“放……放开一点儿……太大劲了……”白清风挣了挣，后者赶忙松了松手臂，但是没有放开，白清风同样回抱住穆天，“我也爱你，穆天。”

“……你说的是真的？”之前穆天虽然隐约可以感受到白清风的心意，可是亲耳听到还是会很震撼。

“我何曾骗过你。”白清风靠在穆天的怀里闭上了眼睛，有些累，“白日里我看到顾墨离对你挥掌，当时我真的害怕极了。”

“你还说，你知不知道你那样替我挡着可能会死？！”

“呵呵……我不是好好的嘛……”白清风顿了顿，又说道：“但是很奇怪。”

“怎么了？”

“顾墨离那一掌拍在我胸口上，虽然疼但是我能感觉到他没有用内力，而且我中掌之后便全身无力昏沉，我想对你说没事，可是却晕晕的倒下去说不出话来。”

“……你说他那掌没有用内劲？怎么可能？！”

“确实没有，那只是结结实实的一掌而已。不过……我倒是很感谢他那一掌，否则我们可能只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两人没有再说话，在彼此的温暖怀抱里渐渐睡去。一天里，心大起大落，实在是累了。

“你来做什么？”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萧如枫回头一看，是白日里只见过两次面的星寒，此刻他手中还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水盆。

“我……他还好吧？”萧如枫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人是他打伤的，他那一掌有多厉害只有他最清楚。

“哼，你觉得他现在应该活蹦乱跳的过来跟你讨好吗？”星寒语气冰冷。

“我不是那个意思。”萧如枫赶忙摇摇头，知道对方现在肯定怨恨自己，“我过来只是想看看他现在好不好。”

“那多谢你关心，他发了一整天的高烧，怎么会好？！”星寒端着热水绕过萧如枫进了屋子，使劲地关上了门。

萧如枫很想上前推开门去看一看顾墨离，但是他还是没有动。

他自认为出于保护同伴的理由情急之下打伤顾墨离，自己是绝对不会感到愧疚的，可是……他错了，心里划过的那种异样的疼痛感，萧如枫感受的真真切切。

虽然才见过几面而已，但是他见过强势而又带着丝孩子气的顾墨离，后来活泼开朗常带着灿烂笑容的顾墨离，以及昨晚在林中带着丝媚意又掺杂着忧伤的顾墨离……怎么也不能想象他躺在床上满脸苍白的模样。

星寒照顾了顾墨离一个晚上，高烧才有减退的迹象；而萧如枫也在外面站了一个晚上，为了心里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情愫。

第九章

顾墨离的伤势其实很严重，直到第三天才昏昏沉沉的醒过来。

而这两个夜晚，萧如枫一直站在门外，一开始星寒几个人还冷眼相对，后来干脆直接忽视他的存在。

这天中午听闻顾墨离醒了，萧如枫立刻放下饭碗就向顾墨离的住处冲。他从白穆两人那里知道了事实经过，也大约猜得出顾墨离是为了试探他们二人感情而故意设阵，只不过变数出现在了自己身上。

等到萧如枫站在顾墨离房外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不知道要不要进去。他不确定顾墨离现在想不想看到自己。

房间里星寒端着一碗黑色的汤药坐在床边，顾墨离半倚着床柱紧盯着星寒手里的碗，旁边星雪、紫宸和冰痕或站或坐，目光也在药碗和顾墨离两者之间来回游移。

沉默，还是沉默。

顾墨离先受不了叫了出来，“我不要喝！！！我醒了。”

“不可以！！！”屋子里其他四个人异口同声，这是十几年培养出来的默契，因为顾墨离鲜少生病，一旦得病需要喝药，那就是件天大的难事。

“寒哥……”顾墨离想蹭过去用小时候撒娇的那一招，但是在付诸行动之前就被星雪一把按住，“哥，怀柔不行，强灌。”

星寒给身后的紫宸和冰痕两个人使了个眼色，于是三个人很轻松地就将顾墨离压制在床上不得动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与极力讨饶的眼色，星寒还是上前笑着说道：“阿离，忍一下就好了，不会很苦。”

没给顾墨离再说话的机会，星寒就将一碗黑色的泛着苦味的药汤倒进了顾墨离的嘴里。

等到全部咽下的那一刻，星雪、紫宸和冰痕很默契地立马消失在屋子里，把残局交给星寒来收拾。

“啊！！！！苦苦苦苦苦！！！！苦死啦！！！！”顾墨离开始大喊，没有一点儿中气不足的样子，完全是闭着眼睛在耍孩子脾气。

“阿离，给你块酥糖，很甜的。”星寒从怀里拿出块糖就往顾墨离的嘴里塞，后者不管不顾地咬了下，发觉真是甜的，嘴里的苦涩淡了，他才安静了些。

星寒好笑地拍了拍他的头，“都二十一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你也知道我最怕苦最怕疼的嘛……”顾墨离含着酥糖，握住了拍着自己头的手。

“既然怕疼干嘛还不管不顾地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这三天我们几个一直担心你……”

“寒哥，对不起。”顾墨离努力把嘴里的糖咽下去，然后很认真地握着他的手说，“这只是个意外。”

“就算是意外，我也不容许有人伤害你！”星寒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次无声地安慰，他忍受不了顾墨离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昏睡不醒的样子。

“寒哥……”顾墨离也被星寒如此严肃认真的神情震慑到了，只喃喃地喊了他一声。

“伤你的人就站在门外，你要不要叫他进来？”星寒指了指门外，其实他是急着给自己一个马上离开的借口，不想轻易地把自己的感情泄露在顾墨离眼前，毕竟他们只是兄弟而已。

“嗯？”顾墨离反应慢了半拍，随后点点头，说道：“让他进来吧。”

“那我去叫他。”星寒抽回自己的手，上面还残留着顾墨离的体温。

一直站在门外的萧如枫把星寒他们的对话听得很清楚，听见顾墨离要见他，急忙向前走了两步，就碰上了推门而出的星寒。

“你快去吧，如果你再伤他，我不会放过你。”星寒从萧如枫身边经过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就离开了。

萧如枫站在原地看着星寒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刚刚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星寒的表情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显得悲伤痛苦。萧如枫若有所思地看了屋内一眼，随后才走了进去。

看到顾墨离的时候，萧如枫心里的愧疚顿时猛增。

脸色苍白，头发也些微凌乱，顾墨离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倚靠着床柱上，他见萧如枫走近，动了动身体，萧如枫看见了微露在外面的胸膛上醒目的紫红掌印。

“你……好些了么？”萧如枫走过去，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呵呵，子安你过来坐。”顾墨离向里蹭了蹭，给萧如枫腾出了些地方。萧如枫过去坐好，突然很想摸一下顾墨离苍白的脸，似乎那样他就可以恢复往常的活泼笑脸。

两个人有短暂的沉默，还是顾墨离先开了口，“你不想说些什么……或者解释什么吗？”

“我……虽然伤了你，我很对不起，但是当时我并未做错。他们是我的……主人。”萧如枫看着顾墨离的双眼，很清楚地看到了顾墨离在听完自己的话之后眼里闪过的黯然。

顾墨离勉强的笑了笑，萧如枫不由得抚摸上他苍白的面容，轻叹道：“别勉强，你这样笑很难看……”

顾墨离这次是真的笑出了声，随后他的手也覆上了萧如枫的脸庞，轻柔地摩挲着，眼里含着晶莹的水珠，脸上笑靥很灿烂，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为什么不骗我，让我高兴一下呢？”

萧如枫刚想说些什么，却感觉到脸颊边上有些微的刺痛，随着顾墨离的指尖轻微划过，脸上的人皮面具倏然滑落，露出了本来俊美的脸庞。

“果真是你……”顾墨离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仔仔细细地看着面前俊美的萧如枫，笑的更是难看。

“我……”萧如枫没想到顾墨离会认出自己戴了面具，被猝不及防地扯下伪装，他只能说句无力的“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连你的朋友都算不上。”顾墨离自嘲地说了一句，随后又笑着挥挥手，“哎呀，都过去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伤我的。令牌我会给你们的，放心好啦。”

“顾……”苍白带着狼狈的笑容像是刺到了心里，萧如枫突然想起了那个人难过的时候也总是会露出如此令人心疼的表情，一瞬间有想要抱住他的冲动。

“我有点儿累了，果真人一生病就是很无聊啊。”顾墨离突然大声地喊：“寒哥！！！寒哥！！！”

话音刚落，星寒就踢开了房门，他快步走到顾墨离身边把他揽进自己的怀里，柔声地问他怎么了。

“寒哥，我累了，想睡。”顾墨离在星寒怀里蹭了蹭，闭上眼不去看眼前的萧如枫。

星寒这才注意到坐在一旁的人换了一副相貌。他认得此人，年纪轻轻就成为武林至尊的萧如枫，谁会不认得。他只是没想到，顾墨离心里的人……竟会是他。

“萧盟主，还请出去一下，阿离需要休息。”星寒眼神很冷，语气也带着不可忽视的疏远与寒意。

萧如枫看了看在星寒怀里闭上眼睛极其安静的顾墨离，就好像真的睡着了一般。他起身走向屋外，留下了一句“抱歉”。

“离，你恨他么？”星寒搂紧了顾墨离，轻声的问。

“我不知道我恨不恨他，但是我爱他。”顾墨离声音虽然很轻，但是语气却很坚定。“寒哥，我疼。”

“那你怎么能好受点儿？”星寒揽紧了顾墨离，“我陪你睡好不好？我们很久没在一起睡过了。”

“嗯，”顾墨离立马兴奋地点点头，睁开眼睛笑着说：“就像小时候那样，好不好？！”

“当然。”星寒踢掉鞋子，翻身上床，把顾墨离抱在怀里，和他侧着相对而眠。

顾墨离又安安静静地睡了一天，中途醒过来的时候把星雪叫了过来，让她将令牌归还给白清风和穆天，并且送他们四人出庄。白穆二人想过来探望他一下，但他说自己很累拒绝了，然后又钻进星寒的怀抱里睡了过去。

落叶山庄外。

星雪将两个令牌扔给了白清风和穆天，她一句话也没讲，脸色有些憔悴，也有些阴沉。

这两天一直担心顾墨离的伤势，她们几个人几乎都没怎么吃饭睡觉。冷冷的瞥了摘下面具恢复本来样貌的萧如枫一眼，转身欲走。

“星雪姑娘请等一等。”白清风叫住了星雪，后者立在原地并未转身，“还请星雪姑娘代为转告顾公子一声，白清风和穆天感激不尽。”

“哼，你们感激有什么用？如果他现在活蹦乱跳的，我感谢你们都来不及。”星雪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萧如枫一直没有开口，他从顾墨离房间出来之后，脑海里出现的一直都是当自己面具揭落的时候顾墨离含着眼泪的笑容，悲伤而深刻。

四个人离开落叶山庄的时候已是黄昏，就像几天前他们来的时候一样。

天黑不宜赶路，四个人就住在了桐州城的客栈，准备明日再赶路。

桐州是个很热闹的小城，虽没有扬州来的繁华，没有秦城的风情，也没有郦城的秀丽，但是这边人情味浓，晚上的夜市倒是极为热闹。

小松拉着白清风和穆天叫嚷着要去夜市玩儿，对于子安哥哥突然变成了萧如枫萧哥哥，他很容易接受了萧哥哥来代替子安哥哥跟他玩儿的解释。

萧如枫觉得心乱，便没有出去，想早些睡下。

白清风和穆天也看出他有心事，也不便多加烦扰。于是吃过晚饭之后两人就拉着小松出去玩儿了。为了避免夜市人多手杂令牌再丢，他们二人很放心地将令牌先交给萧如枫代为保管。

萧如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到的还是顾墨离的模样，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见过仅仅几次面的人会给自己带来如此大的影响，这种久违的悸动的感觉，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又想起了那个衣袂飘然的人，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想必会很好吧，毕竟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一定会来的比较幸福。

不应该再想，这两日自己也没有好好休息过，每晚都站在顾墨离房外，萧如枫不能否认自己对顾墨离有种莫名的好感，但是两次出手伤他也是事实。

想着想着，意识渐渐迷离，就要陷入睡眠的时候，萧如枫还是很敏感的察觉到了不对——房间里有人。

他静静躺在床上不动，漆黑的房间里非常安静。萧如枫在想可能是城里的小贼吧，自己太累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房间会进来人，但是如果他的目的只是钱财的话，自己也懒得动手。

过了片刻，那人轻手轻脚地来到了床前。萧如枫却立刻睁开清明的双眼，迅捷地抓住了那人的胳膊，“你是谁？”

本欲不理会的，但是如果只是城中小贼的话，气息又怎么会如此绵长？！所以萧如枫才不得不动，先发制人对自己有好处。

那人似乎早就料到萧如枫的动作，熟练地挣脱开萧如枫的禁锢，但是身形还是不稳后退了两步。

萧如枫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站在屋中的人身形修长纤细，隐约是熟悉的。

“阁下来这里不是来和我对峙的吧？”萧如枫翻身下床，站在离那人三步之远的地方。

“呵呵……”那人只是吃吃的笑，并不答话，笑声清亮有带着点儿虚弱感，更是让萧如枫皱紧了眉。

萧如枫见他不答话，只是站在原地笑，“既然不是朋友，那萧某得罪了。”

话音刚落，萧如枫身形就迅速地来到了那人面前，拍出一掌，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地收了几分力气。那人笑着轻巧地躲开，翻身到萧如枫的背后，一手拍上他的肩膀。

萧如枫握住他的手腕，此人内功深厚但是脉象稍有不足，显然之前是受过伤的。用力把他的手拉开，萧如枫转身欲抓住那人的衣襟，却在前怀大敞之际，被那人剩下的一手迅疾探入。

察觉了他的意图，萧如枫不能再留余力，他急忙按住那人的手，却再次听到他清亮带着丝细微轻喘的笑声，这笑声……他今日早晨听到过的。

稍微失神，那人已经甩开了萧如枫的桎梏，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华丽的笑声让萧如枫不由地恼怒。

足下轻点，那人已退至窗边，推开窗户，微弱的月光倾泻进来，也在同时让萧如枫清清楚楚地看清了他的模样。

墨发轻扬，紫色长衫也随风飘动，因为银色的月光而更显苍白的脸，却没有了早晨见到的时候那丝狼狈和悲伤的神情，漂亮的脸让人很难忘记，他只是站在窗上轻笑着说了声“谢啦……”，然后消失在了萧如枫震惊的视线里。

过了半响，萧如枫才回过神来，无可抑制地低吼了一声“顾墨离！！！！！！！！”，里面饱含着惊讶、愤怒以及一丝不可置信。

青城派和崆峒派的掌门令再次被顾墨离拿走，同时消失的还有萧如枫一直随身携带放在怀中的青云山庄的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