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郑家爹爹和他们孩子就那样看着李明朗，有些呆呆的。

“你说话怎么不傻了呢？”七八岁的孩子没什么心机，直接就把心里的疑问给说了出来。

“狗娃。”郑家爹爹对着狗娃的头，又是狠狠的一下。

狗娃摸了摸，嘴里小声的嘀咕，虽然听不清嘀咕的是什么，但是猜也猜的到。

郑家爹爹将狗娃拉到自己背后。

“小少爷别跟这孩子一般见识，您的身子没事了吧？”郑家爹爹问道。

“没事了，什么都好了，刚才是我魔障了，看着那秧苗好看，就伸手拔了，郑叔叔可别怪罪。”

“啊？哎，你郑叔叔没怪你，这鸡蛋还是你郑叔叔让我送过来的。”郑家爹爹说道。

李明朗有些疑惑，感觉他说的郑叔叔跟这人口里的郑叔叔不是同一个人。

“这里五文钱，郑家爹爹，别嫌少。”刘嬷嬷拿着钱递给郑家爹爹

“哎呦，刘嬷嬷，我是来送鸡蛋的，怎么拿你的钱呢，都说了不要了，鸡蛋你收上吧，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家做晚饭呢。”说着就想拉着狗娃走人。

李明朗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人，“鸡蛋我们收下了，钱，你们也的拿着，否则这鸡蛋我们也不收。”

“就是，郑家爹爹，乡里乡亲的，这秧苗多金贵我们也是知道的。几颗秧苗，以后就是一斤粮食呢，收下这钱，也是应该的。”

“这……”

刘嬷嬷直接将钱放进了狗娃的手里，“拿回去给你父亲，让他给你买糖。”

李明朗从鸡蛋篮子里拿出两颗鸡蛋，也往狗娃怀里塞，然后对着郑家爹爹说道，“这是我李明朗送给狗娃吃的，狗娃决定收不收。”

狗娃一脸渴望的看着郑家爹爹。

“那我也就不推迟了，李小少爷，好好养身子啊。”郑家爹爹也是疼孩子的，爽快的收下了，想着等过两天，赶集的时候，再带点东西，送给李小少爷就是。

“哎，谢谢关心。”

郑家爹爹和狗娃走出了李家。

“爹爹，那李傻子不傻了哎。”狗娃看着手里白滑滑的鸡蛋说道。

郑家爹爹转头看了看李家的院子说道，“好人总是有好报的，还有……谁教你叫李小少爷傻子的啊？”

郑家爹爹举手想打，狗娃一看情势不好，赶忙跑走了。

而李家院子，刘嬷嬷拎起了鸡蛋篮子，数了数，还有七个鸡蛋，“这大概攒了大半个月呢，哎，这几年多亏邻里之间的照顾。”

“大半个月才得了这几个蛋？”李明朗有些不信的问。

“少爷对农事不熟，就看我们家这三只鸡，两个母鸡，短的话，两天一只蛋，长的话，五天才有一只，其他人家还有更慢的。”

李明朗盯着在院子里啄野菜叶子的母鸡看了会，不该啊，他记得以前在奶奶家，一窝鸡七八只，每天都有四五个蛋呢。

“这些鸡都吃什么的？”

“后山那些野菜，随便抓上一把给他们吃就行了。”刘嬷嬷指了指屋后的那座不算太高的山峰。

“哦。”李明朗应了一声，他对农事还真不太熟，但是也知道喂的有营养的话，鸡下蛋就多，但是鸡吃什么最有营养呢，他只跟着农村的奶奶生活到了七岁，就被父母接到城里去了，虽然也喂过鸡，但是食料都是奶奶调配好的，他只负责撒下去，让鸡吃就好了，隐约记得食料里好像有米的。可是听刚才刘嬷嬷说的话，秧苗金贵，那么大米肯定也金贵着呢，米喂鸡肯定是不成的。

“少爷饿了吧，嬷嬷这就是去做饭，正好有这鸡蛋加个菜。”说着就拎着篮子进了厨房。

李明朗看了看天，天还算亮堂，不过现在应该是五月份，日头比较长，所以这天也算是晚了，不远处已经有几道炊烟升起来了。

李家的屋子挺大的，坐北朝南，成四边形，两边有房子，两边是围墙，正屋有堂屋，堂屋也分前后，前面就是李明朗之前看到的样子，隔着一道帘子，后面还有个炕屋，前面应该是平时用来吃饭，后面应该是冬天用的，前堂屋右边是李明朗的屋子，后堂屋左边也有间屋子，看上去很久没人住了，看上去应该是李明朗的父母住的，前堂屋的左边还有一道门，连着厨房，应该是方便送菜用的，厨房又跟西厢房相连，厢房有三间屋子，都比正屋的房间要小些，一间应该是刘嬷嬷住的，两间空着。

从堂屋穿过去，还有一个后院，比前院要大许多，左边也有几间屋子，不过没有前屋修的那么好，里面放的也是一些杂物，右边看上去是个猪圈，可是里面没有猪，反而长了不少杂草，应该是空了挺长时间的了，院子里长着几颗树，李明朗只看出了一颗梨树，一颗是桂花树，其他就不认识了，现在是五月份，梨树上面的果实长着结实，应该就是李明朗掉下来的那颗，黄黄的梨子，黑色的小点密布在上面，不是那种上尖下胖的梨子，反而更像是苹果的样子，很久没见过这种梨子了，记得以前奶奶家的村子里也有一颗这梨树，每年梨子熟了，就有很多孩子上树去摘梨子，空口吃，蒸着吃都是很甜的，李明朗记得有一次摘梨子还让蜜蜂给咬了，哭了好半天，然后被其他小朋友笑了很久呢。

开了后院门，面对的就是后山，树长的不算茂盛，间或还有几颗竹子，还能看到冒头的竹笋。以前奶奶家后面的竹子也多，春笋最好吃了，可以挖一点回去。

李明朗回屋找铲子。

“少爷，少爷，可以吃饭了。”刘嬷嬷的声音叫喊着。

“哎，来了。”李明朗没有翻到铲子，便打算先吃了饭，再问问刘嬷嬷。

走进前堂屋，桌子上放了两个菜，一个是蒸蛋，一个是不知名的菜。

刘嬷嬷端上了两碗粥。

李明朗端起粥，喝了一口，白粥也没什么味道，蒸蛋的蛋味倒是很浓，可以相应的腥味也很浓，刘嬷嬷应该就只放了点盐做调料，其他什么都没放，至于菜，额，李明朗还真没认出来是什么，吃了几口，还算清爽，就是除了菜味没什么其他味道。

吃了一碗粥，李明朗就感觉饱了，不得不说，这身子不太符合李明朗的审美观，李明朗以前晚上不吃上两碗饭是不会罢休的，看样子要好好锻炼下。

而且这身体的身高也差了些，刘嬷嬷的身高也不高，李明朗开始还没感觉，见了郑家爹爹后，就觉得自己矮了一点，看样子还是要多锻炼，然后多吃饭。十五岁而已，还有成长的余地。

天色一黑，刘嬷嬷便帮着李明朗铺床准备睡觉了，额，这古代也有不好了，没夜间活动。

李明朗拉着刘嬷嬷又问了一些村里的事情，才乖乖睡觉。

李明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天才睡着，梦里像是回到了以前，小时候跟着奶奶生活的日子，跟着村里其他小孩子爬树下河，好不快乐，后来进了城里就没什么舒服的事情了，过了两年奶奶去世了，李明朗就再也没回去过，之后父亲的生意亏了本，母亲就跟着别人跑了，父亲自杀了，原本和蔼的亲戚一下子变了脸，然后他自己选择了进孤儿院。

孤儿院也是个穷困的地方，如果没有善心人士救济，什么也做不了。不过那也不是什么善心人士，李明朗还记得孤儿院的一个姐姐，被一个善心人士收养了，结果最后却成了善心人士的二奶。这之间的是什么因果，李明朗是不想深究的，李明朗知道这世界谁也不会无目的的付出。

孤儿院的见闻更让他肯定了这世界人情淡薄，你同情了别人，别人也许还会捅你一刀。李明朗那时候就告诉自己要自私，这世界上除了自己没人会同情自己。

第三章

李明朗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很高了，刘嬷嬷坐在院子里，拿着针线缝补着衣服，看到李明朗出了屋子，连忙打了水，给李明朗梳洗。

李明朗梳洗过了，跟刘嬷嬷要铲子，准备去铲竹笋，不过被刘嬷嬷给拦下了，“少爷，你身子刚好，要多多休息，如果你要吃竹笋，嬷嬷上山去挖。”

说着就拿着铲子，背着背篓，上了后山。

李明朗抓了抓头发，想了想便出了前门，李家的地势挺高的，可以俯视整个村子，听嬷嬷昨天说的，这个村子背靠着朝山，便叫朝山村，大约三十户人家，村子前面，隔了条三四米宽的溪流，就是田地，有两三百亩，据说之前大部分都是李家的，后来卖出去了。

田地再前便是山林，中间隐约可以见一条山路，这是出山的唯一一条路，去镇上的话，要走上小半个时辰。

李明朗呼吸了一下空气，做了几个伸展运动，便往田地那边走去，插秧的季节还没过，村里大部分人还在田里劳作，李明朗也想着过去，多认识几个人。

一路上走过去，遇见他的人都要看上两眼，李明朗摸了摸脸，他出门的时候应该打理干净了吧。

除了众人对他态度的怪异，李明朗还有另一层怪异笼罩在心头，但是却说不上来哪儿怪。

“李小少爷。”“李小少爷。”

后面的人叫了两声，李明朗才意识到，这是叫自己呢。

转头，就看见一半百的人，笑着走了过来。

“李小少爷。”

“你是……？”反正有失忆这张王牌，他不认识也是应该的，大不了最后装傻子，反正这身子本来就是个傻子。

“我是朝山村的村长，你小时候我抱过你的……不记得也没什么，听郑二家的说你的痴傻之症好了，我就过来看看。”

“哦，村长你好，我脑子是清醒了不少，但是以前的记忆都不记得了。”

“是嘛，看样子当年的发烧还是留下了后遗症，不过人好了就行。如果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啊，我就住在你家隔壁第三家。”村长了指了指村子方向说到。

“哎，我记住了，谢谢村长。”

“那我忙去了，家里还有两亩田没弄好呢。”

“恩，你忙，我自己走走。”

李明朗走过田埂，就看到田中间，供水的水渠，不少小孩子在里面玩着。时不时能抓上几条小鱼，李明朗看着也觉得开心。

“这里的水跟溪水是相通的，小鱼挺多的，有时候还有两三斤的黑鱼进来呢。”一个二十岁左右年轻人站在李明朗的身边说道。

“哦。”李明朗微微点了点头，这人他不熟，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姓郑，行三，昨天那狗娃是我侄子，谢谢你给他的鸡蛋啊。他可高兴了呢。家里的鸡蛋大部分是拿出去卖的，他很少吃到的。”

“哦，没事。”李明朗有些不好意思，一提到这，他就想到昨天拔了人家的秧苗。

李明朗在水渠边站了一会，就打算往回走。

“李小少爷。”

李明朗转头，就看见郑三提了一条鱼走过来，“这是在水渠里的抓到，给你，回去熬汤喝。”

“额，这怎么好意思。”

“拿着吧，这鱼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溪水里一抓就是一把的。”郑三将鱼放在了李明朗手里，然后继续回田里劳作。

李明朗摸了摸鼻子，拎着鱼回去，想着该送什么回礼。

“李小少爷，这是从山里打的兔子肉，你拿回去吃吧。”

“李小少爷，这是我家种的菜。”

“李小少爷，这是河里的虾，不值钱的，你拿回去吃吧。”

……

李明朗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手里拎了一大推东西，都是些吃的，比较零碎。说实话送他这些东西的人他还都不太认识，想还礼还真麻烦，回去问问刘嬷嬷吧。

李明朗到家的时候，刘嬷嬷已经回来，正在洗竹笋，看到他搬了这么多东西回来，也是吃了一惊。听说是乡亲们送的。便叹了一口气。

“这都是老太爷和老爷积的福。”

李明朗便有些好奇是什么事情，刘嬷嬷便说了一些李家祖上做的善事。

朝山村本来只是个小山村，十几户人家，李明朗的曾爷爷是当时的村长，后来有些远处的来逃难过来落户的，李家曾爷爷可以帮了不少忙的，朝山村才成了现在有着三十多户人家的大村子。

后来李明朗的爷爷开始租地，也是做了不少善事的，灾年免租是肯定的，哪家没粮了，也是接济的，李明朗的父亲为人也是和善的。人缘也是不错的。李明朗还是痴呆的时候，村里不少人也是帮忙的。

李明朗看着那些鱼虾肉菜，便问了一句，“这么东西，还礼还是需要的吧。”

“当然要还的，可是也算不上是礼，平时送点吃的东西就是了，就像是春笋，嫩的很，下午，我多挖一些，晚上每家送上那么一些。人情也就到了。”

“对了，少爷饿了吧，嬷嬷这就是做午饭，少爷先去歇歇。”说这就拎着鱼肉进了厨房。

李明朗坐在井边，托着下巴，想了会，然后呵呵笑了一声，看样子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总觉得别人对自己好就是有所目的，这样的心思在这个小山村真的是够小人的。

这样的生活，李明朗很喜欢，不用费心思去猜别人的心思，不用担心被人算计，衣食住行，都不用担心。

想通了这事，李明朗便放开了心，拿起刘嬷嬷刚刚放在墙角的铲子和背篓，走上了后山，找了几处竹子多的地方，挖了不少笋子，计算着嬷嬷打算做好了中饭，便走了回去。

“少爷，你怎么……”

“嬷嬷，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是个男人，干活是应该的。”李明朗可不想听这个嬷嬷唠叨。

“少爷以后少上山，山里有野兽的，离村子近了还好，远了还有猎户的陷阱的，而且少爷的云纹还未显，还是个孩子……”

“我就是男人，热死了，我去洗个澡。”早晚日头还算温和，中午的日头就毒了，再加上李明朗劳作了一番，出了一身汗。说话间显得十分不耐烦。

“我给少爷打水。”

“不用了，直接冲冲就行了。”李明朗解开身上的褂子，从井里提了一桶水，就从头到脚淋到脚。

刘嬷嬷看了便进屋去拿换洗的衣服。

“呀，少爷。”刘嬷嬷尖叫的声音。

李明朗就想不明白了，这里的男人怎么就这么大惊小怪的，“怎么了？”

刘嬷嬷走到李明朗面前，手在李明朗的肩膀上摸索了一阵，李明朗斜着头了看了看，只见肩膀上有个银白色的纹路，有些像祥云的。

“嬷嬷，怎么了？”李明朗想，这大概是胎记吧。

“刚说少爷是孩子，现在就少爷长大了，可惜是白色的，少爷快，把衣服穿上，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以后这身子除了丈夫可不能给别人瞧见。”

“嬷嬷，你说什么呢？”李明朗听的是一头雾水，白色的纹路怎么了？还有丈夫什么东西？

“也怪嬷嬷，少爷刚清醒过来，当然不知道这些事，嬷嬷跟你细细说道，少爷以后可得记得住了。”

“恩。”

“少爷，这云纹啊，代表的就是少爷成年了，可以嫁人了。”

“啊？”嫁人？应该是娶吧。

嬷嬷细细说了一小时，关于孩子和成人，白色云纹和黑色云纹的区别。李明朗不时的问一问，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他就觉得怪异，这里全是男人，没一个女的。但是为了传承，男人中也是有生孩子的，能不能生就靠这云纹来分别。

云国的孩子，孩子出生来，就称为娃娃或是孩子，哪怕二十岁，只要你云纹未显，你就是娃娃，孩子，云纹显了，白色的，就称为小子，黑色的，就称为爷们。云纹显了之后就代表可以嫁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