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微皱了一下眉头试探着轻声问：“侍应生？”

他果然不懂这个词的意思，顾秋兰沉吟了片刻双腿交叠靠在椅背上问：“不归，你是哪里人？”

从来没人问到过自己这个问题，不归愣了一会，该怎么回答？说自己是元信人？她会像霜翎那样相信自己吗？会不会把自己当成怪物，让自己连这个落脚之地都失去？

顾秋兰盯着不归的眼睛接着说：“你……不是本地人吧？我看你对这里好像很陌生。你是从国外回来的吗？”

国外？别的国家？不归犹豫着点了点头，要是说起来，元信也算是国外了吧？

就算是国外也不会这么没有常识，顾秋兰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不归一番，但是不归不说她也不能逼他说出来，只能笑了笑说：“侍应生的事你考虑考虑吧，我这店小，缺人手，前面就我一个人，人多的时候实在挺吃力的。”

不归在心里快速想着顾秋兰的话，在前面、一个人，说明这个侍应生的事就是她平常做的那些，给客人端东西。他不想和这里的人太多接触，但顾秋兰平时照顾他很多，现在又说辛苦，说什么也不能袖手旁观。

顾秋兰紧盯着不归，看见他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的神色，赶紧接着说：“帮帮我吧，怎么样？”

不归一脸纠结的张了张嘴，最后终于点了一下头低声说：“我……不太会说话，那……”

顾秋兰弯着眼睛笑出来：“那你就不用多说，上了东西就走。”

不归犹犹豫豫的嗯了一声。

顾秋兰满意的一拍不归的胳膊笑着说：“那我可给你增加工作量了啊，没人的时候在厨房帮忙，人多的时候出来给我帮忙怎么样？”

不归点了点头，转头朝厨房里面看了一眼。

顾秋兰笑着说：“接着去忙吧，待会人多了我叫你。”不归转身进厨房，顾秋兰看着他的背影，眼里的笑意慢慢散去，不归好像很抵触和陌生人接触，肯帮忙也肯定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这人让自己越来越看不透了。

邱梓易几乎每天下了班都会到枫林坐一坐，有时候跟萧轻弦一起，大多数时候还是自己来，顾秋桐知道他心情不好，只能把手里的事推给手下，抽出时间来陪他。

邱梓易靠在沙发上看着杯子里的半杯酒，顾秋桐坐在他旁边陪他皱眉，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邱爷，不就是个男人嘛，实在不行就算了吧，闹得你这么不开心。”

邱梓易叹了口气，这句话这几天顾秋桐已经劝了自己好多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放不开手，说不清心里有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好像是一种近似得不到的不甘心，但不归跟自己同居了这么久，里里外外早就是自己的人了，又怎么会有这种不甘心？邱梓易揉了揉眉心问道：“怎么，还是没他的消息？”

顾秋桐摇了摇头：“邱爷，黑白两道这几天都跟着你折腾着找不归，到处都乱七八糟的。人家都叫不归了，不回来就不回来吧，你身边又不缺人，干吗非要这么强求？”

邱梓易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想了半天慢慢的说：“其实我也不明白，总感觉想要他，但是没有得到，心里……怪怪的。”

顾秋桐瞪大眼睛看着邱梓易诧异的问：“邱爷，你该不会告诉我你还没得手？你们俩一起住了那么长时间。”

邱梓易皱着眉瞥了顾秋桐一眼冷着声音说：“他跟了我那么长时间，该做的当然早就做了。”

顾秋桐软下身子重新靠回沙发懒洋洋地问：“那你干嘛还说想要他又没得到？”

邱梓易不说话，沉默着抿了口酒，过了半天才摇了摇头慢慢的说：“不是这方面，好像是……”说着眯起眼睛挑选着措辞，等到顾秋桐手里的酒全都喝完才接着说：“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心愿。”

顾秋桐奇怪的看着邱梓易问：“多久以前？你跟不归认识了才几天？”

邱梓易不再回答，仔细说起来他也说不清楚，好像就是很久以前的一个心愿，但正如顾秋桐所说，他跟不归认识了没几天，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很久以前的遗憾？

两人正沉默着喝酒，就听包厢门被人敲响，外面顾秋桐的手下焦急的声音传来：“顾老板。”

顾秋桐答应了一声朝邱梓易说：“我去看看怎么回事。”看见邱梓易点头才站起身推开包厢门问门外的人：“出什么事了这么慌里慌张的？”

那人满脸是汗，喘了几口气才压低声音说：“顾老板，吴非又来了，还把把小南给弄伤了。”

顾秋桐吃了一惊：“吴非又来了？你们怎么放他进来了？我不是说这段时间他来了一律给我挡在外面吗？”

那手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垂着头低声说：“可是他这次来一开始根本没闹事，把金卡扔在前台说是来找乐子的，咱们开门做生意，我们也不好让他出去。”

顾秋桐气急败坏的瞪了手下一眼怒声说：“他说是来找乐子就是来找乐子？你们就敢放他进来？一个一个脑子里都是浆糊？”看着手下不住的道着歉，狠狠地一拳打在他脸上，把人打了个趔趄问道：“小南是怎么回事？”

那手下挨了打，摸了一下脸颊就赶紧回答：“吴非来了就点了小南陪着，后来不知道怎么在包厢里就吵嚷起来了，我们赶紧进去，就看见小南被他打得满脸是血……”

顾秋桐气不打一处来，伸着指头点着手下的额头咬着牙说：“吴非可是直的，你什么时候听说过他来枫林点过少爷？”说着不解气的一手挥翻了旁边的一盏落地灯怒声说：“一群废物，现在没法收拾了才来找我？还愣着干嘛？给我带路！”

那手下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在前面快步带路。

顾秋桐看了关着的包厢门一眼，想了想还是没告诉邱梓易，提步跟了上去。

好好一间包厢被弄得乱七八糟，茶几脚上还沾着点血迹，小南缩成一团靠在门边，枫林的几个管事的人正站在屋里。顾秋桐进门时吴非正坐在沙发上挑着眉看着枫林的几个管事，等看见顾秋桐就站起来笑得一脸虚伪：“顾老板终于肯赏脸露个面了？”

顾秋桐冷眼扫了包厢一眼面无表情的问：“吴少爷来我们这里是专门来砸场子的？”

吴非笑了一声又坐下来说：“我跟你无冤无仇的，谁有那些闲心请来砸场子？”

顾秋桐冷笑着说：“跟我无冤无仇？我还以为吴少爷跟我有深仇大恨，怎么就盯准了枫林来闹事。”

吴非正了正身子笑着说：“顾老板这话说得就不在理了。我累了一天，晚上来枫林找乐子，谁知道这个小鸭子不但不会服侍人，还给我找气受。顾老板，你给我评评理，说今天这件事该怎么办？”

第十九章

邱梓易放下酒杯看着顾秋桐出去，枫林的事，手下做不了主意的多得是，顾秋桐被叫出去也是正常。伸手摁了摁额头，邱梓易叹了口气，今天酒喝的有点猛，头也有点晕。恍恍惚惚的，邱梓易觉得自己到了一个什么地方，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站在原地茫然四顾，忽然角落里传来铁链碰撞的声音，邱梓易吓了一跳，警惕的向后退了几步。忽然身后“咔嚓”一声，好像是沉重的铁门被打开，邱梓易忙回过头，惊讶的看见自己穿着一件奇特的衣服，举着火把走了进来。邱梓易确定自己没穿过这样的衣服，也没来过这种地方，恍惚想到自己这是喝多了在做梦，全当看场电影。

穿着奇怪的自己走进来，好像根本没看见屋子里多了个人，举着火把越过邱梓易直接朝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邱梓易跟在他身后，等离得近了，火光照在角落里，映出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邱梓易倒吸了口凉气，这个被缚住手脚用铁链绑在刑架上的人正是不归！难道他这几天不见了就是被人绑到了这里？那这个跟自己长得一样的人又是谁？

只见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样的人把火把凑近不归的脸，看着他的脸呵呵笑道：“害怕了？我还没玩腻你就敢逃，怎么也得付出代价。”说着把手中的匕首凑到不归手腕上，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又微微伏低了身子把匕首搭在他的脚踝上笑道：“先挑了你的脚筋，让你站都别想再站起来。”邱梓易心里觉得奇怪，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就算是这个人家里用来关人的密室也不能这么简陋，别说没有灯，这人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的是火把，甚至不是手电。

不归的脸色似乎很慌张，努力挣扎着，但是被绑得太紧挣扎不开。邱梓易皱着眉头，看着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样的人握着匕首划开了不归的脚腕。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似乎被人撞了一下，邱梓易想起了跟不归亲热的时候看见的他脚腕上的疤，自己也曾经问过他这疤是哪里来的，不归一直都避而不答，难道……自己这是看见了过去的事？

忽然那个“自己”躲了一下，厉声喝问：“谁？”紧接着邱梓易觉得头一痛，猛地睁开眼，眼前哪还有什么黑暗的房间和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仍旧是枫林里熟悉的包厢，桌子上还有自己刚才没喝完的半杯酒。

邱梓易急喘了几口气坐直了身子，确定了刚才自己是在做梦，可是梦境太真实，似乎就是自己的亲身经历一样。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的心理活动自己好像也能体会到，之所以毫不犹豫的握着匕首去挑不归的手脚筋，就是因为不想让他走。邱梓易不知道那件事的前因后果，但直觉就是不归想要离开“自己”，而“自己”想要强留住不归。有些焦躁的拿过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口，邱梓易舔了舔嘴唇，那种心情就好像……就好像自己现在的心情，一定要找到他，不想让他离开，不能让他离开，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他留在身边。

顾秋桐看了看地上的小南，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吴非，冷笑一声冲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那人转身跑了出去，顾秋桐也不说话，静静地站在门边等着。

吴非有些捉摸不透顾秋桐的意思，他知道顾秋桐性格暴躁禁不起挑衅，故意来枫林闹事，想借机给邱梓易的生意捣乱。自己今天打伤了顾秋桐的手下，这人护犊子的很，按说早就该按捺不住，怎么这么平静？想了想挑着眉笑着说：“我听人说顾老板性子辣的很，稍不顺意就跟泼妇一样不管不顾，怎么，顾老板今天这是想装淑女？”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保镖笑成一片，甚至有大胆的低声说了一声：“小娘们今天没人撑腰了。”

顾秋桐瞟了他们一眼，刚才跑出去的人又跑了回来，手里拿了根不长不短的铁棍，顾秋桐接过铁棍在手上掂了掂冷笑一声说：“嘴头子厉害算什么功夫？跟我打交道，还得手上厉害才行。”

邱梓易的思想还没从那场真实的梦境里完全脱离出来，就听见包厢门被人敲响，外面有人喘着粗气叫：“邱爷，邱爷！”

邱梓易思路被人打断，不耐烦的回答：“什么事？”

外面的人声音急的似乎都要哭出来：“邱爷，顾老板受伤了！”

顾秋桐受伤了？邱梓易一愣，顾秋桐性格暴躁，一言不合就要跟人动手，但他身手灵活很少受伤，再加上跟他动手的人多半看着自己的面子不会太为难他，更是让他没吃过多少苦头，今天怎么会受伤了？邱梓易站起身来拉开包厢门看着门外的人问：“出什么事了？”

那人连忙说：“邱爷，吴非那帮人来闹事，顾老板跟他们打起来了，后来吴非动了枪，顾老板被他打中了肩膀。”

居然又是吴非，邱梓易这几天心情本来就差，现在更是差到了极点，冷下脸说：“带路。”又接着问：“叫医生了吗？”

那人忙点着头：“叫了。”

邱梓易嗯了一声，跟着他朝吴非点的包厢走去。怕影响了枫林的生意，顾秋桐特地叫人关上了包厢门，枫林的包厢隔音效果好，站在走廊上，邱梓易还真看不出来这里出了事。带路的人把包厢门打开，邱梓易紧紧皱起了眉头，几步走了进去又把门关上。屋里子一片狼藉，血迹蹭的遍地都是，吴非的好几个手下捂着手脚倒在地上呻吟，顾秋桐还站着，只不过肩膀上一片血迹，顺着衣服已经晕到腰间，左手无力的垂着，右手上捏着他用惯的掌心雷，一脸的狠色。

邱梓易向前走了几步，握着顾秋桐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后，冷冰冰地看着吴非说：“吴少爷今天又闲了，来找我的麻烦？”

吴非看见邱梓易进来也是一愣，他倒没想到邱梓易会在枫林，听说他这段时间都在找一个叫不归的男人，可见是上了心，没想到他这种时候还会来枫林找乐子。深吸了口气，吴非皮笑肉不笑的打招呼：“邱爷。”

邱梓易冷笑：“我还以为吴少爷不认识我了，天天来这枫林闹事，真以为我眼睛看不到这里？”

吴非立刻打断邱梓易：“邱爷这话说得偏了，我可不是来闹事，我是来枫林找乐子的，只不过顾老板看我不顺眼找事，我的保镖也不能坐着不管不是？”

邱梓易挑了挑眉说：“来枫林找乐子？”说着瞟了一眼缩在墙角的小南冷笑着说：“我怎么没听说过吴少爷什么时候好这一口了？”

吴非似笑非笑的看着邱梓易说：“我也是听说邱爷最近大张旗鼓的找个男人，这不是好奇怎么会有人把邱爷迷成这样，所以也来试试吗？”

邱梓易冷冷的说：“那吴少爷试出个门道来了吗？”

吴非耸了耸肩：“依我看枫林实在是该整顿整顿了，一个个都跟顾老板学的……让人消受不起，差点咬伤我。邱爷给评评理，你说我是不是该讨个说法？”

邱梓易摆头让手下人扶着顾秋桐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甩手脱下了身上的西装扔给后面的手下冷笑：“枫林的手下跟顾秋桐学，顾秋桐可都是跟我学的。吴少爷来之前就没想想后果？”说着弯腰抄过顾秋桐手里的掌心雷，还没等直起腰就冲着吴非扣动扳机。邱梓易枪法奇准，就算是吴非的保镖早有准备推了吴非一下，也一枪打在了吴非的肩膀上。

吴非仗着保镖没在顾秋桐手底下吃亏，却一上来就被邱梓易打伤，疼的喊了一声，退了几步坐在了沙发上。吴非的保镖看见主人受了伤，哪还管得了邱梓易的身份？还能站起来的纷纷掏出枪，邱梓易的手下当然也不会放任，虽然枫林里大部分都是普普通通的侍应生，但因为这段时间吴非的事，顾秋桐从邱梓易那里带了几个打手过来。

两边都是剑拔弩张的架势，邱梓易手里握着掌心雷冷笑着说：“吴少爷，你年轻气盛我能理解，只不过你就没问问你家老太爷的意见？”

吴非脸色果然变了变，吴家跟邱家有过节，但比起邱家来，吴家力量还是弱了点，自己的这些行为当做年轻气盛的小打小闹都可以，一旦牵扯到吴家跟邱家，事情就没那么单纯了，所以虽然自己的所作所为父亲都知道，但从来不过问。不过吴家也不是好惹的，如果不是必要，邱梓易也不会伤筋动骨的跟吴家真正对上，没想到顾秋桐在邱梓易心里有这么重，这能让他为这点小事翻脸。

邱梓易看着吴非脸上神色变幻，他既然咽不下这口气想跟自己作对，却又没胆量承担后果，实在叫邱梓易看不起，扭头看了一眼痛的脸色发白的顾秋桐，邱梓易懒得再和吴非纠缠，冷冰冰的说：“吴少爷的气如果撒完了就请便，枫林容不下你这大人物，以后还是别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