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臻用力点头，又跟他道了谢。言天看腕表啧了一声，陶臻问道：“怎么了？”

“哦，我的车被人借去了，经纪人说好过来接我回去，时间都过了还不来。”

“那要不，坐我的车？”

言天忙说：“那太谢谢了，我们走吧。”

一路上，言天忽然化身邻家大哥的亲切形象，好像他们以前就是这样似的，说的话贴心又实在，陶臻最希望能与人和平相处，这个人更是他以前最亲密的伴侣，实在不希望发现那些年都是被骗的，所以看到这个转变，他心里很是高兴。

虽然不解，却依然觉得开心。他们能再次这样心平气和的相谈，在今天以前根本想不到。

访谈类的综艺类的，全国飞着各大城市做宣传，陶臻的脑子每天都绷得紧紧的，身体也越来越撑不住，北界的天气开始转凉，早晚稍不留意就开始咳嗽。

他想幸亏已经把两首歌录好了，不然这种状态，就等着一遍遍重来吧。

裴幸宁几乎每天都会和他通电话了解状况，不厌其烦的嘱咐他注意身体，他真是恨不得天天把人锁在身边看着，时时都在眼皮底下才能安心。

金曲奖颁奖近在眼前，陶臻有好几项提名，最让他在意的是，裴幸宁给他作了几首词也被提名最佳作词人，跟他竞争的三位都是业内声誉很高的词作人，不知道最后会花落谁家。

在此之前的宣传站落在羊城，那档节目的主持人是沈睿的好友，几年不见，陶臻心里有些期待还有些担心。

直到见了面，心才落回原位。那个女人还是很漂亮，生活没有给她留下什么痕迹，当初她是第一个被他引进泰格的，看来这些年她所受待遇都还不错，这样他也就安心了。

“阿黛，你不要这么色迷迷的看小后生，狼外婆要把人吓跑的，他可是我们好不容易请来的台柱子哦。”言天慢悠悠地走近，故作不满的调侃道。

罗黛恍然惊醒，嘻嘻哈哈的跟他回嘴，视线再没有转会到陶臻那边去。

陶臻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两个，心里很是惊疑。为什么罗黛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探究，好像要从他的眼睛看到灵魂里去，难不成，她在怀疑什么？他可没有任何地方……

“该上节目了。”言天轻拍他的肩膀，“陶臻，你怎么了？”

陶臻惊呼一声，猛然抬头，迟疑的点点头，仍是有点心不在焉的跟着进台。

他这副模样，让徐叶轩好一阵担心，生怕反应不及时让节目效果不好。但他完全多虑了，正式开始录节目，陶臻全然变了一个人，无论怎么配合都十分完美。

这一次他是绝对的主角，很多问题都抛向他和导演，而言天因为所处的地位，也被相当重视，其余的演员算然也都各有特色，却始终敌不过他们的锋芒。

两个主持人一起访问，而罗黛大部分时间都在问陶臻，似乎想通过这些来试探什么。陶臻倒也没有故意遮掩，该怎么回答就怎么说，坦荡荡不做作。

她问和剧中人物有什么相当点和不同点，他便正经作答所处层次相同性格方面相似。

她问对女主角的看法，他便调侃戏里戏外都是美女。

她再问关于导演，他才全副武装变成一个新人对成名导演的恭维。

男主持人把话抢过去，问了其他演员几个问题，罗黛又接过话头看着陶臻问：“那陶臻呢，你是怎么样的？”

问的是言天，情绪波动比较大的时候会不会像剧里一样化身大暴龙。

陶臻很无奈，一同来的有六个人，他自己被提问就占了大半时间，这样很容易造成矛盾产生龃龉，他倒是没什么，主要是给徐叶轩招来很多麻烦。

被那么殷切的目光注视着，他沉默了已经太久，只好清清嗓说：“我是比较温吞的那种人，很少会有反常情绪的时候，身边的人也都很好，不会发生要动手的事。”

罗黛连忙追问：“都是凡人，总会有生气的时候吧，你一般都是什么表现？”

“我……”陶臻很想没好气的白她一眼，“会生闷气，不说话不理人，如果是晚上我就去睡觉。”

这个回答让罗黛显然很失望，简单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终于把时间都让给其他人了。

陶臻此刻心里明镜似的清楚，罗黛在怀疑他，怀疑对象大概就是沈睿，她会这么想应该不是自己的察觉，而是泰格有人对她授意调查。

在她之外，还会有更多的人等着试探他，这只是个开始。

节目录完往外走，陶臻自己走在后头，先去了趟洗手间才去卸妆，路过一间操作室，听到里面传来节目导演和主持人的声音，似乎在责怪罗黛太注重提问他。

罗黛在这个领域自成风格，强势占据一姐地位很多年，此刻也是理直气壮的给自己辩白，说她都是为了收视率着想，毕竟他是一个大卡司。

这是事实，导演也无可辩驳，只是提醒她注意以后不能这样过分。

陶臻悄悄的走远几步，然后快速回到化妆室，卸了妆叫上唐迹赶快离开。

刚一出门，就看见罗黛站在门口，似乎等了很久的样子。陶臻一怔，打了个招呼。

罗黛微微笑开：“一起去吃个饭吧，让我尽下东道主之谊。”

“啊，怎么敢当……”

“走吧！”罗黛十分自然的挽着他的胳膊，回头对唐迹说：“让我那个漂亮的助理小姐招待你，不会怠慢吧？”

唐迹忙做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连声道谢。

进了一家装修精致，颇具小资情调的餐厅，点完菜在等待的间隙，罗黛看了会窗外，回头说：“你认识沈睿吗？”

“他那种身份的明星，有几个人不知道。”

罗黛低头笑：“我跟他算是朋友，你和他很像。”

陶臻心里微震，干笑道：“哪里的话，我怎么敢跟他相比。”

“真的很像。”罗黛正色强调，“我刚才见到你的时候就有那种熟悉感，你给人的那种感觉跟他很像，你们很多性格方面也像。”

“生闷气，很多人都会这样吧，这不算什么。”

“但你说过，你喜欢和影子说话。”罗黛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不躲不避，甚至有些迫视的意味。

陶臻心里警铃大作，罗黛已经不是在试探他，而是想要逼他现出原形。只是，她还没有这个资格，也没有这种鉴定的能力。

罗黛等了一会不见他做声，又说：“沈睿说他很孤独，虽然身边有一些朋友，却总觉得自己赤条条一个人来去，心里冷的就像下雪天赤身站在室外，他说他唯一拥有的就是自己。”

陶臻仍旧默然，那时候其实连自己都不曾拥有，直到遇见裴幸宁，才知道什么叫温暖。

“高处不胜寒，古人早就说过。”陶臻淡淡说了一句。

罗黛移开嘴边的果汁，问：“那你呢，你现在也在一个高处。”

“时代不同，我只算一个明星，却不能为一代人心中的神，所以我很轻松。”

罗黛放松的笑着，说：“真想对你进行一次专访，找机会成全我一下。”

“通告费够高的话，我没意见。”陶臻一本正经点头，惹得罗黛又笑不止。

49.

一年一度的金曲奖，又在金秋凉爽的夜晚开幕了。

这次的主办城市选在北界某城，气温相对来说更低。男星一般没问题，但诸位争奇斗艳一个比一个穿的少的女明星们却暗地里叫苦。

前期绯闻影响力到位，关颐的唱片销量突飞猛涨，为了再添一把火，邵恺不顾陶臻抗议硬是安排他们携手走过红地毯。

现在他们就在后台等着主办方的车过来，关颐一袭低胸短裙，冷得直哆嗦，画的漂亮妆容也因为脸色发青而显得诡异。

她不停地走来走去，希望运动给她一些热量，一不小心十几公分的高跟鞋差点扭了脚。

她的经纪人立刻眉毛都竖起来，连忙蹲下查看她的脚踝，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冷也得挨着！难不成你想输给那个飞机场？”经纪人怒声说，略一回头看的正是女妖家那个清新路线的女歌手，梨花头，白裙，小烟熏妆，一副文艺范。

关颐阴着脸应声，眼神带着一份怨气看着不远处那个包裹的温暖的女子。

陶臻穿着一件休闲西装，里面有银灰色衬衫，早晨裴幸宁打来跨洋电话说会降温，他急急忙忙和唐迹一起去买了薄风衣，谁知晚上他的赞助商又送了西装。

他看着关颐冷成这样，就让在酒店等着的李瑶把那件风衣送来，因为赞助商提供的衣服是不能随便借的，不然他早把衣服脱下来给关颐了。

离进场还有五分钟，李瑶气喘吁吁把衣服拿来，看到他身上穿的好好的，不待问就看到他把衣服披在关颐身上。

“就这么穿着进去吧。”说着紧握着她的手，大步向前跟着上了主办方的车。

多少人花尽心思在红地毯上出风头，却被陶臻这无心胜有心的一招给比下去了。

他们本就是传的沸沸扬扬的情人，此刻十指紧握，穿着同性爱侣装进场，关颐身上的衣服明眼人就看出是陶臻的尺码，尤其是那种顶级大牌，不是助理和经纪人会随便败的。

于是，甫一踏上红地毯，就听到一阵阵的呼声，快门声更是连成一片，他们眼前白花花的几乎看不清路。堪称是当晚风头最劲的明星。

李瑶在场外担心的要死，直看到这里才松了口气，和唐迹互相拍拍肩膀。

不用多想，也猜得到明天报纸上会写什么。

找位子做好，关颐拍着胸口舒了口气：“刚才紧张死我了！”

陶臻笑嘻嘻的说：“所以我紧紧抓着你的手，就是怕你突然腿软嘛。”

“真是多谢你了，不然明天见报，脸色一定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别这么见外，你可是我女朋友！”陶臻仍是笑，看着她薄薄的一层短裙，微蹙道：“你的赞助商也不送个披肩之类的过来呢？”

关颐无奈的叹气，口气多是羡慕：“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好命吗？我们的服饰珠宝，还不都是经纪人去磨下来的。只是这次因为跟你‘联姻’，公司分给我的这份比过去好多了。”

陶臻略微一笑，委实不好多说什么。他确实命好，好到经常让他害怕，怕早晚会失去一切，他偷来的这些。

这一两年内新人辈出，却不见有哪个红得厉害，能像陶臻和女妖家那个邪魅的林申一样迅速蹿红的，所以最佳新人这些奖都非常没看头。

每年最重头的就是最佳歌手和最佳单曲奖，这是最直接的肯定，提名者也都是实力斐然的人。

陶臻每年一张专辑的稳定发行，每年都会被提名几项，今年也不例外。轻松摘得最受欢迎男歌手桂冠，但单曲奖却竞争十分激烈，被提名的四首歌都是在金曲榜登过榜首的。

在层层悬念之后，大屏幕上留下的歌曲名称是封泽EP里的新歌。

时隔三年，封泽又出了新歌，当时就在乐坛掀起巨大波澜，就有人猜测今年金曲奖一定非常残酷，果不其然，姜还是老的辣。

封泽不疾不徐走上台，淡定从容的笑，具足王者风范，他接过奖杯发表感言，磁性十足的声音令人不禁心热，他的歌声陪着多少人长大，又给过多少人爱情的启示。此刻台下许多年轻后辈，都是他曾经的听众。

现在由他拿走这座奖杯，没人会不服。

颁奖结束后，在后台接受记者访问。

陶臻面前有十几二十个话筒，纷杂的台标看的人眼晕，一个问题接一个的问他，从开场前等待时的心理活动，到走红地毯时的亲密举止，再问获奖的感想，一直问到输给封泽是什么想法？

“封泽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歌手，他的歌不只是好听，还会让你觉得感动。如果用心去听，你会跟着他的歌声一起哭一起笑。他无论获什么奖都是实至名归，今天我也不是输给他，而是他应该得。”陶臻正色说。

“你也是他的歌迷吗？”有记者追问。

陶臻点了下头：“我以前听的最多的是钢琴曲，因为父亲的要求。但是我也从朋友那里听过他的歌，当时就很喜欢，到现在也很喜欢。他不仅是我喜欢的歌手，还是引领我的老师。”

已经被提问了很久，陶臻看到唐迹在朝他挥手，就想挤开众人过去。不料，他们又抛来问题，还是让他无法不回应的问题。

“裴幸宁获奖最佳作词人，以后他会进入娱乐圈吗？”

陶臻的手停下，想了想回答：“这是他的事，我说不准的。”

“他今天怎么没有来领奖呢？”

“我代他领奖的时候说过了啊，他有会议在国外，那是很早之前就定下的，不能临时变更的，颁奖在后，只好拜托我代领。”陶臻解释道，“他对于获奖也很意外，电话里一直都不敢相信。”

“那以后你们还会继续合作吗？”

陶臻像听到外星语似的，错愕一下，肯定的点头：“那是当然了。”

那个记者也发现自己问的太怪了，尴尬的笑了笑。

陶臻趁这个档口，连声说着抱歉推开面前的话筒走向唐迹那边。

唐迹等着问他庆功晚会要不要去，陶臻想想就觉得头大，他又想起去年那一次，实在不是美好的记忆。

他才刚要说，身后一只手拍他，立刻听到声音：“帮我庆祝一下吧。”

“……”陶臻刚要叫前辈，一张开口型，就看到封泽眼睛瞪大，只好改口叫：“阿泽。”

封泽挑眉笑：“咱们不去那些派对，就你和我，两个人，去喝酒吧。”

“这个行！”陶臻把奖杯放到唐迹怀里，嘱咐他拿好，晚一点去找他带走。

在花园的石凳上坐着，身边是浅浅的花香，秋风送爽，银钩皎洁。

陶臻有一点醉意，心里有些伤感，他掰着手指数，已经过去整整三年了，他本应该等着过三周年忌日了。

和封泽聊了大半夜，虽然都是封泽在说，他心里也跟他有同样的感觉，事情的变化完全不是人能掌控的，就算你还在努力，另一个人却不肯配合了。

他不太清楚封泽遇到了什么事，那个人一向口风很急，说话也模棱两可十分神秘。但可以肯定，他一定是遇上不容易解决的事，他这种消沉的模样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一两年来，他的活跃度完全超过与他同期的其他明星，根本不像他以前说的，结了婚希望把生活重心放在妻子和孩子身上。

每个人的生活都有些不如意，然而人们在拥有的时候，从来不觉得稀罕，甚至以为那是理所当然，是不会改变的结局。

等到失去了，再也找不回来了，心里才开始悔恨，然而什么都晚了。

这个道理简单的很，却从来没有人能做到。

唐迹把东西送到楼上房间，又下来叫人去睡觉，他们明天上午的飞机还要回去，一大叠的宣传通告在等着呢。

走到跟前发现陶臻已经趴在冰凉的石桌上睡着了，眼睛下面不只是泪还是鼻息的水汽，有一小团水渍，暗淡的月光下，幽幽不动。

站在旁边看了一会，虽然不忍心打扰他清梦，但这样睡很伤身体，那个关心他到几点的二哥若是知道了不知会心疼成什么样。所以，还是决定唤醒他。

伸出去的手还没碰到人，唐迹就迅速转身把陶臻护住，那只手也横在胸前防御。

时间似乎静止了，唐迹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对面的人也一动不动，像个幻影。

他们四目相对，又好像谁也没有看谁。

“嗯……”陶臻梦里嘤咛一声，缓缓的抬起头把胳膊拿下来，枕了这么久，手臂都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