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

“能不能在这陪着我？”

“我陪你干嘛？”

“这里闹鬼啊……”

“你还没完了，说什么闹鬼！”

“真的……我真的看见了……今天还看见安伯成……就在那……他向我招手……”樊天瑶很害怕，要是安伯成趁自己虚弱的时候把自己带走了，那不是没死在山沟里死在卧房里了？

“我哪也不去，就在对面我自己的床上你还不放心？”

“看不见你……我害怕……你能不能就在我旁边……我保证就这一次……”说着话还没说完，樊天瑶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没门！”世子殿下把碗放在桌子上，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

黑夜里世子殿下却有些睡不着，好像听到樊天瑶一直在呢喃着什么。世子殿下来到樊天瑶的床边，发现他出了一头汗，找来毛巾把汗擦干。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长这么大都没做过这些事！”

世子殿下看着樊天瑶在梦中仍然紧锁着眉，一脸痛苦的表情，嘴唇不住的动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于是把耳朵凑近了一些。

“妈妈……爸爸……周周……我好想你们……我想回家……我真的很想回家……我要回家……不要……救命……救命啊……不要……我要回家……”樊天瑶不断的反反复复重复这这样几句话。

世子殿下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整天就知道闯祸惹他生气的小家伙原来也有多愁善感的时候，看他的表情，好像真的很痛苦，不知道是因为发烧难受，还是因为他更想要回家。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樊天瑶还有些热的脸颊，看他皱起的眉头，心中有个地方被微微的触动。

“小傻瓜，想回家就回家啊，何必这么忍着呢？”世子殿下摇摇头说。

月挂柳梢，风伴虫鸣，荆山书院的一号房中，世子殿下宇文翼第一次对着樊天瑶松了口气，也是第一次对他产生了除了讨厌之外的异样感情。

之后的几天，樊天瑶的状况一天比一天好转，白天的时候，也有其他的学生来看他，数白胖子来的最多，没人的时候，樊天瑶尽量让自己睡觉，防止再看见安伯成向着他招手。世子殿下白天的时候多半不会在房间里，除了要学习的时间外，他还要上山打缟草，一天四十筐，先生没有因为樊天瑶生病不能上山而有所减免，世子殿下完全没有料到，这四十筐的缟草，自己要负责十成十……

晚上的时候，樊天瑶还是很害怕，但是他多半是在昏睡中度过的。随着他病情的好转，加上白天又强迫自己睡觉，所以晚上的时候有时会醒来，竟然意外的发现，世子殿下有时候竟然就坐在自己的床边睡着了。虽然他和世子殿下曾经多有不愉快，他也不得不承认多半是自己的原因，但是看着一个不相关的人这样照顾自己，是个人都是要感动的，所以樊天瑶暗自下了决心，等到自己好了之后，一定要多多努力，少惹点祸，也少牵累世子殿下一点，还有，还要告诉他，谢谢你救我。

第十章

天刚亮时，李芙麟便醒了过来，而那妖精竟然已经在庙里等着他了。

这妖精看起来确实和昨夜有些许不同，他的头发眉毛全都变成了黑色，但是依旧气宇轩昂，英俊非常。

两人来到街上，一时不知从何下手，因为最近关于闹妖精的传言实在太多了。

“我看还是从最初开始传谣言的地方开始吧。”妖精说。

“最初……最初……我想想，好像是刘家的媳妇说半夜看见有妖蛾。”李芙麟回想最近的谣言。

“刘家？”

“哦，是啊，就是后街第三趟房最里面那家，刘平是编草筐的，有个媳妇，浍氏，浍氏说，一个月前的夜里，她在她家的院子里看见有妖蛾。”李芙麟在大街上来回的逛游，并没有想要去刘家看看的意思。

“那我们就先去看看吧？你在这瞎逛什么？”妖精不耐烦说。

“我说你这人，办事是办事，人总是要吃饭的，一大早的起来，肚子空空，脑子也空空，不先找东西填饱肚子，还查什么谣言啊？”李芙麟翻了妖精一眼，心想，你这妖精不吃饭，我这肉长的身体可经不住饿。

来到饭馆门前，看看招牌，叫作“吉来饭馆”，楼上楼下一共两层，虽不算奢华，但是在文轩县来说已属不错。

“这家不错，尤其是早饭，那个腌萝卜，哎呀，想得我都流口水。”

李芙麟抬腿刚要往里走，店小二忙迎到了门口。

“呦，李三爷来了，快里边请，里边请……”

李芙麟看也不看他，迈步进了饭馆，后面妖蛾紧跟着进来。

“爷今天带了客人啊……这位是……”小二把妖蛾从上到下里里外外打量了一遍。

一般饭馆里的店小二都不是一般人物，最擅长的就是察颜观色，要是不会看人，那是干不了这个。所以，什么人，有没有钱，有没有势，大概什么身份，到他们这眼前一站，他们随便一瞅，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妖蛾气度非凡，穿着也讲究的很，一看就不是普通老百姓。

“他？”李芙麟回头看看妖蛾，不禁一笑，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妖蛾啊！”

小二一时没明白李芙麟的话，满脸困惑的看着妖蛾。

妖蛾却也不忙着解释，只是淡然一笑，有礼道：“在下姓尧，单名一个峨字。”

“哦~原来是尧公子，快里边请，里边请~”小二赶忙请尧峨进去，接着喊道：“楼上请，楼上雅间~”

李芙麟愣了，难道这家伙真叫“妖蛾”？

就这样随便的，妖蛾将自己的第一个人间姓名定为了“尧峨”。

两人坐在楼上雅间，李芙麟心里却不愉快，他虽然是文轩县的至尊流氓，可是自从他们家被抄斩之后，他哪次来这店小二也没请他到雅间一坐，虽然说不曾怠慢，但是这么上杆子的伺候，还是从来没有的。而现在，竟然因为这只妖蛾子，就直接请进雅间了？

还有就是尧峨脸上的那股子劲，好像一切都理所应当，那股子怡然自得，那股子淡定，体现出的是自身的一股傲气。这让李芙麟想起当年的自己，自己当年也是豪门公子，自幼饱读诗书，长大后也因为博学多才受人尊敬，自然而然骨子里就有一种贵气，一种傲劲，看周围的一切也都能如此淡定。可是如今自己做了流氓，为了霸气，舍了贵气，那股傲劲，也多半是装出来给人看的，显得鄙陋不堪。

小二端上茶水，在一旁候着。

“照往常的来就行。”李芙麟说。

“哎，好嘞。那尧公子？”小二接近谄媚的问道。

“我也照着他一样的来就行了。”尧峨微笑道。

“今天的钱不欠着你的，这位爷给付了。”李芙麟道。

刚才小二的话让他更加不快，虽然是因为大家都怕他，所以叫他爷，可是却称呼看起来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尧峨“公子”，难道他俩看起来差这么远？

李芙麟之所以说要尧峨付钱，其实是赌气，他就不相信他一个妖精，出门还带着铜钱或者银子？小二不是对你谄媚吗？我看你付不出银子，脸什么颜色！

“哎呦，那太好了……爷，你看今天的一共是二十个铜钱。”小二高兴的说，李芙麟来吃饭，不讹钱，不赊账，这可是难得的事。

“还有，之前我欠的，这位爷也一起给付了。”李芙麟变本加厉。

“哎呦！爷，那我真是谢谢您了！我让掌柜的给算算去！您稍等啊！”小二说着转身要下楼。

“小二，不用算了，你看这些够不够？”尧峨不知道从哪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小二看见那银子，眼睛都要放光，这锭银子，别说是付清李芙麟以前欠下的债，就是让李芙麟再白吃上以前那些日子也够了。

“够了够了够了！谢谢爷，爷您稍等，饭菜马上就好！”小二拿了银子，兴奋异常的冲下了楼。

再看尧峨，也只是端起茶水，慢慢的品了一口，好像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

这回看的李芙麟是更来气了，在他面前甩银子，显着有钱是怎么着，而他那无所谓的表情，简直是对他的一种蔑视。

好啊，你不是淡定吗？你不是镇静吗？等着，我看你能镇定道什么时候！

不一会功夫，饭菜上齐，两个人吃好了早餐，来到楼下。出到门口的时候，小二忙跟着送了出来。

时间已经不早，太阳早就升得老高，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李芙麟看见前面聚集了好多人，好像是江湖卖艺的在做杂耍，便匆匆的凑了上去。

到了跟前，他也不理会尧峨，就是一个人往人群里头挤，尧峨没办法，也只能跟着挤进去。挤到第二排的时候，站在一个女人身后，这女人长的膀大腰圆，能顶李芙麟两个。尧峨好容易也挤过来，站在李芙麟旁边。

“你看什么呢，还不去刘家看看？”

“哦！好！好！再来一个！”李芙麟却不理他，一面看卖艺的一面跟着人群喊好。

“……”尧峨没说什么，不知道这李芙麟又在搞什么鬼，也只好转过头去看卖艺表演。

人群中央，一个大汉，满脸的络腮胡子，赤裸着上身，手中拿着一个被点燃的铁圈。这些卖艺的也不知道哪里弄来一只猴子，训练好了来表演，小猴子看看周围观众，兴奋的来了个后空翻，然后次哇大叫一声，冲着火圈奔去，一个鱼跃龙门，从火圈钻过，然后稳稳落地。人群立刻爆发掌声，兴奋不已。

“好！好！太好了！”虽然李芙麟嘴里喊着好，可是他的手却没跟着其他观众一起鼓掌。他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看杂耍的时候，伸手在前面那女人的屁股上狠狠的捏了一把。

那女人发觉有人竟然掐自己屁股，突然嗷呦一嗓子叫起来，远远盖过周围一片叫好声，周围瞬时安静下来。

李芙麟突然抬手一巴掌扇在尧峨脸上，随即大骂道：“你个不要脸的家伙，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没想到你竟是衣冠禽兽，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幸亏有我亲眼得见，否则你让这可怜的女子到哪里去申冤，岂不让你白白占了便宜？”

周围人一听，纷纷把目光投向尧峨。

尧峨则是震惊多于困惑呆在了当场。

李芙麟抓起他的手，向着众人讲到：“刚才，我亲眼看见这个不知廉耻的家伙，用这只手，在这位美丽少妇的身上……哎……真是败坏人伦啊！”

尧峨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纳闷道：“我？用它？摸她？”看着面前站着的这位满脸愤怒的巨型女人，盯着她脸上的一片麻子，尧峨想哭的心都有。

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哎呀，真是没看出来啊。”

“就是，看他长得人模人样的，没想到竟然干出这种事情来！”

“这人真是奇怪啊！他竟然喜欢这种类型的啊！”

“这不是关键吧，他这是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得抓他去见官啊！”

“就是，管他是美女还是巨人，调戏了就是调戏了，你管他呢！”

在种种的流言蜚语中，受害人，终于爆发了。

“你奶奶的，竟然敢调戏老娘！虽然看在你小子长得不错的份上，本想放过你，可是就这样放过你，是对天下广大男性的不公平！要是他们因此都来调戏老娘可怎么是好？我见你也没有真心悔改之意，看姑奶奶的一掌！”说时迟那时快，受害人提起手掌就要拍下，尧峨哪肯受着冤枉的一掌，于是生生擒住那女人的胳膊，而因为他的反抗，更是激起民愤，群众纷纷围拢过来，将他团团围住，趁此混乱之际，李芙麟却钻出人群，逃之夭夭。

看着尧峨被围在人群里不得脱身，一脸的苦闷和怨恨，李芙麟心中畅快许多。

甩掉尧峨，李芙麟往刘家走，讨厌他归讨厌他，谣言的事情还是要查的，毕竟，他也还是抱着那么点希望，尧峨也许能帮助自己查清他家的命案。

还没到刘家，李芙麟转过一个拐角，看见一个小孩，大概八九岁的样子，正蹲在地上玩，旁边两个大人走了过去。

“小子哎，怎么没去上学啊？”其中一个高个子说。

“今天书院休息……”小孩听见有人和自己说话，抬头看看那人，眼神有点怯怯的。

“你爹你娘呢？”高个子说。

“我爹出去卖菜去了，我娘刚才让王婶叫走了，不知道她干什么去了。”孩子说。

“你怎么不回家去啊？赶紧回家去！一回你娘回家找不见你要着急了！”高个子的男人大声的说。

“我不……我再玩一会……”小孩说。

“玩什么，别玩了，赶紧往家走……你再不回家，一会你娘该揍你了！”说着，高个子男人拽着小孩就要走。

“你放开我，我不走，哇啊啊啊啊啊~”他这一拽，小孩不干了，嗷嗷大哭了起来。

“你个不听话的孩子，哭什么哭，我带你回家，看你娘一会揍你！”高个子男人一面使劲拽小孩，另外一个矮个子的走过去，用手掌在小孩脑袋上轻轻一拍。

“走，跟我走！”就这么说着，那小孩便不再哭了，就这么跟着高个子的男人走了。

两人拽着孩子还没走出巷口，就被李芙麟挡住了。

“你们哪来的？”李芙麟问。

“你管我们哪来的，没你的事，滚开！”矮个子男人说。

“一听就知道你们不是本地人，这孩子不是你们的吧？”李芙麟说。

“这孩子他妈让我们找他来着，我们这就把他送家去。”高个子男人笑笑说。

“送家去？你们知道他家在哪吗？我可认识这孩子，他是文轩县老李家的老三。”李芙麟说。

那两人一听，有些慌了神，两人眼珠来回转悠。

“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哼，我可告诉你们，以后出来混，先打听好了是谁的地方，看见眼前的爷，你得知道是谁！”李芙麟一掳袖子，回手向着两人的脸上一人就是一个巴掌。

两人同时惨叫出声，松开手里的孩子，往脸上一摸，一人脸上一个血道子，鲜血不断的渗出来。

李芙麟袖子里藏了一个锋利的碎瓷片，刚才一掳袖子，夹在了手指缝里，一扇两人嘴巴子，一人赏一个血道子。

两人看看李芙麟，互相望了一望，觉着情况不妙，转身跑了。李芙麟也不追，扶起来坐在地上的孩子，孩子眼神依旧迷蒙，神智还没清醒。

“小小子，小小子！”李芙麟轻轻拍拍孩子的小脸。

孩子渐渐回过了神，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李芙麟看着孩子，揉揉他的头发，把他抱在自己怀里，抚摸着他的背。

“乖孩子，不哭了，不哭了，没事了。你认识我不认识啊？”李芙麟问他。

孩子看看李芙麟，立马噤声，脸色却更加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