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顿了顿，见方轻尘依旧不语，只好叹了口气又说道：“我不明白，师兄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方轻尘终于笑了笑，说道：“你到是反应得快，不过，又有什么证据说明我做了什么呢？”

“师兄，明人不说暗话……有些人，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机缘变化，就算没有你，可能早晚也会发生。”

无尘了解的说道：“可是，因为你的插手，让所有的事情都聚集到了一起，就不得不引人注意了。而且……玄墨修为不低，这山中能制得住他的人，除了师兄怕再没有别人了。只是……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话说到最后，无尘语气重了起来，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的尊敬对方，称呼也由“师兄”变成了“你”。

方轻尘见状只是笑了笑，不急不缓的说道：“看来我还是急了些，若不是伤了这小豹子，师弟你也不会这么快发现吧。”

虽然心中早就明了，可是听到对方亲口承认，心中还是十分迷茫悲切。无尘咬了下唇，冷冷问道：“为什么？你是我从小除师父外最敬重的人，就算公开几百年，我也一直把你当做亲人，你回来见我，我是那么的高兴……可是你却，却暗地里使手段让我身边的朋友一个个离开，伤了我一向关爱的弟子。”

“我这么做，只不过是想打发走所有不相关的人，师弟你不是说过，希望永远有师兄和师父的陪伴，而且只要有这些人陪伴就够了吗？”

方轻尘不在意的说着，丝毫没有因自己被揭穿而尴尬。

“可是……”

无尘楞了下，他小时候曾经说过的话当然没有忘记，那个时候是真心真意的想法，他无法反驳，但是更不认同对方的做法，他敬爱师父师兄，不代表就不接受别的朋友，更别说是让他舍弃相伴多年的弟子。

“呵，我就知道师弟你舍不下这些，所以我才想着早早赶走这些人……”

方轻尘笑得风轻云淡，然后看着无尘说道：“你和师父一样，都是说出来做不到的家伙。师父当年明明说过，他会永远陪着我们师兄弟，可是他却在将我赶下山去之后选择了升天修仙。而你，明明说过师兄才是最重要的人，现在却为了些不相干的家伙要和我翻脸吗？”

无尘愣了愣，他紧紧抱住玄墨的头，身体微微发抖。为什么，为什么师兄会变成这样？这不是以前那个温柔开朗，总是笑眯眯的安慰照顾他的师兄啊。

“现在唯一碍眼的便是这只小豹子了，师弟打算如何安置他呢？”

方轻尘笑吟吟的问道。

无尘下意识的抱紧了玄墨，防备的看着方轻尘。

“若是师弟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话，不如就交给为兄吧。”

果然，方轻尘边笑边逼近了无尘和玄墨。

无尘不知该如何应对，干脆一把抱起了玄墨，从矮塌后面的窗户翻身一跃逃了出去。

138.如何面对？

无尘抱着玄墨，心中慌乱，一直不知该如何应对方轻尘，便左闪右躲，最后干脆钻进了一间平时无人出入的房间中。

那件屋子是以前冥莲的住所，自从他飞升入仙界后便一直空下来，无尘有空便会去打扫一番想念一下以前师徒相处的时光，这屋外原来便有设置结界，无尘进来时立刻念动咒语再次将其开启。

倚坐在门边，无尘将玄墨紧紧搂在怀里，他至今也不想承认方轻尘竟然会如此阴险无情，可是偏偏对方又毫不顾忌地将自己做过的事情全展现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呢？大家开开心心地在一起有什么并不好，为什么要赶走那么多我喜欢的人，为什么要伤害玄墨？

无尘抱住黑豹，看着昏昏沉沉毫无知觉的玄墨，担忧又心痛。想到从前师兄对自己的好，兄弟相处时的美好时光，又十分伤心，不知不觉，湿润了眼眶。

“师弟，你竟然如此躲为兄吗？”

方轻尘沉稳清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无尘眨了眨眼睛，将泪光硬收了回去，强压下心中的伤痛，镇定地说道：“师兄，原谅师弟现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你，我现在只想将玄墨心魔除去，希望师兄成全。”

“那有什么难的，你将他带出来，为兄全力帮你，只是待他恢复正常后便打发下山去历练吧。”

方轻尘站在门外半丈远的位置，悠悠地说道。

“为什么师兄就容不下玄墨呢？他是我心爱的弟子，我喜欢有他陪在身边，你为什么要赶走所有的人呢？”

无尘不解又有些气愤地问道。

“心爱的弟子？不是心爱的男子吗？我要的只是我们兄弟两个相知相守就够了，旁的人在会碍了我的眼。”

方轻尘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你……”

无尘听完他一番话，震惊地无以复加。什么心爱的男子？是指玄墨吗？无尘惊得一缩手，可怜玄墨的脑袋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反应过来的无尘急忙再次抱起玄墨，将他拖到了一边放到墙边的榻上。然后又转回门边，对外面的方轻尘说道：“师兄此话，到底是何意……”

“你不会不知道，你那心爱的弟子对你存了什么心思，你也不会不明白我此话的意思。”

方轻尘的声音悠悠传来，刺痛了无尘的心。

他当然知道玄墨一直以来对他的亲昵超过了正常的师徒之情，从当年可爱毛茸的小豹子，到现在高大英武的青年，他一点点看着对方成长，怎么会不明白对方的心思？只是他一直装作不知道，也不给对方表明的机会，就这样小心翼翼地推拒着退房，维持着正常的师徒关系。

无尘毕竟是人类，顾虑得伦理情分多些，可是又舍不下对方的那份亲昵，不想让玄墨远离自己。有时，看到他那如墨色般漆黑的眸中，先是充满希望然后又失望的样子，心中也会微微的痛，到底……舍不得他难过，可是却没有勇气再向前走一步，接受对方的心意。

“无尘，这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唯我所重视的人，只有你和师父而已。师父他弃我而去了，而师弟你现在，也不肯陪在我身边吗？”

方轻尘的声音再次传来。

无尘忍不住为师父解释道：“师父当年说过，你是极高的天分，若是太留恋凡俗情缘，必将有所牵绊不能有所成就，所以才会让你下山自行修炼。”

“哼，什么狗屁天分，我不稀罕！我也不想修什么仙，成什么神。”

方轻尘突然忿忿地说道：“而且，他那样狠心地将我赶下山还不是因为……因为，哼，最终自己也逃得远了。”

“因为什么？”

无尘突然感觉这内里似乎有什么隐情，心生疑惑，忍不住追问道。

“没什么，那个老家伙才是最自私的人……什么都以自己的想法为准，丝毫不顾及别人。”

方轻尘不屑地说道。

“不准说师父坏话！师父他做什么事情都一定有理由的。”

无尘受不得别人不尊重自己的师父，哪怕这人是师兄也一样。

“哈哈哈……无尘果然还是这样，毫无条件地维护信任师父，难怪他以前那么喜欢你。”

方轻尘大笑几声，然后突然柔柔地说道：“我也是喜欢这样的小无尘啊，乖巧听话，喜欢围在我身边，你不是说过最喜欢师兄吗？那么从今以后，我们都相守在一起好不好？就像以前那样。”

“可是……可是，以前我只有师父和师兄，现在还有玄墨、朱夜、小飞他们，我喜欢他们，一如以前喜欢师兄一样，为什么师兄就容不下别的人呢？”

无尘咬着唇，和弟子朋友们相处的欢乐时光，一一浮上心中，可是现在大家却全部被迫离开了这里，不知身在何处。

“拿我和他们比什么！难道他们比我更重要吗？”

方轻尘突然发了怒，他向前两步，说道：“难道还要我亲自去请你出来吗？”

无尘紧张地皱起了眉，他转头看了看玄墨，然后目光落在了榻后的墙面上。那墙上挂了幅画，画中正是冥莲，一袭青衣，浅笑盈盈，正温柔地注视着外界。

师父？为什么，师兄会变成这个样子？还有，当年你们两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无尘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间外面的结界被方轻尘韩东，整间竹屋都晃了两晃。

无尘紧张地来到窗口处，向外望去，只见方轻尘一身怒气外散，使得周身都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黑雾。

糟糕了，这也是心魔入侵的情形吧？

无尘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是怎么了，自己身边的人什么时候都出现了心魔，而却无人知晓？

139.师徒之间

方轻尘用尽全力，不过只是让眼前的结界振了两下，并未有什么实际性的伤害，可见当年布下结界的人的力量有多么的强大。那熟悉的强大力量让方轻尘瞬间清醒，他收起一身的煞气，周围原本隐约可见的淡淡黑雾便很快消散了。

“师兄……你竟然、竟然……”

无尘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惊讶又痛心地望着方轻尘。

“呵呵……”

方轻尘微微笑着，说道：“我说过，心魔其实潜伏在每个人的心中，只是有的人无欲无求，那心魔便不会作祟，而一旦当人有了过分执着的邪念，那么便会引出心魔。”

方轻尘顿了顿，见无尘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便又笑着说道：“那花妖，身中蛇妖的怨念，若是他心无杂念，本可以不被那薄弱的力量所影响。还有玄墨，我不过是对他下一点障眼之法，他便承受不住，心魔狂嚣。而我……早在当年下山之时，心中便有了执念。”

“这许多年过去，我本来也以为可以忘怀，看尽世间百态，沧海桑田，以为自己可以无欲无求，可是……最终还是控制不住，让自己又踏进了这山中。”

方轻尘话语中透出淡淡的忧伤，他看着远方的天空，说道：“明明知道，早已物是人非，可是却依旧想要让一切回到原状……想要回到过去的时光。”

“回到原状？那怎么可能，就算这山还是原来的山，人也不是原来的人了，而且师父也不会再回来。”

无尘心中一惊，难道这就是师兄想要赶走其他人的原因吗？心中有什么奇怪的念头蠢蠢欲动，越来越压抑不住……师兄，好像不是为了我才如此吧？

“他不在又怎么样，不是还有你我吗？”

方轻尘大笑着说道，然后神色一转，含笑问道：“除非，你也不需要我了？”

无尘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来，他当然很喜欢师兄，很高兴有师兄的陪伴，可是如果用师兄一人和朋友弟子们相比，又……

无尘转身关上了窗子，决定眼不见心不烦。他来到玄墨身边，不敢让他昏迷太久，便施法让他醒了过来。

“嗷呜……”

转醒的黑豹发出一声低鸣。

“玄墨，醒醒，看清楚我是谁？”

无尘摇晃着玄墨的头，看着他眼中红光褪去，露出如墨的黑瞳，不由露出欣喜的笑容。

黑豹看着面前的人，高兴又感动。有多久，没有享受过师父温柔的怀抱了呢？又有多久没有如此近距离的对视过了呢？玄墨将头埋在无尘的颈间，不住地轻轻磨蹭，趁机大占便宜，用柔软而表面粗糙的舌舔着对方敏感的耳后。

“喂……别闹，很痒的。”

无尘手忙脚乱地推着玄墨，可是不时发出的笑声却透露出他此刻愉悦的心情。

玄墨见无尘并没有真的推开自己，越发得得寸进尺。他用力拱进无尘的怀里，害得无尘一个不稳倒在榻上。然后趁机扑到无尘身上，用两只强健的前肢压住无尘的肩膀，将毛茸茸的脸贴在对方脸上蹭啊蹭啊，然后不时地舔舔。

“好了好了……不要闹了。”

无尘挣扎着抬起手，一个爆栗敲在玄墨的头上。

被打的玄墨发出“呜呜……”的哀叫，不再乱舔乱蹭，只眨着墨黑的眼睛看着无尘。

“很重啊……你想要压死为师吗！”

无尘毫不留情地将玄墨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然后撑起身子，与其平视，严肃地问道：“师兄对你施的法术到底让你看到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发狂，让心魔控制住呢？”

玄墨的额头慢慢滴落一滴汗，他缓缓地转过了头，选择了沉默。

不想说？无尘皱起眉，瞪着玄墨，然后伸出一只手按住他的额头……半晌，一滴汗自无尘的脑后滑落，而他原本微微皱起的眉此刻更加地纠结起来，白皙的脸蛋上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然后恼羞成怒的无尘抬起手来“咚~咚~咚~”三个爆栗连续敲在玄墨的头上，看着对方呜呜着伏下头去，仍然不解气，又一巴掌拍上去。

“嗷嗷呜……”

玄墨委屈的声音都变了调，他将头低低地贴在床面上，抬眼偷看无尘的表情。

无尘横眉立目，只是满面通红，他指着玄墨恶狠狠地说道：“你怎么可以想到如此龌龊的东西？我和师兄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竟然还……竟然……”

无尘羞得说不下去，于是又拍了一下玄墨的头……谁料，更为难堪的画面出现在了无尘的脑海中。

无尘：“……”

玄墨：“嗷嗷呜……”

无尘走到屋子的角落里去，背对着玄墨。玄墨紧跟着他，小心翼翼地用头蹭着师父的小腿，讨好的低叫着。

其实，无尘还真是错怪了玄墨，那时候的玄墨中了方轻尘的障心术，本来就神志不清，又被引到了当时阿银和颜小飞欢好处附近，受到暗示的玄墨自然以为……

无尘并不是很生气，只是因为看到了玄墨脑中的想法儿害羞，同时想到玄墨是因为这个而发了狂而感到震惊。玄墨他……到底是对我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呢。

无尘转过头，蹲下来，再一次抱住了玄墨的头，他喃喃地说道：“玄墨，我是师父，你不可以有这种想法，不可以的。”

玄墨愣了下，他僵硬着身体，任对方搂着自己，只是原本黑水晶一般的瞳色慢慢变得深不见底，缓缓地透出红光来。

终于，还是明明白白地拒绝了我吗？

无尘推开玄墨的头时，便发现他眼中的红芒，顿时大惊，急忙说道：“玄墨，不可以，停下来，什么都不要想，闭上眼睛，听我的话……”

见玄墨还算清醒，此时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无尘松了一口气，他盘膝坐到玄墨对面，轻声念着清心咒，一遍一遍地念给对方听。

不知道时间过了过久，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念了多少遍咒语，无尘渐渐地闭上双眼疲惫地睡去。梦里，像是回到了以前师父师兄都在的日子，那时候的自己快乐无忧，虽然师父说过自己没有仙缘，可是师兄却依旧喜欢陪自己一起修炼，不论自己的进展有多慢也从来不取笑。

那时候的师父，仙风道骨，青衫如画，是他最敬仰的人；那时候的师兄，温柔开朗，儒雅可亲，是他最喜欢的人。

然后师兄下山了，梦里的无尘也同样不知道渊源，然后是师父在飞升之前怕自己孤单，不知从哪里抱了玄墨回来，那样小小的，黑黑的，毛茸茸的小家伙，让无尘一见到就欢喜得不得了，不把它当宠物，却说要收它当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