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该你爱我(出书版)BY 罗莲
  发于:2012年0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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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这明明是丧失进取心的表现!连他这种没上过班的人都知道生意场上的竞争有多激烈,谢铮言实在太保守了。

『其实就像爬山一样,如果急着登上山顶而忘了欣赏沿途的秀丽风光,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笨蛋!」林洛松终于叫了起来,有一种被踩到痛脚的感觉,他把抱枕朝电视丢过去,又把沙发靠背当成谢铮言猛锤一顿,气呼呼地叫:「你懂个屁呀!有没有听过龟兔赛跑的故事啊!?到了终点才能拿奖牌好不好!」

仿佛福至心灵,主持人也问出了类似的问题,林洛松竖起耳朵,用挑衅的眼神盯着萤幕里那个人。

谢铮言依然是一副淡定得让人蛋疼的死样子,答道:『生活并不是一场零和游戏(注2),也不需要和许多假想敌们争长论短,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了,有时候胜利也未必会让人快乐,所以,我更喜欢把输赢之争放在单纯的体育比赛上。』

『对哦,听说你会参加每年的社区篮球赛……』主持人把话题转到体育上,林洛松吁了口气,庆幸自己终于不必再听他那扭曲的人生观了,不过社区篮球赛这东西引起了他的兴趣,作为一个不喜欢运动的宅男,他知道自己的目的是谢铮言。

翻报纸查到决赛时间是周六下午,而且在决赛队伍首发名单中看到了谢铮言这三个字,林洛松咧开嘴笑了,对着报纸上的铅字喃喃低语:「没想到你还挺有两下子嘛,运动男儿。」

不必犹豫了,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去看的,就像中了某种诅咒一样,毫无抵抗能力地一路妥协。

「妈的!林洛松你还是不是男人!」他扑倒在沙地上,恼羞成怒,「他名字里有金,你名字里有木,他是天生克你的,他对你态度差嘴巴毒,还插过你菊花,你怎么还一天到晚想着他?犯贱啊你!」

他的脑袋撞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血液上头,脸颊烫得能煎个七分熟的牛排,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必然红得像在番茄酱里打过滚。

「就这一次,我只是想去看一场篮球赛……」他捂着脸自言自语,飞奔到书房打开电脑上网领票。

谢铮言根本没想到会在观众席看到林洛松。

可以容纳八千观众的市立体育中心篮球馆座无虚席,栏杆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彩带彩旗,还有人手持大声公为支持的队伍加油呐喊。

洛松坐在靠近1号出口的第三排,在教练叫暂停的时候,谢铮言发现了他。

他愣了一下下,凑到嘴边的水瓶又放了下去,眯起眼睛确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

的确是,因为林洛松也在看着他,两眼发光,神采飞扬。

老天不会要下红雨了吧?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林洛松很讨厌自己的,怎么可能主动跑来观看他的比赛?

谢铮言摇摇头,命令自己别胡思乱想,他仰头喝水,视线从观众席上扫过,最终还是回到林洛松身上。

虽然表现得一脸淡定,其实他心里非常高兴,比进了球还要高兴,胸中的斗志更加激昂。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队员要带女友或老婆来观战了,有喜欢的人在场边用那么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就算是朽木也会兴奋得燃烧出灿烂的火光。

暂停时间结束了,他放下水瓶,朝林洛松笑了笑,对方条件反射地朝他抛了个媚眼,然后一脸懊恼地低下头去,抓耳挠腮,让他笑得更加开怀。

谢铮言擦了一把脖子上的汗水,继续投入激烈的战斗中。

林洛松一开始还表现得比较镇定矜持,后来很快被场馆内激动人心的气氛所感染,也跟着大喊大叫起来。

他不太懂规则,也不明白什么战术,他的眼睛只盯着谢铮言,热切地追逐着对方闪转腾挪的身姿,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完美地带球过人,林洛松不知不觉红了脸,心跳如擂。

他太帅了,俊朗坚毅的面容、敏捷灵活的动作、汗水淋漓的坚实肌肉……这一切都让他着迷,像疯了似地为他欢呼雀跃,林洛松嗓子已经喊哑了,嘴唇发干,喉头似乎有一点热度慢慢地扩散到胸口,让他有一种禁忌的兴奋感。

在赛场上肆意挥散的热情和汗水是最佳的荷尔蒙催化剂,如果有人对那些精壮结实的男人产生欲望,他一点都不会奇怪。

这是林洛松这几个月来最开心的一天,他把烦恼全部抛到脑后,专心地欣赏这场精彩的比赛,不顾形象地大呼小叫,上窜下跳,幸好满场观众都同他一样疯狂,才不至于让他产生不适感。

这也是谢铮言本年度最投入的一场比赛,他不遗余力地防守、拚抢、进攻,让整场比赛激情四溅,而他充满活力的阳光男人形象甚至让对手中山路队的粉丝为之倒戈,纷纷呼喊起他的名字。

双方比分一直咬得很紧,你追我赶互不相让,让林洛松一直提心吊胆,祈祷比赛快点结束,让他可以放下心来好好喘一口气。

在距离比赛结束还剩五分钟的时候,栗康街队的前锋摔倒时手腕扭伤,被换下场,战斗力大打折扣,被中山路队攻进一球将比分扳平,栗康街队反攻丢球,又被攻进一球,比分逆转。

林洛松紧张得坐立不安,挥舞着拳头大喊:「Ronnie!加油啊!」

他的声音淹没在一片叫嚷声中,旁边那个熊男甚至还鬼叫:「阿铮努力啊!拿到冠军我后面随便给你干!」

林洛松怒瞪他一眼,劈手把他的大声公抢过来,毫不示弱地喊:「阿铮努力啊!拿到冠军我菊花随便给你爆!」

他是笃定谢铮言不可能从一片嘈杂中听到自己的声音才敢这么喊,没想到那人竟然扭头朝这边瞟了一眼,表情有些扭曲,似乎硬憋着一股笑意,让林洛松心虚地一屁股坐了回去,把自己缩成一团好隐藏在别人身后。

还有一分钟比赛就要结束了,栗康街队并没有因为比分失利就溃不成军,而是拚命防守到最后,中山路队再没有进球的机会,而在哨声响起前十几秒,谢铮言打出一个漂亮的远投,精准入网,以一分之差超过了中山路队。

全场屏住呼吸,随后哨声响起,观众席上一片欢腾,队友们一哄而上团团抱住他,又叫又跳,高兴得忘乎所以。

林洛松急促地喘息着,和邻座的熊男抱在一起,眼眶中盈满泪水。

他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发飙的时候除外,不过比起那种时候被负面情绪涨满心胸,此时让他不能自己的是纯粹的感动,那些人不折不挠的拚搏精神感动了他,对胜利的渴望是如此强烈,让他这样没心没肺的人都为之震撼。

他终于明白了谢铮言的话,生活中的胜利也许需要付出不为人知的代价,而赛场上的输赢更直接、更干净、更能让人感受到单纯的快乐。

中山路队过来跟他们握手,真诚地赞美这个改写历史的队伍,观众们随着音乐唱起歌来,场面十分热络,林洛松让自己心情平静了一些,悄悄离席。

走出体育馆,秋风凉爽宜人,拂去他头上的汗水,林洛松买了个甜筒边舔边走,面带笑容,心情前所未有地轻松。

「洛松!」身后传来谢铮言的声音,让他脚下一顿,差点绊倒,林洛松不爽地转过身,看到谢铮言朝他跑来,连衣服都没换,只披了件外套,下面还穿着球鞋和运动短裤。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用什么做开场白,尴尬了许久,还是林洛松先开口了:「你出来干什么?一身汗,别靠近我!」

虽然话是这样说的,他对谢铮言的汗味却不反感,甚至有点脸红心跳的怀春少女情怀,让林洛松内心呕得半死,更是要装出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

谢铮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你是来看我的吗?」

「才不是呢!」林洛松抬头看天,脚下打着拍子,咕哝道:「我来取材,取材。」

「是吗?」谢铮言身体前倾,把他推抵在一棵行道树上,把林洛松瘦削的小身板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问:「我好像听到有人说菊花给我爆?」

「是那个胡子脸大叔!我帮、帮他推广而已!」

林洛松心虚地低叫,推搡着他的胸膛,谢铮言的手顺势贴住他的后背,朝他腰间滑去,最后覆在他屁股上,低下头,用诱哄的语气在他耳边轻喃:「有没有想过我?」

林洛松心尖一颤,两条腿不由自主地发软,推抵他胸膛的手也忍不住在那结实的胸肌上贴合成欲迎还拒的暧昧,他连头也不敢抬,嘴硬道:「你别挨那么近,我的冰淇淋要化了。」

「我想吻你。」

他勾起他的下巴,金棕色的眼眸闪动着醉人的温柔,林洛松吞了口口水,死命地摇头:「光天化日之下,我不要跟你一起丢人现眼。」

意思是没人看得到的地方就可以了?谢铮言笑眯了眼,亲昵地揽住他的肩膀,说:「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高兴见到你的。」

「咦?」怎么气氛一下从含情脉脉的温存转化成坦荡赤诚的哥俩好?这家伙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林洛松心中忐忑不安,惴惴地抬眼看他。

这种茫然不知所措的眼神最萌了,谢铮言一手抚上他的脸颊,轻声说:「你看起来像个走丢了的孩子,要跟哥哥我回家吗?」

「去你的!」果然驴牵到北极还是驴,这混帐什么时候都不忘吃自己豆腐!林洛松气呼呼地踩了他一脚,转身就走,结果被他一把拽了回来,四目相接,他觉得自己又开始呼吸困难,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干什么?」

谢铮言皱着眉,像是陷入一个难解的谜题,双眼微眯,低哑的声音撩拨得他浑身发酥:「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此刻不抓住你的话,我会抱憾终生的。」

有点肉麻又有点感动,林洛松脸又红了,情不自禁地压低了声音,问:「为什么?」

谢铮言勾起唇角,给他一个带着邪气的笑容,挑起大拇指朝马路对面指了指,答道:「因为现在是红灯,你会被撞飞的。」

正说着,一辆直行的货车从他身侧呼啸而过,林洛松气得鼻子都歪了,眼角余光瞄到行人指示灯变绿,他灵机一动,把吃了一半的冰淇淋朝谢铮言的要害杵过去,对方没想到他会使这种贱招,一时竟然忘了躲闪,于是他裆部就多了一坨可疑的白色乳状物,而那个肇事者趁机甩开他的手,一溜烟跑过马路,得意洋洋地转身朝他竖了竖中指,然后拦了辆计程车逃离现场。

这个臭小子!谢铮言抖了抖衣服,冰淇淋抖掉之后留下了白色的奶渍,还湿答答地沾到腿上,他又做不出在马路边擦裆部的事,只好脱下外套系在腰上,遮遮掩掩地跑回篮球馆。

「阿铮,你突然跑出去做什么了?」

姐姐在更衣室门外拦住他,眼神充满疑惑,谢铮言拎过自己的背包,答道:「抓松鼠去了。」

说完,他从满头雾水的谢绮言身边走过,一头扎进了更衣室。

注1 仆街:由广东话而来,原为咒人横尸路边、骂人、发泄不满或表示陷入麻烦等意思的粗话,是香港特有的次文化俗语,甚至在其他地区如台湾、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区,又有不同于粗话的解读。在此则引申形容为作品是「失败」的,是在网路文学引入商业机制后才出现的新鲜词。通常是以商业化标准来衡量网路文学作品的成功与失败,这里的商业化标准是以市场受欢迎度来制定的。

注2 零和游戏:零和游戏则是数学家在探讨博弈理论时所提出来的一种模式,正确的称呼是「双人零和游戏」。其最基本定义是:「一方之所得必为另一方之损失」,更严格的定义则是在双方对局的情况下一方所获得的利益值,恰为对方所获负数之亏损值;而对峙双方所各获得之值相加,则等于零。

第八章:低谷逢生

一个星期之后,《冥灵镇》上市了,虽然之前进行了多方宣传,这本书的销量还是遭遇到前所未有的雪崩。

就连不看好洛松的齐庸拙也没料到这本书会仆街仆得这么难看,以前发行当日就能冲上新书榜销售前三位的利润制造机显然过早地显露出油尽灯枯的衰败之相,在发售一个星期之后才勉勉强强地吊了个榜尾,倒是齐庸拙力捧的新人作家表现出色,同期上市的新书在榜单上甩出《冥灵镇》三分之二的长度。

这样的对比,让人们不由得开始联想是不是改朝换代的序幕,毕竟比起一个状态不佳的老手,充满灵气和热情的新人更值得期待。

比销量惨淡还要让人痛不欲生的就是阿明的正式离职,不能不说他是带着遗憾走的,离职当天老板请客,全体编辑为他饯行,洛松也去了,喝了两杯酒就推说身体不适,不顾老板的脸色,他提前离席,然后晕晕乎乎地走过两条街口,在一根电线杆旁边蹲了下来。

胸中一股发酵般的酸苦在体内扩散,堵得他说不出话来,他不能接受这样屈辱的失败,可是又无可奈何,只能像个难民一样逃离那觥筹交错的场合,让自己不要再熟悉的人面前失态。

耳朵嗡嗡作响,手指神经质地颤抖,林洛松站起身来,眼前一黑,软弱无力地靠在电线杆上。

他想哭,眼眶却干涩得发疼,连秋日下午的阳光都让他觉得脸颊滚烫,马路两边红艳如火的枫叶更是明灿灿地烧灼着他的眼,林洛松抬手覆在额上,有那么一个瞬间把自己的意识抽离出大脑,妄想逃逸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他的平行世界去。

来往的行人对他投以好奇的目光,商业街的人们用过午餐之后步伐匆匆地赶回去工作,只有他像个路标似地杵在这里,一脸茫然,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抬脚。

这真是太丢脸了!林洛松揉着额角,等到这股让他虚脱的眩晕过去之后,摇着头暗笑自己的脆弱。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坚强的人,任性又骄傲,自私而蛮横,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能保持没心没肺的冷淡,到现在他才知道,他林洛松只是一颗看起来光鲜、实质上一捏就烂的草莓族,受了打击会觉得整个世界都黯然无光。

难受的时候特别想找个肩膀靠一靠,他抓了一下散乱的头发,犹豫片刻,给父母打了个电话。

是爸爸接起来的,林洛松只来得及说新书销量不好,爸爸就打断他的话头开始教育:『早叫你找个有保障的工作,或者像你姐姐那样好好念书,你这孩子从小就不听话,现在尝到苦头了吧?』

『让我跟儿子说!』妈妈把电话抢了过来,轻声软语地安慰道:『阿松,别难过啊,妈妈知道你这几年很辛苦,不想写书了就回来住啊,妈妈养你。』

「妈。」林洛松无力地捂住脸,哭笑不得,「我已经长大了,而且我有存款。」

『可是你一个人在外面住,妈妈不放心啊!你爸爸只是嘴上说说,昨天还跟我念叨阿松会不会照顾自己呢,宝宝,上次视讯的时候就觉得你精神不太好,给自己放个假吧,就算回来住一阵子也好啊,妈妈做你最喜欢的菜,保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妈妈对他无条件的溺爱让林洛松汗颜,只是这种无微不至的宠爱让他觉得承受不起,这也是他成年之后再三反抗也要逃离家庭的原因,他爱爸妈,只是他害怕在他们无止尽的疼爱与照料中自己会变成一个懒散娇气、一无是处的废物。

「我真的没事,这点小事不算什么的。」林洛松强颜欢笑,肩膀垮了下去,「我就是想念你们才打个电话,千万不要以为我遭受了多大的挫折,代我向姐姐问好,挂了,掰!」

他像掐断定时炸弹导线一样急急忙忙挂掉电话,不敢再听妈妈慈爱的抚慰,否则他怕他会丢下一切逃回家去,当一个永远生活在父母翅膀底下的小雏鸟。

真悲惨,连个倾诉对象都找不到。林洛松去街边的便利商店买了一打啤酒,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开始躲起来默默地舔舐伤口。

《冥灵镇》仿佛点燃了一个沉积多年的火药库,一直以来对他不满却碍于他的名气而谨慎措辞的评论者们突然没了顾忌,如同墙倒众人推一样,对林洛松展开了铺天盖地的批评。

就连他的官方网站都有大批粉丝纷纷表示失望和伤心,他们像从一个粉红色的梦中醒来,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偶像只是个不过尔尔的凡人,于是争先恐后地把那些曾经沉迷的日子打入到年少无知的黑历史。

当一个被捧上神坛的人褪去一身的光环,必定会受到比一般人更多的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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