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王爷的故事 上——薄荷夏夏
薄荷夏夏  发于:2012年10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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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朕问你,服下这种药的人,是不是真的病入膏肓,无他法可医?”

凤怀璧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感觉到自己几乎已经有点站不住脚。耳边反反复复都是方才太医所说的话,

若非病至骨髓,无药可医,寻常大夫绝不会铤而走险,让病人服用此药……

病至骨髓,无药可医……

他,他到底遇到了什么,怎么会让自己病到这种程度……

“据老臣所知,确实如此。此药一旦被病势反噬,那么毒性之烈不在鹤顶红,断肠草之下。”

耳边轰然一声,让凤怀璧周身软倒,几乎要跌坐在地上。他虽然竭力强撑,可是到了此时此刻,他的双腿几乎已经迈不出一步,仿佛只要稍有一动,整个人就会倒下去一样,

“陛下?”

地上的老臣看到凤怀璧面色如纸,即便不明就里,可也不由紧张起来。他膝行向前,想扶住凤怀璧,可是没想到手刚一伸出去就被凤怀璧狠狠甩开,

“朕,朕要去见他……朕……”

凤怀璧神色已乱,亦不知自己慌神之下说出了什么。他神色凄迷地走到屋外,风若刀割,连带着心也一点一点冷下去,

不,朕为什么要去见他。他满腹心计,骗了朕一次又一次。他该死的……

他的眼前,好像只有那一日孙昊阳被带离时凄凄切切的眼神,

他说,这一次我把生死都交到你手上,

原来,自己以为是在梦里听到的话,是真的。

他说,也许这一走是永别。我拼了命也不要忘记你,所以你也不能忘记我。

“不,不是的……”

凤怀璧茫然地推开跪在自己面前的太医,急急忙忙向御书房外走去。

森冷静默的冬夜,连宫闱的灯火都不能让他温暖起来。

偌大的,金碧辉煌的空城里,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寻他。

“朕没想过要你死,真的,朕没想过……”

他走到石阶前,结了冰的大理石板让他脚下一滑,他狼狈地扶住一边的栏杆,但还是跌在了石阶上,

身后宫人们的惊叫声已经不能入耳,他不知道,那个让他视线模糊,不能视物的,原来是眼中的泪……

第 18 章

次日一早,鲁扬刚一步入御书房就听到宫人们在窃窃私语昨夜里的事情。而他急急忙忙从子卿的水榭赶过来,为的也正是此事。

孙昊阳的情况他在子卿那里已经听了个大致。虽然还没弄清楚孙昊阳为何在消失的短短几天里会病成这样,但此事关乎他的性命,此刻若再不告知凤怀璧,只怕日后他会抱憾终身。

然而,等鲁扬赶到御书房正打算禀明一切的时候,此时的凤怀璧已一身正装,正欲往昭阳殿去。鲁扬迎面见他走来,慌忙俯身行礼。

“你一夜未归,擅离职守,待会退朝后自己到刑部领罚去。”

凤怀璧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鲁扬,似是已经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可他不等鲁扬开口就迈开步子向前走去。鲁扬见状,忙道,“陛下,臣有事禀报……臣……”

“有什么事等退之后再说。”

凤怀璧语气淡淡,与平常无二。鲁扬一时心急,顾不得礼节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凤怀璧的面前,再重重跪下,“臣有要事,请陛下听臣一言。”

这么一来,平日里与鲁扬交好的宫人们都不禁为他捏了把汗。昨夜里凤怀璧的反常已经让御书房里里外外胆战心惊了一晚,现在这个鲁扬还不知死活地跪在这里拦路,难道他就不怕惹得龙颜大怒,性命不保么?

鲁扬在宫里人缘素来很好,所以几个资质较深的老宫人看到凤怀璧微微敛眉之后,赶忙悄悄向鲁扬使眼色示意,可是这人好像是木鱼脑袋,就是冥顽不灵,偏偏在这种关头更凤怀璧拗上了,

“你想说的是孙昊阳的事?”

鲁扬被凤怀璧一下点中心事,正要点头称是,可是当他看清凤怀璧面上的神色之后,没来由的,他有些失望得说不出话来。

他能肯定昨夜里,两位老大夫一定已经向凤怀璧说明了一切,可是听完了真相之后,该是如此平静甚至近乎冷漠的反应?他从凤怀璧的脸上,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仿佛正在说着的这个人,与他没有一点关系,

“是,臣是想……”

“如果是他的事,那不必说了。朕自有打算。”

凤怀璧淡淡地将他的话打断,“孙昊阳的这件事疑点太多,朕认为有必要彻查,但朕不希望你再插手这件事。另外,之前交代给你的那件事,可以着手去办了,禁军中的好手任你挑选,但这件事,我要你立下军令状,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样子的凤怀璧让鲁扬不得不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他跟随凤怀璧多年,很清楚这个主子极少感情用事。仅有的几次,都是为孙昊阳而破例。可是这一次,那个人明明都已经缠绵病榻命悬一线了,他为何还能如此镇定自若,像是全然不把这件事放在眼中。

“可是陛下,孙……”

“够了!”

凤怀璧的声音陡然提高,鲁扬立时噤声,不敢再有多言。凤怀璧已然动怒,面上尽是不耐之色,但鲁扬很清楚地看到凤怀璧眼中满是血丝,想必昨夜不能安寝才会如此。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凤怀璧今日的表现有些异常。

“朕知道你与他交情不浅,但孙昊阳此人心机不浅,现在又身处阿木尔的阵营,所以朕对他不得不防。另外,朕仔细考虑过,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未免太过巧合,不排除人为可能。朕考虑到你与他有朋友之义,如果他真图谋不轨,你的立场也很尴尬。因而这次的事朕会派合适人选去办。你只需要专心做好手头的事,其他的不必多问。朕的话就说这么多,望你不要因情误事。”

最后的‘因情误事’四个字,更是说得有几分狠意,听得鲁扬一阵头皮发麻。可等他看向凤怀璧时才蓦然发现,这四个字好像并非针对自己,倒更是像凤怀璧在自言自语。

他怎么忘了,凤怀璧现在的身份是一国之君,再不是从前那个逍遥王爷。现在的凤怀璧就算有心亦不可能为孙昊阳全心付出,何况两人之间已经……

自己被子卿的一番话扰乱了心神,只想到了孙昊阳处境危险却没有注意到这一连串事情的背后也许各自联系。凤怀璧一早就提醒过自己,苏远回这个人深不可测,如果这整件事真的是他设计而成,那么这一招无论是对孙昊阳亦或是凤怀璧会产生多大的打击,可想而知。

他的手里,捏着孙昊阳的命。

“要是想明白了就退下吧。朕还有正事要处理。”

整整一晚的辗转反侧让凤怀璧刚刚复原的身体大有些不胜负荷之感。昨夜里,他差点就按捺不住心底的恐惧亲自要往别院看一看孙昊阳,但最后仍是强行克制了下来。他逼着自己冷静地把整件事重头到尾想了一遍,被掉包的药单是阴谋的第一环节,为的是让自己看出药单的问题进而派人前往别院试探,借着,苏远回故意在鲁扬面前露出破绽,引鲁扬深入别院一探究竟。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他不费一兵一卒就达到了威胁自己的效果,

可是他是如何知道自己与孙昊阳的关系?又如何知道自己会为一个孙昊阳放弃统一北族的大计?

阿木尔,你到底是小看朕了。孙昊阳这步棋你固然走得精彩,可惜你错估了朕。朕可以选择孤独一生,也决不会让大鹓的江山落入你蛮族之手!

晏后自那日私宴上将自己怀有身孕一事告知琅嬛之后就一直为此事忧心。自己与那风流公子虽然只是一夜情缘,但相识之初,她早已将一颗真心奉上,甚至不惜为他嫁入深宫,甘受宫中夜夜的清冷与寂寞。

可是她心里亦明白,那公子身边美眷如花,红袖盈香,他游走花丛何曾对谁真的动心动情过?如今自己已嫁作人妻,不敢再奢想常伴左右,只愿他念在骨肉亲情,留下这孩子,也算是为他二人相好一场留下些明证。

这段时间里凤怀璧虽然还是常常忙于政事,但已不像是之前那般将她冷落在后宫中,虽不在她宫里留宿,但每一日也都会来她宫中小坐片刻。两人之间的关系在外人看来真真是恩爱有加,相敬如宾,但究竟如何,也只有彼此心知肚明。

这一日她刚送走凤怀璧,前脚才踏进寝宫,琅嬛后脚便跟了进来。她来得如此突然,让晏后大有些措手不及,尤其是在看到她面色泛白神色慌张的样子之后,晏后急忙让下人们都退到宫外守着,自己则是小心把她扶到寝宫里安置好。

“姐姐这是怎么了?怎地如此狼狈?”

晏后话还没问完,只见琅嬛猛地将自己的衣袖撕开,露出里面染红的里衣,晏后见她伤得如此严重,心里的疑问更深。她立即取来药箱,拿出上好的伤药递给琅嬛。但琅嬛只是默默摇了摇头,径自将扯下的衣袖撕成片,然后紧紧裹在伤口上,

“只是皮外伤,不碍事。”

她手臂上的血已止住,可大片的血色还是看得晏后心惊肉跳。她在琅嬛的一侧坐下,担心地开口询问,“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伤到姐姐?”

“鬼门的人来京城了。我在执行任务时受他们阻挠,险些被他们擒住。”

琅嬛脸色煞白,显然是心有余悸。她手臂的伤不算深,可是现在回想起方才的凶险仍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鬼门?”晏后赫然一惊,整个人几乎从座上站起,“两位宗主不是在汴州么?怎么会跑到京城来?”

“汴州那里的情况我并不了解,只是公子之前传信给我,说他遇到了麻烦,一时抽不开身,要我多盯着你这里。另外,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琅嬛说完,便向晏后递去一只白色的瓷瓶。晏后睁大了眼,面上满是惊恐地向后急退了数步,“这,这是什么?”

“妹妹别怕,”琅嬛一看她这副惊恐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她笑着摇摇头,按着受伤的手臂慢慢从座上站起身,走到晏后的面前把药送到她的手里,“这药对你与孩子都无害。这药适量服用可以延后产期,但绝不可多食,否则对身体绝无好处。”

晏后从琅嬛手中接过药的一刹那,感觉到自己的心像是在地下天上走了一遭。方才满心的失望顷刻间化为乌有,剩下的,是满心的欣慰与欢喜。

他到底还是在乎这孩子的……

“公子说了,你只管把这孩子生下来,他是孩子的爹,定会拼尽全力保你们母子平安。日后,他还会让这个孩子登上王位,君临天下。”

能得他同意留下这孩子已经让晏后感激不尽,现在再听琅嬛这么一说,她顿时感到心头一热,面上也泛起一抹艳丽的潮红。这时间喜上心头,衬得她越发娇艳可人起来。琅嬛瞥见她面上笑靥如花,心里虽不是滋味,可也不能放在脸上,只能昧着心对她笑道,“妹妹这下子该放心了吧,公子对你如此用心,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了他。”

“这是自然。我对公子绝无二志,这个姐姐最清楚了。”

晏后此时也察觉自己有些失态,忙收敛了笑容,转而又执起琅嬛的手,扶她在座上坐下。琅嬛轻轻一动手臂,受伤的地方还痛得厉害。她心中狠狠暗骂了一番,然后对晏后嘱咐道,“鬼门的高手已经注意到我们在京城的势力。这一次我本是奉公子之命刺杀神医修冷秋,但没想到他身边有白氏一族的人保护,本来我可以全身而退,可途中遇上埋伏,险些性命不保。你在宫里也要处处小心,毕竟鬼门与朝廷牵扯甚深,日后我也许不能经常入宫见你,一切都要凭你自己应付。”

“公子为何突然对鬼门的人动手?他从前不是最忌惮与鬼门正面冲突的么?”

晏后寻思了一下,不禁为那远在汴州之人悬起了心。而琅嬛只是无所谓地笑笑,劝她宽心,“就我所知,不久前汴州城里传来消息说鬼门宗主不知因何突然走火入魔,神智尽失,他原本功力就深不可测,现在发起疯来更是神人莫敌,公子知道鬼门中这个深居京城的修冷秋艺医术最为高明,一旦将其除去,那鬼门中人对这个走火入魔的宗主就更无法可想了。”

不知何故走火入魔。这样的话晏后一听就心里明了了。这凤家人个个都是人精,怎么可能是无缘无故“突然”就走火入魔?这其中,只怕与公子大有关系吧。

“可是姐姐现在已然受伤,实在不宜再冒然出手,要不要我……”

“千万不可!”

琅嬛想都不想地将她打断,“我们已经暂处上风,现在要避其锋芒,蛰伏一阵再出也未尝不可。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要应付凤怀璧,还有那个北蛮的王子。我听说几日前凤怀璧将自己的贴身侍卫派往北方,不知意欲何为。但我想这件事应该让更多的人知道,你明白的吧?”

琅嬛阴恻恻地一笑,伸出手在晏后尚未隆起的小腹上轻轻抚了抚,“公子的大计,就寄托在小主人身上了。等公子事成,你居功至伟,公子一定会补偿你这段时间所受的委屈地。”

“妹妹不敢居功,只求一生陪伴公子。”

晏后微红着脸,眼中尽是宠溺之色地望向自己的小腹。这里孕育的,何尝不是她的希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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