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唐明月(FZ)下——年爱
年爱  发于:2012年10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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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也知晓,人民的情绪是很容易被牵涉到自身利益的事情煽动,往往不辨真假,盲目站到与自己同一阶层的代表一边。而最底层民众间的谣言,又往往是传播最快,也最不容易被上层察觉的。

“具体的内容,毕竟是过去的事情,我也就不跟您多说了。我只告诉您,这次充羌之乱,整个国家看上去是风平浪静的度过了,可都是那些世家大族不计损失为代价,拼命弥补出来的效果。这一二十年那位安然无恙端坐皇位,也是这次出手震慑的结果。那位以此同苏卢二人交换了两个条件,一是他不愿意便不必理会朝政,二则是建了一所宫殿。”

明明是手头没有任何权利,也没有多少心腹至交,在宫中受着层层叠叠的监管的人,到底是何时做出了这样的手脚?

唯一不怎么管的时候,怕是也只是刚好在巡游的时候吧?

不过是稍微放松了监视,放他出去巡游了一下而已,就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倘若是认真的想要拿回权利的话,又该是怎样的情形?

小记子看了看唐礼没有波动的表情,弯腰道:“至于其他的事情,我觉得,还是殿下自己亲眼去瞧瞧更为恰当——那位没有亲口告诉你的,想要让您自己去辨认与决定的,需要您自己想清楚明白的。”

“条件是什么。”唐礼突然问,小记子躬身跪下,“我只求殿下,放过陛下,不要取他性命罢了。”

“哦?你就这么确定,我会想要杀了他?”

“不然,殿下今日又是为何入宫呢?”明明已经知晓了底细,却还是愿意偶尔入宫作陪,这其中的究竟,他如何不明?

“这样来说,你也知道阿离才是父皇吧。我看唐月对你并不好,难道那个男人比得上我父皇待你半点好,值得你这样。”

即便是如今,唐礼仍旧是尊称阿离为父皇,不怎么愿意改口叫“阿离”了。

小记子慢慢的道:“只是关乎一个约定而已。”

一个,终生追随唐月的约定罢了。

“殿下腰上的木佩,便是信物。”

唐礼握住腰间自打收到便再没离过身的木佩,沉默。

那是父皇赠与他的生辰礼物与定情之物,然而……

早在那个时候,父皇便已经替他布置了这样一张,看不分明深浅与宽广的网了么?

自己到底错过了多少……

小记子再行了个礼,“殿下,我退下了。殿下倘若想要知道些什么,不必再来寻我了。我只负责传递最开始的消息,其他的自会有人来替殿下您引路的。您可以回去,拿出您的信物,问问您的王妃便可以。”

——

“便是这里了。”

阿离抬头,一泓碧水,烟波渺渺。

“大人!”身后数人试图以身先进探路,但阿离自行举步,涉水而上。

就在阿离踏水瞬间,海国几人分明见得有结界弹出,谁知刚刚一碰到阿离,“啵”一声,笼罩了此间的结界消散无形。

这结界百年来从未被攻破,在阿离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几名海国人心头一颤,热流狂涌:这便是他们的月神!

却说明明是深不见底的幽谭,阿离却平平稳稳的立于水面。他如履平地,直走无阻。

随着他每一步踏出,落脚的水面波纹便一圈圈荡漾开去皱了一池的静水。

而后有薄雾袅袅,轻纱如梦,掩蔽人眼。

阿离踏水而行,入雾迷途,渐行渐远。

不多时,便见一座白壁宫,石柱高耸,夹着一条长梯直上。

倘若不说,这里网址便只觉得是一处仙人之地,桃园之方,分明是避世安然的好处所,哪里会知晓这里掖藏了无尽的邪恶与血腥。

阿离一行人直直往内,也没遇见半个守卫拦路,直到越行越深,方才见到了来往的人。

“你们——!”

未及出口,已然命丧黄泉。

“大人!吾等这便替大人扫清路障!”

话音刚落,几人飞扑而上,尽展海外之民的勇狠。

这些,便是不断进攻海国,妄图夺走他们月神,抢走他们明光的敌人!

月神的光辉,又岂是你们这些无妄之辈可肖想的!

这几人都是海国精英里的精英,术法武术皆是精通,因着对月神狂热的信仰,夺其性命来毫无畏惧退缩之意,个个以一当十,自杀出数个血圈来。

这宫里的人,许是太久无人攻入,太平日子过得久了,身子骨懒惰不堪,哪里是这些天天超强度训练的人的敌手?

便有那迅速反应,迎头反击的人,又怎抵得上这些因为有幸与心目中的神只共同战斗而近乎疯狂了的人?

鲜血的味道传过来,站立不动的阿离闭上眼,开口:“海里,你听得见吧?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跑。”

长廊尽头,尚在幽冥水中的人双手猛然向上挥出!

跪在圆洞边侧的,早先失了双臂的男人“噗通”一声倒地,两眼直望着水里的人,眼神闪闪发亮。

千狐把双手握了又张,摇头晃脑开始伸展身子,一脸跃跃欲试。

她舔舔嘴唇,望向阿离。

月斩出鞘,冷冷的光泽。

阿离手指拂过月斩,黯淡的刀身忽然之间明亮起来,映照着阿离无双的容颜,叫人错觉:皎皎明月,出于夜西。

阿离睁开眼,嘴角含笑,眼神柔和,再温柔不过。

而月斩微微鸣动,似乎是心脏在跳动,有什么东西因为这淡淡的血腥味而复苏,蠢蠢欲动。

这一刻,千狐知晓,阿离的理智已经消失。

她唇边勾起笑容。

好好释放你压抑许久的情感吧——那些融合进了我们血脉的杀戮欲,铸成了我们生魂灵魄的残杀感。

银芒划出圆弧,便是一场杀戮。

——

散云宫。

苏后端坐凤椅上,“轻童,本宫很不喜欢有人同本宫开玩笑,你再说一遍?”

轻童跪在殿中,垂首,露出白皙的脖颈,恭敬回着话:“奴婢怎敢同娘娘您开玩笑呢?只是奴婢字字属实,还望娘娘接受。”

“放肆!”苏眉一拍桌面,怒喝出声,“你是想要让本宫相信,你们现在都不为本宫所用了吗!”

“娘娘话重了,这宫里伺候娘娘您的人哪里会少,人人皆是巴不得能的娘娘凤眼垂青呢。”

苏眉掌心火辣辣的,双目大张,瞧着严厉非常,“不要糊弄本宫!你知道本宫所言为何!明明说好了是本宫的暗线,如今却为何突然宣称,不能继续为本宫做事了。”

轻童轻声道,“娘娘,当初主子给您信物的时候,我们也只是暂时跪在娘娘您手下罢了。如今小主决定正式接管我们,我们自然是要回到正途,尽心尽力伺候小主才是,实在是没有多余精力替娘娘您办事,还请娘娘见谅。”

这话里虽然一口一个娘娘,一口一个见谅,轻童本人也是四肢伏地额头触手,蛋儿苏眉心头却怒火熊熊。

这叫什么话!

她堂堂皇后,竟然被一介奴婢以这样毫不在乎的口吻,移到了不甚重要的一边去!

怒极了,苏眉竟然登时语塞,指着轻童的手指微抖,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轻童俯身更低,只差将自己贴进地里去。

第92章:念。

四方亭。

“殿下?”喜乐担心的出声,最近殿下发呆走神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他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唯恐唐礼有个什么郁结心头。

“没事。”

唐礼回神,转眼凝视亭外烟波,淡言。

这张网,超乎了他的想象。

唐希,小记子,他那个早就被彻底遗忘的王妃,嫣妃身边几十年了的人,苏后身边的人,从未听过名号的清妃……

上到皇族中人,下至贩夫走卒,不管是世家还是权臣,贵族抑或是大商。

唐礼现今站到这张网上方俯瞰整个华国,竟然没有任何一处死角。

而他的父皇,明明手里早就掌握了这样的利器,却从未关心过。只将他置于一旁,等待交付给自己。

唐礼闭上眼。

“小礼,我不要这皇位,你也不要替我夺回皇权了。我们……”

“不,不行。绝对要……”

那个时候没有说完的话,那个时候愚蠢的我的回答。

呼……

长长吐出口气。

亭外斜阳。

——

越往内杀去,几名海国人越发胆寒。

这恐惧并非因为敌方,相反的,这叫人发毛的恐惧来源于他们最尊崇的神只。

这已经不单单是一场杀戮,更加是一场虐杀。

那两人都在笑,明灿灿的,亮眼的笑。放到了平常是仿佛是见着了情人一样温柔缱绻的表情,而在血肉横飞背景的忖托下,就只能让人毛骨悚然。

最开始,阿离同千狐还是用武器相搏,然而杀到了后来,这两人竟然都弃了武器,直接用两手生生去撕裂人体。

双手扯住狠力一撕,筋骨血肉便似脆弱的纸张样。

仿佛一场噩梦。

便如一处地狱。

这已经是超出了常人,甚至是久经沙场的人也不由得却步的场景。

撕裂着活人的同时,相视而笑。

翰质几人只觉得凉气从脚板心直到头顶,随之堆积在胸腹间。

果然是只有神只,才能如此冷眼望人世。

也只有清冷月色而成的月神,才能这般冷血,冷心,冷骨,望之却又温柔动人。

——

茶楼。

雅间。

唐礼独自坐在靠窗的座位,手搁在桌上,旁边是琼花静瓷杯,内里则是久尚山上晨露立时初采来又用了拜谢蓝花心露珠煮的茶。

“小主,您约的人来了。”

“恩。”

有人打开帘幕,接着便有一名女子略微低头而进。杏眼淡淡一扫,停到了唐礼身上。

“坐。”

唐礼吐出个字。

葱白指尖捏起静瓷的杯盖,女子呷了一口茶,即便是享受着可算是天下最豪华生活的她,也不由得为瞬间充盈了口中的清香幽郁露出了赞叹的表情。

这使得她杏眼微眯,朱唇上扬,望着唐礼的眼神也变得轻松了起来。

行小满又抿了一口,也不去追去皇城里寻常茶楼怎么会有这等难得之物,语带笑意的道:“托你的福,今天倒是尝到了好物。”

唐礼道:“你若喜欢,等会让他们给你送些过去便是了。”

“罢了,”行小满笑着摇头,“你二皇兄府上可难得找到这样细致的人。”

这茶中清香,一尝便晓得不是寻常物所致,制作工序也定然繁琐不堪。虽然觉得不能时常饮到,颇觉得遗憾。可相较之下,短暂却更能成为长久的记忆,留香无限。

“那么……”

放下茶杯,行小满望着唐礼淡漠的神色,不绕圈子了,“这么多年不曾联络,如今却再找我来,又有怎样的合作?”

唐礼勾起嘴角,算是对行小满的聪明与直接感到满意,不得不说,行小满是除了他的皇姐以外,最让他欣赏的女性存在。

“你知道武魂令在那两个老家伙手里吧?”

武魂令,一旦出现就足以改变现今这三方僵持局面的,唯一能够超越至高无上的皇权的东西。

虽然对当位者是鸡肋,但是在这场皇位之争里,绝对能轻易扭转局面。

然而可惜的是,就如同多年来朝堂的拉锯,武魂令一分为二分别被苏卢二人执掌,却不知是否真有能够出现在世人眼里的时刻。

“殿下又想要做什么?”行小满问着,虽然那个答案已然在她心里。

——

穿过那条悠长黑暗的甬道,到了尽头只剩下阿离独自而行。

其他人都留在外面收拾残存的人,只有千狐慢慢跟在阿离的后头。

她的手没有像阿离那样擦干,一滴滴温热的血随着她的每一步,落成地上一团团的红花。

高顶的玻璃间。

明亮的阳光穿透玻璃,洒下透明而灿烂的辉光。

乍然进入,阿离微眯眼睛。

明明光亮之下正有一名美少年,湿漉漉的水蓝色长发搭在身后,披了件稍显宽大的外袍,白皙的胸膛大开,安静乖巧的跪在冰凉的玻璃地板上,扬起精致的脸对阿离展露笑颜。

干净而单纯,虔诚而恭敬。眼里是全然的喜悦跟信任。

阿离也笑,走上前去。

海里轻轻移动到阿离脚边,俯下身,亲吻着阿离的鞋面,“我终于亲眼见到你了。”

啊……

海里感到久违的安心。

那是早被沉淀在久远的过往,他偷偷趴到月神身边,望着月神的睡颜直到自己也陷入梦乡时候,才有的感觉。

他所作所为,终于换来了这美妙的一刻。

那些年在黑暗里的踽踽独行。

那些年被源源不断的海国人追杀。

那些年只能躲藏在肮脏阴暗之处,任凭伤口溃烂,也不曾动摇过半分。

一切,都是为了这个人。

阿离含笑,眉眼里都是温柔:“那么如今死在我手里,你也觉得心甘情愿了吧。”

“本来的确是打算,见过了你也就死而无憾了。可是……”海里仰起头,抱住了阿离的腿,一脸满足,“等到亲眼见到了你,我却舍不得死了。”

人是多么贪婪的动物呵……

即便他已经算不上是纯粹的人类,可这天性却也改不了——一旦见了面,就想要更多。

更多,更多……

那些梦想里的场景,他想要全部实现。

“那你想怎么办呢?”阿离摸了摸海里的头发,不过转眼已经干了的柔顺长发,滑过掌心像是一滩流水。

千狐靠在门边,看那边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平静的对话,一个温柔似水的询问,一个心满意足的回答,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即便是你要砍掉我的四肢,或者撕去我的表皮,割掉我的舌头,我都没关系。

“只是,留下我的性命跟眼睛吧……我想要活下去,想要能够这样一直看着你……

“只要这样就可以了……行吗?”

海里望着阿离,眼眶里泪光点点,楚楚哀切。便是钢肠铁骨,被这样可怜的美少年凝望,也不由得心神荡漾,柔情满怀了。

“留下他吧!”

阿离斜眼过去,看了眼千狐激动地有红晕的脸,不说话,却也拿下了正要扣紧海里后颈的手。

阿离自己没被打动,倒是千狐被海里的柔顺乖巧戳中了萌点。

好吧,既然千狐想要的话,那就留下来好了。

不得不承认,阿离自己也相当中意海里这种小猫咪一样的男生,这让他想起小礼偎在他怀里的那些日子。

那个时候,那个孩子还很小,跌跌撞撞跑进自己怀里来,一声一声软绵的“父皇”,渐渐的将他迷醉其中,不可自拔。

阿离忽然想念起小礼来。

那个孩子如今,又在看着什么样的风景,同什么样的人在交谈呢?

亦或者,只是独自静坐,沉思或者念书,弹琴或者自己跟自己对弈。

又或许,也正在同自己思念他一样,思念着自己?

“大人,我当真能够跟随在您身侧么?”海里问,柔弱的声调里是藏不住的惊喜。

见阿离默认,他的脸上瞬间绽放出夺目的光彩来,“那么,大人,您能告诉我,您的真名吗?”

除了月神,除了大人,除了我私下里的阿月,这些称呼之外的,你的真正名字。

阿离蹲下身子来,摸着海里光滑细腻的脸庞,浅笑:“阿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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