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斯略带苦涩地笑了笑。

若是他不愿意，他不勉强。

只要他愿意永远呆在自己的身边，就算没有力量又如何呢？

他还是他，还是那个容易满足容易快乐的博纳！

只要他不再离开他……一切都不重要……

他只希望，自己今天对他所说的一切，他可以当成一场单纯的故事，听过也就忘记了。

可是……这只是他的希望……他可以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通过这产谈话，往相对的方向拉得遥远了……

博纳并没有挽留，或许他也觉得自己应该冷静一下。

谁都没有注意到，这里是卡尔斯的书房，它的主人默默地把他让给了另一个人，而自己却选择离开。

或许卡尔斯只是单纯地不想看到他转身离开的背影而已……

（二）

城外结界石的情况不容乐观，约瑟夫已经与他谈话过很多次了，要是再不想到解决的办法，他就快要顶不住了。

而他所谓的办法，卡尔斯只有苦笑的份。

他努力过了，但是，他并不想勉强他。

到现在，他已经有一天没有见到他了！

但是，他依旧时刻关心着他的动向，每天就算是再忙也会抽出一段时间，在雪白的墙壁上投下一个又一个的幻影来看看他在做些什么……

我已经一个时辰没有看看他了，他在做什么呢？

卡尔斯不住地想着。

“陛下？”

“嗯？”

卡尔斯低头，身边的绿烟正撅着一张樱桃花般的小嘴，看着自己。

自从博纳一住进灵浩阁，绿烟就时刻关注着那边的动静，陛下每天都会去那里，几乎是一完成手头上的事情，就迫不及待地赶过去。

从他匆匆的步伐以及嘴角的弯曲弧度就可以看出他的心情是多么的迫切与期待。那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卡尔斯。

在他面前的卡尔斯，永远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陛下，就算他是对着自己笑的，也是有所保留的。

但是，每天看着他匆匆赶往的脚步，绿烟就已经明白，卡尔斯爱着那个贱人！！这似乎已经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事实。

绿烟觉得自己甚至连插足的余地都快要看不见了。

但是，明白归明白，他是不会就这样放弃的！

而就在他无比怨怼的时候，躲在一棵大大的槐树下的他，看见自己的陛下正从书房出来，朝这边走了过来。

绿烟其实是跟着博纳过来这边的，之前他就一直暗暗看着灵浩阁的方向，因为就算他自己不想承认，但是，那里还是一天之中最能看到陛下的地方。

而博纳那个贱人从这里进去书房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出来了，绿烟甚至已经开始在脑中幻想，他们是不是在书房里面做出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于是，他更是嫉妒地脸都绿了！

而就在他决定要不要冒险把神识延伸到书房一探究竟的时候，卡尔斯从那里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差，那沮丧的样子，让绿烟即恨不得就这样冲进去把那个贱人撕碎，又暗自庆幸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这个好不容易等来的间隙，如果自己不抓紧的话，那是会后悔一辈子的！！

于是，这两天，绿烟一逮到机会就往卡尔斯这边跑。

而卡尔斯看见他那双浅绿眼的眼睛，到口的赶人的话就又停滞在了喉咙口，他终于记起来了，当初自己为什么会把这个妖娆美丽的少年留下来。

是他出现的时候太过巧合。

那时，博纳消失了有一段时间了，他的思念正处在泛滥成灾快要吧自己都淹没的地步。

而这个被自己一直忽略的小小下人，就在这个时候，在一个寂寞无人的夜晚，大胆地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那一汪烟绿色的眼眸几乎是让他立即就想起了另一双眼睛，虽然是不同的弧度，不同的颜色，却拥有着同样的澄澈，清澈见底，那是一双漂亮的眼睛，不像他们这些活了几百年渐渐失去光彩的眼瞳，他们的眼睛至今都闪着一种光芒，像孩童一样，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放下心中的一切烦恼，忍不住想要宠爱他们。

就是这双眼睛……卡尔斯看着眼前那双虽然颜色不同，却又有着某些相似的眼睛，出神……

“陛下这几天都不来绿烟这里了，绿烟很想您的！”有些撒娇的声音，透着一股柔弱，一闪一闪的大眼睛透着一股纯净的依恋。

那种全身心的依恋与信任正是卡尔斯现在最想从另一个人的身上得到的。

于是，一瞬间，眼前的那张脸变了个样子，熟悉到让他的心跳有瞬间的停滞，卡尔斯的眼神更加入迷，甚至透着一股浓浓的情意。

绿烟在心底有些讶异，但是，那种欣喜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甚至，一瞬间就冲散了最初的那些讶异，从心底蔓延到全身的每一个角落，让他微微地颤抖了起来：“陛下……”他轻轻地叫着，就像是在呼唤一场美梦，小心翼翼，害怕破碎。

他是那么地高兴，把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从他第一次看见这个人，他就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所有的目的，所有的渴望在这个人的面前都变得渺小，他想要得到他，从来没有如此的想过！

绿烟至今还记得，他来到这座皇城最中心，最宏伟的宫殿的时候，那华丽壮观并没有在他的心底留下什么，他的神情间甚至是带着不易察觉的讽刺的。

可是，走过了一条条蜿蜒的路，经过了一座座奢华的宫殿阁楼，一转弯，那个人的背影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那一头浓密的金色头发就算是最热烈的阳光也无法比拟，他们在一瞬间就闪了绿烟的眼睛。

那个人在花园的路口，抬头看着前方，从侧面看去，那就像是一幅凝固的画，有着深远的意境，他们凝固了时间，凝固了呼吸，留下的，只有那线条清晰，轮廓分明的俊美侧脸，以及那透着幽深的，带着思念的眼眸。

……他在想念谁呢？

（三）

而在不久之后，绿烟就明白，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之内，并不只有一个主子。

除了这位有着金发金眸的俊美男子，还有一位银发银眸的婉约美男，宫殿中人们是这样议论他们的：

一个是正午骄阳，一个是水中明月，前者，热烈而耀眼，后者，婉约而清艳，却同样可望而不可及。

他们就是这个龙域里最权威的统治者，是世人眼中最匹配的恋人。

绿烟一边暗自窃喜，一边又暗自忧伤。

……他为什么偏偏是龙域的王呢？

“陛下，今晚就到绿烟阁吧，绿烟不久前派人千辛万苦找到了矮人族的甘酿——脆果酒呢！陛下不是一直很怀念他们的味道吗？”绿烟小鸟依人般低声细语。

卡尔斯惊奇，“脆果酒不是要再过三年才有的么？”那脆果是矮人族领地特有的植物，三十年成熟一次，每次的数量有极其的有限，所以，那俨然成了龙域中每个种族最期待的美味佳酿。那酸中带甜的味道，只一口，就可以刺激口中的每一个味蕾。

“呵呵，我可是请了很多人，在尽量不破坏其口感的情况下，尝试对其进行催熟的呢！这忙忙碌碌了一阵子，成果也只有一小瓶，绿烟不愿独自享用，只想与陛下一起品尝！”

博纳应该也是很久没有尝到这种美味了吧？

卡尔斯不禁想到。

从他失踪以后，辗转于下层阶级，应该没有经济能力可以尝到这种极品了吧？

卡尔斯暗自打着小主意，他想着要是能带一点回去给博纳尝尝，或许他一个高兴，又会对自己笑了呢？

于是，卡尔斯终于点了点头。

而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的绿烟只当是他是简单地同意了，嘴角的弧度渐渐拉大，露出了一个艳丽的笑容。

而另一个人却看着他的笑脸，想象着他们出现在另一个人脸上的景象……他如今在自己的面前总是过于拘谨了，至今还没有对他如此笑过呢！

。

绿烟阁。

绿烟拿着一只白玉雕琢的瓶子款款而来，他似乎总是穿着浅绿色衣衫，衬着他的发色与眸色，整个人透着一股青葱般的青春气息。

那瓶子的曲线很优美，一看就知道是名家纯手工打造的，轻捏在一只如玉的手中，光是看着就是一种享受。

如果除去一个人眼底志在必得的野心，除去另一个眼底恍惚的忧郁，那么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和温馨……

清酒缓缓流入夜光杯中，衬着烛光，透着一股莹润的色泽。

“陛下，请！”绿烟亲手举到了他的面前，用一双期待奖励的眼睛望着卡尔斯。

轻抿了一口，卡尔斯笑着点了点头，“味道不错！”

“陛下喜欢就好……”说着讨喜的话，绿烟顺势依偎入了他的怀抱。

卡尔斯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与他拉开距离，然后，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行为过于突兀，于是有些尴尬地找了一句话说，他说，“也给博纳留一些吧，他也很久没喝了呢！”

什么？！！

绿烟的心咯噔一下，好心情瞬间消散，他抬头望向卡尔斯，然后又在下一瞬低下了头，用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一切的色彩。

卡尔德斯——

为什么！

为什么你的脑袋里面就不能有一刻是忘记他的！

这是我为你辛苦酿制的，为什么要去给那个贱人？！！

他最终抬起了头，笑得无害温良，“不如叫博纳哥哥一起过来喝一杯吧！听说陛下已经两天没有见到他了，应该是很想的吧？”

卡尔斯诧异地看着他，显然是没有想到他是这么的善解人意，可是，又有些犹豫……博纳应该不会理睬他吧……

“……还是算了吧！”

绿烟盯着他看了几眼，笑道：“不如这样，我亲自去请他过来，博纳哥哥跟我关系很好，想必是不会拒绝我的！”

听他这样说，卡尔斯突然想起了那天在灵浩殿，博纳压在绿烟身上的暧昧场景。他深深地看了眼眼前的少年，笑容降了一个温度，“哦？你们关系很好？我怎么不知道？”那笑容底层的冷意地让绿烟愣住了。

他在嫉妒？！

因为一句“我跟他关系很好！”的谎话就开始嫉妒了！

有一种苦涩的东西在心底悄悄泛开……所过之处就像是有一把锋利的刀，不断地割着他的皮肉，那种痛让他的脑子突然有了一瞬间的眩晕，继而是一种痛入骨髓的悲凉。

绿烟不死心地盯着那个依旧面露笑容，却神情冰冷的男人，妄想从里面找到哪怕是一丝的情谊。

可是，却更加悲哀而真切地发现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个美丽而梦幻的玻璃球，里面原本的温馨美丽只是他自身幻想的折射，而这么一下，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碎裂了一地，却恍然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

那一片片的碎片，都是对自己无言地嘲讽。

你看看，这都是假的，他不爱你，也不喜欢你……他的看着你的眼神带着怜惜，那也是因为另外一个人。

他透过你的眼睛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里面的温柔不是你的！

里面的疼惜不是你的！

里面的爱恋更加不是你的！

不是你的！不是你的！不是你的！什么都不属于你！

绿烟，你死心吧！

不是因为你！全都不是因为你！

在他的眼里，你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垂下了眼睛，浅绿色的眼瞳渐渐染上了暗色，他眯了眯眼睛，过长的睫毛遮住了可以泄露的一切，从卡尔斯的角度看去，那眉睫留下的暗影透着一股落寞，让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情绪激动地有些过头了……其实博纳和他根本没有什么……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张原本沮丧伤心的脸慢慢变得面无表亲，继而又渐渐地带上了浅笑，那双深绿色的眼瞳深处也同时闪着诡异的光。

有趣，实在是有趣极了！

亲爱的卡尔德斯陛下！

原来您也并不是完全向着光明的！

原来您的心底也有着不为人知的晦暗呀！

呵呵……那种不分场合，不分青红皂白的嫉妒可是来源于对另一个人深深的占有欲哦！

只要有欲望的存在，就会有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啊！

亲爱的卡尔斯！亲爱的陛下！

我敢保证，到最后的最后，你还是会乖乖依偎在我的怀抱！！

绿烟垂下的眼底划过一丝暗芒。

既然不能完全得到你的心，那至少得留一个躯壳！！

你会发现不爱上我是一个非常美丽的错误！

至于您的那位爱人，他会跟着你所有珍视的一切去见鬼！哈哈哈——这就是对你犯下错误的惩罚……我可是一个十分仁慈的人呢！

那一丝诡异的笑容侵染在一双烟绿色的眸中，像是从不知名的地方突然滴落的一滴黑色墨汁，瞬间，一切都变了色……

第十三章：破裂（一）

这天，快要到中午的时候，约瑟夫急匆匆地跑到宫殿，杰克斯正好路过，看他匆忙的样子，想要拦住他问个究竟，竟被他一把推开了。

约瑟夫性格内敛，做事向来波澜不惊，这是杰克斯第一次看到面露焦急的他，不由诧异了一下，就被他擦身而过。

“约瑟夫！这里是圣光殿，你不能没有通报带路就这样闯进专属于陛下的宫殿！这是十分不礼貌的！”

“我有急事！”约瑟夫却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继续健步如飞。

杰克斯赶紧跟在后头，着急地喊道：“哎，约瑟夫！陛下还没起来，你不能这么冒失地去打扰他！”

约瑟夫终于停了下来，转过头，瞪大了眼睛大声叫道，“什么？！都什么时辰了！陛下还没起来！”

杰克斯被他吓到了，心想：坏了坏了，约瑟夫这神情，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不由皱起了眉头，“到底怎么了？”

“你感觉不到脚下的震动吗？边界传送石快要碎裂了！”

杰克斯大惊：“怎么会这样！昨天不是还说在可控范围内吗？”

“我也弄不懂，才一个晚上而已，怎么突然形式就逆转了！真是太诡异了！”说着，脚下的步子又动了起来。

这次，杰克斯却不拦着他了，而是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往宫殿里走。

“不是这边！”杰克斯拉住了他的袖口，“陛下已经两天没有住在灵浩阁了，他在光耀殿！”

“王后和陛下怎么了？”约瑟夫极度诧异，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们两个竟然闹起了别扭，真是的！真是的！！

杰克斯也苦笑，“这我也不清楚了，只不过前天晚上陛下从书房出来，两个人就一直这样，哪一个脸色都不好看，大家都诧异，可也没有谁愿意在这个时候去问些什么！”

前天晚上？！

约瑟夫突然想起来自己与陛下的那次密谈。

难道……陛下真的把殿下的封印个解除了？

约瑟夫心底暗惊！

难道是殿下想起了一切，所以不高兴了？！生气了？！！

约瑟夫心底一紧，那个时候，他虽然不在场，可是，到了最后，他也是站在陛下那边的那一个人。

那个午后，从王后带着众将领踏足神殿的那一刻起，他就利用了陛下给他的另一块骨石把整个空间挪位了。

那块骨石本就是首位银龙王的骨骼化成的，与殿下的力量属于同一源头，光的力量是包容，它能同化任何别的力量，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可以在殿下能力暴涨了数倍之后仍然可以轻易地骗过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