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阴谋诡计

陆少祥没有Gay达，他曾对此感到遗憾。不过陆大侠看得开、脸皮厚，没有Gay达，乱枪打鸟总是会的，高中时期的男友，不都是这么猎到手的吗？所以他问简翊阳“有没有男朋友”后，还能脸不红心不乱、面不改色、神色自若、泰然万分，展现出高手风范。

“师弟你这么问很奇怪喔！”简大侠岂是易予之辈，被突如其来一问，也只是微微笑着，看不出有丝毫诧异的神色，好像这问题程度跟“吃饱了没？”差不多。

“哪里怪？这年头，没有女朋友，当然要问问有没有男朋友。”他说得理直气壮。该说陆大侠的神经粗壮？还是逻辑独具一格呢？

简翊阳换了个姿势，变成侧压腿，转过身体侧脸对着陆少祥回答，“男朋友也没有。”语气十分平淡。

“师兄你勇猛，还真的回答了。”就这样回答，会不会太干脆了一点？陆少侠原本还有计划四五六七八，连被拒绝时的脚本都准备妥当，现在完全派不上用场了。

“你敢问，我为什么不敢答？”

“没事、没事。”

简狐狸眯起眼睛，轻轻地笑了起来，“师弟……你是想自我推荐吗？”

陆少祥中了一记回马枪，连忙挥手摇头，矢口否认，“没有、没有，你想太多了。”师兄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的心事已被他察觉？他可以趁乱告白吗？

“玩笑而已。”简大侠收起他的狐狸尾巴，由侧压腿改成前后劈腿。

“不要没事开这种玩笑，我心脏很小颗的！”陆少祥跟着换动作，偷看一脸淡定的简翊阳，好像没啥事能影响到他，越来越觉得眼前此人深不可测。

“师弟的期末报告都开始进行了吗？”

对话总算回归正常。

“这么早？期中考都还没过，就在烦恼期末报告？”陆少祥有点不以为然，眼前的难关都还没过，就在烦恼下一关？

“有空先多搜集一点资料，期末会很忙，师兄不会害你的。”

简翊阳浅浅地笑着，却让陆少祥觉得有点诡谲。这话完全听不出破绽，太正常了！太正常的对话缀上“师兄不会害你的”，这其中一定有阴谋。

话虽如此，期末报告还是得做，被当掉暑修那多丢人。小大一自己知道分寸，后头又有个大师兄盯梢，所以陆少祥期末缴交报告的速度，总在班上前三名。当然，陆少祥不知道，不管是督促他做报告或是课业指导，这一切都在简翊阳的算计之中。

等他回神过来，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社团期末成果验收前，简翊阳在午餐期间善尽他学长的关怀，“师弟，你应该可以all pass吧？”

陆少祥点了点头，“如果教授出题没有太机车的话，应该可以。”说真的，有个师兄在身边问问题，读书效率提升不少。他不太跷课，前两次期中考考不错，期末考考古题早在他手上，分数不至于太差。

“报告你也都交齐了吧？”陆少祥继续点头，经过师兄提点，趁早准备，此时写期末报告，果然不会手忙脚乱。

“寒假没事，寒训直接算你一份喔！”简翊阳虽然是笑脸，但语气却完全不容拒绝。

“啥？寒训？”陆少祥的耳朵竖了起来。所谓的寒训是指像是武侠小说里的闭关修行，还是热血漫画里的特训的吗？

简翊阳轻描淡写地说着，“我没有跟你说过吗？我们社团寒暑假，都要上山特训，理论上是要全体参加的。”

“酷毙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上山修练吗？我以为那是漫画和小说的剧情。什么时候开始？”陆少祥的大侠魂被点燃了！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特训！闭关！练功！太让人热血沸腾了！特训之后，主角都会有新的大绝，经验值往上飙高，敌人等级往上好几个档次。特训，正是通往大侠的必经之路啊！

然而，下一刻，他就后悔了。

“寒假开第三天开始，过年放三天的假，接着集训到寒假结束前两天。”简翊阳一样淡淡地回答，脸上还挂着狐狸般的微笑。

“……等等，师兄，你再说一次。”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陆少祥心头那把火马上被灭，还起了一阵恶寒。

简翊阳没有半点脾气，不厌其烦地说明，“也就是说，寒假让你放假三天交报告、收行李，期间只有过年三天休息，之后就一直练到开学前两天。”想当初，他第一次听到寒暑训的时间，也是这样傻眼的，见怪不怪。

“不要啦！我的寒假！我还想出去玩啊！”陆少祥发出一阵惨嚎。练功练成这样，怪不得会交不到女男朋友，安排课程的家伙还有没有人性啊？

简大侠难得严肃，收起笑容，语气也放得比较重，“师弟！要知道，练功需要持之以恒，怎可因为放假而懈怠。而且平时社团练习时间短，学的都只是皮毛，惟有上山练功，才能深入本门精髓。”

陆小侠的气势矮了半分，不敢大声哀嚎，只敢小小小小声地抗辩，“我是很乐意上山啦！可是那个时间未免太长了一点，根本没有放到寒假。”

“这没办法，寒假时间只有一个半月，中间又遇到过年，只能这样安排。如果是暑训，前后就可以各放一个礼拜的假。”也就是说，暑训要在山上耗掉整整两个月。

听完社长大人的说明，陆少祥终于知道，为什么国术社社员阵亡率会那么高了。平时练功辛苦就算了，连寒暑假也得赔上，最好是大家会愿意牺牲假期练功啦！非人哉！非人哉！这不是人类可以接受的恶心度！

可是，你看看，翊阳师兄的眼神是多么殷切，拍着他肩膀的手心是多么温暖，“师弟，我一直觉得你的天赋很好，非常适合练武。”

陆少祥稍稍被安抚，心境上平复了些，看着师兄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转过头，捏了捏自己的耳朵，“你这么说我也不会轻易答应你的。这样搞下来，一个半月的寒假有没有放到一个礼拜啊！”

“师弟！”简翊阳抓住陆少祥的双肩，使出大绝，“师兄教了你这么久的功课，也就是为了让你能顺利上山，你不要辜负师兄对你的期许。”

妈呀！原来狐狸师兄愿意教自己功课就是为了这个！陆少侠是欠下人情债，不得不还啊！他最后只好使出三十六计中，广为大家所知的那招──逃之夭夭。

“师兄我还有课，先走一步了……”

简翊阳目送小师弟离去，笑得灿烂。

陆少祥想挣扎。为了他的美好寒假，美好的青春。匈牙利诗人裴多菲说得多精辟：“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陆少祥此刻正为自由奋斗，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辞！

于是，他打了通电话回家──老爸老妈神马的，是再好不过的挡箭牌。

“妈，我们家寒假有没有什么安排，譬如出国啊，还是去哪里玩？”

可惜电话拿头传来的消息，让陆少祥彻彻底底失望了。

“祥祥，妈妈是很想带你出去玩，可是我觉得有另一个问题更重要，所以帮你约了心理医生，那个医生面对同性恋的病人，很有经验。”

看来老妈又吃错药，对自己是同性恋这件事情还想继续挣扎。陆少祥已经很努力搜集资讯，还经常E-mail台湾同志谘询热线协会的活动消息给他老妈了。没想到，陆妈妈还不死心。

陆少祥发现自己的处境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相较老爸老妈那两张充满失望伤心难过愤怒的脸，简翊阳那张挂着狐狸笑的帅气脸庞，还是和蔼可亲多了。陆少侠当机立断，阻止老妈的碎碎念，“妈！我是要跟你说，我今年寒假要去社团的寒训，你不用特地帮我安排行程了！”

“祥祥！你知道妈妈多担心你的状况吗？”

“妈，同性恋不是心理病，你去找个谘商师谘询还比较实际。”说完，切掉电话。过两分钟，良心开始活动，总觉得有点不安，他又拨了通电话安慰老吗，同时找了一大堆同性恋的资讯E-mail过去。

总而言之，陆少祥上山练功一事，就此拍板定案。

所以在期末验收完毕，社长大人宣布寒训一事时，陆少祥毫不犹豫地在卖身契（活动同意书）上画了押。对此，其他不知情的同期都感到万分佩服，就连社长简翊阳都觉得有些意外。

“各位师弟，都要向少祥师弟看齐啊！”发话的是大四的泓泰师兄。

榜样的威力是无穷的，剩下的三个小大一，你看我我看你，鼻子摸摸，跟着签名。大二原本有几个想开小差的，看到大一师弟群竟然那么积极，只好拿出做师兄的样儿，狠了狠心，签名。

大一大二，全数参加寒训。大三以上干部群，则是必然成员。

简翊阳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宣布了注意事项和集合时间。嘱咐师弟们多带衣服，山上天气冷，怕着凉。最后，由神隐一学期、本社挂名的指导老师，周高山大侠出面总结。

老师是高人，名字就有武侠气息。高人总是高来高去，行走江湖、不见踪影，神隐一学期也是很正常的。陆少祥打量老师几眼就失去兴趣了，毕竟高手也是要靠岁月磨洗出来的，颜控如陆少祥，自然是盯着简翊阳的青春肉体胡思乱想。

小脑袋转阿转，转出一个根本问题。

一直说上山练功，到底上的是什么山？五岳剑派有泰山、衡山、华山、嵩山、恒山，少林寺在嵩山，峨眉派在峨嵋山，武当派在武当山……国术社寒训是在什么山？

散场的时候，陆少祥拉着简翊阳问了，得到一个雷死人不偿命的答案。

“火山。”

（五）、山中修练

“火山？”陆少祥总觉得，跟师兄相处久了，自己的耳朵越来越不牢靠。

“嗯，火山。”简翊阳非常笃定地点了点头。

“师兄你耍我！”陆少祥伺机抓住师兄的手臂，也不管是为了吃师兄豆腐还是传达他的激动。

国术社要上山练功，那座山叫“火山”。最好是真的叫火山啦！可惜眼前没桌子，不然陆少祥就要翻桌了。

“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谎了？”简翊阳捏了两下师弟伸过来的魔爪，才把陆少祥的手拍开。

陆少祥全然不信，“你是要我到岩浆里面练功吗？”简翊阳是没说过谎，但是避重就轻的功力可臻一流。

不过这次简大侠是真冤枉，“那座山的名称就叫火山，不信你自己上Google查，火山碧云寺。”

“好！等我一下……”陆少祥奔向自己放在榕树下的包包，摸出手机，立刻上网搜寻。

真的有火山碧云寺，还是三级古迹，陆少祥默默把手机放回背包，像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他的武侠梦已经被现实打击到七零八落了，平时练习累得半死，好不容易来个热血一点的集训，却是在“火山”上，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简翊阳从背后出现，搭着陆少祥的肩膀，痛心疾首地表示，“师弟啊，你好歹信任师兄一下吧！你的反应让我很难过耶……”

陆少祥自知理亏，委委屈屈地说着，“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是那个名字太假了。”

“你有没有看资料，那个名字还是有来由的，因为当地蕴涵了丰富的天然气，水火同源，所以才叫火山。”

“好啦，算我反应过度，这样可以吗？”陆少祥一边道歉，一边往师兄的身体蹭啊蹭。

简翊阳笑着摇头，倒没有阻止陆少祥的磨磨蹭蹭，“不可以，太没有诚意了。”

“那怎么样算有诚意？”陆少祥突然转身面对简翊阳，由于刚才乱蹭的结果，两个人的脸差点贴在一起。陆少祥可以感觉得到简翊阳的呼吸，还有他带汗水味的气息。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脏跳得好快，察觉到自己的兴奋，陆少祥连忙向后退了两步。

简翊阳眼里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眯起他的双眼笑着，还伸出舌头在唇上轻轻地划过，“要更具体一点的补偿。”

补偿是要怎么个具体法？莫非是用身体补偿，要跟这个这个又他那个那个？这种眼神、这种语气、这种态度，实在充满了性暗示。如果此刻要陆少祥献身，他绝不推辞。

他整理了思绪，试图用正常一点的态度，面对眼前这个正在色诱自己的家伙，“说来听听。”

“我今天忙着弄社团验收的事，到现在都还没吃饭……”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凹陆少祥一顿饭，而陆少祥完完全全想歪了。

陆少祥勃发的“性”致被打击到，只得低头看手表。时间有点晚，选择不多，“好啦！我请，你要吃什么？卤味还是咸酥鸡？”

“卤味。”

两个人一起走到学校外头专卖餐饮的巷子，随便找了一间卤味坐下。本持着钱都花了，不吃白不吃的心理，陆少祥也拿了碗筷跟着一起埋头大吃。

“师弟，你不是原本很抗拒上山吗？今天为什么会这么爽快的签名？”社长大人还没等陆少祥说话，自己就先开口了。

陆少祥十二万分正经地回答，“因为不想辜负师兄的期望。”

简翊阳微笑，“鬼扯，说真话。”

“我想说既然都练了那么久，就好好上山磨一下。”陆少祥谎言被看穿，心虚了，越说越没气势，只好转移话题，“师兄不是希望我参加寒训吗？怎么等我参加了却要这样问？”

“我怕太勉强你。”

“你也知道这是勉强啊！”

简翊阳本来低着头吃王子面，听到小师弟的埋怨，停下筷子，呷了口红茶，语重心长地表示，“很多事只靠纯兴趣是没办法深入的，读书也好、练功也罢，都是同样的道理。这是当年师兄对我说的话，现在送给你。”

看着翊阳师兄一脸正色地说教，陆少祥瞬间觉得眼前人好man！好有大侠风范！好想立刻就扑上去……

简翊阳皱起眉头，用筷子末段轻轻戳了一下陆小狗的眉心，“不要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陆小师弟摸着眉心装可怜，哀了几声才问，“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我只是觉得，从你身上，可以看到一些我当年的影子。”

陆少祥来了兴致，缠着师兄，“我想知道详情。”可惜人家口风紧得很，一句也不肯透露。

“都忘了。”

“骗人。”

“对啊，专骗你。”简翊阳笑得灿烂。

即使大侠对过去打死不松口，仍然叮嘱了小师弟许多上山注意事项。除了多带换洗衣物，肌乐、酸痛药布、铁牛运功散都属练功必备品。陆少祥总算了解，那些在闽南语节目时段所广告的药，到底是要卖给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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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完，陆少祥还是冲回家里一趟，露个脸让家人安心，才随着社团成员一起上山。大侠必出孝子门，陆大侠已经注定无后，总是想从其他方面给家人一些安慰。陆妈妈看到预计消失一整个寒假的儿子突然回家，高兴都来不及了，哪里还记得要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在家里窝了两天，陆少侠踏上他的练功之旅。

上山过程便是修行的开始，全体集合搭客运到关子岭站以后，接着就是步行上山。他本来走得还算轻松，越走就觉得身上的背包沉重得不像话。本校的队伍由社长简翊阳带队，副社长陈致群压队，更后头还有友校国术社的队伍。陆少祥越走越慢，已经落后到队伍的尾巴，望着云深不知处的目的地，不住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