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仟愈低头看看他，再抬头看看台阶顶端站着的人，忍不住道：“父亲，日后不能侍奉父亲左右，还望父亲多保重。”

夜色更沉，歌台的灯火流转不熄，却看不清对方的脸色，沉默了片刻，却听孟御史仍严声道：

“你若是去修仙，也要专心致志，不得行为散漫，虚度光阴！”

……都什么时候了，还是不忘教训自己。

孟仟愈苦笑着叹了口气，道：“孩儿谨记了，定不负父亲重托。”

涂昔暗暗紧了紧他的手，微微仰头，朗声道：

“那么，诸位告辞。”

话音一落，阶上忽然一阵疾风云涌，众人只觉眼前一闪，一道青光直向天而去，二度定睛，那两人原本站立的地方已是空空荡荡，再无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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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这地方好高！”

站在皇宫大殿高扬的飞檐上，夜风吹在耳边呼呼作响，孟仟愈向下望了望，顿时一阵头晕，歌台上的舞乐再次响起，群臣簇拥着天子的仪仗重新回了内殿之中，外殿的百官也重新坐正了。

天子似是心情大好，第六轮敬酒起，不知怎的竟成了敬仙人酒。

“不是你说的么，离开的时候要有点仙人的样子。”

涂昔站在他旁边，淡淡地回了一句。

——既然要像仙人的样子，难道不应该是向这样向上飞去么？

孟仟愈苦笑一声，愣愣地盯着台下的歌舞，不知怎的有些出神。

“我去查了孟家的事情，才知道他们对你原来有这么好，你真的就这样走了么？”

涂昔忽然开口，语气却很是平静，孟仟愈听得心中一沉，抬头惊道：“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了，难道你还想让我回去？”

涂昔眨眨眼，茫然道：“我没这么说，我只是想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孟仟愈干笑道：“我没觉得是什么重要的事，没必要告诉你……”

“我们既然在一起了，什么事情都要一起，”涂昔叹气道，“你心中对孟家有愧，也要带我一起。”

孟仟愈愣了一愣，低头看着他道：“为什么你总知道我在想什么？别是用了什么读心的法术吧？”

涂昔瞪他一眼，冷声道：“没有。”

孟仟愈笑道：“那样就好，不然我有什么心思都被你看穿了。”

涂昔皱了皱眉，急道：“你有没有听懂我的话？以后不管遇到开心的事还是难过的事，都一定要告诉我！”

“懂了懂了，”孟仟愈微微笑道，“以后我遇到很难过的事的时候，一定第一个拉你下水。”

涂昔欣然点头道：“对，我以后遇到难过的事，也一定会告诉你的。”

孟仟愈想了一想，忽然道：“我现在就有一件事要让你知道。”

涂昔惊奇道：“什么事？”

孟仟愈可怜兮兮道：“我觉得我现在太惨了！我为了你什么都不要了，可你长得这么漂亮，万一哪天遇到个比我喜欢的人——”

“住口！”涂昔目光一横，愤然道，“不可能！”

“你不会变心？”

“我不会！”

一言答毕，涂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种事情，怎么已经变成由他来保证了？

“那就好，”见涂昔忽然声色俱厉，孟仟愈忍不住轻笑一声，继续道，“这样一来，我就没有别的烦心事了，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好？”

宫城高殿，头顶月色触手可及，孟仟愈又站得高了点，放远目光，眺望九里京城夜景，只见市侩繁华，街井流光。

“去哪里都好，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选一个吧。”

“这样么……”孟仟愈沉吟片刻，道，“听说江南水乡秀丽，我都还没有去看过呢。”

“那就去南边。”涂昔立刻道。

“好。”

两人携起手来，相视一笑。

又一阵疾风掠过，随着此间风起云动，宫顶飞檐上数只石铃齐齐晃动，摇起一阵叮咚脆响。

不消片刻，风停了，石铃摇了片刻，终于也停了。

檐角重归寂静。

人影不再，月色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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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降世之事，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此事理所当然被记入了当朝史册，一时间街头巷尾，民众皆慨叹君主开明，盛世安康。

再后来，先皇驾崩，新皇即位，先皇遇仙的故事在市井已传得久了，竟然成演化成了一个有模有样的京城传说。

又过了几十年，城中首富唐家唐老爷撒手人寰，而跟了他六十余年的贴身女奴，在他去世后的第二天，也循着他的亡魂，寿终正寝。

唐家上下为此称奇了许久，特地将女奴之墓葬于其侧，以示敬重之心。

出殡当日，待盖棺填土，刻字立碑之后，忽有两人现于墓地林间，一名青衣玄带，一名白衣翩跹，皆是华容脱俗，明眸皓齿，举手投足更是飘然若神，仙姿绰约。

众子孙不知二人是何方来客，全都看得呆了。

两人却是旁若无人，他们携手而来，行至墓冢碑前，浇下一壶清酒，又飘然而去，其间未发一言，未留一题，所过之处仙风灵动，清气留香。

可是，等在场的众人终于回过神来，无论如何寻遍林间，却也再寻不到那二人的踪迹了。

——难不成是仙人？众人议论纷纷。

——听说老爷年轻的时候，确实曾有一个去修仙的朋友呢。

有人如是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