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拿这个。”郑琦可随手指了一个，看着顾晓晟的脸又不甘心了，错过了这个，也不知道还能找到不，“那什么，你别拒绝得这么快，你回家好好想想？我们这片不错。你想好了不管成不成都给我打个电话？”

顾晓晟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个事情又蹊跷又突兀，但是看着郑琦可一脸的狂热，不知道为什么点了点头。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越孟春简直都要嫉妒了。这是不可避免的对不？如果你有这么一个朋友，比你好看比你聪明比你受欢迎而且还比你幸运。这是不可避免的。

虽然顾晓晟一直没正形地声称自己是作皮肉生意的，但是越孟春心里再清楚不过。顾晓晟是自甘堕落，越孟春是生活所迫。所以顾晓晟是在折腾自己消遣别人，而且越孟春是在贩售自己取悦别人。

顾晓晟看见越孟春在一旁不仅不帮自己，还饶有兴趣地打听，不由得对越孟春大声说：“小春儿你来了啊，我马上就下班，等我一小会儿！”

“是郑琦可？”饭桌上越孟春问。宋离庭坐在顾晓晟旁边，越孟春坐在对面。

顾晓晟点点头。郑琦可是谁他已经听店里的八卦女们说了，貌似还真有这么个人。

越孟春的心还是沉了沉，沉得胸口发闷。他有时候也看看文艺片的。

“你还是答应比较好吧。”越孟春劝顾晓晟。

顾晓晟皱着眉不说话。这不是件小事，关键是顾晓晟并不确定这种方式是否安全。很多人都会说，当你失去一些东西的时候，上帝会给你另一些东西作为补偿；或者是，无论你想得到什么，命运都会让你付出等量的代价。

顾晓晟也不过是个唯心主义的宿命论者。

顾晓晟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失去得够多了，可是并未得到任何补偿。他当然也不奢望有任何好运能降临到自己身上，他潜意识里觉得那势必会让他失去一些更重要的东西。顾晓晟是如此害怕改变。

顾晓晟觉得自己现在过得还不错。他还年轻，还有姿色，他不用担心没有人排解他的寂寞；他还勉强有个工作，勉强可以混个温饱；他也还有三五个好友，别的不说，危难时候总是会有人在身边的。

顾晓晟不确定自己要不要改变现有的生活方式。

宋离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找顾晓晟吃饭，顾晓晟说和朋友一起，于是宋离庭说那就一起吧。越孟春本就是服务行业的，这服务行业就是自来熟啊，他一坐下来就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说顾晓晟被大导演相中了，大红大紫那是指日可待。

越孟春去洗手间了，宋离庭问顾晓晟为什么不愿意，顾晓晟说了自己的困扰。宋离庭就笑了。

“你以为红那么容易呢？当是玩儿呗。”宋离庭显然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事，既然有机会，试试玩玩儿总是不错的。

“也是，也许人半道就把我给换了下来。”顾晓晟所有所思地点头。

“啥时候这么没自信了？”宋离庭伸手去揉顾晓晟脑袋。

“爷就是怕有一天大红大紫了，活着就缚手缚脚了。嘿，爷可就要成明星了，别糟蹋爷的发型。”顾晓晟伸手去保护自己受蹂躏的头颅，反被宋离庭一把抓住了手。

手被宋离庭紧紧攥住，顾晓晟只觉得从胃里生出一股热气瞬间充盈到四肢百骸，仿佛想要找一个出口而不得。这个情况顾晓晟在武侠书里读到过，学名叫真气逆行或走火入魔。

宋离庭心情真的很好，一直在笑。他推了推顾晓晟：“我说，发型乱了就乱了，没必要气得发抖吧？”

发抖？顾晓晟恍惚地低头看自己，真的在抖？这是啥毛病？真走火入魔了？

第二十九章

这时候越孟春一脸满足地回来了，见着顾晓晟的样子，惊奇道：“你咋脸红成这样？”

顾晓晟甩给越孟春一个大白眼：“感冒发烧！”

越孟春揶揄道：“是发烧还是发骚啊？”

顾晓晟看着越孟春挤眉弄眼老羞成怒：“发骚！”

宋离庭只是无看着，笑了。

顾晓晟和越孟春无顾忌地打闹着，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模糊了起来，只有他这一桌是高清的。顾晓晟突然惶恐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这个状态到底意味着什么。太陌生了，便失去了安全感。

那个女导演郑琦可第二天又去找了顾晓晟，看得出来这次是做了准备的，一左一右一男一女跟来了两个人。郑琦可也没多介绍，那两个就这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顾晓晟，这样顾晓晟觉得自己像是某种货物，正在被买家评头论足挑刺估价。

郑琦可其实挺忙的，新片早已经开机了，可就是怎么着都不能舒心，都不能静下心来干活。原因就是那个男二号，张师东这个人渣非得让一个小白脸上。这让郑琦可头疼上火。

那小子仗着有点背景，有人出钱捧他就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了，自己不揣摩剧本还他妈的尽跟郑琦可说什么要加台词要改剧本的，郑琦可脾气本来就不好，要不是张师东在旁边拦着，早就问候那小子八辈祖宗了。郑琦可耐着性子跟他讲戏，才知道这囧孩子还真是把自己当成个腕儿，人还真以为这戏里男主角女主角都是为了衬托他存在的，这剧组里导演编剧灯光摄影都是为他一人服务的。郑琦可要他在女一号面前寂寞隐忍深情地看着，这厮挤眉弄眼地跟要拉肚子似的，非得把郑琦可好好的一个文艺片糟蹋成恶心的呕像剧；郑琦可让他玩命儿地跑步，结果这祖宗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弱柳扶风，没两步还娇喘微微双目含春地说：不行了不行了，跑步动了。

郑琦可气得要爆炸，一杯红酒灌下去也压不住火。她对宋离庭咆哮：你说你见过这种长了个脑子就纯摆设完全不用的货么？你说张师东他这么为难我是为了毛啊为了毛啊？

郑琦可被憋的厉害，刚好这天晚上从小一起长大的宋离庭叫她吃饭，她倒豆子一般地跟宋离庭诉苦。

宋离庭还是像惯常一样笑得云淡风轻，郑琦可是个火爆脾气，看着宋离庭这般淡定，加之自己又发泄完了，气也就消了。

“那你的男二号该是个什么样子？”宋离庭问她，好像突然对她的戏关心起来。

“首先要好看吧，但是别女气。还有得有股子倔强的恨，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不服输的叛逆之类的？你知道现在孩子都娇生惯养的，要恨要狠都有，但就是带着一股子骄纵，现在这个，简直就是个大少爷。我要的是那种有刺的，能扎疼人的那种刺啊。”郑琦可似乎对男二号还挺痴迷的，说了一大串。

宋离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拉着郑琦可去见了顾晓晟，车停在路边，让郑琦可自己去看。没一会儿郑琦可就晕晕乎乎地出来了，手里拎了个蛋糕。

“他就长在我心里。原来真有这么个人。”郑琦可说。

郑琦可对顾晓晟几乎是一见钟情。她站在蛋糕店门外看着里面的人影，就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顾晓晟几乎满足她所有对这片里男二号的幻想。

“哥，我感激你八辈子！”郑琦可抓住宋离庭的手，只差没哭出来了。

郑琦可这天风风火火地回去了，风风火火地和她家老张吵了一架，风风火火地说要换掉那个男二号。老张不肯，虽然金主指定的这小子确实是不咋地简直是完全没开窍，但是后期剪辑也能做做文章，扬长避短。老张就是张师东，是这片子的制片，也是郑琦可的男朋友。张师东的主张是，钱字当头，能忍则忍。就这么把他换了，他这时候要上哪再去找个投资商啊。

郑琦可不依不饶，见张师东不肯松口，强硬着不行，讲理也不行，就差撒泼打滚了。张师东被她整得对宋离庭都有怨念了。郑琦可这几天也有些身心俱疲的意思，来回奔波不说，这顾晓晟还一副对电影没兴趣的样子，这种一头热两面不是人的状态，可不是郑琦可应付得了的，再没个结果，她都要发疯了。

张师东见她实在坚持，没办法只好拉着编剧跟来相相人。

郑琦可虽然烦躁，可是每次看着顾晓晟这张脸，总还是觉得舒适，惬意到了心坎里。郑琦可也是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过了一个晚上，顾晓晟居然想明白了，答应了她。郑琦可甚是欣慰，回过头得意洋洋地对老张挑了挑眉。

老张看了看编剧姑娘也是一副痴迷的样子，不由得揉了揉抽疼的太阳穴，该约老宋出来聊聊天了。

第三十章

宋离庭是个什么人张师东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和宋离庭大学时就认识，这么十几年下来，想不清楚真还有些困难。宋离庭几时关心过郑琦可拍出来的东西是个毛了？宋离庭几时管过无关紧要的人的闲事了？

郑琦可可从来不管这些，这些琐碎的俗事从来都是张师东操心的。郑大导演拉着顾晓晟不放，掏出一大叠纸交到顾晓晟的手里，让顾晓晟立马就去研究研究，最好明天就去上片场。

顾晓晟正寻思着怎么挣脱这怪女人的魔掌呢，居然电话就响了起来。

“您好，这里是xx医院。请问您认识许静然么？”

……

顾晓晟听了只觉得自己的心一阵狂跳，许静然这死丫头片子又出什么事儿了？顾晓晟一面挣脱了郑琦可的手，说自己有急事，一面抓掉工作服跑去跟店长请假。草，这个月红包又没了。

顾晓晟从蛋糕店大门奔了出去。郑琦可回头对张师东说：“看到没？这就是年轻人的奔跑。赶紧把现在组里那个妖怪给退了！”

顾晓晟讨厌所有的莫名其妙的电话！如果知道是有人耍他的，不管是谁，一律绝交！顾晓晟慌慌张张地拦车，都快跑到大马路中央了。

进医院就见许静然极其狼狈地躺在病床上，顾晓晟一下就懵了，谁这么大胆子！

许静然眼角肿着，一双大眼左眼只剩下一条缝，身上其他部位被医院的白被单盖着也看不到，独留了一直胳膊在外面输液。

“草，你没事儿吧？谁干的？”顾晓晟气愤。

“没骨折没吐血，就那什么多处软组织挫伤，还活着呢。你给我办出院去，你先回去一趟给我拿钱吧，你知道我钱放在哪儿。”许静然说是没什么大伤，可是声音有气无力。

“你他妈这样能出院？医生放你出去？谁他妈不长眼？”顾晓晟说得挺英雄。

“就是碰见打劫的了，我都躺了两天了，再不交钱就算我自己不出院也要被赶出去了。我回去和你细细说。”

顾晓晟从来没见过这么虚弱的许静然，狠瞪了她一眼，还是起身去给许静然办出院，就算有什么问题也先出院了再说吧。

顾晓晟开病房门。

“那什么……”许静然叫住他。

“什么？”顾晓晟回头

“别告诉其他人。”

“知道了。”

……

顾晓晟有许静然的家的钥匙，不是他不想为许静然先买单，而是他实在是没钱，他倒是可以回家去翻出那两千块钱的存折，够不够是一回事，主要还是距离太远。

顾晓晟为许静然办出院，想顺便去医生那里打听打听许静然的情况。结果听医生详细一说，顾晓晟的拳头都攥得发白了。

许静然只说是碰见打劫的了，浑身是血被早上的晨练的老人家送进医院。医生说，都是些皮外伤，只是流产要好好养养，你们还年轻，身体养好了还有机会。

顾晓晟给医生道谢，临出门又回过头来问医生，有没有什么该注意的事情。医生笑着点点头，给顾晓晟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顾晓晟悉心记住了。

顾晓晟带着许静然打车，许静然腿软，顾晓晟就背着她走。上了车顾晓晟就给一个同事大妈打电话，问哪能买到正宗的大母鸡。

许静然一开始都没出声，听见顾晓晟这句话，眼泪就流了下来。

回到许静然家里，顾晓晟一开始还旁敲侧击，许静然装不懂。最后顾晓晟火气也来了直接问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许静然却还是打死都不开口。顾晓晟忙了一下午，也累了。硬撑着弄了点晚饭，又坐到许静然床边喋喋不休。

“我跟你说，像你这种年轻小姑娘，最要紧的是自重啊自重……”顾晓晟口不择言玩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并非是有心，完全是因为在他懵懂时期，听人如此说过顾慧。顾晓晟一直是恨这句话的，却也一直记得这句话。

许静然软绵绵地揍了顾晓晟一拳，说：“老娘已经结婚了。”

顾晓晟的内心的震荡犹如原子弹爆炸……

那你老公呢？操，什么时候结的？居然不告诉老子？你他妈搞什么名堂？……顾晓晟想把所有的问题一股脑地灌进许静然的大脑里。因为刚才的失言，顾晓晟这一次克制住了，只是动动嘴唇，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

顾晓晟的手机放在餐桌上，顾晓晟拿起手机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一个宋离庭的居然还有两个是卫晋的。

顾晓晟压低声音给宋离庭回了个电话，只说自己还有点事。

紧接着还是给卫晋回了个，卫晋啊不好意思啊，刚没听到手机，我朋友被人打劫了，我刚接她出院……

话刚说到一半，顾晓晟就闭上了嘴。卫晋那边一直都没什么声儿。顾晓晟突然觉得这场景很熟悉，貌似以前也有过好几次类似的对话……再说下去，卫晋也不信吧。再说，何苦对卫晋解释这些。

“严重么？”卫晋又是这一句。

“挺……挺严重的。我怎么问她都不开口，跟被打傻了一样。你有什么事没？”顾晓晟觉得卫晋的这个电话打得挺无聊的。

“哦，没什么，之前你留在我这里几件衣服，你要是方便就过来拿吧。”卫晋说。其实这个电话也不是非打不可，可是卫晋今天看着那几件衣服，心里突然有些空空落落的，于是就打了这个电话。

“那个啊，我哪天有空就去拿。”

“你那朋友，最近结了什么仇怨没？”卫晋问。

“仇？草！何欢！”顾晓晟啪地挂了电话，冲进了许静然房间。

“你说，是不是何欢？”顾晓晟问。

许静然嗤笑一声，顾晓晟知道那意思，那意思是何欢还动不了我。顾晓晟也点点头，他一开始就觉得不会是何欢才没有想到那方面去的。

“那你他妈到底惹了些什么人？”

“别问了，事情都结束了。”许静然坐在床上，眼神还是有些呆。

顾晓晟陪着她坐着，也发呆。

“顾晓晟，你是不是觉得我特作？特犯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静然突然开口问。

“什么？”顾晓晟心惊肉跳。

“你是不是觉得我明明有安生日子不去过偏偏要去搅得鸡飞狗跳的，真他妈的犯贱，是不？”许静然终于忍不住，开始大哭。

顾晓晟俗套地搂住了许静然，让她趴在自己肩膀上。

许静然的眼泪很快弄湿了顾晓晟的衣服，顾晓晟就心烦意乱地听着自己的手机唧唧歪歪地在客厅里响，没空去管。

第三十一章

老张不得不去找老宋好好谈谈心了。宋离庭看着他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哭笑不得。没想过能瞒住这人精，该来的总会来的啊。

“我说，你这要钱要得明目张胆的习惯就不能改改么？”宋离庭看着张师东笑得像朵经年的老菊花，不由得内心有些发颤。张师东本就长得不帅，这么些年下来，是愈发的猥琐了，特别是找人要钱的时候，那是尤其地贱。

“我可不像某人，肚子里都是些弯弯道道。明明要我们得罪别人去帮他捧人，还非得做出一副给了我们天大的恩惠的样子。您老帮的好忙啊？郑琦可闹腾得我有一个星期没睡着觉了！”张师东知道宋离庭在想什么，翻了好大一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