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路——江夫子
江夫子  发于:2012年10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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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人世间两个人能相遇不容易,因为有你让我在生活中一次次的绝望后又再次鲜活起来。

能遇上自己倾心相许的人,我一直都心存感激。

因为不必等来白骨俱黄土的懊悔。

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比现在更完整;如果没有你,我的感情世界又多添了一抹苍凉。

生有欢,死才无憾。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主角:江丹羽,卓远悍

配角:郭磊,向博文,陈哲

第1章

我姓江,名丹羽。奶奶是一个相当迷信的人,所以在我出生的时候就请了一个颇有文化水平的八字先生来给看命取字。丹羽即取“一片丹心”之赤诚和“羽化登仙”之超然的意思。本来我觉得这个名字比较女性化,在懂事之后开始排斥一度希望去公安局把名字给改过来。不过比起我那几个堂哥堂姐按字辈取的名字来说已经足够诗意。

他姓卓,名远悍。说是长辈们希望他成为一个远见卓识且意志强悍的人。

最近常常会盯着自己的手掌看,看是不是在指间真的会有肉眼看不见的月老的红线缠绕。否则中国十几亿的人口,为什么我就偏偏遇上了他。萌动过,折磨过,纠缠过,到死都不想放手。

“又在写什么?”身后传来声音,紧接着就有人贴上我的后背。远悍一只手环着我的脖子,另一只手移动着鼠标看我写的东西。

“来路?这是什么?”

我把刚开了头的文章点了保存,就着盘腿在椅子上的姿势转过身抱着他的腰:“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想把它写下来而已。”

远悍的大掌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后脑,力道轻柔舒服得令人想睡觉。

“你又伤心了,因为我的父母。”这不是一个问句。

我摇摇头后又固执地将头埋在他的腹部,鼻子里全是属于远悍的味道,像午后晒过的棉絮残留住的阳光的味道。

两年前,远悍把我带到他父母面前当着双亲的面出柜了。我还记得当时他父母那惊天劈地的表情和看我时那不知如何形容的眼神。我被客气地留在了客厅,远悍则随父母进了卧房。不一会儿我便听见“嘭”的一声爆响,心顿时被痛搅住。担心远悍出什么事,但又不敢冲进去,只能如坐针毡地等待。感觉像是过了一年,远悍出来了,依稀能从门缝里看见他父亲佝偻的背影和他母亲趴在床上痛哭的模样。

血珠顺着远悍的眉骨簌簌往下滚,他抬起我的脸只说了一句“说好了不丢下你。”

他的笑容早已被鲜血覆盖失了平时的俊朗,看起来极度诡异。可我却忍不住搂住他痛哭失声。远悍的伤很严重,缝了十三针。此后的那一年他再也没回过家,他和父母陷入了长期冷战。

远悍的父亲是一个出色的生意人,母亲则是一个大学教授。他父亲有自己的公司,生意做得很大。所以对远悍抱有很高的期望,一直希望他将来能继承自己的公司。但是因为我的出现,他们昔日的骄傲变成了耻辱,期望变成了绝望。

一年后,他母亲开始主动和他联系。慢慢的,也会通电话。直到现在三五不时地也会回去看一次。自那之后今天是我第一次再次和他踏入他们家,心中忐忑不安。不过我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他父亲从头到尾只把我当隐形人。只会在远悍给我夹菜的时候凉凉地看上我一眼。看得出来他母亲倒是很开心,只是对我虽然不会像他父亲那样无视但也只是不咸不淡的。我不知道他们这样的态度算不算是一种被迫的默认或者只是暂时的妥协,只要想着至少我没毁了远悍的亲情,所以无论他们怎么对我我都认了。

“对不起。”远悍吻着我的耳朵。

“你不必向我道歉。说起来,一切都是因为我。如果当初不是我……”

远悍用嘴堵住我,辗转半天才放开。拍拍我的肩把我扛起来往床上去。

“早过去那么久了,难为你还记得清楚。况且既成的事实说再多也没用。”躺进被窝,脑袋自然地搁在远悍的胳膊上。我摸着他越发成熟坚硬的脸问:“后悔吗?”

远悍替我裹紧被子,敲了我一记:“多说无益。”

我安静地靠着他,像是回港的船帆。

“有时候我会后悔。如果你的生命中没有我的出现,你现在应该在国外。有可能还在念书或者已经工作,有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隔不了几年就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我就像《泰坦尼克号》里的杰克一样替罗斯憧憬着美好温暖的未来,可远悍并不领情。他拖被子捂住我的嘴,翻过身压着我。

“听着。你说的那些未必就一定是我希望的,懂吗?还有,如果早知道你会让我懂得爱情,当初我就不会让你那么辛苦。”

听他这样讲我满足地笑了:“幸好我苦尽甘来。”

曾经如果有人问我爱是什么?我肯定会回答,是压抑,是嫉妒,是占有,是破坏。但现在,爱是什么呢?果然还是信任,体谅,执着,一切都是美好的事物。

第2章

我的爷爷奶奶都是地主家庭出生,家里成分不好。新中国成立以后就被打到F县一个偏远的山村。在依稀的记忆里,五岁之前我曾在那里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五岁的时候父亲因病去世,从未做过家事的母亲为了生活决定跟随家乡人外出打工。母亲想把我拜托给叔伯们,可是好话说尽,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收留我。于是母亲只好把我送到外婆那里去,这一去就是整整十二年。

母亲每年回来看我一次,每一次我都能清晰地记着她的头发又变黄了些,手脚也变粗糙了些。我无法想象母亲在外颠沛的生活是多么的艰辛,只是在每次她偷偷离开我的时候我不再莽撞地出现在她面前。哭着恳求她带我一起走。

有人不相信同性恋会是天生的,我对此却深信不疑。

十三岁的我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尊严而打造出了一颗强烈的好胜心,所以不停地用超高的分数来反复证明这种优越感。拥有优越感的同时也拉开了与男生女生的距离,在大家的眼中我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书呆子。可掩藏在好学生外表下的真实却是如此腐烂不堪的,之所以沉默不是因为害羞只是真的无话可说而已。恐怕没人相信每当看见别人幸福的笑容时,我竟然会有撕了他人那张脸的冲动。

因为成绩出色,老师对我的管束就相对的宽松一些。在课堂上我经常会夹带一本小说,在一个臆想的世界里求得片刻的安宁。在众多女生还投入在席绢、琼瑶营造的爱情堡垒中体验着浪漫的时候,我却孤独地走在一条小径上。而且越走越远,最终背离主流。

记得第一次在书店里看到《烈火青春》的时候,竟然盯着封面上六个东方男子不知不觉地出了神。我感到这本书是有魔力的,于是一口气租下了十几本。晚上躺在被窝里打着电筒作为第三者看着陪着这意气风发的六个男子闯荡世界。当时令我热血澎湃的不是男孩子天性里那股对于世界的征服和强者的崇拜,而是书里人物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我羡慕,也希望将来有人可以让我不用伪装,不用躲藏。还记得当时对于小说里男男间的暧昧我竟没有丝毫的怀疑和排斥,反而在听说最后他们六个都结婚的时候停止了对这部小说的热衷。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这部小说的结局究竟是什么。

感到事情变得奇怪的时候是在我初二,十四岁那年。

结束掉单面脚程一个小时的走读生活后,我开始住校。一大帮男孩子住在一起,刚开始觉得很新鲜。后来新鲜劲儿过去后就觉得无聊,觉得其他人很脏。

那时候我们一间寝室可以住十个人,穿过的衣服、袜子胡乱地挂在床头或塞在床底。十几岁的愣头小子,每天有挥发不完的精力和汗水。一大帮人吆喝着冲回寝室,带进一股浓烈的异味,让人恶心得想吐。不到一秒,整理好的房间立马就会变成猪窝。刚开始我还会耐心地跟他们说说,他们每次都是“嗯嗯”地答应着,依旧我行我素。后来我就经常为了这种事情跟他们吵架,起初他们只是不搭理我,后来就开始回击。骂我死书呆子或娘娘腔什么的,有一次不知怎么的就动起手来。

有室友过来劝架,推推攘攘的我被人紧抱着拖开。等我察觉到脸上的疼痛时我正靠在一个人的怀里。

“哟,怎么啦?装小媳妇儿,委屈啊。告老师去啊。”和我动手的人还在那儿吼,可我压根就没心思去管他。现在我全副的心神都放在我靠着的这个人身上。他叫安耀,是从初三班留级下来的,平时蛮酷的,除了打球的时候一般不爱讲话。

“还好吧。”

他赤裸着上身,手搂着我的腰如此地靠近。鼻息间缭绕的全是他的汗味,那一刻我竟然不觉得脏。目之所及的是他超于同龄人健壮的肌肉和宽阔的胸膛,慢慢的,我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大得几乎所有人都能听见。于是我慌乱地推开他,冲出了寝室。门后传出室友的声音。

“他又怎么了?”

“鬼知道。妈的,娘娘腔。”

“简直就是神经病。”

从那过后我开始发觉自己的不正常。我的眼里不再只有书本,还额外地多出一个安耀。他趴在最后一排课桌上睡觉的样子,他装酷的样子,他懒懒地倚在栏杆上的样子,在那一个时刻我觉得我是疯了。不仅脑里全是他,连梦里也有他参与。我开始小心且不刻意地打听关于安耀的事情。

第3章

原来他是校园扛霸的好哥们儿,难怪没人敢找他的麻烦。可无论怎么打听还是无法知道他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留级的。后来听说他有一个交往了三年的女朋友,不过现在已经琵琶别抱了。我看过那个女孩,不怎么漂亮,也看不出有哪一点好。或许爱情本身就是难以说清的。

我跟室友们的关系是彻底弄僵了,不过好在安耀偶尔还会跟我说几句。大家当着他的面不会说什么,只要他不在,他们就会尽其所能地嘲讽我。不过,我不怎么在乎。

有一次安耀在水槽洗头的时候,香精弄进眼睛去了。他忙着去清洗眼睛,后颈的衣服没扎好沾了好些泡沫。他叫住我:“丹羽,帮我洗一下头可以吗?”

一刹那我竟然会有种惊喜的感觉,赶紧放下饭盒洗了手轻轻地揉着他粗硬的头发。

“力道太轻了,重点儿。”他撞撞我的腰。

路过的同学看我们这样只觉得有趣,被人盯着看的感觉很尴尬,我觉得自己的脸红了。回到寝室就有室友打趣。

“耀哥什么时候收了新房啊,听说还给洗头。这媳妇儿可够贤惠的。”说话的正是跟我吵过架的那个男生。

安耀作势捶了那人一拳:“满口屁话。”

被捶的人笑嘻嘻地问:“那改明儿我们就该改口叫丹羽‘嫂子’了吧。”可能是看出了我的脸色难看之极,安耀严肃地瞪了那人一眼:“别胡说。”

那人只耸耸肩,端着盆子打水去了。安耀过来对我说:“他的话别放在心上。”

我撇撇嘴,点头。

我跟安耀的关系好像不知不觉地好了起来,有时候还帮着他做笔记,做作业什么的。班里的人看着我们这样都大为惊讶,只有寝室的人会在私底下叫我“耀哥的媳妇儿”。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被班里的女生们知道了,于是这成了我有史以来第一个绰号,响遍全校。

安耀还为此特意来找过我,他以为我会生气,但我没有。事实上也是真的没有。虽然那时候还不明白何谓感情,何谓爱情,但我的确是对他有好感的。只可惜这段感情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而我也终于知道了安耀留级的原因。

初三上学期,安耀被学校退学了。据说他是跟前女友吵架了所以赌气自动留级,现在更是因为那个女生被男友打了,他一气之捅了她现任男友一刀,然后学校报了警。他走了,留下了一大堆被学弟学妹们视为神奇的“传说”。

其实我和安耀的关系并没有别人想象中的浓密,至少我连他家的电话号码都不知道。他就这样走了,而我也没有主动去找过他。我们就好像陌生人一样,但正是这样的一个陌生人给我开启了人生的第一扇大门。

自从安耀走后我觉得自己变了,变得沉静。学习比以前更努力,人也比以前更沉默,对室友有时候不怀好意的攻讦完全没有反应。我开始一个人在十点以后还呆在教室里写着长篇长篇的日记,记录我的以前也询问我的未来。

我开始陷入一个危险的漩涡。我时常一个人站在五楼,幻想着从这里滚下去会是什么情况。有时被人撞了脑袋里自然就浮现出四肢都被撞飞的场景,诡异得恐怖。我一方面拼命学习一方面又极度厌恶,有时候恨不得把书撕碎了才好。都说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因为厌学我的成绩急速下滑。半夜一个人拿着冰冷的数学卷子,看着上面刺目的七十几分,没有多余的感觉只剩下茫茫的空白。

躺在床上,在黑暗中我大大地睁着眼。想着老家的芭蕉林,想着妈妈在陌生的城市夜风中缩缩奔波的背影,想着爸爸坟头的草应该又茂盛了,想着幻想着男人身体的肮脏的我……

外婆只是个农村妇女,外公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下岗村支书。我所想的一切怎么能向他们开口,说了又有谁能懂?不能,什么都不能做,我挽救不了自己。

我的童年是孤寂的。没有动画片,黑白电视机里只有有限的几个频道。没有游乐园,没有玩具,甚至连撒娇都没有。想想,我真是寂寞得一贫如洗。

中考如期而至,由于考场失利最终以十五分之差无缘市重点。外婆的叹息声声敲在我的心上,而我只能用轻松的语气化解着自己的不甘,用背影掩藏好自己的懦弱。

第4章

我进了区重点学校的重点班,莫名其妙地当了一个宣传委员。第一次模拟考试让大家看到了我的实力,文采风流却对数字低能的麻痹。于是我突出得很显眼。

班主任是一个以成绩来衡量你存在于班上价值的绅士,所以我被归类为无用人士。已经忘了笑容的温度,再加上老师的放纵,我更加懒散和随性起来。

不顾纪律,自己把位置搬到最后一排自成一国。无论上什么课,杂志笔杆不离手,在其他课堂上丢失的颜面在语文课上轻轻松松地就给捡了回来。于是我成了同学们眼中的怪人,老师眼中的个性学生。

在某些方面我是一个很迟钝的人。在“韩流”“郭流”“伤痕文学”大肆蔓延全国的时候,我只沉浸在自己的小说里。英语老师是一个妙语连珠的低俗的中年男士,但是我喜欢他,在某些时刻。

我觉得自己永远比同龄人慢半拍。其他同学在花季雨季雾季里大肆张扬的时候,我在文字里安静地沉睡。在叛逆时期落幕的时候,我才发觉我竟从未开始过。不知道这算是幸运还是悲哀。或许其实我也叛逆过了,只是在别人看不见的世界里。所谓的闷骚,就是正常于外变态于内。

十七岁的时候,我开始觉得自己苍老,就是那种绝望的苍凉。还记得母亲来开家长会时背着我哭着请求喜欢我的老师帮忙替我减免学费的时候,那种消失已久的抑郁的感觉又回来了。仿佛无论往哪里走都是死路一条,我只能在原地挣扎然后伤害自己。

从小到大,无论是做什么事情我从来没喊过苦喊过累。刚开始是逼迫自己,后来渐渐就习惯了,忘记了怎么开口。不流泪,不诉苦,好好打理着一切,至少表面上要过得去。

还记得高中毕业的同学录上一个文艺女生给我的留言:因为太过相似而无法不讨厌你,也因为太过相似而无法不心疼你。就这么一句话让我麻木已久的泪腺全线崩溃,原来从来就无所谓遗弃。我还能救自己。

我开始认真地打扫教师办公室,每个月会有微薄的八十块钱的工资。这让我的心足够温暖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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