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种微妙的情绪从戎也察觉到了,也不去点破,两人都以自己的方式维护对方。
喂养了两天之后,从戎将恢复了精神的封渊带出幻境,封渊这疯子看见从戎没有丝毫惧怕,总是用狂热的目光跟随着他,不断喃喃自语:“怎么是这样?怎么会这样?”
从戎没有跟他说任何话,一手提溜着瘦小的博士往远处走,封渊也没有挣扎,一个劲纠结在他的研究中,当看见从戎往有许多丧尸的地方走去的时候终于清醒了:“你要做什么?”
从戎冲他笑了一笑,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很耀眼:“你说呢?”
他笑得很灿烂,封渊神经再粗,却也猜到了他的意图,大叫起来:“放我下来,他妈的!”
博士拼命挣扎,却挣不脱从戎钢钳一样的手,他只能瞪着恐惧的双眼看着,他们和那些丧尸的距离越缩越短,丧尸发现他们,涌过来了。
从戎举着封渊,就像打赏手下一般的说:“给你们!”他轻飘飘地把封渊扔了出去,丧尸一拥而上,将封渊围了起来,张着血腥大口咬下去。
封渊:“啊——”
他惨叫着,眼睛还看着从戎的方向,他看见那个突然变得高大的少年伫立着,眼瞳血红,没有丧尸去围攻他,都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仿若他是它们的王。
丧尸们没有咬他的脑袋,没有挖他的肚子,从大小腿和左右胳膊一口一口地把他的肉撕咬下来,封渊不断地惨叫,恐惧充斥他的眼睛,目眦欲裂,眼角崩裂,渗出了血珠。四肢的肉都啃光了,它们开始撕他脸上的皮,全身的皮,将他变成血肉模糊的肉棒,就是不给他一个痛快。
封渊是活活疼死的,死的时候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蓝宝没有给郝斯年蒙上眼,郝斯年醒来就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他脸上的伤经过简单的处理,手法粗糙,脸火辣辣的疼,即使伤好了,也必然留下疤痕。
他躺着一动不动,任由蓝宝折腾他,让吃饭就吃饭,让喝水就喝水。
蓝宝再一次进去的时候,看见他背靠墙坐着,头发凌乱,身上破损的衣服有血迹和尘土,彻底地变成了乞丐模样。
郝斯年听见脚步声,抬起头。自从戎将封渊带走,他的发散思维开始聚拢,不知道面对自己的,将是什么样的待遇?
蓝宝看着他的眼睛,昔日总是充满挑剔,自信张扬的目光,现今已经是一潭死水,古井无波。他知道从戎将封渊带出去肯定不是放生,想必封渊已经死了,就是不知道从戎会用什么样的手法弄死封渊。
对郝斯年,蓝宝还不知道该怎么办,从戎和罗浮都不提意见,让他自己拿主意。
两人对视良久,都能知会对方的大概情绪,郝斯年开口说:“我想改名了。”
蓝宝:“?”
“郝斯年死了。我从今以后就叫影,你的影子。”郝斯年看着他,“你愿意吗?”
“你的仇恨呢?放弃了?”
“郝斯年死了,他所有的一切都跟着灰飞烟灭。”
蓝宝注视着他,很久以后点点头:“可以,但是,你记住一点,假若你有任何背叛我的想法,我可以立刻让你变成我的傀儡,没有自己思想的傀儡,或者,死。”
“知道了。”郝斯年,不,现在应该称他为影,站了起来。
蓝宝将他带到生活区,扔给他一身干净的衣服,这两天他们找到了干净的水源,在幻境里储存了很多,因此也奢侈起来,天天都可以泡澡。
那些研究人员蓝宝打算留下来,都是很有用的人才,到基地之后可以考虑让他们去赵诺成那边继续他们的研究,但是类似封渊那样惨无人道的实验,是必须绝对禁止的,他可不想惹祸上身,回头再有个跟从戎那样的人掐着他的脖子,欲置他于死地。
温意春那三个宠,看影也不想要,到人类聚居地将他们放出去就完了,他们一直被关着,对幻境的存在也一无所知,没有任何威胁。
蓝宝出去将从戎接回来,罗浮坐在一大堆钢铁制品中,批量制作弓弩,各种型号的都做出一批来,还有弓,长弓短弓都有,蓝宝已经萌生了建立自己队伍的想法,被郝斯年设计抓捕,沦为阶下囚的经历让他深刻体会到团体的强大作用,他必须摈弃做个独行侠的观念,当初狗仔身边的人就说过,独行侠往往是死得最快的,他是彻底体会到了。
异能者不多,轻易招揽不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实力足够强才会有人主动来投靠,因此许多团队都是以普通人为主,异能者通常是核心人物。
罗浮只会模仿,因此做出来的弓弩形状都一模一样,就是大小不一。
蓝宝拿起一把弓拉开试试,发现了一个问题,他能轻易拉开,那别人呢?拉不开的弓跟废品差不多,没用,罗浮只得重新考虑,不过制式武器就这样,无法量身定做,蓝宝也没有办法,到时候招揽到人再说。
影脸上的伤开始结疤,他跟蓝宝要了个面具戴上,并决定以后也不摘下,从戎盯着他的面具看了片刻,跟蓝宝也要了一个,如法炮制往脸上一罩,蓝宝望着一左一右两个面具男,无语。
初夏阳光明媚,蓝宝出来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精神抖擞地喝了一声在附近跑来跑去的多吉:“多吉,上路了!”
他将赵诺成的牧马人搬了出来,油箱里已经注满油,影是司机,马达轰然发动,车轮下扬起大片尘土往西北驶去。
车下的路已经到处都是裂缝,野草顽强地顶开它们头上的水泥块,从夹缝中扭曲着伸出来,接受阳光雨露的滋润,蓬勃的生命力令人惊叹。
车子奔跑了一天,没有见到人烟,倒是看见了一小片种下去没多久的庄稼地,那些植物都有些蔫蔫的,就像营养不良一样,跟路边的野草比起来,真是云泥之别。
都说植物没有思想,那为什么末世开始后它们会这个模样,单纯地报复人类?动物们吃的草依然跟往日没有什么不同,人类种植的农作物做出的粮食却难以下咽,勉强吞下去也只是果腹,完全说不上享受,你不想吃?不想吃就等着饿死吧。
经过一小片村庄的时候,终于看到一个人,是个女子,正在田间操作,忙一阵就抬头张望,汽车驶近的时候受到惊吓一样弹跳起来,慌张地把锄头往肩头一抗,跑出几步,那里有一扇打开的翻板,她跳下去前往后一望,迟疑着缩回了脚。
车子的顶棚被蓝宝拆卸下来,变成敞篷车,女子一眼就看见车上坐了三个人,都带着面具。她很久没有看到活人了,偶尔有丧尸进入这个小村子,她就躲进地道,从别的地道口出来,想办法杀死那些丧尸,然后继续耕作。
坐在后面的那个人,面具以中线为界,黑白两色各自占据一边,额上右边部位从眉心伸延出几条反色的线条,没入发间。一双黑色的眼睛从面具上狭长的眼缝中看着自己,他开口了:“我们走过了很长的路,只看见你一个人。”
蓝宝视力很好,注意到女子蜡黄的脸,眼里的戒备之色很深,却也有长久不见同类的好奇和渴望。
“你们,去,哪里?外面,怪物,很多。”女子艰难地开口,似乎说话有障碍,语句总是停顿。
“国家西北基地,那里有很多人。”蓝宝说,他没有开口邀请女子一起去,让她自己选择。
一分钟后女子说:“带着,我去,行吗?”
“好。”
女子说:“等等,我——我,拿点,东西。”
她跳下地道口,不大会又出来了,拿着一个布包和一个长条形的东西,那东西用布包得很好,看不出是什么。
她爬上车,坐在角落里。
影开车,没有人说话。
女子觉得他们愿意带上自己,有必要感谢一下,顺便介绍下自己:“谢谢,你们。我叫,顾盼因。”
“十三。”蓝宝将一瓶水和半袋开了封的火腿递给她,这顾盼因肯定长时间饿着,瘦得几乎皮包骨,细长的脖颈支撑着有些大的脑袋,与她蜡黄的脸色对比,一双眼睛却出奇的漂亮。
可能是赵诺成总说蓝宝的眼睛长得很好,蓝宝看人的时候首先看他(她)的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有时候看眼睛能够看出一个的本性。
这个顾盼因,不像是心思复杂狡诈的人,否则蓝宝也不会让她上车。
车子继续往西北驶去,公路上废弃的车辆日晒雨淋,均已锈迹斑斑,成了一堆破铜烂铁,蓝宝将弩架在车后窗上,箭咻地射出去,后视镜中一头跟在车子后奔跑的丧尸倒了下去。
西北地广人稀,接近基地的时候周围已经变成饱受风沙侵蚀的地貌,每一块石头每一粒沙子都带着历史的烟尘。
不断有丧尸靠近这片风沙之地,蓝宝有些困惑,不明白基地为什么要建在这样的地方,几乎没有可以种植的土地,长期干旱,基地的人靠什么生存?
影说:“不是这里,要穿过这片沙漠。我选的是捷径。”
他们在沙漠里跑了一天,漠地里初夏的阳光已经很耀眼,白天和夜晚的气温相差极大,蓝宝开车的时候,影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支萧,呜呜咽咽地吹起来。
他吹的《飞天》,暮色中越发显得箫声寂寞。
顾盼因从睡梦中迷迷糊糊地醒来,侧耳细听了一会,将她带上车的长条布包打开,拿出一把琵琶琴,抵在膝上,铿铿锵锵地弹拨起来。
她清清嗓子,唱了起来:
如果沧海枯了,还有一滴泪
那也是为你空等的一千个轮回
蓦然回首中斩不断的牵牵绊绊
你所有的骄傲只能在画里飞
大漠的落日下那吹萧的人是谁
任岁月剥去红装 无奈伤痕累累
荒凉的古堡中谁在反弹着琵琶
只等我来去匆匆今生的相会
烟花烟花满天飞你为谁妩媚
不过是醉眼看花花也醉
流沙流沙漫天飞谁为你憔悴
不过是缘来缘散 缘如水
顾盼因有说话障碍,唱起歌来却顺畅无比。
前方有丧尸群,正堵着去路,蓝宝决定冲过去,路两旁是无边的黄沙,开进去很可能陷入沙中。他一脚把油门踩到底,顾盼因的琴音激越,一曲十面埋伏高潮部分在指下流泻,距离丧尸越来越近,蓝宝敏感地发现那些丧尸的行为越来越缓慢,似乎被什么约束着一般,直到他们撞飞了一路丧尸,从后视镜看,那些丧尸才恢复正常。
影问鼻尖缀着几颗细小汗珠的顾盼因:“你这是异能?”
借用乐器发挥的异能,还是第一次看到,古有阵前击鼓激发士气,今有顾盼因丧尸堆中弹琵琶助战,也算是个奇葩了。
罗浮从蓝宝怀中钻出来,很是稀奇:“蓝宝,你运气开始好了?一说要收小弟就有肥羊自投罗网。”
因为使用了异能的顾盼因呼吸有些急促,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说话内容还是如此惊悸,顿时吓得屏住呼吸,睁着大眼睛看车里的人。
蓝宝揪住罗浮颈上的皮,将它丢到顾盼因面前:“别乱说话,吓坏了小姑娘怎么办?你陪她玩会吧,这是乱说话的惩罚。”
罗浮许久没有跟女孩说话,顾盼因一拿大眼睛看他,它就有些晕乎乎的了,幸好它不是人形,否则这会肯定满脸通红。太丢人了!
“刚才,是你,说话?”女孩子大多喜欢萌物,看来顾盼因也不例外,她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小心翼翼地问。
“是的,美女你好,本——本兽名叫罗浮……”罗浮窝在顾盼因手心,巴拉巴拉地勾搭起美女来。蓝宝满脸黑线,感情这罗浮还是个色鬼!
黑暗降临,大漠中无风的时候静谧无比,蓝宝和影换了几回手,在日出的时候终于离开了那片不毛之地。
沿途矮小的沙漠植物逐渐多了起来,慢慢连绵成一片绿毯,树木也开始出现,两条绿带顺着细长弯曲的河流向远方延展。
影说:“再开几个小时就到。”
蓝宝听了,心怦怦地跳,想到很快就能看见父母亲人,怎么也静不下来,手心都沁出了汗水。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他开始慌张起来,类似于近乡情怯的那种情绪充满了他整个脑海,直到罗浮说:“前面有人!”他才从那种情绪中拔出来,将弓弩拿在手上。
可能是距离基地不远,越往西北去遇到的丧尸越少,但前方那群正和人类交锋的丧尸数目不下一千,也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过来的,丧尸多,人少,形势对人类很不利。
哀嚎声和呼喝声越来越大,还有尖锐的啸声和枪声。
影将车子开到距离它们不远的地方停下,最近的丧尸有了新目标,转身往他们扑来。
蓝宝一转眼就看到了赵诺成。赵诺成扛着一把连发机枪,周围的丧尸成片倒下,他怒吼着指挥他的队员,不时用手枪击毙一两个威胁到他的队员的丧尸,然后又是震耳欲聋的枪声,枪声遮盖了其他的声音,他看见了他们,望这边扫了一眼又埋身战斗中。
他愣愣地站着,遥遥地望着朝思暮想的爱人。而那人,对他的到来毫无所觉,他不认识他,蓝宝摸摸脸上的新面具,将弓弩举了起来。
第53章
蓝宝抬手射出几支箭,与此同时从戎和影已经冲了出去,影赤手空拳,仿佛是泄愤一般,一上去就是最凌厉的打击,从戎握着罗浮给他打造的两把重剑,做工极其粗糙,笨重而不锋利,他握着如同猛虎下山,一个个丧尸的头颅被劈开、割断,纷纷倒地。
赵诺成他们刚开始因为丧尸太多,采取了防御阵型,影和从戎一过去,减轻了他们的压力,便改防御阵型为攻击阵营,耀眼的火光和闪电此起彼伏,冰锥冰球在半空咻咻飞舞,琴音响起,丧尸的动作变得缓慢,加快了它们被灭亡的步伐。
这群丧尸里有几头进化丧尸,也是顽强得很,一头速度惊人,一头双手长有尖利的指甲,另外几头比普通丧尸也要强上许多,从戎首先对上那头速度丧尸,居然一时拿它没办法,那头丧尸速度太快了,风一般在人群中游走。
蓝宝将弓弩收起来,两手分别抓着两个三菱飞镖扔出去,飞镖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发出破空之声往那丧尸划去,“噗噗”两声将丧尸的上身穿了两个窟窿,丧尸身形一滞,从戎趁机挥起大剑,将它的头颅砍了下来,剑势不减,划了小半个圆将围上来的两头丧尸从腰际劈为两半。
50米已经是蓝宝的控制极限,两枚飞镖的去势越来越缓,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他控制着另外两枚交错收割影身边的丧尸,可能是这段时间的经历有些离奇曲折太过沉重,沉默了好几天的影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他跟那头长着尖利指甲的丧尸对面,完全不顾其他的丧尸,所有的雷电闪电都冲着那头丧尸奔去,只把那头丧尸电得外焦里嫩,这还不够,上去一脚将它的脑袋踩西瓜一般踩得稀烂。
异能用光了,就利用身手跟那些丧尸打,也不知道拿个武器,即使他再厉害,丧尸多了在他身上划个小口,他也是死路一条。蓝宝看得心惊肉跳,一刻也不敢大意。
枪声小了起来,赵诺成将几乎打得没有子弹的机枪扔下,喊:“各自自由攻击,注意配合!”
他拉过一个队员,那个队员被丧尸抓了一把,虽然丧尸没能在他身上留下伤口,但那股力量还是将他的手臂冲撞成骨裂,正脸色苍白,冷汗冒了出来,即使如此,他依然咬着牙坚持。
赵诺成在他断骨处摸了两下,那队员的断骨奇迹般愈合,疼痛顿时消失,他感激地冲赵诺成一笑,扭头冲了出去。
最后一头丧尸倒下,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三三两两地在丧尸堆中搜索,看见没有死透的就补上一下。
赵诺成在给伤员包扎,有几个人被咬伤了,天价的一次性病毒血清毫不犹豫地给他们打了,即使这些队员捡回了一条命,接下来长达半年的时间也无法出任务,他们要休养,否则再被丧尸病毒感染,注射病毒血清也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