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归——静水边
静水边  发于:2012年10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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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殇怒了,一脚将人踹翻在地上,咬牙道:“一帮废物,我要你们何用?!”

呼延苍没有说话,他盯着小八半晌,突然抬手,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个鸣镝。

下一秒我那不大的不归阁庭院里已经整齐的站满了一排麾士。

尧殇微微变了脸色,有些森然:“大单于,在我的地方你布下如此重兵,是为何意?”

呼延苍没有说话,径直抱起了小八,行到门口被我拦了下来。

“让开。”呼延一根手指都没动只用内力就将我震开了一米以外,我撞在门上骨头都疼,急怒道:“你给我站住?!你难道想要了小八的命吗?!”

呼延面无表情的抬头看我:“我让他呆在这才是要了他的命。”

我“哈”了一声,讽刺道:“你知道闽南多远吗?你信不信没有伏雪你连宋嘉都没出小八就熬不过去?就算我把伏雪都给你了,车劳马顿日夜颠簸,你就算一天给他喂十只伏雪他也撑不过一天,你还要现在走吗?!”

呼延抿着唇,眼睛通红的看着我,他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就看见小八揉着眼睛的醒了过来。

“四哥……”小孩儿望了望我,又看了一眼呼延,轻轻的皱了眉:“阿苍,你是不是又为难四哥了啊?”

呼延低头看着他,半晌突然笑了笑,温柔的带着宠溺的味道:“阿八,你还疼么?”

小八下意识的点点头,想想不对又拼命的摇头,见我们都在看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

他转过头看着我突然道:“四哥,你之前答应给我的泥人偶可别忘了啊,我要最大的那个。”

见我点头小八才放心的合上眼,嘴里嘟囔着:“我有些困呢,先睡了啊,别吵醒我……”

呼延低头看着他许久,最后终于回到床边将人轻轻的放下。

我对尧殇使了个眼色示意所有人都出去。

庭院里呼延的麾士已经撤了,我刚松了一口气就看见东谷还在鬼鬼祟祟的四下张望,“哎,你说大单于的人都是躲哪的啊,这来去也忒快了吧。”

我翻了个白眼不打算理他,回头就见尧殇正看着我。

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正打算走开就看见他快步走向我。

“你脖子……”尧殇伸手,还没碰到就被我闪到了一旁,抬了一半的手臂僵在半空中,表情很是尴尬的阴沉着。

我这才想起刚刚被呼延掐的脖子,大概印子深的有些扎眼了。

“哦,没事,没伤着,劳王爷你关心了。”我摸了摸脖子,还算恭敬的给他行了礼。

尧殇继续沉着脸,“哼”了一声,半天才又问了一句:“那药还有么?”

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赶忙答应:“有的。”

尧殇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回头刚走出几步,又背对着我嘱咐了一句:“晚上记得擦。”

我被他这么一搅合到弄得尴尬至极,东谷临走前更是暧昧的冲我直眨眼:“荣宠啊,徐大人,真是荣宠啊~~”

我:“……”

将不归阁留给了小八和呼延,茕兔重新给我找了间厢房,居然与尧殇的寝卧离的极近。

我当即就黑了脸:“没有别的屋子了么?”

茕兔表情未变,完全就是一副你爱住不住的语气:“没了。”

我咬牙,瞪着他,后者好整以暇的让我瞪。

最后自然是我败下阵来,没办法,眼神不够犀利,搞不定他那张死鱼一样的脸。

茕兔吩咐下人为我整理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被我叫住了:“那些人,你查出来了没?”

茕兔想了想,倒也没瞒我:“算是有点眉目。”

“哦?”我倒挺佩服他这速度的,挑了挑眉有些好奇:“是谁干的?”

茕兔看着我,也不急着说,只是问:“你确定想知道?”

我有些不爽:“什么叫我确定想知道?小八可等着解药呢,我当然要知道是谁。”

“巫盅毒。”

“……”

茕兔微微垂下了眼睑,唇角勾了弧线居然透出点暖意来:“巫盅毒,西域的圣品,想必这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敦煌神子的坐下第一毒手的得意之作。”

“其实我们家王爷也很好奇。”茕兔看着我眼底微微露出了笑意:“荆川,哦,不,是神子殿下,到底怎么解释这巫盅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二十二章

四匹牡丹行到门房,马脖子上还挂着铃铛,老远就叮叮当当的很是烦人,我刚练完功经过门口,就看见一人缓缓伸手,指尖如玉掀起了车帘。

不知火一身枣红的裙装,下摆绣着芍药,衬得他肤色晶莹五官玲珑。

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见男人穿女装能穿的这么自然,比起那姑娘来还要美上几分。

来人见了我,难得心情不错,开口道:“徐大人,你早啊。”

我点点头,想了半天还是问了句:“你怎么来王府了?”

不知火借了车夫的力从马上下来,仍是高脚屐,音色清脆的扣在石板路上,步态轻缓婀娜,他微微拢了拢头发行到我身边,随口道:“来解决点事情,不知舍弟伤势如何?好些了么?”

我知他说的是小八,点头道:“伤势暂且控制住了。”

不知火没答话,在快到前厅的时候突然扔了个瓶子给我:“这药你每隔三个时辰给他喂一次,连服七七四十九天方可把毒除尽,切记服药后会如万蚁蚀心,痛苦难当,半个时辰之后方可消散。一定要有人陪着他,以免他熬不过咬舌自尽了。”说完,也不理我径自进了厅门。

我拿着药瓶抓了抓头发,转身改了回房的路线。

不归阁没有多余的下人,我正想叩门,就听见房内呼延和小八的声音,似是叙叙的说这话。

小八的声音很虚,大多都是呼延再说,有时小八也会答一两句,呼延的声音难得温柔如水:“等你伤好了我们就回家,你不是一直想看我弯弓射大雕么?烤羊节也快到了,酥盐羊腿是你喜欢的吧,我烤个大的给你吃啊……还有你三姐的坟,上次我们种的白杨也该长大了,到时候一起去祭拜她,你去看她她一定开心的。”

我听着不知为何觉得鼻酸,小八轻轻笑着说好,过了半天才又软软的道:“阿苍,我要是撑不过去你也不要为难四哥他们,把我带回家,葬在三姐的旁边,这样……”

下面的话我没听见,大概是被呼延捂住了嘴。

我定了定神,推门跨了进去,呼延猛的转头看到是我,眼眶微红,冷道:“你来干嘛?”

“解药拿到了。”我晃了晃手里的瓶子,坐到小八床边握着他的手,原本还满是肉的手掌现在只剩下皮包骨了。

我有些心疼的闭了闭眼,将他轻轻的抱了起来,小八安静的伏在我怀里,低低的喊了声:“四哥。”

“恩。”我摸着他头发,将瓶子交给了呼延吩咐道:“每隔三个时辰进一次药,坚持四十九天才能彻底拔除毒性,服药的时候会非常痛苦你一定要陪着他,熬过去就没问难题了。”

呼延僵着脸,但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我放了心,转头看着小八,突然笑了笑问道:“小八,你还记得你原来的名字么?”

小八有些狐疑的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收了笑,为他盖好被子站了起来:“记得就好,从此以后你就不是小八了,八命和你再也没有关系,我也不是你四哥,记住了么?”

小八一瞬间张大了眼睛,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我。

我不再看他,转头背过身去:“你和呼延回了塞北就不要再回来,我徐子弃和你再无任何关系。”顿了顿,我冷冷道:“你行跪礼,发誓再不用画艺,当下出户八命。”

小八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跪在我脚边,声音已经隐隐的带着哭腔:“冬不寒,谢四哥和师父多年来的养育之恩,感激涕零,无以回报。”

我从腰间抽出匕首,低头割了他一缕碎发,看着一直在地上颤抖的肩膀狠下心没有去扶,呼延一直在边上看着,见我收了匕首,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来。

我对他笑了笑:“你带他走吧,好好待他,从此以后他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呼延盯着我,然后恭敬的弯下腰对我行了个匈奴的叩首礼。

尧殇找到我的时候我正蹲在不归阁门口,看到他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某人倒是一脸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午膳,你不在房间。”

我撇了撇嘴,继续蹲在地上,心想这人真够别扭的,说话还要说个半吊子,想要和我吃饭就直说,我又不会笑话他。

不过想来,每次都是在我很消沉的时候这人就会出现,实在是孽缘啊孽缘。

“你快点起来。”显然被我磨的有些失了耐心,尧殇的脸色很是难看。

我也不爽:“我就不起来。”

尧殇怒了,咬着牙的低吼:“你到底起不起来?”

我乐了:“我就不起来,不起来不起来不起来,你能拿我怎么样啊,恩?”

尧殇显然没有遇到过我这种癞皮狗模式的人,既不愿意屈尊拉我,又觉得不叫我起来很没面子,正一脸纠结的越来越狰狞。

我玩心过了才觉得自己有些幼稚,自嘲着正要起身就突然看见一只手伸到了我面前。

尧殇别过头,臭着脸不看我,耳朵却诡异的泛了红:“起来啦。”

我看了看面前的手,又看了看他,突然很是尴尬,不知道要不要把手放上去,正犹豫着就看见东谷从远处跑了过来:“王爷,午膳都准备好了,您还不来么?”

尧殇的手已经收了回去,我大大的松了口气,下一秒就站了起来,然后尧殇的脸色很明显又黑了一层……

在饭厅看到不知火的时候还有些出乎意料:“你还没走?”

不知火翻了个白眼:“我走不走不关你徐大人什么事吧。”

我想想也是,便不再多说什么,坐到了饭桌边。

吃到一半的时候有门房进来通报说是大单于辞行,特来通报,感谢贵府近日的款待。

尧殇看了我一眼,无意问道:“你不去送?”

我摇摇头,捡了个鸡块放进碗里:“不用,没什么关系了已经。”

不知火倒是少有的表现出点讶异来,眨了眨眼睛,但也没多说。

东谷显然长舒一口气:“还好这次大单于没追究啊,还好还好。”

不知火“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好追究的?和我们又没关系。”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转向茕兔:“你查出来了?幕后主谋是谁?”

茕兔不说话,继续低头吃饭,只当没听见,我有些急了,刚要再说就被尧殇打断了话头:“你不用问,不必知道。”

我冷笑:“什么叫不必知道,小八可是我弟弟!”

尧殇仍是淡淡的看着我:“可他现在已经不是了。”

我语塞,一时都不知道摆什么表情。

不知火眼光在我们两之间来回瞟了瞟,嗤笑道:“你何必苦苦瞒他,就算查不出来大单于也不会怀疑我们敦煌,血浓于水,再怎么样也不会变的。”

“什么意思?”我不解,看着不知火。

“哟,你居然不知道?”不知火脸上微微出现了得意的神态,骄矜带着可笑怜悯的看着我。

我嘴里苦的难受,心脏跳的肋骨都疼,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然后我听见了尧殇的声音,坚冷如磐石:“这里是本王的府邸,你一个娼妓在这里乱吠什么?”

不知火大概第一次受到这么重的打击,整张脸都青了,我刚看他张嘴一旁的东谷就先冲上去点了他哑穴。

尧殇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下次管好你带来的人。”

东谷一句话也不敢说的连连点头,连拖带拽的拉了不知火下去。

我还沉浸在刚刚的娼妓一词里,拿着筷子半张着嘴不知道干嘛。

尧殇敲了敲我的碗:“吃啊。”

我愣了愣,继续低头扒饭,想了想又抬头看了他几眼,最后终于憋出一句话来:“他在这儿是不是?”

尧殇顿了顿,没有说话。

我又重复了一遍:“他在这儿是不是?”

尧殇放下了筷子,转头正视着我:“你想多了,徐子弃。”

我低下头,扒了口饭,含在嘴里却咽不下去,眼睛酸疼酸疼的厉害。

尧殇轻轻笑了笑,慢慢道:“我认识你这么久,一直觉得你很讨厌,又自私又冷静,虽然不聪明,但想事情也还明白,偏偏只有碰上那个人,你貌似才会这样。”

我不说话,感觉噎得慌,给自己盛了碗汤。

尧殇低敛着眉目静静的看着我:“他有那么好么?他不是骗了你么,为什么你还忘不了他呢?”

我霍的转头看他,心里憋了团火,着实激动的厉害,拿着筷子的手都在抖:“我一直不是什么好人,我自己都知道,我自私又怕死,心还狠我连看见那傻子皇帝都没什么同情心,洛书死后我都能拿她的尸首当靶子。”我顿了顿,声音控制不住的带了疲:“他愿意接受那样的我,为什么却不相信我也能接受骗了我的他呢?”

尧殇半晌没有答话,过了一会儿才道:“徐子弃,你没有你自己说的那么差,你很好,不好的是他。”

我摇摇头,将脸埋进手臂里。

尧殇又问:“你从来没想过要忘了他对么?”

我点点头。

尧殇不说话了,过了许久我突然感觉有人轻轻的摸着我的头顶。

我闭上眼,难得的终于没有躲开。

晚上照例练功沐浴,刚擦着头发回房就看见尧殇守在我门口,一看就是等了一会儿的样子。

我正想问他干嘛,老远他就扔了我一个东西。

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张面具,有着奇怪的图腾和孔雀翎毛。

“这是做什么?”我有些嫌弃的拎在手里觉得实在是难看的紧。

尧殇显然看出了我的心思,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宋嘉的祈福节,快立秋了,自然要祈求丰收,硕果累累,你来宋嘉那么久也没热闹过,今晚就去看看好了。”

有热闹凑我当然开心,把面具戴上了才想到他:“你不去?”

尧殇甩了甩袖子一副看不起我的表情:“本王可没你那么闲,忙的很。”说完,招呼也不打一声,只留了个背影给我。

我啧了啧舌,心想这人又哪里吃错药了,这么凶干嘛。

宋嘉比凤凰城大了不少,人自然也就多了一倍,我把面具横在头顶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四下逛着。幸好出门前准备了零碎银子,糖人和海棠糕买的也够分,我吃的舒爽心情实在大好。

城中央搭了祈福的四方台,平头老百姓都规规矩矩带好了面具,我想了想也把面具拉下来遮住了脸,嘴里还含着糖人舍不得吐了。

人流渐渐多了起来,大家都往台子那里挤,我抱着东西,被挤得里外难受,正挣扎着突然觉得腰间一紧,下一秒便被带进了一个怀里。

我带着面具,视野被遮着除了那人胸口暗红的燕子刺绣别的什么都看不清,鼻子还被不轻不重的磕了下,酸疼的我眼泪都彪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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