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我说道：“对了，你知不知道白凌涛跑了？”

“……不知道。”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我随后扯开抹笑容摇了摇头。

“他命还挺大，这次被他跑了，大哥现在派人正在找他。如果他被大哥逮到，那就死定了……”

“嗯，不说他了，教我吧。”我打断周亮的话，挑起把银色的手枪，冲周亮晃了晃。

“哦，行。”周亮挠挠头，手把手的教我，很尽责地做示范。

白凌涛逃走这件事，对我影响不是很大。我想开了，所以我才来学射击自卫。摔倒了两次，就不能再有第三次。

反而，关于欧阳昱的一些事情，我没有问周亮。我怕我得到的答案，会把我对欧阳昱刚刚建立起的一切都摧毁。

第十六章：祭拜

“枪法不错，够快也够准。”有人从背后揽住我的腰，一手沿着我的手臂滑过，最后握住了我拿着枪的手。

“你怎么来了？”我任由他握着我的手扣动了扳机，正中靶心。

“我来看看你学习成果怎么样。”欧阳昱的下巴枕在我的肩膀上，说话的时候热气喷吐在我的耳边，分外的撩人。

“没让你失望吧？！”说话时我又连发两枪，只可惜第二枪打了7环。

“没有，修美人总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他把我的手拉回来，拇指轻柔地摩挲着，“这双手不是该画设计图的么？干嘛非要拿枪？！染上血就不好了……”

“还是学会点儿自卫的本事比较好。”我抽回手，挣开欧阳昱的怀抱，转过身来把枪抵上了他的胸口，“没准儿哪天你要杀我，我可以先你一步把枪抵在你这里。”

“……修美人，这个玩笑不好笑。”欧阳昱的脸阴沉下来，他拿过我手里银色的枪，扔在了一边。

“但是子弹却在我另一只手里。”我笑着把左手里的子弹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也扔到了一边，随即拉过他吻了上去，“这样你会对我歉疚一辈子。”

“修，不要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你知道我不会那么对你。”欧阳昱双手捧住我的脸，吻上了我的眼睛，我看不清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

这半个月来，我跟他在一起除了吃饭、看电影之外就是调情做爱，我不会问他关于工作还有白凌涛的事情，他也不会再对我提及楚宸扬。

我们，是最陌生的情人，从来没有对彼此说过我喜欢你或者我爱你。

然而我却觉得越来越脱离不开他，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

晚上，我们从一楼客厅的餐桌开始拥吻，然后一路跌跌撞撞的上了二楼，两个人的衣服都散落了一地。

菲佣们早就对于我们这种突然来的激情有了免疫力，都很识趣的在我们接吻的时候退了出去，所以我们更加肆无忌惮的亲吻、拥抱，急于在对方身上探索炽热的情欲。

这天晚上欧阳昱很疯狂，不复以前的温柔缠绵，反而带着丝霸道近乎野蛮的气息，他在我体内强烈的冲撞，后来也不顾我夹杂着一丝苦音的求饶，仍是搂着我攻城略地。

我揽着他的脖子，闭上眼睛体会他此刻最原始的蛮横因子。他今晚如此疯狂的原因，我不想去探究，有些事实太伤人，我习惯自欺欺人。

第二天醒来，欧阳昱却出奇的不在，只留下一张字条，“修美人，我有事处理，你乖乖起床吃饭，然后休息，等我回来昱。”

字迹仍然是张狂豪放，都说字如其人。想起我跟他在公交车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带着丝霸道魅惑的耀眼模样，真的很是吸引人。

放下字条，我笑了笑起身去浴室冲澡。昨天性事太激烈，总感觉今天身体快要散架了一样，浑身乏力。

简单吃了几口饭，我换了件黑色高领的毛衣，拿了件黑色的外套出了门。

今天是十一月二十四日，我家人的祭日。

五年了，我从未去墓园祭拜过一次他们。因为怕，因为疼，因为没有勇气。

去花店买了一束混色的百日菊，我驾车去了郊外的墓园。

冬日萧索肃清，虽然阳光还算灿烂明媚，却失了温度。没有一丝风吹过，我还是觉得有些发冷。

找到爸妈和弟弟的墓碑的时候，看到黑白照片上他们久违的容颜，我顿时就泪如雨下。

双腿跪上冰凉坚硬的大理石，受过伤的膝盖传来的疼痛在那时变得微乎其微。我只是跪着，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已经被泪水模糊的家人的笑容。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也是我最珍爱的人，然而我却因为爱情，因为爱情去招惹白振海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最后伤了自己，也永远失去了挚爱的家人。这是我的报应，而我是他们的劫难。

爸妈经常盼望着抱孙子，说以后退了休就要天天在家陪着孙子，然后教他读书认字，教他好好做人。

他们说要把家里的阳台重新装修一下，再买两张舒服的竹制躺椅，夏天的时候老两口可以在躺椅上晒太阳聊天，指挥孙子给他们端茶倒水。

他们总是笑眯眯地说：“只要我家小修和小轩好好学习，将来找份好工作，娶个好老婆，生两三个胖娃娃，一辈子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我们也就满足了。”

可是他们还没来得及过一天那样的日子，就永远地离开了。

小轩是我弟弟，比我小五岁。当年他发现我和楚宸扬在接吻的时候先是惊讶，随后就笑起来安慰受惊的我，他说不用担心，只要大哥幸福就好。

他是个活泼开朗的男孩子，学校里有许多女同学都暗恋他。十四岁正是少年情感萌芽的时候，当他知道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也同样爱慕自己的时候，兴奋地在床上打滚，还搂着我的肩膀趴在我耳边讲了不下五十遍自己有多开心。

他还总是说如果以后两个人可以一起走下去的话，就要给她怎样幸福的生活。少年最爱的就是构想以后，但是……那个会红着脸问我约会要怎么讨女孩子开心的少年，却再也没了以后。

是我断送了他还未展开的人生，他现在会不会怨我？！

眼泪像断了线一样的往下掉，没入冰凉的地上。我是个罪人，亲手把我挚爱的家人推进死亡深渊的是我，懦弱自责地不敢来拜祭他们的人也是我。

这些沉重的负罪感现在一瞬间全部袭来，我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心痛的无以复加。

一切都无法挽回了，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我在想，如果我现在死了，再见到他们会是什么样子？！但随即我就摇了摇头否定掉了这个荒唐的念头，就算我死，也是下地狱，怎么会和他们遇到。

“修，怎么哭了？”一个温和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随即我就被人揽入了怀里，熟悉的温暖，我却再也无法长久地停留。

“不要哭，伯父伯母看到了，他们会伤心的。”楚宸扬轻柔地拍了拍我的背，嗓音温润如春风。

“……是我……是我害了他们，如果不是我……他们会生活的很好。”我把眼泪全都抹在了楚宸扬昂贵的黑色西装上面，抽泣地说着，“爸妈会抱孙子……小轩……他也长大了，和女朋友在一起……快快乐乐的。”

“是我毁了他们的幸福……”我拽紧了楚宸扬的衣角，抬起头看着楚宸扬，眼泪太汹涌让我看不清楚他的脸，“是我，都是我！！！”

“修，你现在哭如果好受的话，就哭吧。”楚宸扬给我抹去眼泪，让我看清他带着关心神情的脸庞，“你比谁都懂，他们最希望你幸福。”

“……他们是因为我死的，怎么会不恨我？！”我突然生出一股绝望，“爸妈还没能安享晚年，没能儿孙绕膝，小轩也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他才14岁啊……他那么年轻，却因为我死了……他怎么会不恨我？！”

“你记不记得小轩说过，他最希望他的大哥可以幸福。”楚宸扬的眼神变得异常柔和，他捧着我的脸，吻去我的眼泪，“不要让小轩失望，也不要把一切都背在自己身上，都是白振海太狠毒，这不是你的错。”

“……我……怎么不是我的错？！”我的语气带着丝迷茫，带着丝无措，“是我害他们的。”

“杀人凶手不是你！！！”楚宸扬吼了我一声，让我瞬间愣住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大声的对我说过话，“不是你的错！是我！！！如果不是我，你家人也不会出车祸！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受白振海的折磨！！”

“都是我！！！一切都因为我！如果我暗中保护好他们，他们就不会有事！！！”

“如果当初我站出来，如果我能挡在你面前，那么现在你就不会离开我！！！”

“是不是要我死，你才能原谅我？！”楚宸扬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带着一抹浓的晕染不开的忧伤，“修，你告诉我啊……是不是只有我死，你才能原谅我？”

“……不，不是，”我一把搂住楚宸扬，沾满泪水的脸庞紧紧地贴着他的，我闭着眼摇头，“我不让你死，我不想你死。”

“修……回到我身边，好不好？！我爱你……”楚宸扬也回拥住我，力气很大，怀抱很坚实，“回来好不好……”

“……宸，”我晕沉的脑袋在那一瞬间真的想点头答应，可是我突然想到了欧阳昱，那个既霸道又温柔的男人，“不行啊……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回不去了……”

我推开他的怀抱，扯开抹笑容看着他，又看了看身边的墓碑，“你说得对，我该让自己幸福，所以……我得离开你，离开过去。”

“不对，不是的，”楚宸扬摇摇头，抓住我的肩膀让我看着他，“离开过去不是要离开我，你还是恨我，对不对？！”

“宸，对我来说，我离开过去就是要离开你，”两个大男人在墓地里面对面地跪着，一个哭的毫无形象，一个带着满脸的忧伤，谈感情，“我不恨你了，真的不恨了。”

“……修，你哭很难看。”楚宸扬把我脸上的泪水全都擦干，没有接着我的话说下去，他笑着，温和极了。

“嗯，不哭了。”我扯开抹笑容，转过身去又磕了一个头，“爸、妈还有小轩，叶宁修这辈子对不起你们。”

“修，你……脸色有点不好，身体不舒服？”楚宸扬说着就用手在我额头上试了试温度，皱起了眉，“你在发烧？！”

“……不知道，只是觉得今天有点儿冷。”我笑了笑让他别在意，他起身把我从冰凉的地上拽起来，可能跪的时间太长，双腿已经有些麻了，我就倚在楚宸扬的怀里，越发觉得身上没有力气。

“傻瓜，还是不注意自己的身体。”楚宸扬揽着我的腰，吻了吻我发烫的额头，“先跟我回去吧，真不知道欧阳昱是怎么照顾你的。”

“……呵呵，我又不是女人，为什么要你们照顾我？！”我仍是倚着他，僵硬的双腿渐渐地在恢复知觉，但真的是病了，全身没有力气。

“都没有力气了，还在逞强。”楚宸扬揽着我的手臂又紧了紧，语气霸道：“你发烧了，跟我回去。”

我点点头，把身体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到了楚宸扬的身上，跟着他走出墓园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混色的百日菊静静地躺在那里，美丽萧瑟的刺眼。

混色百日菊，寓意永失吾爱。

在车上的时候，我在楚宸扬的怀里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有些恍惚。

昏黄而柔和的床头灯亮着，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床边坐着的人，是楚宸扬。

一切的一切，就像分别了五年的我们俩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柔和静谧地令人心疼。

“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

“天这么晚了，今天就睡在这里吧。”

“……我……”我想说给欧阳昱打个电话，但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你放心，我用你的手机给他发了条简讯，告诉他有事回原来的公寓了。”楚宸扬说完后就起身向外走去，他的背影有些孤单。

“……但真的是没办法回去了，一切都不同了。”我摇了摇头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后半倚在床上等楚宸扬把粥端过来。

他执意要喂我，我也就没有拒绝。看着柔光里他线条俊美异常的脸庞，我不禁的笑了。真不知道我叶宁修上辈子做了什么，这辈子会遇上楚宸扬和欧阳昱这样的极品男人。

“想到什么了？这么色的表情……”楚宸扬捏了捏我的脸颊，随后吻住了我的嘴唇，舔去了我嘴角的粥粒。

“我觉得我这辈子认识你，挺幸运。”我轻啄了一下他的唇瓣，看到他暗下去的眼眸，认真地说道：“真的，宸，我认识你，爱过你，很幸运。”

“可是我……”他看着我的眼睛，急欲说些什么，我却用手指按住了他的嘴唇。

“不要再说些什么让我回到你身边的傻话，”我看着自己黑色的指甲在他的唇边来回摩挲，笑着说道：“我现在也喜欢你，否则我不会让你吻我，但是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了。”

“……修，那你答应我也不要跟欧阳昱在一起，”楚宸扬握住我的手，神色严肃，“不要爱上他，不要跟他有来往。”

“那是我的事。”我垂下眼，心里渐渐蔓延起一股不安。

“不，不是，”楚宸扬抬起我的下巴让我看着他，“他只是在利用你而已，如果你跟他在一起，最后受伤的肯定是你。”

“答应我，修，不要尝试去触碰欧阳昱这种危险的人。”

“如果你想开始段新的人生，新的……恋情，也不要是欧阳昱，好不好？！”

楚宸扬一遍遍强调欧阳昱的危险，强调着我现在害怕去想的事情。眼神带着抹不去的关怀甚至近乎请求的神色，他在努力地劝我远离欧阳昱。

“可是，如果我现在已经爱上他了呢？”我看进楚宸扬墨黑般的眼眸，问道。

“……不要这个如果。修，你太单纯，不懂我们这些人的生存之道。”

“那你告诉我。”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懂了。”我点点头，轻啄了一下楚宸扬的嘴角，“我想睡了，你抱着我。”

“……好。”楚宸扬点点头，没有接着刚刚的话题说下去。

他脱去衣服钻进被窝里，把我牢牢地揽进怀里。我贴着他温暖赤裸的身体，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渐渐睡了过去。

梦里的人，却是欧阳昱。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楚宸扬不在身边。

伸了伸懒腰，感觉力气恢复了不少，穿上睡衣下床，拉开窗帘看向外面，才发觉这里不是之前我见到楚宸扬的那处地方，而是个人的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