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那是他和夏磊之间,最不愿意提起的茬。
“我也是前两天问他,他才告诉我的,我能看出来,找到那个人,我哥有多高兴,他,心里还是放不下……”
“别说了!”周末神经质地站起来,挪了两步,又倒回来:“你哥不喜欢他了,我知道的,他,他喜欢我,他亲口对我说的!”
夏致澜吓了一跳:“你们……已经在一起了?我哥说喜欢你?”
周末被问住,顿了顿,突然死活想不起来,夏磊到底是不是说过喜欢自己。
一直都是自己在追逐他的脚步,期待他的回头,依赖着他的照顾,缠着他,甚至还带了点蛮劲强迫他为自己停留,可夏磊,说过喜欢自己吗?说过爱吗?
“对不起,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
夏致澜为难地看着周末,她一直以为周末对夏磊有点小小的意思,只是那种毫无希望的单相思而已。
本来想好的劝慰的话,这下变得难以启齿。
这个……不会不小心棒打鸳鸯了吧……
“澜澜,你说吧,就算你不说,我也早晚会知道的。”周末缓和了语气,重新坐下:“我们是朋友,对吧?”
“我哥说起那个人的时候,整个人都变了个样子,很温暖,很满足,我想,那应该
是爱情吧,毕竟他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你觉得,他会轻易放手吗?”
周末语塞。
“我哥这人,很固执的,从小到大,只要喜欢上什么,即使得不到,都会一直记在心里。这些天他一直很忙,我问他在外面忙些什么,他只是说,他在准备礼物,在准备和夏天的尾巴一样好的礼物,要送给那个人。”
“他……真的这样说?”周末以为自己会很愤怒,至少也应该有种被欺骗的委屈,可他此刻唯一能感觉到的,居然只有指尖细细的、凉凉的疼痛。
他最害怕的,一直抱着侥幸祈祷不会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而他,就在不久以前,才终于狠狠地下定决心,抛开过去的一切,认认真真地和夏磊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难道,这些天夏磊的温柔,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而已吗?
第二十一章:“在感情这码事儿里,没有。”
夏磊抱着一个大纸箱走进夏天的尾巴的时候,夏致澜正努力擦着吧台上的污渍,一抬头看见夏磊,心里咯噔一下,没有像往常那样大呼小叫声讨他一走就是大半天,而是装作没看见似的低头继续擦擦擦。
夏磊没有注意到妹妹的异常,只是淡淡地说:“别忙了,放那儿我来吧。”
“哦,好。”夏致澜偷眼看着夏磊抱着纸箱径直走进厨房,心里更打鼓了。
完蛋了,万一被老哥知道,自己刚才揭穿了他一脚踏两船的事情,还气跑了其中一条船,他不会对自己家法伺候吧?
这种平时面无表情,貌似与世无争的人,生气起来最可怕了。
想到今天周末失魂落魄离开的样子,夏致澜欲哭无泪,本来以为可以替夏磊解决了一个潜在的麻烦,没想到却帮了倒忙,而且还是个很严重的倒忙,后果之严重,暂时无法估量。
厨房里,夏磊的手机响了,夏致澜听见夏磊接起电话,对那头说,你忙完就过来吧,我先布置布置。
夏致澜狐疑地走进厨房,看到刚才的纸箱被扔到了角落,流理台上摆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而夏磊正对着那堆东西皱着眉头思索。
“哥,你要在店里搞意识流啊?买这么多画笔干嘛?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画画的天赋?”
夏磊抬头,说:“走吧,我先送你坐车,太晚回家爸妈要担心的。”
“哥,我……”
此刻的夏磊,居然有点平时极少流露的温柔和喜悦,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这让夏致澜有了种自首的冲动。
看来,他今天心情不错啊,是因为……谁呢?他的初恋吗?今天出去那么久,就是为了见那个人?那周末呢?老哥,你到底有多喜欢周末?
周末他……看起来真的很喜欢你啊。
“怎么了?”
“没,没什么。”夏致澜稳住心神,觉得还是再观望观望比较好。
把夏致澜送上了回家的公车,叮嘱她到家给自己打电话,夏磊回到咖啡屋,开始忙碌起来。
淡蓝色的格子桌布,白色迷你花盆里憨态可掬的仙人球,一个程蔚前几年出国带回来的,向日葵造型的小雕饰,一只写着英文单词的咖啡杯,几支彩色画笔,一叠薄薄的画纸。
靠窗的,一号桌。
调了调店里的灯光,夏磊远远地看着这张被布置得很特别的小桌子,任由它在自己眼前渐渐和回忆重合。
在那个美好的画面里,总是有个人坐在那个位置上,闲适,快乐,一举一动,都牵动着自己的神经。
曾经,他很神气地对程蔚说,老板,这是我的专属咖啡杯,我在隔壁陶艺店自己做的!啊对了,为了防止你认错,我还特别把我英文名画了上去,多可爱啊。
程蔚问,Tail?这就是你的英文名字?
他说,对啊对啊,我的名字翻译成英文再翻译成中文就是尾巴!是不是很童真!
程蔚回答,哪里童真了,听起来这么猥琐……
毕业以后,他把那个印著名字的咖啡杯遗忘在了程蔚的咖啡馆,可自己,一刻没有把他遗忘过。
傻瓜,你可以忘记咖啡杯,忘记我们见面的那个咖啡馆,忘记咖啡馆里总喜欢逗你玩的老板,可怎么能忘记自己的名字呢?
夏天的尾巴,一直都是为了等你啊。
“哎呀我来了来了,他还没回来吧?”程蔚一头闯了进来,打断了夏磊的沉思,看见那张桌子,忍俊不禁,走过去一胳膊搭上夏磊的肩膀:“哎,如果在今天以前,有人告诉我你是个浪漫的家伙,我一定一口汽水喷他脸上。”
夏磊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啧啧,我为了你牺牲很大的,都多久不穿这玩意儿了。”程蔚把带来的围裙套上,摆了一个很销魂的姿势,勾勾搭搭地说:“欢迎光临,还要一杯拿铁?要不要冰的?——哎,有没有那时候青涩动人的感觉?他这回该认出我来了吧?”
夏磊挑眉:“其实粉红色围裙一直很适合你。”
“……”
挂钟上的时间指向九点半,平时就算出去吃饭也早该火急火燎跑回来的周末,这个时候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程蔚等得不耐烦了,催促夏磊:“你给他发个短信,说你咖啡屋着火了。”
夏磊扫了他一眼,继续招呼咖啡屋里其他的客人。
程蔚被他冷淡的样子气到了,心想你怎么对好朋友和对小情人的态度差这么多啊,我明明是过来帮你撑场子的好吧!
默默地把这个重色轻友的损友唾弃了一百遍,程蔚看到夏磊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一个坏主意冒了出来。
趁夏磊忙着没注意,他够过手机,找出周末的号码,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亲爱的,今天咖啡屋里帅哥真多,你再不来不怕我被勾引走?】
忍着笑把记录删掉,程蔚把手机放回原处,然后趴下来假寐。
不一会儿,短信回过来了,夏磊快步走了过来,程蔚微微抬眼偷看他的反应。
结果,预想中的哭笑不得没有出现,夏磊脸色一变,瞬间简直可以用铁青来形容。程蔚一惊,心想不会吧,那个呆周末不会当真生气了吧?
******
“你……说什么了?”本来应该沉浸在欢乐祝福里的寿星丁霏小心翼翼地问坐在对面的人。
周末连话都不想说了,直接把手机扔给丁霏。
【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开始太快了,也许还是分开冷静冷静比较好。我有要想的问题,至于你,最起码应该搞清楚,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会不会太绝了?你都还没证实呢,这个时候撂狠话,万一是个误会,你不是囧大了……”
周末哼了一声,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地说:“我才不要去证实,这么丢人的事情,我不干。”
“末末……”
“其实想想也是哈,那么多蛛丝马迹,我怎么就一直没发现呢?”周末忿忿地抢回手机,关机。
“发现什么啊?”丁霏简直要着急死了,以前看电视剧里那些随随便便就被坏人挑拨走的主角,他还在腹诽,现实世界里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现在,他总算是亲眼见识了,偏偏对方不觉得自己蠢,还振振有词。
“别的不说,就说他那个咖啡屋!”周末委屈极了:“那明明是他和他初恋情人的定情信物啊,我居然还一头热地瞎掺和,还觉得那是我的一部分,傻不傻啊!早知道我就该在和他确定关系的第一天把那店给拆了!”
“说的也是,这点他是做得不对,都说了是为别人开的,既然都有了你了,那就该……呃,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死了。”看到周末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丁霏连忙扭转了观点,重新澄清了自己的立场:“毕竟那也是人家辛辛苦苦弄起来的事业,总不能真的丢掉不要吧?不开咖啡屋,你让你男人喝西北风啊?”
“我就是不爽,越想越不爽!凭什么啊,他用来向别人示爱的东西,我还当个宝似的替他琢磨怎么弄得更好,这不是明摆着怂恿他出轨么?”
“末末,我怎么觉得……你这思路有点……”
周末一瞪眼:“什么!”
“没什么……”
“再说了,要是没这回事儿,他妹妹干嘛挑拨我们啊?她又不是恋兄,我跑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那或许,人家就是不想自己家绝后而已呢……”
周末语塞,半晌又哼了一声,说:“才不是,我相信我的直觉。”
“你直觉准过么?”
“喂!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我现在可是被玩弄了感情!你不和我同仇敌忾也就算了,干嘛一直替他说话啊?”
“末末,你先别生气,你想,他要是一直喜欢别人,之前干嘛对你这么好?他吃饱了撑的给你当保姆折腾自己玩儿啊?你只要撇开今天他妹妹跟你说的这件事儿不谈,想想过去你们相处的细节,你觉得他有任何出轨的嫌疑么?”
“……没有。”
“还有一点,我不了解他,这个问题必须你自己回答。就凭你对他的认识,你觉得他是那种心里想着别人还和你上床的人么?”
“……”周末红了脸,嘟囔着说:“大庭广众的,说什么上床不上床。”
“末末,真的,与其你自己在这里瞎猜瞎生气,还不如当面问个清楚,如果真的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你就问他,到底选谁!”
周末沉默片刻,鼻子皱了皱,满脸受伤的神色:“我怕他不会选我……”
丁霏叹了口气,说:“其实,你不是生气,只是不自信,你在担心你在他心里的位置不够重要,比不上他曾经喜欢过的人。”
“就算是又怎么样,我连不自信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没有。”丁霏斩钉截铁地说:“在感情这码事儿里,没有。”
“……丁霏,你谈恋爱的时候最好不要让我知道!”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知道的,等我有了儿子再让他去认你做干爹,吓你一跳,嘿嘿。”
“……”
第二十二章:“等了你这么久,还不够吗?”
“末末……”
“干嘛?”
“你能睡过去点儿么,我快掉下去了。”
“哦,不好意思,睡大床睡惯了,小床就是不方便哈……”
丁霏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脚把周末往墙那边踹了过去:“老子收留你你还挺多意见!”
周末哎哟了一声,委屈地揉了揉屁股:“小气,我只是随口说的啊。”
“把被子给我点儿,空调冷死了。”
“丁霏。”
“说。”
“你觉得,他会找我么?”
丁霏头疼地给自己和周末盖好被子,顺便伸手弹了一下周末的额头:“想知道?”
“嗯。”
“开手机,我帮你。”
“哎!不准!”周末急忙按住了丁霏,说:“你敢开我就敢把你家的电视冰箱都砸烂!”
“……我就不该让你在我这儿过夜!”丁霏唾弃地翻了个身,背对周末:“我要睡觉了,被你折腾了一个晚上,困都困死了。”
周末听话地安静下来,除了微微起伏的呼吸,果真一丁点儿声响都没了。丁霏睡了一会儿,觉得不放心,叫了声:“末末?”
“嗯?”周末把脑袋蒙住了,声音闷闷的,丁霏紧张地回过身去,手伸进被子往他脸上摸了一把,果然湿漉漉的。
“喂!有点男子汉气概好不好?哭什么啊?我又没说你什么……哎哎,小祖宗,别哭了,让人知道肯定笑话你!”丁霏着急地扒周末的被子,掰着他肩膀晃啊晃,周末被他晃得心烦,带着浓浓的鼻音说:“谁让你管啊,你睡觉好了!”
“没意思了吧,这么大了还闹脾气,不就是个男人嘛,改天我介绍个漂亮妹子给你认识,好不?你想要什么类型的?”
周末抹了一把脸,恨恨地说:“我要夏磊,我就要夏磊。”
“那……我去给你把他找来?”
“可是他不要我……”周末说着,又忍不住哽咽起来:“丁霏,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
“你你你给我打住啊,再哭我扔你下床!”丁霏手忙脚乱地起来开灯,把周末拽起来,说:“咱们现在就找他去,我替你问,要是他说不要你,我,我……我就替你揍他,好不好?”
周末一下子没适应亮晃晃的灯光,眼睛眯缝了好一会儿才睁开来,用手使劲揉,嘟囔着说:“你干嘛啊,我不就眼药水滴多了嘛,谁哭了啊,猪一样的智商。”
丁霏一愣,凑过去嗅了嗅,果然一股乐敦眼药水的味道。
“你白痴啊你!你们家眼药水当洗脸水用啊!给我滚开!”丁霏气得再次一脚踹了过去,周末没来得及躲开,被踹了个正着,脑袋往后一仰,嘣地一声,狠狠地撞上了墙壁。
“你谋杀!我都失恋了,你还对我这么暴力!”周末被撞得眼冒金星,整个后脑勺都麻了:“我是没哭,可不代表我没伤心啊,你还真下得了手啊!”
丁霏大概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了,挪过去搂过周末,连声道歉,周末温顺地靠在他身上,半晌,失落地说:“唉,你要是夏磊多好。”
丁霏一忍再忍,才终于没有再次踹出去。
“哎,末末,我突然发现,你对这位姓夏的果然是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