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半倚在吧台上四下张望，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太吵太杂，混杂着烟酒味让我不太适应。

和欧阳城聊了一会儿，就有几个男人向这边走了过来，欧阳城背对着，并未看见。

酒吧光线昏黄，直到他们走近了我才能看清楚他们的模样，也看清了其中一个人顺手拿起吧台上的酒杯直冲着欧阳城挥过来。

我来不及提醒欧阳城小心，就挡下了那个来势凶猛的酒杯。酒杯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欧阳城转过头来，也看到了对面几个男人里有下午才见过的一个小子，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亮哥，这两个小子就是下午把明哥打伤的人。”那小子指了指我和欧阳城，对着刚刚那个拿酒杯此时站在我面前的男人说的。

“没想到长得不错……”那个被叫做亮哥的人打量了我一番，然后伸出手来像是要来摸我的脸，被我躲开了。

“最好不要乱碰别人的脸。”我冷冷地说了一句。

“哟，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勾人的嘛……跟着我周亮，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周亮笑的一脸轻佻，“我玩腻了，还有底下这帮小的，保证不让你无聊……”

他身旁的一群小弟立马笑了起来，让我恶心。

欧阳城听到那些话，愤怒地把我拉在他身后，然后对着周亮那群人骂：“你他妈说什么呢？！敢动我叶哥，找死啊！！！”

那一刻我很感动，真的很感动。因为很久没有人会为了我如此不管不顾的和我站在一起了。真的很久了，久到我觉得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会引起我感动这种情绪。

不过现在敌众我寡，实在不适合逞一时之快。

“好了，我们走吧。”我拉着欧阳城，不想在这里起冲突。

“想走？！我弟弟现在还躺医院里呢……”周亮伸出一只手挡住了我们的去路，随后他身边的几个小弟就把我们围了起来。

“如果你……”周亮指了指我，“现在反悔的话，还来得及。”

“你他妈的去死！！！”我没拦住欧阳城，他冲过去给了周亮一拳，然后一场混乱就揭开了序幕。

这个刚刚开始的夜晚，混乱的令人头疼。

第四章：重逢

有拳头砸落在我的身上，钝痛感因为要极力保护自己反击对方而不太明显。我只能听见酒杯碎裂的声音以及各种各样的怒骂声，当然还有围在一旁看热闹的人在指指点点的笑。

一片混乱里我清楚地看见周亮向我走过来，脸上带着狠厉的笑，“还挺厉害的么……”

“滚！！！”我半倚在吧台上吼了一声，刚刚把那几个人打倒让我已经流失了大部分的力气。而周亮一直在旁边站着未动，欧阳城还被几个人缠着，现在我是绝对打不过他的。

“脾气这么不好，就让我挫一挫。”周亮笑的更是阴狠，一把捏住我的下巴，同时带着怒气的拳头也狠狠地砸落在我的腹部。

铺天盖地而来的疼痛感顿时让我的眼前一片眩黑，全身无力地摔在满是酒杯碎片的地上。狼狈的蜷缩着身子，脸因为疼痛而扭曲，我在想是不是青筋都快要裂开了。

我隐约听到欧阳城在大声的叫我的名字，但是疼痛几乎占满了我所有的意识，根本没有心力去告诉他一声我没事。

周亮在我面前蹲了下来，掐住了我的脖子。嘈杂混乱的酒吧因为他这个动作而瞬间安静了下来。

“怎么样？敢把我弟的下巴扭脱臼，现在怎么不敢反抗了？嗯？”他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眼里的凶狠我再熟悉不过，记忆里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让我几乎窒息。

“一个大男人他妈的长的这么勾人，老子还真是不舍得下手。”周亮这样说着，他的手却渐渐收紧，一点儿也不留情。

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看，一点儿也不挣扎。他好像对我的反应并不满意，另一只手想要再给我一拳，但是我没给他这个机会。

在众人的惊呼中，一个带血的玻璃碎片深深地扎进了周亮的腰侧。当然，那玻璃碎片原本是扎在我腿上的，刚刚它也在我的手里。

周亮痛呼着松开掐住我脖子的手，空气瞬间涌进我的肺里，我挣扎着起身，拼命地喘息。

欧阳城此时也冲了过来，狠狠地踹了周亮的下腹一脚，疼得他脸色发白地在地上惨叫。

“叶哥，你还好吧？！”欧阳城急忙过来扶我，他的脸上挂了彩，额头渗出的鲜血顺着脸颊滑下，添了分不羁的野性美。

看到欧阳城双眼里流露出的担忧和焦急，我很想告诉他我没事，但我的确很累了，无力地瘫在了他身上。

朦胧中我看见有人缓缓走过来，我茫然地站在原地看他越走越近。当看见他狰狞的眼神的时候，我惊惶地想要逃跑，却发现手脚都被坚固的铁链禁锢着。

我睁大双眼看着他一步步地靠近我，他每走一步都像是把我向悬崖推近一分，我想大声喊救命，却根本发不出一丝声音。

绝望像暗夜里汹涌的潮水一样扑来，随后彻骨的寒意和恐惧一丝丝地浸入骨髓，痛不欲生。

那人脸上带着残酷的笑容，眼神里藏着凶狠，冰冷至极。他狠狠地捏着我的下巴让我看着他那双死寂中却泛着疯狂光芒的眼睛，然后把烤的通红的铁块烙在了我的锁骨上。

疼的几乎要喘不过起来。瞳孔瞬间放大，额头的青筋几乎快要痛的炸裂开来，蜷缩的身体因为疼痛而剧烈地颤抖着，渗着冷汗的脸惨白如鬼……

这是我吗？！如果不是，那么躺在地上万分痛苦如同被凌迟的人怎么会是我的模样？他的痛苦我为什么能感受的如此清晰？但如果是，我又为什么会站在他的身边，冷眼旁观？

是梦吧……那个把我拖入万劫不复的痛苦里的梦魇，还是不肯放过我。

意识逐渐回来，首先感觉到的就是疼痛，从全身上下每一处传来的刺痛都让我格外难过。皱紧了眉头，却感觉到有人轻叹着想要抚平。

身下很柔软，是张很舒服的床。我微微动了一下，却不由得闷哼出声，不知道身上的伤口要有多少。

眼皮很重，我只想好好休息一下，可是下一刻那个温和的声音却让我再也无法安眠。

“修，我想你了。”又是同样一句话，可是这次带着丝心疼与轻叹。

心疼么？……呵呵，原来我还是存有期望。

“你醒了对不对？如果你愿意见到我，请……看我一下。”带着薄茧的手抚上我的脸庞，轻柔着摩挲。

被他碰到的地方微微有电流划过，有些发热。我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跳变得杂乱无章，只因为他的一句我想你。

感觉到倏然靠近的灼热气息喷洒在我的脸上，我瞬间睁开了双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楚宸扬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俊美脸庞。

“修，我想你。”楚宸扬第三次讲这句话，他翕动的唇瓣轻轻地碰触着我的，眼神温柔地看进我的眼里，我不可能不动容，毕竟我曾经爱了他三年。

我不眨眼地看着他的脸，想找出和记忆里的模样不同的地方。这五年里，他好像一点儿都没变，却又好似变得彻彻底底。

他一手抚着我的脸，一手伸进被子里握住了我的手，十指交缠。他低下头，深深地吻住了我。曾经我们接吻的时候，都会这样。

我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感受他的舌滑进我有些干燥的口中，细致而又温柔地扫过我口腔的每一处，就像绵密的细雨洒落，我舍不得推开。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很长，但是没有任何情色的味道。

直到他放开我，我还觉得这是个梦，睁开的眼睛里有些许迷茫。

“修，这不是做梦。楚宸扬回来了，就在你身边。”被子底下，楚宸扬的手紧紧地我了我一下，告诉我事实。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平静地问，当做那个吻没有发生过。事实上我心里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他，面对这个……我又爱又恨的人。

“那间酒吧是我的产业，出了那么大的事，我自然会知道。”楚宸扬眼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光，但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我听手下说你在那里打架，我还不相信呢。”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表示了解，犹豫着还是把手从他紧握的手里抽了出来，又掩饰地问：“我朋友呢？”

“哦，他没事儿的。我跟他说我会照顾你，他就匆匆忙忙地走掉了。”楚宸扬帮我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你身上都是被玻璃扎伤划伤的，疼么？”

“还好。”我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他细微温柔的动作，“那个周亮呢？”

“他啊……”楚宸扬站起来给我倒了杯水，“比较惨，你的那块玻璃正好插在他的腰侧，那里的部位很重要啊。”

“伤到肾了？”腰侧是有肾的吧。

“聪明。”他一手把我揽起来让我倚在他的身上，把水杯放在我嘴边让我喝水，动作温柔却又强势。

我现在动一下就觉得全身刺痛，想必是当时被玻璃碎片扎了许多伤口。我回来到底还是错了，刚回国不到一个星期而已，无力的虚弱感频频光临。

“真乖。”楚宸扬把空掉的杯子放在一边，却依旧揽着我，他说话的时候有气息拂过我的耳际，有些热。

“楚宸扬，你……”果真面对他，我始终不够冷静自持，禁不住沉默的气氛。

“嘘……”他轻微地低下头，一手堵上了我的唇，“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五年前我错过了你，现在我回来，你不知道我要什么吗？”

我先是一僵，随后拍开了他的手，冷笑着微仰着头看着他，他在浅浅的笑，眼神里有着似曾相识地坚定神色。

曾经他也是用这样的神情对我说我爱你，可是他还是在我最难过最痛苦的时候选择了冷眼旁观。

“修……你变了。”他定定地看着我，被我拍开的手再次覆上了我的脸庞，“以前的修看着我的目光永远是热切的，现在却……这么陌生。”

“陌生……那干嘛不要做路人，非要回来找我？我想平静地过日子。”我不知道我现在的表情是怎样的，但是我觉得应该会把心里复杂的情绪掩盖的很好。

“我不想跟你做路人，所以我才回来。”

“你也知道五年前我们就错过了，根本不可能会回到原来了。”

“修……你还爱我，对不对？”楚宸扬语气放柔了许多，但还是透着笃定。

我笑了，笑的感觉眼里的世界都很模糊，“爱你？！……五年前你那样对我，怎么还要回来问我是不是还爱你？楚宸扬……你太自信了……”

“不，我不是自信。修，这五年我努力地铲除障碍把自己变得更强，为的就是可以保护你，不再让你受伤害。”楚宸扬扳过我的肩膀，力气有些大，弄的我很疼。

“哦？你现在有多强，可以保护我？难道做了老大么？”我挑挑眉，该面对的我不能逃避。

“修，我把当初折磨你的那个白振海踢下了台，然后处理了。算为你报了仇，你……”

“真的？”我努力压抑胸中翻涌地恨意，打断楚宸扬的话，用五年后叶宁修该有的慵懒样子挑了挑眉，嘴角勾起的笑容很冷，“还真是谢谢。你怎么处理的他？”

“……你不会想听的。”楚宸扬愣了愣想要揽我入怀，被我推开了。

“我想知道我的仇人是怎样死的，都不行么？”楚宸扬只看到我嘴角的笑容，却没有看到被子底下我紧握到关节发白的双拳。

“你果真变得让我觉得意外。”楚宸扬轻轻地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后才对我说道：“我把他绑了起来，把他曾经加诸在你身上的全部还给了他，然后废了他的手脚，扔进了海里。”

“……就这样？”我挑挑眉，没有等楚宸扬回答，随后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真的太便宜他了。”

我重新躺回床上，忍着痛翻了个身背对着楚宸扬，鼻音有些重的说了一句：“我累了，请不要打扰。”

隐约听到楚宸扬轻叹了一声，感觉到他离开了之后，我迅速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没有一丝安全感。

见到楚宸扬，我很想跑，很想远远地躲开，但是又想多看他一眼，只一眼就好。他温柔的吻，细腻的关心，强势的话语都让我心跳加速，真没出息。

幸好之前接到他的电话后就做好了随时遇见他的准备，这次才能够保持那么冷静的和楚宸扬讲话。

可尽管如此，我还是恨他。恨他五年前的袖手旁观。为了他我把所有都抛弃了，但是换来的却是一片凄凉。

他把白振海踢下台，把当初他折磨我的全都还回去，这又能补偿我什么呢？

毕竟我失去的……太珍贵了，也永远不会回来。这其中，也包括我对楚宸扬义无反顾的爱。

白振海的死，又算什么？！

我告诉自己不要懦弱地逃避，毕竟五年的时光已经让我变得不再如以前一样无知了，现在的叶宁修可以波澜不惊地生活，即便遇上楚宸扬。

在一片混沌的思绪中，疲惫地合上双眼，我该好好睡一下，醒来才能够有足够的心力面对生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半拉着的窗帘外面也是苍茫的夜色。

打开床头灯，昏黄柔和的光并不刺眼。正当我坐在床上发愣的时候，房间门被推开了，楚宸扬端着碗走了进来。

“我看到门缝里有光，想必你一定醒了。饿了吧，喝点儿粥。”楚宸扬坐在床边，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勺子想要喂我。

“我自己来。”我去接他手中的碗，他温柔的动作刺得我的眼疼，即便没了最初的热切，我还是喜欢他的，如果他一直展现他的柔情，我抵抗不了的。

“好，慢点儿。”他把碗递到我手里，随后便沉默地看着我喝粥。

温热的皮蛋瘦弱粥，这是我最喜欢喝的。一天没有吃过东西，让我胃里极度空旷。人不要和自己过不去，我尽量忽略掉旁边的视线，把整碗粥都乖乖地喝了下去。

“谢谢，很好喝。”我把碗递给楚宸扬，他笑着走了出去把碗放下，随后又走回来，把房间的灯打开。

“修，感觉好些了么？”他走过来拉住我的手，眼神关切。

“嗯，比之前好多了。”我挣了挣，没能摆脱他的束缚。

他笑着拉起我的手，仔细看了看，然后抬起头问我：“为什么涂成黑色的指甲？你的model在服装秀上也都是这样。”

“……你知道？”我有些讶异地看着他，“这五年……你一直在关注我？”

“当然，你是我的爱人，我怎么可能不关注你？”楚宸扬点点头，在我的被玻璃划破的指尖轻啄了一下，“不过很适合……现在的你。”

“楚宸扬，你看清楚，我不是你喜欢的叶宁修了。”我捏住他的下巴，脸凑近他的，半眯起眼睛看着他，成功看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黯然。

楚宸扬不喜欢妖冶带着媚惑的人，尤其是讨厌情人如此。我曾经问过他原因，他笑着把我压到床上说只喜欢我这种安静温和却又热切地看着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