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家里父亲忙了起来后母亲也跟着忙,许百联呆在家的时间不多,干脆回了春夏镇和他爷住一块。
他一天不是呆在果园就是弹弹琴,带着他的狗们生活得倒是惬意。
只是这种生活没半个月,有次与邓顺电话中,得知了苏高阳的事。
邓顺说苏高阳好像又动了次什么手术,在病床上昏迷了半个月了,看样子好像有点醒不过来,问他要不要去看看他。
许百联本来想着不去看的,觉得这种时候不需要自己去看望,也不是真要继续下去的人,去看也是涂增以后的困扰。
只是又过了半个月,别人都说苏高阳好像有点不行了,连病危通知书都下了好几次,许百联才回了省城。
许百联回到省城的目的也并不单纯,不是来见苏高阳最后一面的,只是听夏时季说如果把苏高阳从军医生转出来到国外治疗,倒还有点生存概率。
只是国内不放人,根本不允许一个军人去国外治疗,并且,治疗来源还是来自他们这边。
许百联不得不出面联系威特那边的关系,让威特那边以对等的身份让国外的那家医院发出邀请,再加上别的关系,才让某些人松口,答应送他前往治疗。
许百联一直在帮苏高阳的转院治疗忙着,到了国外时才从人口里知道,苏高阳在一次任务中本来就危重,醒过来时好像与家人在病房里争吵了一下,手臂又受了一枪,再加上头部还被人煽了一巴掌,后来就没醒了过来了。
许百联听到这事之后眉毛皱得死紧,脸上苦涩成了一片,莫名地觉得这个跟自己上过很多次床的男人挺让人心疼的。
他知道苏家向来管教甚严,但从来不知道苏老爷子会对这个连外人都否认不了杰出的孙子下这么重的狠手。
苏高阳最终在昂贵的药物和天才的医生手里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但情况很不容于乐观。
他的一条腿与一只手都不能动,只有些许的疼痛反应。
许百联倒是耐性得很,加上他没有什么要事,天天都守在苏高阳身边。
苏高阳第一天醒过来时,他也是在这人身边的。
他一直脸上都带着微笑,知道苏高阳最坏的情况会死于迸发症时也还是很是淡然,没有什么惊慌失措。
苏高阳也表现得很是镇定,没有什么剧烈的反应,对于许百联的照顾也只是静静看着,一言不发。
等到脱离高度危险期,身体慢慢脱离高度麻醉的僵硬后,腿与手的情况好像也好了点,只是还是不能动弹,但神经的反应要比之前好了许多。
那几个月治疗的时间里,许百联除了去了维也纳完成了一下院长要他做的工作外,其它时间都是呆在医院里。
后来苏高阳脱高危病房,他就睡在苏高阳病房附属的那间小房间里,等到苏高阳好了一半,他的笑容笑起来都好看了一点起来。
苏高阳躺着不动,就算知道自己会死的时候也没什么的反应,等到身体好一点时,也只偶尔说几句话,更多醒着的时候只是静静看着许百联,一声不响的,就那么静静看着。
许百联也不问什么话,任他看着,在有落地窗的病房前面坐在椅子上看书晒着太阳,安安静静的跟平时他在家里一样。
两人这样不交流,但自然而然的相处在照顾苏高阳的医生与护士里都觉得他们像对老夫妻,他们对许百联尤其喜爱,觉得他一直不急不躁但不离不弃的的等待是很值得赞许的。
在别人都以为他们是对极佳的伴侣时,谁都不知道他们彼此感情其实没那么深厚,几年的交往也没让他们有那么熟悉的感觉,只时,许百联没有为此去说明过什么,更没有解释他们不是什么一对。
因为他这样子在苏高阳身边,其实也是有理由的。
许百联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真是狼心狗肺的人,苏高阳对他的好,他都记着。
临到他应该对苏高阳好的时候,他不会不尽力。
他就是这么觉得,才会就算被威特指责,很多人不解,也要把苏高阳弄出来。
里面其实没什么对苏高阳深厚的爱情,但有他对苏高阳的感谢,后来,还有尊重。
他尊重这个就算命悬一线也面不改色的男人,不管这个人是不是他曾经的情人,他都会敬畏和爱慕这种男人。
他不得不承认,苏高阳是个出色至极的男性,尤其在这几个月的治疗当中,那顽强又一声不吭摆脱死亡的生命力尤其让他佩服。
51.
苏高阳大半年的都躺在床上,其间个人卫生问题让人一手照顾他也没有多大尴尬,还会对许百联不在时请来照顾他的护士说谢谢,礼貌平和。
许百联在下半年的时候有时忙,还回国处理了几趟事情,呆在医院的时间没有以前的多。
但不多,也比他们以前在一起的时间要多,三个月里至少有二个月许百联是回了来的……
许百联自从接手过苏高阳的人之后,其它一概也接手了过来。
军队那边有人自动帮苏高阳职位上的一些事情承接了过去,但苏高阳在国外的身份关系的手续,医药费等等是许百联一手处理的。
因为一些国内压力,苏高阳的长期不归也让好几个评估团对苏高阳进行了观察,这些也都是许百联在周旋。
他做了很多,差不多是等于把苏高阳这个人所有有关的一切都接了手,所幸,春夏镇那边有朋友们在帮衬着,这个节骨眼关头谁也没说他什么,无论是关系还是金钱方面都给了最快最好的帮助。
下半年他回的几次国,处理的都是有关于苏高阳的这些锁碎事,他知道苏高阳好了会回到属于他的地方去,他不想因为轻忽让他回去的路变得不顺。
他做到尽善尽美,回来了也跟苏高阳提几句他做过的事情。
他说得轻描淡写,只说几句自己回国做了些什么,然后提及苏高阳要是回去要面对什么的话,重点说完,就不多说。
苏高阳听着,脑子也没停,知道他要是半年回去,军队那边是一翻别的光景;要是一年之后回去,又会是另一翻光景;要是三年五年的回不去,也不知道他的位置得花多少心思才能保得全。
少了自家人那边的庇护,只有暗地里的那些背景,其实他现在就算好全回去也是举步艰难。
许百联却用着他自身那边的关系帮他维系,许百联说得淡然,苏高阳也听得默不作声,心里越是波涛汹涌,越是一句话都不能说。
那是倾尽全力才可能解决好的事情,许百联说得没事人一样,就好像取水喝完落杯一样的自然。
等许百联再次回来,依旧淡淡笑着跟他说把他接下来一年的假都处理好时,苏高阳伸出有反应的手情不自禁地去摸了摸他额前的头发,在许百联静静微笑看着他的视线里说,“有必要对我这么好吗?”
“好吗?”许百联失笑,“不觉得有对你好,我应该做的。”
他偏头,在透过落地窗射到他们身上的阳光中,偏头没有一点暧昧,但却亲昵地亲了一下苏高阳还抵在他发间的手。
“你都不爱我……”苏高阳淡淡地说。
“必须要爱吗?”许百联眼睛带着微笑看着他说,“你曾经为我一句话让我爸及时回来奔丧,我不说,也没说欠你的情,但你为我做的我不是不记得,我很高兴现在能为你做点什么……”
苏高阳扯了扯嘴角,淡笑了一下,沉默了好几秒之后说:“所以我喜欢你不是没原因不是?”
许百联笑容收住,之后想了想,又失了笑,低头看着半躺着的苏高阳,嘴角的笑容不减反深。
“一旦让你决定要跟谁一辈子,那一辈子无论那个人是什么人都会不离不弃吧?”苏高阳低低地说着,眼睛一刹不刹地看着许百联。
“也许吧,”许百联看着他深遂又黝黑的眼睛,嘴角的笑意让他的脸看起来比阳光还耀眼夺目,“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那,想想,”苏高阳看着他越笑越深的笑脸,怔怔地,淡淡地,说:“为我。”
52.
苏高阳说得再认真不过,许百联本来想笑着不说话含糊过去,但却鬼使神差地看着苏高阳的脸点了下头,说:“好,我想想。”
于是苏高阳笑了,笑容淡淡,但再好看不过。
莫名的,许百联也觉得挺高兴的,于是握住了苏高阳前来握住他的手,嘴边笑意不减。
那光景,在阳光里,他们确实像一对相爱的恋人。
只是尽管苏高阳有提要求,但那之后并没有再提起过,没有问许百联的答案。
他的健身疗程开始之后,许百联每天见到的是这个手脚都有问题的男人的满身汗漓,而苏高阳很专注他的复健,就算有时候强自逞强的结果是跌到地上连鼻梁都差一点跌断过,这个男人也还是一声不吭。
那种耐力与忍痛力,许百联一旁一日看着一日,眼睛更比一日深沉。
苏高阳从醒来到后来从不过问外界任何事情,许百联说的他都听,但对外面的情况从来不问。
有时候说事给他听的许百联看到苏高阳用那种沉默的柔和眼睛看着他时,有种现实安稳的错觉。
好像无论出了什么事,他们身处哪里,面前的这个男人都会一直用这种眼光看着他。
不管他们是什么人,不管周围环境如何,眼前的这个人好像再稳靠不过的样子。
许百联这样子跟夏时季讲的时候,是在李夏家的宅子里。
他说完之后,夏时季挑眉问他:“你真喜欢上他了?”
许百联笑,经历世事这么多年,他的笑容还是如同以前的那样淡淡然然,未增一份黯色,也未添一分治色,仍旧如同以前那般模样。
夏时季看着他笑也笑起来,说他,“你哪有多喜欢他,不过,还是喜欢上了吧?”
许百联知道他这好友再明白不过他,微微一笑之后敛了笑,挺郑重地靠前跟夏时季说着悄悄话,“我看他真的挺好的样子,跟威特不同,他好像什么生活都能适应,你看他伤成那样,换一般人早就认了命,脚废了手神经也伤了,谁都会安心当个沮丧的残废……”
他说得眼睛发亮,揪着夏时季手臂说悄悄话的样子跟多年前在海边捡了新奇东西,母亲不准他带回家,他只好来跟夏时季炫耀一般的模样,“我真喜欢他现在的这个样子,胜过他床上的表现与那张男人味的脸。”
夏时季想了想,指出道:“可他是个军人。”
苏高阳是那种不会为什么妥协的人,这是最大的优点,但也是最大的障碍。
他以前是军人,看样子,这男人也会当一辈子的军人。
“这有什么了不起?”许百联扯着夏时季的头发不以为然地撇着嘴说:“你们都不太喜欢他们这些人,可还不是花着心思可着劲地利用他们?咱们也没比他们好太多嘛……”
夏时季从他手里扯回自己的头发,生气道:“可是,他姓苏,再怎么说都是苏家的人,他家那老东西还不想放过你呢,你倒好,因为一点点的喜欢要真跟他在一起……”
“不是一点点的喜欢,”许百联反驳,“我也没有多喜欢,只是他确实是不错的人……”
“那又怎么样?”夏时季愤愤地道。
“不怎么样,”许百联又去扯夏时季的头发,笑着说,“只是觉得他很不错,我觉得他用一种自自在在的方法在我身边一辈子,而且看起来他确实喜欢我的样子,虽然我觉得不真实,但你不讲理李昱泊都会爱,他爱上我尽管从理智上讲也许算不上什么,但也许真可能会适合我说不定……”
夏时季懒得理他,自己去拿文件继续年。
许百联继续骚扰他,问:“难道不行?”
夏时季不耐烦推开他,哼了一声,看着文件自言自语地说,“我才不想讲你的事,帮你去解决那些军部的麻烦的事够我烦的了,欠我的情欠到下辈子都还不清了,还要我支持你谈恋爱,真是惯得你……”
夏时季生气,许百联示弱,扒拉了一下头发有些胆小地跟夏时季说,“你只是帮我想想而已啦……”
夏时季不理他。
许百联厚脸皮地继续靠近了一点,“哪天他要是站在我身边跟我回了来,你们别太讨厌他好不好?”
夏时季听了冷冷地扯了下嘴角,把文件甩到桌上,看着许百联没好气地说:“都知道他背后那帮势力是在利用我们,以后戏摊开了都不知道会对我们怎么样,你现在就帮着他了?他确实是个不错的男人,他要不是不错能当扶持这么多人上位?我没说他不好,只是你得用用脑子想想,苏家的事就算能了了,以后我们跟以他为中心的那些人对立面就少了?但凡你要是个真不谙世事的我也懒得管你,爱谁谁,但你是许兴邦的儿子,跟李昱泊和我一起长大的伙伴,你甚至还是我老师的儿子,你跟他真在一起,不是与虎谋皮吗?”
“那就是不能真在一起了?”许百联有些惆怅出口,他顿了顿,觉得有点淡淡地伤心。
不过就算与此,他也并没有真想违抗夏时季的意思。
要是真不能在一起,他也并不会冲动。
“哼……”夏时季哼了一声,解决了一下手头的活之后又不耐烦地开口道,“你要是真喜欢,那就试试吧,难得你这么喜欢他……”
“我没有。”许百联想很认真回答,但说出这三字之后发现自己口气明显有些带着弱气。
夏时季都不屑理他了。
许百联好多年前就跟人谈恋爱了,可从来不会用这种认真的口气跟他说那么一个人。
甚至连威特,许百联都没有好好介绍过给他。
换许百联那点小破心思,事至如今,他要是真没认真那才是有鬼了。
许百联在国内没呆几天,就有些心虚地去了国外。
之所以有些心虚,是因为跟夏时季帮他解决好了事,还在有那样的谈话之后他还是没有忍住推迟几天再回去。
他其实也不扭捏之人,但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夏时季。
尽管他知道夏时季是真不在乎帮他的事,因为换个立场,夏时季要是有事,他也是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去帮他的,但夏时季因为帮他帮苏高阳的忙他是真有点不太好意思。
因为苏高阳私底下那派的人正在因为内革不好出面,只有他这方面能帮到全面,所以也就得连累夏时季养虎为患了。
夏时季不说什么就算了,自己还非得招上去跟他剖析苏高阳的心理,那简直就是欠抽到要命了……亏得夏时季这次没打他。
这次回到医院,苏高阳那条腿竟然能动上一动了……
许百联惊喜了半天,在旁看了一下午单手在做仰卧起坐的男人,眼睛都没怎么眨过……那一刻,他鲜明地感觉到他的心在那半天奇异地动了又动。
对苏高阳那么多完全天然的不信任与游戏态度,在这刻全部从身体角落里像水蒸气一样挥发掉,余下了大部分对苏高阳这个人的纯欣赏。
等到苏高阳洗好澡,休息了一下在中医师父在帮他做针灸时,许百联也坐在他的身边,回看着安安静静看着他的苏高阳。
“师父,这里有点疼……”在半晌之后,苏高阳掉过头朝中医大师笑了笑。
“这里?”大师按了下他刚扎下针的脚心。
“是。”
“嗯,继续。”大师沉吟了一下,平时绷得紧紧的脸上竟笑了一笑,然后又揉着穴道帮他扎针起来。
在许百联又看到苏高阳看向他时,听到大师淡淡地又说了句:“以后可能会更疼。”
然后他听到苏高阳回答说,“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