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受难记(卷一、二)——截雨
截雨  发于:2013年1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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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冬天,南方的空气依然无法比拟北方的干燥。

街上浓郁的春节气氛和北方相差无几。

只是,南方无法看到如同北方那样的大雪,殷子离走在昨夜似乎被雨浸湿过的小路上想着,今年,这里应该还是不会下雪吧。

到家的时候,家里的人也不少,很多亲戚都在,不过他们似乎都没料到殷子离会突然出现,有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在惊讶的沉默中度过。

最早反应过来的果然还是殷子离的母亲,她冲了过去,把殷子离猛地抱入怀中,眼泪像是早就准备好的般完全没有征兆地流了下来。

一直到他被拉到桌边和亲戚们一起吃完了团圆饭,亲戚们都离开了的时候,殷子离仍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连一声罢罢或妈妈都没有叫过。

“在想什么?”父亲突然走到他的身边,老实说殷子离是吓了一跳的,他还记得那一曰自己的脸颊被那个巴掌甩得火辣辣的疼痛感。

“没什么。”夜晚的阳台有微湿的风抚上他的脸颊,有些寒凉。

其实,刚刚一个人待在这个阳台上的时候,殷子离在奇怪,明明这个是自己住了十多年的家,此刻的自己却对这里没有该有的归属感。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那么得缺乏温暖。

“于蓝来过,他把你们之间的事都说清楚了。”

“……”说清楚,什么叫说清楚?那么多年的好朋友,居然自己就被他诱骗着和他上了床,成了那种关系,结果还被劈腿。说清楚?

呵呵,能说清楚什么呢。自己的心情,于蓝都体会几分,他的父母又能洞悉几分,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情人,更是一个自己重视了多年的朋友。

失去的瞬间是双倍的疼痛,可现在留下了点什么呢?连疼痛都不见了,只剩麻木。

“你现在住在哪里?”

哼,现在才想到我住哪里?!呵呵,多么好笑。“朋友家。”殷子离的回答那么平静,与心中的波涛汹涌大相径庭。

“是吗……那,回家住吧。”父亲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前沧桑了许多,“你妈给你找了很多相亲对象,里面总有一个能适合你的。先订婚,等你到了能结婚的年纪,就结婚吧。”

“这就是你们这次把我找回来的目的?!”殷子离突然生起气来。他本以为还可以跟他们沟通,他本以为他们不赞同也没关系,至少不要干涉,他本以为至少还能在互不干涉的情况下,好好地做他们的儿子,尽应尽的孝道,可是,他们居然就这么编排了他以后的人生,连个商量的机会都不给他。

“你别多想,早点睡吧。”

“你们别瞎操心了!我告诉你,我的确不和于蓝在一起了,不过我现在有喜欢的人,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和他住在一起,该做的事情我们也都做过了。”殷子离从来没用过这么èdú的方法说话,可此时此刻,一切都不是他所能顾及的了,他说,“相亲!?哼,我倒要看看哪个女人愿意嫁一个被人擦过的男人做老公!”

NO.36

“放我出去……”殷子离已经不知道自己对着那被锁住的门喊了多久,不知疲惫地一直,一直重复着这句话,连声音都开始变得沙哑。

殷子离有点后悔方才冲动之下对父亲说的那些话,他想过也许父亲会因为听到他的话而大发雷霆,父亲可能又会狠狠地抽他几个耳光,会骂出让他非常难看的话,但是,他却没想到,那时候的父亲只是一脸严肃,默然地走出了他的房间。被那突来的意料之外的事迷惑着,直到殷子离回过神来,发现事情不对头的时候,门已经被上了锁,无论他再怎么叫喊,他们都没有开门,甚至连应一句话的人都没有。

刚开始的时候总还是好一点,心里充满着希望,想着总会有办法出去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却是越来越多的绝望一点点地深入骨髓。

已经再也喊不动了,殷子离疲累地闭了嘴,背靠着门板的身体一点点地滑落着,直到整个人曲着双膝坐在了地上。

殷子离突然间觉得恍惚起来,他不明白当初自己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才会愿意回到这个家和他们一起过这个年。他很想骂自己白痴,他很想问自己,难道只是待在兮言的身边不行吗,难道你就真的那么希望得到家人的认可吗,你为什么就这么不满足地贪婪着呢?

这一刻,殷子离突然觉得,已经没关系了,本来像这种同性之间的爱恋在正常人眼中看来就是变态的,所以,即使家人不认可那也没关系,只要能在朴兮言的身边就可以了。这样就好了。

这一刻,他很想见到那个人,很想,很想。

“兮言,我想你……”

小小的身躯因为蜷缩着的关系显得更为楚楚可怜。

如果能听到你的声音也好啊,这样,即使不能马上见到面,也会安心许多,不会像现在这样瑟瑟发抖。

殷子离这样想着,眼泪有些不争气地直往外跑。

手机刚才被离开的父亲带走了,呵呵,想不到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还真是考虑得周到呢,是打算再也不让我和兮言联系了吗,是打算一直把我关在这里了吗,这是软禁,是犯罪吧?

“呜……呜……”再也抑制不住,断断续续地哭泣声从唇边溢出。殷子离痛恨自己的懦弱,他觉得这样就哭的自己根本不像个男人,但是他没办法,他害怕。不是怕父母会对他做什么,不是怕被永远关在这里……他只是怕,非常地怕,怕再也无法和朴兮言在一起。

不能触碰他,不能看见他,也不能听见他的声音。

“子离,你还好吗?”不知道哭了多久后,门外传来的母亲的声音,“别哭了,你这样,妈妈很难过。”

“……”

“儿子,你就听话一点好不好,你就回到正途上吧,你和一个男的,这,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呢。你们要过一辈子吗?”

“儿子,你就听听妈妈劝吧,你还小,很多事情根本不懂,你只不过是被那个人骗了。你还不懂什么事爱情,所以,那个人就把你骗了,让你以为自己很爱他。”

“你仔细想想,其实也不是那么一回事的,对不对?儿子,你答应妈妈跟他断了吧,只要你答应了,妈妈一定求你爸把你放出来。”

“……”在门的这一边,殷子离一直没有说话。母亲这些说服的话反倒让他的情绪镇定下来,不似刚才那么恐惧了,哭泣也渐渐地停止了,只是这些听上去全是为了他好的话,却让他感到了无尽地悲哀。

“求你了,求你了,儿子,你就答应吧,你就答应吧……”门那一边,母亲似乎再也无法抑制心底的悲哀,哭泣的声音渐渐地,越来越清晰地传来,夹杂着哀求的话。

说实话,面对自己母亲如此崩溃地哭着哀求自己,要说殷子离心里一点动容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也仅仅是那么一点点地动容罢了,所以,他回答了一句对他母亲来说十分残忍的话,他说:“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答应你的,妈,对不起,我爱他,非常地爱,那绝对不是我的错觉,也不是他的欺骗。”

瞬间的静默后,他听见的是自己母亲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他知道,那种感情叫做绝望。

微微地上仰着头,殷子离笑了。

浅浅的,苦涩的笑容。

微风拂过脸庞,那微凉的触感,本该令人感到惬意,但它带给殷子离的却是彻骨的寒凉。

他说,果然是冬天啊,即使是南方的冬天也是一样的——那么,寒冷。

突然,像是惊觉到了什么,殷子离猛然地站起来身,在片刻的怔忪后,嘴角噙上了浅浅的笑容。

刚才,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他们家住的楼层不算低不算高,虽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房间是有阳台的,而即使没有阳台只要有窗户,他就可以离开这里,他可以逃,可以见到朴兮言,此刻没有什么事比发现能逃离这里更能让殷子离兴奋了,但是,他不可能跳下去,他家住在不是那种跳下去之后还能完好无事地站起来的高度,所以他只能翻出了自己房里所有的床单和衣裤——他要为自己做一条逃离的绳索,一条能回到朴兮言身边的路。

房间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没有了任何吵闹的声音,虽然殷子离的父母认为可能是自己的儿子吵累了因此睡着了,但是,殷子离的父亲依然没来由地觉得怪异,在犹疑不决了很久后,他终于打开了那个房间的门。

什么都没有,空荡荡地凌乱着。

这是殷子离的父亲打开门后的第一感觉。瞬间的怔忪后,他冲向阳台。护栏上有一条用各种衣服和撕成条的床单做成的绳索,他的儿子就这么逃了。

风有些狂野地呼啸着,他只觉得愤怒,不甘,但最深的却是无力感。

人生已经走过了一半的他常常会想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会是他的儿子偏偏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想一定是自己上辈子做了不少坏事,所以上天才会这样惩罚他。

他这一辈子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儿子却会去喜欢男人,甚至是在男人身下求欢。这种他只要想想就觉得恶心的事情,他的儿子怎么就做得出来,怎么可以做得出来!?

南方的冬天真的是不怎么下雪的,你看,这天,又开始下雨了。

连变成雪的机会都没有,就以雨的身份降落了。

“儿子,你是要去哪里呢?你身上没有一分钱,你也没有手机,你在这个城市里除了于蓝那小子也没什么朋友,你说你是要去哪里呢?儿子,你带伞了吗?你看,雨下得很大……”他一直站在那里,喃喃自语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早已被雨水打湿的身体。他只是一个父亲,一个无力的父亲而已,此刻的他,什么也做不到。

NO.37

在逃出那个房间的一瞬,殷子离感到了迷茫,他站在地上,感受着再次获得自由的喜悦,但是他却没有立刻离开。他仰望着那个刚刚逃离的牢笼,心头有一种莫名的凄凉,但是那份哀叹也只是持续了片刻而已,当他转身背对着它的时候,他便毫不犹豫地狂奔起来,拼命地逃跑,仿佛要跑到世界的尽头。

雨在他前行的路上猛烈地下了起来,淋湿了他每一寸肌肤,风吹进他慌乱的心房,站在十字路口,红色的行道灯刺痛了他的双眼,方才还疾驶的步伐突然停下。眼前,是川流不息的车辆,是雨声夹杂着陌生人走过身边的脚步声和交谈声,一切都是这个世界的背景,路灯橙黄色的光恍惚着不明晰。他就这样愣在原地。

他,该去哪里?

现在的他联系不上朴兮言,他没有钱,没有手机,也没有伞,在这个巨大的被称作世界的空间里,他那么渺小,他,一无所有。

只剩下自己与自己为伴。

黑夜,曾经喜欢它的静谧,也喜欢它的纸醉金迷,喜欢它的深沉与顾及,而如今,失去依靠的自己,在这个明亮的黑夜里感到了彻骨的寒冷,莫名的恐惧。

也许是今夜,雨下得太大,风刮得太烈,也许是今夜,他失去了那个家作为依靠,作为归宿。

父母永远是父母,家也永远是家,有许多事情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无法改变,即使到今天,即使到了如今的地步,殷子离想自己也无法怨恨自己的父母,也不能排斥那个地方是他的家,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可是殷子离却明白,有些东西还是变了,那些没有实体的东西,在漫长的时光里,由一桩桩的小事累积,由一份份的悲伤沉淀,总还是有那么一些东西发生了微妙而无法挽回的变化,影响着这场变化中的每一个人的每一个未来。

突然想起了于蓝,想起那一天自己与父母激烈地争吵后去找他时的情景,当时,他是他唯一的依靠,可也就是那个唯一的依靠却彻彻底底地背叛了他,说实话,殷子离根本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在什么时候发生了问题,而问题又是出在了谁的身上,不过,现在再来想这些问题似乎已经很没必要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如果,那么可以让他和于蓝回到过去吗?朋友,依然是那么好的朋友,那么他现在至少还可以冲去于蓝家,对他说,喂,你家借我住一阵。

如果还是朋友,还是兄弟的那个于蓝,他一定会什么都不问,只是那样让我住下,甚至会拍拍我的脑袋,问我要不要喝酒。

只是,在这个没有如果的世界,已经发生的事情就难以改变,他和于蓝已经回不到过去。

但是,殷子离觉得这样也不坏,如果他和于蓝之间的情感没有变质,他们之间的人生没有发生那么重大的变故,那么,他想,他也一定无法和朴兮言相遇,如果把之前的一切都想成是为了和朴兮言相遇,殷子离认为,那样就是值得的,并且感到幸福和快乐。

命中注定,殷子离突然想到了这么个词,也许说这样的话太过女孩子气,但是,殷子离觉得,也许朴兮言就是那个他命中注定的人。所以,幸好能与他相遇,幸好,他也是朴兮言命中的那个命中注定。

只是,有些怀念吧。和于蓝还是朋友的那段时光,那段被称作童年的时光,那些被命名为青春的岁月。

“啊~我现在到底应该去哪啊~~”殷子离不由地蹲下了身体,双手抱住湿漉漉的脑袋,满脸无助。眼前的十字路口让他的迷茫更深了一分。

“你,没事吧?”

殷子离抬起头,一把伞遮住了自己头顶那片小小的天空,把雨和他完全隔离开来。撑伞的女孩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

“你,没事吧?”

也许是看见殷子离毫无反应楞楞地看着她,那个女孩又把方才的话说了一遍。

“啊,没,没事。”殷子离有些慌忙地回答着。

女孩笑了,也许是殷子离慌忙的样子在她眼中看起来有那么点可爱,她把伞塞进了殷子离手里,她说:“给你。”

“诶~~”殷子离对于她突来的举动有点不知所措,“给我,雨很大啊,你没关系吧。”

“嗯,雨很大啊,所以,你需要伞。”

“哈?”殷子离有点搞不懂她的逻辑,雨的确很大,他的确很需要伞,不过她也需要吧。

慌神间,女孩已经对他说再见,转生即将离去。

“等等,你……还是还给你。”殷子离站起身,想把手中的伞塞回女孩手中,可她却笑着摇头。

她说:“你需要它。不能生病哦,即使你认为自己已经被全世界抛弃了,但是一定在某一个地方还有一个人会挂念你,会担心你,你生病了,他一定会比你还难过,所以,要好好珍惜自己。”

“你是想说,我的父母吗?”

殷子离有些不屑地看着女孩,但是女孩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她说:“那个人是谁不是由我来说的,最清楚地是你自己不是吗?那个你爱着的人,那个也爱着你的人,会用你最想要的方式把爱确实地传达给你的人。那样的人,一定存在着的不是吗?”

“……”兮言。当他听着她说着那番话的时候,他的心底轻轻地呼唤了那个人的名字,那一瞬间有一股暖流缓缓地流过心底,那么,那么温暖。

“那,我走了。小狐狸,要幸福哦~”

“等等!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我叫小狐狸!?”

(完了完了,要露馅了,我怎么那么不小心呢。)“呵呵,谁都不是。”

本想开溜的女孩被殷子离死死地抓住了,果然,上帝还是不公平的,男女天生在力气上是有很大差距的。

“你到底是谁!?不说你今天就别想走了。”

看着殷子离那副异常认真的表情,女孩叹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呢。我告诉你,我是这个世界的神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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