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感+番外——错染落银
错染落银  发于:2012年10月03日

关灯
护眼

何毅品锐利的目光立刻射向陆朝,包含被猜中的恼羞成怒。

「好,我直接讲。」他抬高下巴,睥睨而折辱的视线。「臭龟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那你也应该听到我讲,你没资格命令我!」

「先前他已经攻击过秦直,差点丢掉一条命。你不走,你想害死秦直吗?」

「你放心好了,这次臭龟的目标是我,我会找他把事情乔清楚。」

何毅品冷哼一声,「他都说你是替身,你脸皮未免太厚了吧。」

「是不是,我自己会去问秦直,你们谁说对我都不算数。少自以为你多大一只鸟,你说我就信?」陆朝站着,何毅品坐着,互不相让。一时间形成僵局,陆朝竟隐隐占了上风。

「还有哪门子屁赶紧做一次放一放,我勉为其难忍耐你吃屎才这么臭。」

「陆朝!」何毅品一下子站起,「注意你说话的态度,我可以告你妨碍名誉。」

「哈!我好怕喔。在这里,除了你跟我,谁听见我骂你?草泥马赶羚羊怎样?!」

何毅品被陆朝激到脸红脖子粗,「好,我不跟你计较。我就问你,你把秦直放在哪里?他对你……」像是难以启齿,更像是痛到阻碍呼吸,他避开了不想承认的字句,「你敢对我发誓,你爱他吗?」

陆朝一滞明显无法回答,何毅品乘胜追击,步步逼问:「他对你非常好,应该没人对你像他这么好吧?这种时候你很容易把朋友、兄长之类的感情误认为爱情。但是,其实你对他完全没这个意思。你要考虑清楚,你现在十六岁,等秦直四十岁你才二十三,你能保证你绝对不会喜欢上任何人?年龄的差距很可怕,到那时候,你身边都是年轻男女,还会看得上他吗?!他为你付出这么多,这份责任,我问你,你有把握负担的起?」

脑袋里嗡嗡作响。陆朝回答不出一个字,连张嘴都办不到。何毅品看他倍受打击的模样,再多追加一根稻草。

「你年纪还小,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秦直不是你实验的对象,如果你对他还知道感谢,就请你离开他。当然,我会帮你另外找住的地方,我保证出钱让你念完高中,包含生活费,一切。我比秦直有钱,而且更能让你自由。你好好考虑,不要错过最后一次机会。」

何毅品什么时候走的,陆朝不知道。因怒气而发热的身体渐渐冰凉,止不住打起冷颤。

他只觉得想吐。想吐出那些耻辱,那些不甘,哑口无言。

最恶心,最没用的人,是自己。

寄生虫一样的自己。

「陆朝?!」

‘啪’地忽然灯火通明,秦直一眼就看见陆朝呆呆坐在客厅地板上,脸色不对。快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藏不住关切问:「何律师打电话给我说臭龟找到家里来,你碰到他是不是?」

「我揍他。」

秦直皱着脸又生气又担心,表情复杂。他两只手上下检查陆朝的身体,「你跟他打,他一个人抵过你两个,不会报警不会叫救命?!」越讲越火越大,尤其发现陆朝手脚关节处破皮瘀青,左手还留有结痂的血痕,红红肿肿,秦直怒骂:「会打架很了不起?不要忘记你在假释期,还是你想再关回去?!」

陆朝似乎充耳未闻,他看向秦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强憋着一副哭丧的脸。秦直阴沉下面色,彷佛刚才不是真动怒。

「走,去医院。」

「不要!我真的没怎样,臭龟被我打的比较惨。」

「他对你乱说什么了?你脸色很差。」

陆朝心虚低下头闪躲,一边将臭龟所威胁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给秦直。但是何毅品说的话,陆朝直接跳过。后者听完也不解释,只不轻不重问一句:「你怎么想?」

「我当然不相信他屁话,他算什么东西,我怎么可能信他不信你!」

秦直脸色稍霁,手指穿过陆朝的发丝揉了揉,略为干涩的触感,是长期不断染色的结果。

「算你有长脑子。臭龟的弟弟确实苏醒了,不过意识还不清楚,需要有认识的人陪伴。所以我每天都要抽空去一趟医院,最近比较少顾到你,抱歉。」

「顾什么顾,我又不三岁。自己一个人早就习惯了,没关系。」陆朝抬头瞄一眼秦直,后者正望着自己。他偏开脸,像要掩饰什么情绪,问:「臭龟到底跟你什么冤仇,一天到晚就想找你麻烦。」

陆朝刚说完,秦直用力将人搂入怀抱里,吞掉他剩下的呼吸。陆朝不自觉仰起脸迎合,嚼出滋啾水音。

「你一露出这种表情,我就想吻你。」

秦直忍不住又亲了他一会,咬着舌肉一下一下吸吮,陆朝不自知噘着嘴,宛如离水的鱼儿争夺呼吸。他主动黏上秦直的嘴唇,迫不及待伸出舌头与对方腻腻舔着,胸口里闷闷都是舒服的叹息。好久没相处的寂寞化成催促,融在彼此肉舌交叠之间。

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但陆朝觉得,应该已经很接近了。

第22章

没什么够不够本,这次一样是秦直先收兵。喷散着热息,代替彼此继续纠缠,秦直把手从陆朝运动服里抽出,后者顿失暖意,另一股空空的感觉骚动着。

「你先去洗澡,洗完澡我帮你擦药。」

陆朝抓住秦直的衬衫阻止他起身,逞什么意气一样,讲:「你帮我……我也帮你。」

「不可以。」

「为什么?!」

秦直看这次没办法再打发过去,他长叹一口气。

「你要用哪里帮我?」所以,他才尽量不靠近陆朝,结果忍出反效果。

「哪里……用手啊……」突然顿悟的神色一下子难看。该用哪里,怎么用,陆朝不会说他不知道。秦直明白陆朝短时间内不可能接受,轻扯开陆朝抓住衬衫的手,不再多说什么,默默转身回书房。

两人分头洗梳,各自整理完以后,陆朝很希罕带着几分忐忑,去书房找秦直把事情问清楚。

门没关,秦直瞥见有人,便放下手中杂务,向单人床上一比。

「坐。冲干净伤口了?」

「等下再弄。还没回答我,你跟臭龟什么事。」

陆朝坐在床边,秦直则坐在书桌椅,面对面,气氛慢慢变得有些凝重。

他看见秦直戴上眼镜。一样半挂在鼻梁,只是眼神不再上扬,低垂到镜片框不住的深处。

「两年半前,我弟秦念刚考上观护人,臭龟的弟弟是他第一个负责的案件。照片你也看得出来,秦念个性古板不爱说话,但他其实有满腔热诚想帮助这些少年犯。那个时候我还做律师,所以我想多帮他一点。」

秦直不急不缓诉说着过去,像一具静止的雕塑品,肩扛着岁月的沉重。陆朝从床边滑下去改盘腿坐在秦直脚边,仰首往着他,纵使追踪不了他模糊的焦距。

「后来,小川变得跟我比较亲近,我和秦念会约他来家里一起玩电动,尽量让他远离那些坏朋友。拉K、摇头丸之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似乎考虑着措辞,或许是太难开口,秦直停顿了一会。

「有一天晚上,我撞见秦念和小川在客厅里发生关系。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又不能硬闯进去拉开他们,如果是两厢情愿,我何必棒打鸳鸯。所以我只好去找小刀,在他那里窝一晚,想一切的事情隔天再说。」到这里,秦直不再面无表情,他弯下腰,两手手肘撑在大腿上,手掌扶住额头,声音波动着难以隐忍的伤痛。

「结果,秦念死了。警察通知我去收尸,说是药物服用过量。他怎么可能吸毒?!」秦直彷佛再度重回当场,那种死亡的惨状,无论如何都抹灭不去。「我看他的日记才知道,他喜欢小川。但是,他没办法接受自己是同性恋,而且对象竟然是才十三岁的小孩子。所以,他染上毒瘾,逃避现实。我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家里,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的痛苦、绝望……」

陆朝看不见秦直的脸,但听得出他沙哑痛苦的发声。陆朝伸出双手握住秦直的手臂,气的想自己砍死自己。秦直说的每一个字像刀划在陆朝心脏,血淋淋的疼。如果自己在,一定,一定会陪他熬过这一切。秦直的喉结动了一下,一次艰难的吞咽后,他讲:「最后,小川跳楼自杀,虽然没死,但也昏迷到现在。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救他。那天他打很多次电话找我,但我不想接。我恨他害秦念吸毒,我知道他可能要自杀,我故意不接电话,我希望他陪秦念一起死……」

末了,陆朝将秦直的脑袋搂在手臂里,最深最深的不舍,逼迫着陆朝拥抱。好像要是不这么做,陆朝自己会先疯掉一样失措。秦直懊悔,喃喃细数着罪恶。

「我很后悔,我杀死秦念最爱的小川……我什么都做不到。自己的弟弟,早一点发现他不对,早一点帮他就不会……是我害死他……」

不对,不是这样。

陆朝一下子出手摘掉秦直的黑框眼镜,双手夹住秦直左右侧脸,看对方的面容在掌中歪扭。他怒火中烧地喝斥:「你神经病!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谁的命你都能救?!秦念的人生他自己负责,轮不到你装逼!就算让你知道好了,你能帮个屁!要死要活他们自己决定,还要你同意?!」陆朝气到极点,大口粗喘着气,「都是你的错你要负责是不是?可以,就给我像样的活下去!不准你再戴什么鸟眼镜,不准逃避!」

秦直的表情像被人活生生切骨割肉,陆朝什么都没办法想,本能驱使着身体,嘴贴上秦直阖紧的眼皮,沿着苦味往下,颧骨,抿直的唇。陆朝高跪着,两腿膝盖丝毫不觉得痛,伸手环住驼背蜷曲的秦直,不停舔着、吮着,宛如野兽为伤口止血。感觉手掌底下的肌肉慢慢放松,舌尖终于探入对方口中,纵使仍皱着眉。

霎时间,陆朝忽然能体会项平端的心情。诡异的代入感很快消失在秦直的回应里,抚慰的吻,苦也渐渐淡去。

分离。饱满水声的滋啾,四片嘴唇牵出惋惜的透明丝线,陆朝还抱住秦直不放,问:「怎样,有没有好过一点?」

秦直脸色依旧很差,但看得出已然缓解。他勉强自嘲:「你还是一样毒。」

「什么鬼『还是』?话不要说一半。」

秦直闭了闭眼,彷佛克制着某种情绪,才又看着陆朝说:「想不起来也正常,因为你那时候喝的烂醉。」

「这个……跟我有关?」陆朝完全回想不出,惊讶地反问。

「嗯。秦念死了,小川昏迷,我酗酒,没日没夜的喝。只知道酒没了再叫,钱不够就刷卡,其它什么都不管。」秦直讽刺地弯起嘴角,「那段时间还拖累小刀,害他丢掉工作。但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废物。」

陆朝听了胸口一沉,重重压着。难怪何毅品这么生气,应该的。想着,他收回双手,一垂下来才觉得肩臂酸麻。

「你,不知道为什么倒在外面草坪上,偷喝我叫来的啤酒。我当时什么都不在乎,莫名其妙就跟你喝起来。你把我压在地上大骂,你说男子汉装什么逼,叫我想死就去死。跟刚刚差不多台词,你实在是……一点都没变。」

陆朝印象中,国中只有一次喝到不省人事,但是他真的没看过秦直这个人。

秦直看穿陆朝疑惑,继续说:「你朋友好像到处找你,找的很急。大概以为我是诱拐未成年的怪叔叔吧,明明是你压在我身上,我还被揍了一拳。然后,你就被他架走了。」

陆朝盯着秦直,不觉自己紧张与说不清楚的期待。他想起来了,那天,他确实有过这种念头。他自暴自弃,因为,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对项平端半裸的上身起反应。

张嘴,来不及出声。秦直先一步揭开谜底。

陆朝无心注意秦直什么感觉,会不会痛。至少在这一个当下,陆朝的眼中没有秦直。他只想知道答案,秦直不过是游戏里的NPC。除了对话框以外,其它都不重要。

「项平端。」秦直说。

陆朝的眼神亮起来,好像终于满足于过去的那份缺憾,完美填补了空洞。

「你果然很高兴。」早就知道,所以不想讲。手掌抚摸着陆朝的侧脸,秦直彷佛说给自己听。「……我就是想要这个。」那次并非他们初见。更早之前,阳光下,耀眼的金发。然而最吸引他的是,陆朝回头看见项平端的那一瞬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笑容。像太阳底下掸开的棉花般,蓬松,而且温暖。

秦直点破,陆朝才愕然惊觉,想挽救已无用。

「没什么高不高兴,我不是……」组织着干涩的语言,拼不出一个圆。秦直缩回手,像倒带一样收起所有情绪,对陆朝讲:「你是,我懂。没关系,你不用想太多。我只希望你下次喜欢上谁的时候,不要再用错方法,不要再让自己后悔。」也许为了宽慰陆朝,秦直像开着玩笑说:「当然,那个人最好是我。」

陆朝无话可说,心里五味杂陈。他不想辜负秦直,但,这种事不是光想就算数。

他知道,该做决定了。不能再这样下去。

不能。

第23章

陆朝开始放寒假,于是最近都和秦直一起去医院陪小川。陆朝觉得不只自己,所有人都是活生生的闹剧。洒狗血,而且歹戏拖棚。从那么高楼层跳下来竟然没死,拖了两年半说醒就醒。医院里大呼小叫说是奇迹,害他很困难才憋住不笑场,因为实在太滑稽。尤其小川逐渐恢复,臭龟终于听得进人话。当年发生的事臭龟一知半解,秦直又没机会更没心情和他好好解释,现在真相大白,臭龟虽然怨恨,但也应该不会再找麻烦。

事情似乎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但不是所有。

陆朝走出医院,抬头望天,正中午也找不到太阳,甚至有点快下雨的潮湿。他厌恶雨。每次出什么坏事那天都会下雨。

这一次算不算坏,他不知道。胸口闷闷的郁气总是不散,难过一定有。但不止难过那么简单。

今天是小年夜,秦直还有半天班。陆朝等在法院门口,盯着久违的狮子爷狮子奶,他还是很想知道『那玩意儿』用石雕长怎样。他也知道不少人在看,看自己在看什么。所以说人人都是蠢蛋,只晓得盲目跟随。

「陆朝,你干什么?」

秦直从法院里匆匆走出,就见陆朝一个人蹲在石像旁边,不求甚解的钻研样,全然不顾他人眼光。陆朝回头一瞥,站起来,好像他只不过在百货公司橱窗前看一会而已。

「没啊,拜托他们两位保佑你少打一点官司。」

「这是秦念那一届的迷信,据说有同学玩大冒险伸手摸了……就是两腿中间一下,结果没几天被车撞死,地点就在对街,正对法院大门口。」

「靠,真的假的?」

秦直肩膀一耸,「谁知道。走吧。」陆朝跨步向前走,没再说话,因为他正感觉着秦直推在背后的手掌。最后,剩没几次的保护。

后来他们一块去大卖场,过年前的『盛况』当然得『冲锋陷阵』。一看就知道秦直没跟人挤过,陆朝自愿请缨上阵,让秦直推车,他一个人像会拐弯的子弹头一样,在摩肩擦踵的人堆里扫射。秦直云:『叹为观止』。

不过有一点陆朝没发觉但秦直却注意到,陌生大婶惊呼他『金毛』的时候,他还能趁机而入抢走最后一把特价五元油菜,下手快狠准。

「陆朝!小心一点,买不到就算了。」

秦直从地板上捡起陆朝被挤掉的鸭舌帽,拿在手里,仔细用掌心拍掉看不见的灰尘,再帮他戴回去。

绝对不是错觉,陆朝吊起三白眼往左往右狠狠削一圈,眼睛都快抽筋。秦直一喊出声,虽然一身正装混杂在大卖场里很奇怪,但该死的气场作用实在太强大,旁边已经有人偷偷想等着看秦直的老婆不知道多漂亮才配得上。

我不是他弟弟……更不是他儿子!!

狂OS也没用。八百万年前那个不要脸的妈曾经说过,男人一旦穿上西装,猴子都能变成人。何况秦直,一路上推推撞撞不晓得顺手『搭』了多少人。

「你这样我会以为你在吃醋。」

秦直开玩笑,陆朝昂首挺胸,却因卖场天花板上的强光而眯起眼睛。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