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知罪(生子)下——枯目
枯目  发于:2012年10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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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和他的大兴军士沿路受到百姓礼遇,多少都叫人心情愉快。

当看到大兴的帝王坐着车辇之后,更是多了不少民间传说,无非是赞扬君王气度和仪表。

沐潇带着文武百官迎帝王回朝,京城的街道上铺满了鲜花香草。大兴最威武的将军骑着高大战马左右仪仗,何等的威武而又神圣。

没有人敢否认,这个年轻的帝王正将国家引向又一个全盛的时期。

沐潇看着奉天下了马车,中途已经换了一身衣饰,玄色云龙阔袖冕袍,朱色绶佩。

沐潇上前行礼,“臣恭迎皇上回宫。”

“有什么事明日上朝之后再说。”奉天点点头,直朝寝宫而去。

按例奉天刚刚还朝,确实应该先行沐浴之礼。

沐潇倒是不含糊,带着几位近侍随他回宫,临去了还吩咐贺莲一切安排妥当以后,再去一趟相府。

奉天一边伸手翻阅沐潇带来的几本奏折,一边听沐潇唠叨。

“皇上,不管当日发生何事,留在天紫阁那么久,多少还是不妥,何况皇上近几个月来身体欠佳,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臣当真不知如何是好。”说着,沐潇叹了口气,皱眉看着奉天一脸无所谓的淡然。

“朕都说过了,那是无奈之举,况且如今这不也安然无事?”奉天抬起目光看他,叹了口气。

“为何皇上一个人回来?”沐潇狐疑道。

奉天顿了顿,“朕从未说过要带他回京吧?”

沐潇挑着眼角微微一笑,“若非如此,皇上离开时,就不必威胁臣了。”

“朕可从未威胁过你。”奉天瞪着眼看他,沐潇如今越发像只老狐狸了。

“臣向来不支持皇上去做傻事,何况是那样疯狂的傻事。”沐潇摇了摇头,轻轻敲了敲手里的玉骨折扇,“如今知道行不通,倒也还不晚。”

奉天忽然合上手里的奏折,起身坐到那张宽大的龙床上,对沐潇道:“若是受孕,要多久才能看得出喜脉?”

沐潇顿时没了言语,瞪大眼睛看着奉天那一脸平静,看不出一点玩笑的成分。

“太胡来了!”沐潇猛然站起身来,“这是何时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奉天叹了口气,沐潇不好对付,从来遇事都是一副笑面虎模样,如今开始没大没小,大吼大叫,以对他的了解,多半是真的生气了。

看了他一眼,奉天挑眉想了想道,“纳妃一事,你自己看着办,朕不想任何人为这件事来惹朕心烦,至于朕的子嗣,只可能是陌飞云的,就算这一次没能得到,或是个龙女,朕也不会要别人为朕生一子半女。”说完,一个翻身,躺下来,“要是没什么事,朕要休息了。”

沐潇叹了口气,“臣只是太惊讶,这件事也是早有心理准备的。”说完,走到奉天榻边,伸手给他拉上衾被,“明日再让人好好给皇上瞧瞧身子。”

奉天合着眼不语,只觉得心中一片暖意。

沐潇轻声离去,寝宫中立刻恢复冷清。片刻之后,淮西跪在外间道:“皇上可是要歇下了?”

奉天应了一声。

淮西连忙起身进来,奉天睡眠不好,睡前都点上安神香。闻着淡淡蔓延开来的香气,奉天忽然道:“灭了吧,以后也别点了。”

“是。”

灭了安神香,淮西走过来道:“皇上,还好您平安回来。”淮西还小,说着便要落泪,一整天了,这只等到这个时候才能跟奉天说上话。

“朕不会有事。”

淮西摇摇头,“不是伤了脸么?皇上这么好看,却伤了脸。”

奉天一事好笑,“朕堂堂男子,无妨。况且慢慢会变淡,也就看不出来。”

淮西点点头,“皇上,你也累了,淮西给你熄了灯盏,你好好歇息。”

奉天点点头。淮西离开了,寝宫里一片漆黑,空洞得吓人。他伸手下意识抚上面颊上的那道突起的疤痕,指尖一顿,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陌飞云伸手用粗糙的指尖摩挲的情景。

第二日,御书房内。

“无论如何,他也是皇上的叔叔,自古历史上亲族之间相残的,都不算是好名声。”沐潇皱眉道。

奉天头也没抬,冷声道:“若是朕的父皇死因被查出与他有莫大关联,八王早有逆反之心,是不是也就人人得而诛之,逼着朕动手了?”

沐潇点点头,似笑非笑。奉天的手段,只会比当年厉害,如今更是炉火纯青。

“这倒是个好主意。”

“下诏令他在死牢关押,开春问斩。”奉天抬头,淡淡吩咐道。

沐潇皱眉,顿了顿,随即又是一笑,“是要显示一下仁德么?”

奉天冷冷看他一眼,“朕让你做的事如何了?”

前日奉天回来,交代沐潇安置好方静施,至于如何安置,却是只字未提。沐潇苦笑,奉天不愿面对,却要他来做决断。

“他还是不吃不喝,也不说话,臣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要不皇上亲自去一趟?”沐潇一脸无奈笑道。

奉天顿了顿,微点了点头道:“今晚朕亲自去一趟。”

江晴年事已高,却仍守着慕容家的祖宅,从前奉天的府邸。方静施这三年有余,都一直住在这里,有专门的人照看。

“皇上,奴才去准备写茶点送来。”江晴也有很久没有和奉天这样站在一处讲话了,忍不住喜上眉梢。

奉天摇摇头,“江伯,不必了,下去歇着吧。”说着看了一眼亮着灯光的内室,缓缓走过去。

奉天推开门,灯光昏黄,方静施倚在窗前,一动不动看着窗外的夜色出神。

听见有人进来,也是没有丝毫反应。

与三年前相比,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仍是一身雪白衣袍,冷清得不似这凡尘中的人,只是身躯面颊都看出消瘦,眼神也不若当年的锐气。

“你来了……”

奉天一顿,走到他身边,应道:“嗯。”

“我知道你要来的,却没有想到这么快。还是我自以为太了解你?”方静施转过头来,一双幽深的眸子盯着奉天。

奉天垂首,默默不得语。

“那么,你来这里,是想做什么呢?”

“听说你不肯好好照顾自己,所以过来看看你。”

“天儿,我有时候在想,若是你一直都是当年那个乖巧可人的天儿该多好。”方静施目光幽深,“很早以前,我就应该明白,那个天儿早就死了,死在深宫中的激流暗涌当中。可我偏偏执着的觉得,那才是真正的天儿。而站在我面前的,不过是个心机深沉的小人。”

奉天看着他,皱眉不语。

“我不感激你当年派陌飞云来救我,可是没想到,今生最快乐的时候,竟然是失忆的这三年……如今梦醒了,你却还是你,我却已不是我。”方静施停下来,轻叹一声,微微一笑,“你不用再来看我了,既然你不是天儿。人的一生如果可以分裂成两部分的话,我并不认识现在的你,而你,也从来不曾爱过现在的我。”

奉天微微愕然,方静施总像是一个谜,他猜不透,如今,他却能如此透彻的告诉他,分裂开的两部分人生都是属于谁。恐怕一直以来分不清楚的人,都只是他一人。

陌飞云懂,方静施懂,甚至连沐潇也懂,偏偏只有他自己,到了如今这步田地才懂。

“过去的一切,忘不掉,就记着吧。”奉天胸口发闷,却笑了笑道,“方大哥,如今我找到了我想要的,你为何不也去找找看。”方静施未答。

奉天在他身后站了许久,沉默着,再没有人开口。直到外面的人都等得焦急了,奉天才看了看方静施道:“我不会再打扰你,好好珍重。”说完,推门出去。

这一夜,天际尤其黑得深浓,看不到星星点点的光亮。方静施低声笑了起来,呢喃道:“若是忘不掉,也累得不想再去寻找,又当如何?”

第一百零三章:又是一年雪满肩

第二日一早,宫外派人进宫传来消息,昨夜,方静施安然躺在床榻上,用烛台刺破脉搏,今早发现,已经去了。

沐潇担心奉天难过,却发现,奉天只是微微失神,然后道:“走了……都走了……”

他面上只看得见疲惫,看不到伤感,又或者对于生死,奉天三年前,就已经承受过一次,如今,反倒麻木了。

随后,奉天身子便开始有些不适,一连几日卧床。沐潇嘱托几位太医不得宣扬,只管看诊。

只是原本不是大病,奉天却死活不肯用药,只硬撑着,逼着自己多吃些东西。每日也听不见奉天开口说两句话,也越发开始担心了。

奉天身体比当初出征之前还要差,沐潇将宫中御厨换了一批又一批,花了不少功夫为他调理身子。

“皇上,这样硬撑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得下药。”沐潇咬咬牙,看着奉天苍白着脸伏在榻上不语,一阵无奈,“那天缘蛊果然不是好东西,你看你如今的样子!若是等不到陌飞云回心转意你就病倒了,我一点也不奇怪。”

奉天睁开眼,冷冷看着沐潇,“朕不会有事,熬过这一阵就好。还有,下药的事,过一段日子再说,我不能叫孩子有事。”

“还不知道有没有!”沐潇又好气又好笑,一挥手,对淮西嘱咐道:“看着他把这些都吃了,千万莫再可怜他。”

淮西面上一红,连忙点头,他可不敢逆了沐相的意思。

这么一拖再拖,奉天身子不见好,方静施一死,更是雪上加霜。

一个多月以后。

沐潇寒着脸问:“可千万别误诊,有换人看过吗?”

胡太医连忙点头,“千真万确,起先还不明显,这几日与其他几位太医慢慢也都敢肯定了,胎儿也还算安稳。”

“跟皇上说了吗?”

“还未跟皇上明说。”胡太医额上拼命冒汗,不敢多话。本身也是惊世骇俗的事,只怕一句话不对,掉了脑袋。

沐潇点点头,“几位太医只管好好为皇上调养身子,皇子的事,万万不得声张出去。”

“知道,沐相放心。”

沐潇点点头,想了想,犹豫道:“这有孕在身……有何忌讳?”

奉天躺了一会,觉得比前几日要好些,便起来看了几本奏折,随后出去御花园走了走。

沐潇过来,见奉天起色好些,笑道:“皇上,我方才从太医那里过来,要了这些。”说着,将一本小册子递给奉天。

奉天也有些疑惑,伸手接过来,翻了两页,顿时皱眉看着沐潇。

沐潇忍不住笑道:“你那么想要,如今终于有了,怎么还是这幅表情?”

奉天顿时瞪大眼睛,眨了眨,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肚子,嘴角僵硬的扯出一抹笑来。“此话当真?”

“臣自然不敢担欺君之罪。”

奉天深呼吸两下,想了想问:“可是朕没有如其他人一样,有什么反应。”

“说不定因为皇上身子特殊,或者是天缘蛊特殊。”

奉天觉得有道理,拿着那本小册子,开始细心的看。上面无非是写需要注意的,事无巨细大小生活琐事,都写得详尽。

看他这副样子,沐潇无端觉得松了口气,似乎这个孩子的到来,无形中成了奉天支撑下去的希望。

不管陌飞云是不是真的就此自由了,奉天都会期待这个生命的存在,甚至是一只渴望的。

宫中张灯结彩,装点一新,从天黑开始,天上便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宫灯一串串全都亮着,辉煌通明。

今日除夕,从午后就开始准备的大宴,到了此时正是精彩处。余兴节目与往年的歌舞之类都有不同,除了剑舞和斗诗,就数斗腕力最是叫一众文武官员失了冷静。

奉天龙袍外披着一件厚厚的大麾,众人也都不奇怪,皇帝近年来一直身子不好,也是情有可原。

只听奉天坐在上座,笑道:“想当初,朕在边关,军中就数斗腕力是最有意思。今日乃是团年之夜,众位爱卿也不必拘礼,不如就来斗一斗腕力,只要是赢了一场的,朕通通有重赏。”

坐下一片喧然。

“皇上,朝中众位文官可都是文弱书生,只怕是不怎么公平。”沐潇放下杯子,笑道。

奉天想了想,点头道,“也是。”

“不如文官斗武,武将斗文,也好叫大兴朝中上下文武并重,多出几位全才。”

奉天一挑眉,笑道:“沐相说的正合朕的心意!那就依沐相之意,来场文武斗!”

沐潇大冷天,扇子不离手,握在手里装模作样,此刻更是笑得叫人汗毛直竖。

坐下一片哀怨眼神齐齐射向沐潇,只是堂堂沐相视若枉闻,笑着喝酒,一派悠然自得。

奉天是忍着笑忍得辛苦。

沐潇的坏心眼,倒是还能博得皇帝一笑。台下文臣一个个东倒西歪,狼狈不堪。武将们更是抓耳挠腮,绞尽脑汁,搜刮枯肠。

好一场国宴,倒是有声有色,难得的一派和乐。

奉天喝着杯里的白水,都觉得有些醉了。笙箫尽了,宴席也散去,众人都回府团圆。

回廊间落了些雪,夜风夹杂其间,寒冷透骨。奉天不敢再留恋,伸手拢了拢身上的厚重披风,迈步往寝宫而去。

进了寝宫内,一片暖意。

几个宫女正将两个手炉放进寝宫的衾被中暖着,又将炭炉上温着的补品拿下来。

淮西伸手给奉天将身上厚厚的披风取下来,连忙道:“先拿个暖炉来暖一暖,晚些再沐浴。”

披风取下来,肚子也就显现出来,浑圆的,倒是挺大了。

奉天点点头,正迈步往里走,几个宫女连忙过来扶,看样子,倒是与奉天亲近。

“皇上,都说孩子到了这么大,腿脚就要受苦,您还是赶快坐下,奴婢这就去端热水来先泡泡脚。”

“是啊,先坐一会,宴上没吃什么不该吃的吧?”

“对了,奴婢去吧燕窝端来,这个时候火候正好。”

一群人慌慌忙忙围着奉天转,这么久奉天也习惯了。当初要这些宫女这么伺候,多少还是受不了,可是日子久了,身子也确实不方便,这几个宫女也非常懂事。

或许是沐潇事前教的好,几个女子对于孩子还是既好奇又期待的,即使这个几个月大的肚子是长在皇帝身上。

奉天泡着脚,就觉得困意上来了,却还是被伺候着喝了燕窝,然后泡了一会儿温泉。

这是这么长一段日子来一直坚持着的,无疑都是对身子好的。

夜里的爆竹一声声,奉天没了睡意,拥着被衾听着,思绪渐渐飘远。

寝宫的宫灯要亮一夜,只有厚厚的床幔低垂下来,显得尤其昏暗。奉天睁开眼,伸手抚上突起的肚皮,一下下安抚着。

沐潇说错了,他的反应显然比普通女子孕育的时候来的激烈,也来得时间久。几乎到了如今这个时候,还会恶心作呕。

数月时间,奉天一面觉得过得飞快,一面又觉得度日如年。

起初的思念慢慢被恐惧取代,他害怕陌飞云放弃,就像方静施放弃寻找新的开始一样。

奉天学会了逃避,渐渐不去想起,只把满腹的心事藏起,只等待着那个不可思议在他身体里成长的生命到达他的世界。

这两日奉天有些失眠,或许是年关进来,众人都在团圆,反而越发觉得空虚寂寞了。

他不知道陌飞云在做什么,也不知道此刻他是否与飞雨围在桌前谈笑饮酒。他酒量那样好,必定是醉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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