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感+番外——错染落银
错染落银  发于:2012年10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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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笑声从话筒里传出,男人讲:“听见你一切安好,我就放心了。”

何毅品眯起眼,这家伙,不好好整一下实在很不舒服。心里念咒一样想:『怎么还不问,快问啊!』

或许何毅品的念力太强大,一阵无言的沉默之后,终于有人按耐不住。

“那个……大家都好么?”

「都很好。我很好、魏竹很好,事务所的大家都很好。」

这就是电话的好处也是坏处,何毅品完全不忌讳,愉快地微笑起来。由此可见朋友做到这种程度,太过于了解往往很难招架得住。

“嗯,那就好。”

「是啊,很好。」

话筒里听见呼吸声,显见有多挣扎。

“呃……陆朝,怎么样?”

何毅品忍不住在心里叹气。虽说问出来才能整到他,但听到他沉重又掺着一丝动摇的声音,还是没办法觉得多高兴。

但是,该整的绝不能少!

「谁?喔,你说陆朝。讲到他我才想到,我把你家钥匙给他了,所以现在是他在看家。不过你放心,他除了打扫以外没在里面住。他住你家外面那块草皮上,搭帐篷。你看他脑子是不是有病?」

“帐篷?!怎么可能……你就这样让他住?!多久了?!”

何毅品换个手拿电话,一脸受不了的样子没人看得见,讲:「好像你走以后隔天吧,现在还在那里。除夕夜那时候好像魏竹还去找他跨年,在你家放烟火开心的很。」

“现在还在?!”

「无所谓吧,你激动什么。他对你做的那些事,帮你看家也是应该的。喔,好像快要刮台风了吧,气象预报说预估会有十级风速,不知道他的小帐篷撑不撑得住。」

“……你叫他回家去,不要在那里住!那里怎么住人,你就这样随他乱搞,万一发生什么意外……”

「哈!他又不是我的责任,他自己要住我怎么管?限制人身自由犯强制罪,我可不干。」何毅品偏头一瞄,见门外隐约有动静,便说:「不多说了,我的午餐来了。要怎样你自己看着办,别找我。」随即‘哔’一声,迳自切断通话。

「进来,你不知道偷听是妨害秘密么?」

喇叭锁一转开,来人捧着两个便当,自然是小老板,黝黑的脸色竟然看得出红。

「找到人吗?」

「自首来了。」何毅品拿着手机往左边坐过去一点,让出一个位置给小老板,后者立即像哈巴狗一样讨好的双手奉上餐盒。

「那个睡帐篷的怎么办?看他那么有毅力,我觉得他不会笨到再错过一次。」

「是么?你又不认识他。处处替他说话,是因为……」

何毅品话没说完,小老板马上表明忠诚,紧张的解释:「当然是因为只要秦直跟他搞一起的话,你就……就能放心,那个、那个我了嘛。」

「喔,原来是不相信我。可以,随便你。」

「不是!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说到这里,小老板面上浮现一股不甘心又无可奈何的表情,讲:「我知道啦,我比不过秦直。学历、知识、地位,该死穿西装连我这个男人看了都觉得帅。我是怕,没能力留住你。」

本来恼上心头的何毅品,一听这番话忽然觉得很感动。偏头望着小老板,说:「没错,这些你都比不过他。但是,我只要一点,也是唯一的一点,你有,而他做不到的。」

何毅品看见对方疑惑的脸,抬起右手臂勾住他脖子顺势靠近,唇与唇几乎要相触,轻声呢喃。

「爱我。」

一阵狠吻欲罢不能,顾虑到这里是办公室,小老板哀嚎一声急踩刹车赶紧分开,保持距离,以策安全。盯着何毅品难得染上情欲的面容,小老板心情大好。好像、似乎、也许、可能大方了那么一咪咪。

「对了,那我们怎么帮忙凑合他们?」

何毅品斜眼一瞥,「我告诉他陆朝在那里住,放心,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舍不得。」

小老板歪了歪头,脑筋一下子转不过来,问:「他不问的话,你就不打算讲吗?」

「他不问,表示他已经全放下彻底死心。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讲?就让陆朝在那里多吃点苦头,最后再找人把他赶走。」

「哇!你真够狠。」小老板笑着又贴过去想再找点甜头吃,「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这样。」

何毅品被扑倒在沙发上,被一条大狗舔的满脸口水。

「你弄皱我的衬衫了。」

冷冷的声音一出,某巨型宠物立刻四肢僵硬,小心地从何毅品身上起来。可怜才刚到半途,又听见身下人讲:「原来你不想吻我。」

小老板两眼充血,痛苦地吼一声,着急左看右看。突然一顿,他推开碍事的茶几,单脚跪在沙发下,手掌伸到何毅品的后脑杓托起,低下头轻轻碰嘴,问:「这样可以吗?」

何毅品一笑,似乎很满意这种调教方式,手指摸上对方的脸,气音若有似无说:「只要衣服不皱,怎样我都可以。」

兽化的小老板,令人同情。

「哈啾!」

阴沉沉的天,乌云低到像要砸死人一样。陆朝揉揉鼻子,听广播讲台风快来了,真他妈衰。用铁锤把帐篷四边钉子敲固定好,要是真被风吹走,也没别的办法。

胖子担忧地在陆朝旁边转来转去,他就是看见电视新闻讲台风今晚登陆,才下午风能刮的人站不稳,半夜怎么办?

「金毛,你还是先来住我家,等台风过了你再回来嘛!」

「去年下大雨我都没淹死你担心个鸟。」

「屁股啦!下大雨和做台风一样吗?!不然这样,我陪你一起这里住,至少两个人互相有照应。」

陆朝摇摇头。

「可是你这样很危险啊!」

「不会,绝对OK。要是情况真不对,我不会躲家里去嘛?」陆朝手往后一比,面向院子的玻璃窗早被黄胶带贴上个大叉叉。

胖子当然不信,「你要住早他妈八百年前就住了!你骗鬼也骗不过我!」

「你滚吧。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能做,你已经帮我不少,再多就没意思了。」

「你……啊气死拎北!好!那你手机随时要给我通,只要有一次我打你没接,你就知道拎北不是跟你讲假的!」

胖子撂下话,气归气,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看陆朝,直到让其他建筑物遮蔽,再看不见为止。

陆朝手插在裤袋里仰头望着天。他讨厌下雨。

天黑的速度很快,风越吹越强。孤单的帐篷像颜面抽蓄一样,歪倒一边就再也扭不回来。陆朝窝在帐篷里,不得已只好跪在地上双手撑住铁架,把自己当一堵人肉墙抵挡风速。

很愚蠢、很笨。但他坚持自己的坚持,也只剩下这点尊严。

要不是不工作没饭吃,他更害怕错过任何一个万一。他怕回来的时候什么都被清空,连同自己,像废弃的垃圾被主人扫出大门。

左手腕的表显示晚上八点,少说还有十个小时要捱。他把这一切当作对自己的惩罚,所以承受起来不但不觉得委屈,反而心里舒畅许多。

「秦直……」

嘴唇轻抵在表面上,他只能用这种方式,传递他的思念。彷佛再大的风雨都不过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与他无关。这种感觉从不曾体会过,那么平静,却激烈。

忽然,‘喀’地伴随一声闷哼,狂风整股灌进帐篷里。支撑的铁架堪不住风速重力应声断成两截,挥打在陆朝肩膀上,不必掀开衣服也知道肯定瘀青。

陆朝急忙出帐篷到外面察看,风大刮的他睁不开眼,一头金发像超级赛亚人一样直竖吹的乱七八糟。他赶紧拉住麻绳不让整座帐篷都被吹翻,吹翻事小,要是这些铁架飞出去砸伤人就惨了。

这时候已经开始下雨,越下越大,黄豆大的雨点敲打着陆朝。他想这样不行,先把东西收了,他一个人随便窝那个墙角也死不了。奋力将好不容易固定的帐篷拆除,他浑身沾满泥土趴在地上拔钉子。太过专注的后果是,当他眼角馀光发觉,有什么东西朝他窜过来的时候,已来不及闪躲。他低头紧紧闭上眼睛,只本能抬高手臂挡住脸,等待预料中的钝痛。

‘啪!’清脆像鞭炮声一样在耳朵边炸开,陆朝整个人呆愣住,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张开眼看。身体没感觉半点疼痛,甚至让一层温暖包裹住。

后背上的热度,起伏的胸膛与呼吸喷散出的气息。男人低沉而严厉的嗓音,饱含怒意。

「你到底在干什么?!」

不是作梦。陆朝宛如一只受惊的幼犬,慢慢转回头偷瞄着。脚边落下一条粗麻绳,想必是刚才藉由风势被卷起,像鞭子重重甩在男人身上。

「对、对不起!你……我马上收拾,马上就走。」

终于等到那个人回来,陆朝说要走,却无法控制视线贪婪地黏住对方不放。

那个人,当然是秦直。

一从何毅品那里听见陆朝做的蠢事,明知道何毅品有得是方法找到他,更明白为何故意不提,而现在也一定正等着看好戏。但是,他承认一想到陆朝是怎样生活的,就越想越坐不住。再气愤也阻止不了自己拿起电话直接订机票回台湾。

他恨陆朝。

那确实是恨,无庸置疑。恨这个不要命的无赖,霸占他的全部。

呼啸的风雨中,他们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除了彼此。

「你不知道多危险么?要是我不回来,你在这里装可怜给谁看!」

陆朝两手抓住秦直湿透的衬衫,用尽他最认真的认真,一字一句说:「我爱你。我就是想当面告诉你这个。不管你接不接受,我绝对不会放弃。」

雨水模糊了表情,陆朝睁大眼想看清楚,却被水滴打的破碎。幸好,他还听得见,一道平平而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已经被你骗够了。」是疑问,亦是肯定。

想不到的是,陆朝并未让这个问题击倒,好像他早已问过自己几百次。

「你眼睛闭起来。」

秦直依言阖上眼。

陆朝仰起脸,缓缓靠近秦直。缩短距离,直至冰凉的嘴唇微微贴合着,只有浅浅印了印。

滚烫,无预期滑落,不同于雨水,那么苦咸。

他说着,有些自暴自弃的味道。

「我没有别的可以证明。我只有感觉,希望能像你给我的一样。」

一阵凝滞。

秦直叹一口气,有无奈,更有一种逃脱不开的无力感。

他问:「我给你什么了?」

这是他出的最后一道试题,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机会。

可惜对陆朝而言太过复杂,他只理所当然的回答。

「全部啊。」

秦直随即吻住陆朝,两人不知道吃进多少雨水。在理智的一个角落,秦直决定不再去思考陆朝究竟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他很愚蠢的被陆朝含在唇齿间的『我爱你』敲晕脑袋,昏沉沉抱紧怀中人。

台风天。陆朝想,雨下的真好。

这是一个关于方向感的故事。

弯弯绕绕,曲曲折折,没有人不曾走错了岔路。

有的人足够幸运,迷途知返。也有人执迷不悟,撞的头破血流。

爱,或许是点亮在远方的一盏路灯。

终究会有这么两个人,历经过无数Yes or No的选择题之后。

殊途,而同归。

——正文完——

番外

平稳的生活持续。

陆朝每天都往秦直家跑,有时候一起打扫,有时候什么都不做。通常晚上十一点,陆朝就会自动离开。星期假日的话,偶尔能留宿一晚。纵使同睡一张床,他们仍然没更多进展。

就这样,过了二年。

陆朝对现况觉得满足,他不敢要求太多。按下门铃能有人来应门,这样就够了。

更何况,同样一件事,甚至是一个小动作,如今另有一种别的体会。真要做比喻,可以用充实感来形容。不再像以前一样,怎么吃都不知道饱。现在,只要尝到一点点糖分就已经很高兴。

入冬。今天下班比较晚,等赶到秦直那里,已经差十分钟要十一点。陆朝沮丧地站在玄关口,连鞋都没脱,来开门的秦直觉得好像又看见两只垂耳,脸颊微微发红,猜想又是一路用冲的过来。

当然,也有自己一部分责任。可是被人放心上的感觉实在太上瘾,尤其见陆朝闷闷偷瞄着手表,找各种藉口紧跟在自己身后,怕弄丢了一样。

「今天胖子找我,说有件事情要宣布,问你和我哪时候有空,他想来这里,哎……拜访你。」

不习惯咬文嚼字,胖子再三、再四叮嘱陆朝讲话要客客气气,害陆朝一下子差点想不出用什么词好。显然秦直同样听不惯,他顺手扯下陆朝松垮垮的围巾,「进来再说吧。我正好泡了麦片,你也来一杯?」

「谢谢。」

秦直往回走的脚步一顿,偏头望了他一眼,说:「不客气。」

陆朝坐在沙发上,规规矩矩。没过一会,秦直左右手各端一个马克杯来到客厅,先弯腰递给陆朝,自己才在他旁边坐下。闲适的姿势,交叠着双腿,灰色棉长裤包裹紧实肌肉,修长线条延伸至脚踝。陆朝吞口口水,尽力不让眼神太露骨。

秦直啜饮一口,呵出热气。

「他已经和我约好明天,星期六。」

「啊?他跟你约?打电话?你不要理他讲什么,我先问清楚他到底有什么事再说,不必耽误你放假。」陆朝连珠炮一样问,又是小心谨慎的怕惹秦直不愉快。

「你明天上午有排班?」

不知道为何而问,但陆朝从不管原因,一律照实回答。

「有。十点到下午三点。」

秦直似乎思索了下,才说:「时间晚了,你在这里睡吧。」

陆朝点头应一声,捧着杯子喝麦片的速度明显快许多,两三口就去掉半杯。火锅店一样卖劳力,捱到十一点钟怎么可能不饿,当然是为了想多拖延时间。

秦直知道他心思,面上却不表露,从沙发上站起身。

「我去放水。正好我也还没洗澡,一起洗。」

说完,踏着悠哉的步伐进主卧室,留下差点把杯子摔掉的陆朝。

约莫十多分钟之后,秦直放好水,站在主卧室门口喊:「陆朝,洗澡。」

陆朝在客厅不晓得怎么办,手心冒汗身体发热。大冬天纵使在室内也只有十二、三度,不要说外套,陆朝连毛衣都穿不住,脱到剩一件棉长袖。

他战战兢兢龟摸到卧室,恨不得这条路能再长一点。

秦直见了,目光说不出什么意思。

「水还没放好你就脱衣服,不冷么?」

陆朝摇头,眼睛盯在地板上。「不冷。」

「脱衣服洗澡,要我帮你?」秦直边讲边脱,很快就全裸。骑虎难下,不想让秦直『帮』,陆朝只好照做。自己脱掉上衣和裤子,唯独那件底裤是怎么也没办法在秦直眼前脱下。

秦直也不勉强,握住陆朝的手腕把人往里带。一阵热气扑面,陆朝眯起眼,浴室弥漫着蒸气,只有除雾镜一片透亮,人在里面恍惚有种介于梦境与现实的不真切。涨满水气的温暖,沉重而湿热地覆盖着全身。

「闭眼睛。」

没听清楚,然而从不怀疑。陆朝阖起双眼,全然无防备的姿态。每每这般时刻,秦直都觉得陆朝实在太狡猾,忍不住想让他哭,看他痛苦挣扎的模样。

一盆水,从头顶浇下。顺着水流,手的触感更为清晰。从背脊一路下滑至腰骨,他没有睁开眼睛,因为秦直没说可以,因为……他的内裤被脱了。

「进去。」

秦直发话,陆朝瞄见自己的底裤被扔在一边,怎么想都没用了,干脆大方点,抬脚跨入浴缸。秦直揽住他的腰让他背对,陆朝不可避免回忆起很久以前,那唯一的一次。

两个大男人一前一后,身体斜斜半叠半躺着。秦直将人搂在怀里,看陆朝低着脑袋像有千斤重。

「放轻松。」

嘴贴在耳壳边低语,陆朝立刻打一个冷颤。水面下,秦直手臂环住他的腰,另一手反扣上他肩膀,令他产生困绑般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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