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魂录 上——楚怀忧
楚怀忧  发于:2012年10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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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圣明,亦非凡人所能比及。实在是真龙在外,天星脱轨。属下诚心归附,愿同各位武林前辈一起为王爷还巢归位效上犬马之劳!”

“这位是……”韩昭望向说话之人,颜色甚是喜欢,显然对这番言语很是受用,毕竟,这番言辞暗指了韩昭乃是真命天子,迟早是要夺回天下的。

“回禀王爷,属下是悬剑山庄苏云墨。”

苏云衣虽不明白苏云墨话里的深意,但也知道此乃恭维之言,而且他神情诚恳谦卑,实在不像是自己认识那个二哥,当真心痛得很。幸好有我的劝阻,要不,当场起身劝他回头之词苏云衣早已脱口。

“哈哈哈,苏公子果然年少有为,乃后辈之中的佼佼者。他日必然前途无量。”韩昭满意地笑笑,说道。

“多谢王爷金口!”苏云墨甚为自傲地坐了回去。

厅内的很多人也都纷纷站起,表示了衷心与决心。孟魂纷纷给苏云衣做了介绍,尽管苏云衣并不关心他们是谁。

韩昭笑意渐浓,吩咐手下人奉了酒,奏了乐,起了舞。

舞池中的舞者在众人的觥筹交错中翩翩踏来,浓妆艳抹,分外妖娆,裙袖飘飘,彩绸缭绕,一时间让人分不清雌雄,只见那人脚尖轻捻,跃入空中,长袖留地,彩波划动,倏地带上半空,人落地,彩绣还停在空中,盘旋如蛇……

舞者身后的乐师戴着灰色的面具,盘膝坐地,手持琵琶,华丽的音符靡然入耳,如醉如痴,柔软的声音略显中性,竟也一样让人难分雌雄。那词却是:“行云幽幽影,明月脉脉羞。今人不曾见,夜夜藏娇楼。明亮燃红烛,氤氲消金兽。歌女弄丝竹,舞者翻罗袖。淡脂扑秀唇,冷霜凝清眸。软发不堪钗,薄衣难遮愁。啭啭如莺语,飘飘似凤游。可怜商女儿,误被风尘囚。但闻肉食臭,未尝杯中酒。忧苦锁眉头,血泪湿被裘。暮暮歌朝朝,黑夜舞白昼。春絮随风摆,秋叶逐水流。转目岁月老,已是红颜休。顾影心自伤,照镜魂空瘦。花好有人赏,花残有谁嗅?行云何处去,明月下高楼。摘星星不移,物换几度秋。徒留多情人,不堪却回首……”

曲调精妙,配舞更绝,但是这歌词到后来实在是有些讽刺昭王寻欢作乐,荒淫无道的意味,直令韩昭皱眉瞪目,便要发作。众人也从欣赏歌舞的愉悦中觉察出了不对。

但是不待韩昭下令喝止降罪,就见舞者长袖从空而落,直直地打向韩昭的头,韩昭一震,众人一惊,方知来者确实不善。

舞者的长袖直直地打向韩昭的头颅,歌者的琵琶也在一声长调中叩响了机关,数十枚细针如雨一般划过舞者的身下,刺向韩昭。事发突然,距离不远,众人来不及阻拦,韩昭来不及躲避,但是他却镇定自若,想必也是身怀绝技之人,并不忌惮于这小小伎俩。可是他怀中的沈修却在情急之下一个挺身,用身体拦下了长袖,接下了细针。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沈修胸口骨碎,接着百针入脉,血喷三尺。

“修儿,修儿?”韩昭一惊,忙扶起沈修,但是沈修已是回天乏术,奄奄欲绝。

第54章:劫囚者

大厅之内一片混乱,众人一拥而上,与歌舞者拼杀起来。只听得乒乒乓乓十几声后,两人便已经被人制服,押解上前。

“王,王爷……”沈修气若游丝地唤道。

“你怎么这么傻,修儿?他们伤我不到的啊!快,快去叫御医!对,对了,派人去不死庐请孟先生。”韩昭看着他,心痛神慌地说着。

侍卫婢女忙应着,下去了一大推。

“沈,沈修怕是,不成了……”又吐了一口血,沈修艰难地说着。

“不会的,不会有事的。本王不允许你有事,听到没有?”韩昭用袖子帮他擦着血迹,将他抱得更紧了,脸上的神情装是装不出的,只怕这个王爷是真的喜欢沈修。

“沈修,不能,伺候,王爷了。”

“本王不会叫你有事的,修儿,修儿?你挺住,太医马上就到了。”

“谢谢王,王爷这些日子,对沈修的,好,沈修,从,来没有,没有这样,幸福过,沈修,舍,舍,舍不得,王……”沈修说着,眼角流下一串泪珠,然后脑袋一沓,便死去了。

看来,楚怀忧派来的这个奸细,并不是个好奸细。

孟魂平静地看着这一切,而苏云衣却在为沈修的死而难过。

“修儿——”良久,韩昭才失声痛喊,但是并无眼泪。

也许,这个楚怀忧口中的“昏王”,也有真的感情。

御医气喘吁吁地跑来了,见沈修已死,便吓得瘫跪在地,直呼“奴才该死”,把头磕地很响。

“那就死去吧!来人啊,拉出去斩了……”韩昭悲痛地闭上眼睛,抬起头,轻声说道。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御医嘶喊着,被人拖了出去。

韩昭看着厅下已经被捆绑在地的两人,然后叹了气,将怀中人慢慢放倒,冷道:“说吧,谁派你们来刺杀本王?”

“韩昭老贼,你杀我史家一门七十二口,今日不能将你手刃,我愧对我泉下的爹娘!”那舞者恨恨地说罢,嘴中一动,却是咬舌自尽了。

“你的奸计不会得逞的,你也决不会有好下场!我在地府等着你!”歌者说着,便也想要自杀,却被一侧孙胜及时点了穴道。

“关起来,审问清楚。”韩昭淡淡地说道。

两个侍卫将人带了下去。

韩昭继续淡淡地说着:“查一下是谁叫这两人入得府,抄他满门。”

“是。”一个人应着,也退了下去。

韩昭笑笑,站起身,道:“谁也不要妄想阻止本王,谁也阻止不了本王!今日众掌门,帮主率其弟子归顺,本王会妥善安排。他日大事得成,厅中之人便是功德无量,后福无穷。”

孟魂将有些难过的苏云衣揽到怀中,柔和地笑了笑,然后松开他,继续看向韩昭,眼中却又是冰冷的了。

“这么好好的人,说死便也死了。”苏云衣无心听韩昭大放厥词,只是又想到了楚怀忧,愈加伤心地道。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各人命不同的。”我道,喜欢“人各有命”的说法,对于不幸或者痛苦,它是极好的宽慰。

“那个韩昭,真的不是好人吗?为什么那个人愿意为他死呢?”苏云衣痴痴地问我。

“大概因为他对全天下都不好,唯独对他好吧。”

“那两个刺客,会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这么傻?”苏云衣不解地问我。

“大概是韩昭的仇人吧,韩昭既然做了很多坏事,那么他的仇人应该很多的。”

“既然众人归顺了本王,那么从此便脱离了武林盟主的统治,今后吴道涯和盟主令便可以视若无物。”韩昭还在轻描淡写地说着,突然两个侍卫匆匆忙忙从厅外闯入门内。

“启禀王爷,有人劫囚!”两人跪地便道。

劫囚?今天的突发状况似乎很多。

韩昭满脸阴沉地率领众人赶至地牢,从地牢外就听到兵器铿锵的声音,进入一瞧,才发现劫囚者正是离合宫的陆沉和游龙。

陆沉用的武器是一柄弯刀,游龙用鞭,与他二人交战的人是屠雕,叶无秋和黑衣蒙面的暗杀堂。楚怀忧杀了暗杀堂堂主以下的十一个杀手,想必这也是最后一个,也就是暗杀堂的堂主了。

众人一到,便又将陆沉和游龙包围了起来。不过窄小的牢房,如何包围也构不成对陆沉和游龙的夹击之势。

苏云衣担忧地看着孟魂,孟魂平静地站在韩昭的身后,并没有上前搭救他二人的意思。

“一人就地格杀,一人活捉审……”韩昭怒道,但还没有说罢,就觉得背后突然一凉,已经被什么东西挟制了。

不敢回头,不敢妄动。

孟魂握着玉箫,抵在韩昭的背后,玉箫散发着强劲的杀气。孟魂静静地笑着。他出手极为迅速,连一直在他身侧的苏云衣都没有感觉。

孟魂用玉箫轻轻在韩昭的背后划着字,韩昭领会,乖乖说道:“都住手!”

众人惊止,这才发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陆沉和游龙收了兵器,乖乖站到了孟魂的身后,孟魂又在韩昭的背后划了几个字,韩昭愣了一下,然后喝道:“把苏庄主和苏公子带出来。”

众人很快看清了形势,顿旁急如星火却又束手无策,一个个持着武器等待时机。叶无秋和屠雕入了深牢,很快就将束得紧紧的苏远亭和苏云缠带了出来。

苏云衣看到,恨不能马上冲上去,却被我阻止道:“稍等片刻。”

苏云墨见状,慌忙退到了人群里躲避。

“松绑!”韩昭识别出孟魂的意思,又吩咐道。

叶无秋给他二人解了束,但可能是中毒的缘故,两人都无气无力,颓然欲倒,陆沉和游龙上前将二人扶了过来。

苏云衣便再也忍不住了,喊道:“爹爹?哥哥?你们怎么样?”

“没事的,苏公子。我们先离开这里再想办法。”游龙安慰道。

苏云衣紧紧地望着他们,点点头。

孟魂挟持韩昭退到了院中,回头使了一个眼色,陆沉和游龙便携着苏远亭和苏云缠,倏地在众人的眼前消失了,孟魂见人差不多远了,笑笑,然后挽起苏云衣的胳膊,脚下轻起,也飞了起来。

韩昭愣在原地,却是余惊未泯。

众英雄人物,有人慌忙上前,问王爷安,有人拔腿便欲追来,但是孟魂轻如鸿,灵如燕,远远地将来人和暗器抛到了身后。

回到忘归楼,苏云衣来不及卸妆便奔进苏远亭和苏云墨的房间,看到他二人正在床榻之上盘膝凝神,便回头担心地问孟魂:“我爹爹和哥哥……”

“他们喝了过量的软心散,所以就变成了这样。”游龙回答道。

“那会不会有事?”苏云衣担心极了。

“不会的,十几个时辰便能清醒过来,过上几天便能恢复功力。”游龙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苏云衣放心地笑笑,说道。

“不过,我们不得不马上离开这里了。”游龙道。

苏云衣看看游龙,然后望向孟魂,说:“去哪?”

游龙说道:“我们会送你爹爹到余城你外公家避一避,送你哥哥到碧幽谷避一避。”

“这你们都知道?”苏云衣很奇怪他们会知道这些内情,但后来又想这些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游龙没有说话,孟魂笑笑,然后牵着他的手走了出去,扶他坐到楼下的桌上,然后自己坐到他的旁边,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道:“你的伤势怎么样?”

苏云衣摇摇头,说:“没有什么事的。”

“你,要跟着我吗?”孟魂期待地看着他,写道。

苏云衣抱歉地摇摇头。

“你要去什么地方?”孟魂失望地写着。

“我,不知道。”苏云衣犹豫着自己的去向,直到心中想起“前生寺”三个字的时候,他才叹口气,说,“去,去,前生寺。”

“那是什么地方?”

“一座庙。”

“你要出家?”孟魂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可思议。

“不知道。”

第55章:小陆子

街道人户盘查得很紧,城门更是加派了士兵。苏云衣退了妆,陆沉着了妆,两人顺利出了峦城。陆沉骑在马上,只顾驾马上前,原本就颇为冷峻的面容透着微微的伤感,苏云衣是看不出这些的,只是在想,那个孟魂是什么人呢?为什么离合宫的这些人会听他的吩咐?他叫陆沉跟着自己,保护自己,陆沉就真的一路相随,妥善照顾。

“那个,楚怀忧为什么会死?”山路难行,牵马拾级,苏云衣回头对一旁的陆沉道。

陆沉望了他一眼,然后转目望向山头,只道:“前面就是前生寺吗?”

苏云衣回头看到林木丛中的寺庙,记不清楚了,便道:“大概是吧。”

“你说,沈修为什么会死?”陆沉突然问道。

苏云衣本来想问沈修是谁,我及时告诉他,便是替韩昭挡下暗算的那个已死之人。

“因为韩昭对全天下都不好,唯独对他好吧。”苏云衣想到了我说的话,便说了出来。

“是啊,韩昭待他极好极好,不但给他锦衣玉食,还给他治好了打小就有的痨病,所以他就变心了,爱上了韩昭,主人的吩咐他便做不到了,一面是自己的所爱,一面是自己的主子,他哪一面都不想背叛,所以只有背叛自己了。”陆沉突然心痛起来,说道。

“他也背叛了你吗?”借苏云衣的口,我问。

陆沉又望了苏云衣一眼,然后苦笑一声,道:“算不上背叛,我喜欢他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他不喜欢你?”我继续道。

“都是为主子办事的,聚少离多,我的心思他大概还不清楚。”

“沈修是个重感情的人,你也是。”

陆沉冷冷一笑,然后望向云空,静静的云空飞着疾鸟,片刻,他突然痛道:“他重感情,是啊,可是他重的是那个王爷给他的感情!”

“感情这种事是很难说的,很多时候,不是人能左右的。”我只能这样宽慰。

“沈修大我两岁,我刚到离合宫的时候受到他的照顾,虽然他自己都有病在身,但是他还是很细心地喂我食物,替我沐浴。我含羞地叫他修哥哥,他笑着叫我小陆子。但很快,我就被带进暗室学武功了,隔很久才能看到他一次,但看一次,他就瘦一圈。我当时就想,要是我能我替修哥害这个病该多好。修哥话不多,我像他,也不喜欢说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告诉你这些。”

苏云衣不明白其中的情思,但我是清楚的。不像楚望天对霍雯霜,不像韩起对秋明水,陆沉对沈修的爱是安静的,是幽深的,安静的就像这秋叶点碎湖面,幽深的就像这绝谷回荡啼声,我道:“死亡并不是爱的终结,只要有一颗心在跳动,那份爱就会延续。”

我,就是萧寒对于航爱的延续。

落叶铺路,山上似乎更冷。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前生寺前,陆沉叩响庙门,开门的小和尚引他二人进了寺庙。苏云衣转到庙堂,看着素净的堂内一尊铜制佛像高高在上,苏云衣便自行跪了。陆沉站到一旁。

“这里,真的能让人好受一些吗?”苏云衣问我。

“暮鼓晨钟狮子吼,佛门妙音最能度化人心。”

“楚怀忧,他真的让我好难受,一想到他,我就会好难受。”

“嗯。因为你心里已经有他的缘故。”

“阿弥陀佛,苏施主,别来无恙?”无缘大师从厅内走过来,依旧是得道高僧的慈祥之像,他笑着对佛前的苏云衣道。

“求大师收留。”苏云衣回头看向无缘,说道。

“哦?苏施主的意思是……”无缘不解地问。

“请大师收留。”

无缘微微一怔,笑道:“记得老衲曾经说过,施主面相富贵,与佛无缘啊!”

“无论如何请大师收留。”

“如果是有什么为难之事,施主尽可在寒寺住下便是。施主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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