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棋落无悔(FZ)+番外——云由
云由  发于:2012年10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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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之遥被拉得一个踉跄,眉头下意识蹙起。他使劲抽了下手臂,奈何身体虚弱,根本使不上劲。七八步外就是老头儿呆的报亭,眼看到了跟前,他眸光一转,干脆不再抗拒了。

老头嘴里面絮絮叨叨个不停,仿佛是江之遥记忆中买菜的大妈一样:“你这孩子,身体这么差,怎么一个人就跑出来了?你父母都不看着点?”

“我是孤儿。”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报亭前,看着玻璃后面一堆花里胡哨的各种杂志,江之遥豁然而疏离的回答。

老头儿愣了愣,神色诡异的又热切了几分:“啊,对不起对不起。小兄弟,一个人混日子不容易,有志气,唉,不像我家那孩子……”

江之遥别开头,半靠在报亭上,取出粗糙的纸巾,认真擦去脸上每一个细微角落处的汗水,老头儿的絮叨,只是从他耳边划过,并没有扎根。对于他来说,再不会见面的陌生人,稍稍应付,却没必要过多关注,尤其这个人还意图不明。

更何况他根本不是孤儿,顾遥年不是,江之遥也不是。

顾遥年的父母不过是相敬如宾罢了,毕竟为了利益结合的陌生人,表面上过的去,已经非常难得了。

而江之遥仅仅是没了母亲,父亲和继母还好好的呆在老家的小县城里面,和弟弟妹妹亲亲热热做着一家人,时不时催着他往家里寄钱。

“小兄弟。快喝几口,小心中暑了。”视野中出现了一个杯子,是大肚的透明塑料杯,上面的盖子已经拧掉,里面的黄色液体正不断的晃荡着。江之遥抬眼看去,老头儿钻进报亭中,举着杯子,看着他笑得一脸皱纹。

江之遥眼尖的看见杯沿上的几点茶垢,而且只剩了多半杯水,一看就是被用过了。“不用了,我没事,谢谢您。”江之遥垂下眼睛,掩住眉眼中的苍凉,精致起来的生活习惯,并不容易改变。

“这可是我家那口子熬的凉茶,加了不少糖,放心吧,不苦的。”老头子显然误会了他拒绝的原因,满脸骄傲的夸着自己这杯茶,“要不是看你大太阳下面站了这么长时间,我可舍不得给你喝。”

江之遥一愣,重新抬起头来看了报亭中的老人一眼,里面光线暗淡,小小的窗口映出了对方半趴着的身子,老头脸上的不舍还残留着,眼中的关切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色彩明艳的杂志中夹着的那张皱纹黝黑的脸,让江之遥微微一笑,他看了一眼举到自己面前冒着甜香的水,又重新看了那老头一眼,淡然如水的眼中泛起浅浅的波澜:“我是过敏体质。不用麻烦您了。”

老头儿啧啧两声,遗憾的收回水瓶,严严实实盖上了盖子,不甘心的嘀咕:“这味道真不错……”

他转过身不知道在报亭里忙活着什么?江之遥休息的也差不多了,转身想走,迟疑了一下,又退了回来,也许该道个别?

若有个陌生人真心对你好,你真的能无动于衷吗?

转过来的老头,将手中几叠报纸放到台子上,仍然不停的念叨着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注意身体之类的碎语。

江之遥苦笑:“先生,我……”他告别的话只说了一半,死死盯着摆在外面的一沓报纸。

“我……给我……”他一句话几乎说不完整,手颤抖着抓乱了那一堆报纸,这个时侯,所有的一切消失不见,他的世界只剩下了那小小的一张版面。

儒雅端方的顾遥年微笑着注视着自己,头发稍稍有些凌乱,和他一贯的严谨整洁形象不符,而鼻梁上的金丝镜片也没能遮挡住眼睛中锐利的光彩。

黑白的铅印照片下面是三个小子“顾遥年”,而与顾遥年并列的,是另一位青年,他露出的只是半个侧面,瘦削的下巴如沉重的尖锤压的头低了下去,单薄的脊背却执拗的挺直。长长的睫毛压的整个面容,都是一片沉郁的暗色,让人无法看清他的神清。而大片大片作为背景的白色的花圈,平然让身处其中的青年多了某种惊心动魄的气势。

照片下面在一堆形容词后同样是三个小字“顾墨颜。”

——这是篇关于顾墨颜葬礼的追踪报答。

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形的江之遥,悲哀的发现先前的豁达顿悟全是扯谈。他眼睛酸涩,几乎想仰天大笑,可是胸口的那块巨石就像堵在了喉咙一样,他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这是多么绝妙的讽刺啊。

自己的那张遗照,正是这个凶手亲自拍摄的,就在自己死去五天前的那个清晨。

那个时候的自己,正因为属下刘和对顾墨颜的怀疑而烦躁难堪,尽管他同样察觉到细微的不妥,最终还是选择闭上了耳朵。毕竟,他依然在奢望,以为温情和纵容会触动那个倔强的少年。

对于这个数月来唯一的要求,他喜悦到思绪都开始混乱,头发还未理顺,就急急按照顾墨颜的要求坐到了镜头前,平素波澜不起的深远瞳眸,掀起了怎样璀璨的光芒。

他以为这会是好的开端,原来只是死亡前的盛宴。

而今人死灯灭,这场葬礼还是要被顾墨颜利用起来!做出这副形销骨立的样子迷惑谁?

心狠手辣,冰冷无情的顾墨颜,你不愧是顾家最杰出的子孙!就连演戏,也能如此逼真。

江之遥捏着报纸,手撑住台子,身体每个部分都僵硬的如同寒铁,失去了感觉,除了空洞洞的凉风,一点点灌进来,寒凉刺骨。他唇角慢慢弯起,如薄刀的弯刃,刺在谁身上,刻在谁心里,然后挥刀而下,斩断了什么?!

“小子。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谁在捏着自己的肩膀,在自己耳边大吼?

江之遥恍恍惚惚的摇了摇头,本能的维持着残破的笑容:“我没事。谢谢你。再见。”断断续续,不知所云中,他掏出左兜中所有的钱,递给报亭中的男人,然后张开手,甚至没有看清对方是否伸手去接。

他的右手依然攥着拳,捏烂了手中的报纸。骨节凸起的拳头,撑住铺满报纸杂志的台子,慢慢挺直脊背,转过身,离开。步伐沉稳,脚步越来越快。在他身后,是硬币从杂志上滑落,接连砸在地上的脆响声。

还是失态了啊。江之遥懵懂的想。手按在胸口,使劲往里面压,为什么还会这么难受?报纸被风吹的呼啦啦响,铅印上的人物就像活了一样,满目悲哀。

车水马龙,停步提脚。他走的飞快,如同说有路人。可能看到整个世界,却又什么也看不到。

为什么人心这么脆弱,为什么又会来到这里?

江之遥怔怔看着周围熟悉的景物。他又回到了宿命的起点。

这是一个小公园,有草有树并没有花,仅仅摆了几张椅子,掩在绿荫下面。

就是在这里,顾遥年第一次见到了顾墨颜。

第五章:顾氏墨颜

那时候的顾墨颜还是个瘦瘦小小的孩子,母亲病重无钱可用的他,束手无策中摸到了顾氏。可是顾氏的董事长,岂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能见得到的?更何况这个男孩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董事长的儿子。

所有人都知道,顾遥年从国外回来还没两年,早已经有个性情贤淑的未婚妻了,过不了多久就会结婚。况且顾家家教严谨,当家人还没结婚,怎么可能会允许出现私生子?尤其是这还是个乞丐一样脏乱的孩子。

听到的人都当成了笑话,年轻貌美的接待小姐,极其官方又不掩鄙夷的说:“想讹钱,也找个像样的借口。”

顾墨颜自然不甘,拼着一口劲,死活要往大开的电梯里面闯,保安们一个不慎,被他闯了进去,可是贫穷年幼的孩子,站在那个冰冷光亮的大盒子中,甚至连如何关门,如何选择楼层都不懂。他以为只要站在里面,自然就能到达目的地。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被扔了出去。一个孩子的挣扎撕咬,只换来了遍体伤痕,还有怒骂和嘲讽。

破旧的女士长袖衫,因为无数次的洗涤,薄的透明,盖不住瘦弱男孩的满身青紫。绝望的顾墨颜身上太痛却不敢回家,他无处可去,就钻到了来时经过的那个小公园,喘息着瘫倒在稀疏的草地上。

头顶是明晃晃的太阳,顾墨颜满身是汗,躺在那里,动也动不了。

随着太阳的推移,那一片地方,很快成了凉阴。

这一片都是商业区,坐落了很多有名的企业。在附近上班的精英,自然看不上这样简陋的公园。而许多到这里来这里瞻仰名企借以激发斗志的学生和一些慕名而来的游客,往往把这里当成休息的地方。

烈日下难得的凉阴,很快被几个年轻的女孩看中,马上就有青年来献殷勤。

一个小乞丐,并不能让这些骄傲的年轻人看在眼中,驱逐顾墨颜的话说的也是理所当然,虽然客气却并不礼貌。

顾墨颜仍旧闭着眼睛,动也没动,只有扑扇着的长长睫毛,告诉所有人,他是醒着的。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江之遥怔怔看着那个角落,十几年前的事情,在回忆中始终无比清晰。

那个时候,他还是顾遥年。后来发生的事情,他是听着的。因为那个时候,他就在树后面的一个椅子中坐着?初登顾氏顶端的他,拥有了绝顶的权势,可是并没有感到自在。所以,在座车驶向顾氏大厦的时候,他迟疑了,这一迟疑,就避到了这里。

那些被扫了面子,恼羞成怒的大人,欺负小孩子的行为,顾遥年懒得管。类似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发生,并不属于他的职责范围,尽管他经常为慈善活动送去巨额赞助。

唯一让顾遥年意外的是那个孩子的硬气,他始终一语不发,被殴打的狠了,也仅仅是在嗓子眼里呜咽一声。

如果一开始不是这么固执倔强,圆滑一点,懂得服软,又怎么会激怒那些鸡血附身的年轻男人,以至于发展到这种地步?

“哪儿的野孩子?没教养,小乞丐。”不知道是哪个人骂骂咧咧时夹杂着的嘀咕。

然后顾遥年听见那个小孩清脆无比的大喊声,他冷冷叫道:“我不是野孩子,我父亲叫顾遥年!”他一边说一边抽气,完整的一句话顿了几次才说完,气势却没弱去半分。

顾遥年不由失笑,他讶然回头,这一回头,看到的是意料中的一幕。

小孩虾一样蜷在地上,抱着头,努力的保护自己,那三位青年,穿着皮鞋的脚,一下下踢在小孩身上,竟是一次比一次狠。而那几名女生躲得远远的劝说,虽有几分真情实意,却无异于火上浇油。虽说有两三个围观的,也不过是随意瞅着,满脸冷漠。

这就是社会。心中唯有触动的顾遥年不由站起来,居高临下望过去。

阴影中的孩子蜷着身子,是习惯挨打的姿势,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衣领袖口却很干净。他显然早已习惯类似的待遇,为什么就不能学的机灵一点?

孩子又哼了一声,那“咚”的一脚沉闷的踢上他肚子,他狠狠颤了一下,胳膊一晃,偶然露出了被挡住的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极黑,瞪得大大的,翻动着不甘愤怒渴望,可是偏偏同样沉淀着麻木孤独绝望。太矛盾太复杂的感情,竟然出现在一个孩子眼中,究竟是怎样的经历,才造就出这样的眼神?

没有人能不被震撼,顾遥年同样不例外。他的心弦被那双黑眸使劲一拨,又像大锤轰然砸来。

——他好像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却比自己更加复杂。

还想看到那双眼睛!复杂思绪中唯一的念头渐渐清晰,他向那个孩子走去,一步一步。

那个时候的他,只是怀着某种很单纯的渴望,甚至没想过自己是要去救人。可就是这样一步步的,他走入那个孩子的生命,或者说是那个孩子侵入他的生命。

这也许就是逃不掉的宿命。

十几年后,重生的江之遥又回到了这里。他慢慢向那个阴凉挪去,他在问自己:“如果知道现在的结局,你是否还会这样选择?”

越走越近,直站到了顾墨颜曾经躺过的地方。虽然还是这个地方,草木却更加稀黄。阳光在草尖上跳动,烈日和记忆中一模一样。江之遥脚步略微一顿,缓缓向自己曾经坐过的地方走去。

他垂下眼睛,走得很慢。

“我从不后悔当初的选择。”这是最真实的答案,那一天发生的一切,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就算那个人为自己带来了无数伤痛,也同样让自己的世界从黑白变为彩色,虽然很多色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可是就算最狂乱色彩涂鸦出的图片与白纸一样的生命相比,你会选择哪个?

那个时候,顾遥年的接近,阻止了那些青年的行为,随之现身的保镖,更是让年轻人胆战心惊。他们连呵斥一句也不敢,趁着顾遥年打量男孩的时候,灰溜溜的离开。

“没事了。”顾遥年蹲在那个孩子面前。

小男孩这才放松开身体,幽深清亮的黑眸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顾遥年微微一笑,足够温情平易。“起来吧。”他说。他不知道这个孩子伤的有多重?只是理所当然的说,你起来吧,自己站起来。也许是孩子的那双眼睛,给了他这种理所当然?

小男孩笑了,笑容咧得大大的,唇角有个浅浅的酒窝,执拗硬气的人,就像是抖落了因为生活苦痛而蒙上的烟尘,瞬间多了份属于孩子的天真。他伸出手,对着顾遥年伸出手。

顾遥年新奇的看着面前的小孩,不动声色的留意了下保镖的表情,但是并没有得到任何启发。优秀的下属,是不应该过多关注主人的私事。两位保镖站的笔直,直视前方。

“我身上疼,拉我起来。”小男孩脸颊上的酒窝消失了,干裂的嘴唇微微嘟着,倒也可爱。

顾遥年玩味的想,如果他真有个这样的儿子,应该也不错。他瞥了孩子那双满是汗水草汁的手,洒然一笑,紧紧握住那双手,一个使劲,将男孩拉了起来。

小男孩紧紧攥住他的手指,没有松开。幼小的孩子,站得笔直,却苦着脸又一次对面前陌生的青年抱怨:“我身上疼。”他被打过无数次,却是第一次被人救了。从那个青年在阳光中出现的那刻起,他就信任上了那样温润的笑容。

对于男孩的抱怨,顾遥年则讶异的挑了挑眉,眼睛在小孩身上扫了一圈,没有理会,只挑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你叫什么名字?”

“顾墨颜。”顾墨颜大眼中浮动着细碎的光芒,似乎有些委屈,第三次嘟囔,“我身上疼。”

顾遥年这时候当然不知道,就算是经历过再多苦难的孩子,就算是变得冷漠现实的孩子,还只是个孩子,还保留的天真单纯的英雄情结,还渴慕着从天而降的大英雄。很显然,这个孩子把他当作了大英雄。

而他只是觉得这个孩子很有趣,仅仅有趣而已,还不够他对这个孩子投以关心。他再一次无视了孩子的抱怨,只是看着男孩的头发还算干净,就伸过手去摸了摸。

摸了一次,又摸了第二次。这是顾遥年第一次摸到除了宠物之外的真人的毛。而别人摸了自己的头这样温情的体验,对于顾墨颜来说也是第一次。

第六章:尽是沧桑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顾遥年又摸了下他的头,很是随意的问。

顾墨颜不由的顺着那温暖的掌心蹭了蹭,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从别人身上感受到正面的情绪,而非咒骂,殴打与恐惧,痛恨。可当他听到“父亲”这个词时,轻松的神色立即变得严肃。

他深吸口气,才眨着黑黑的眼睛,挺直胸膛,以和年龄不符的郑重道:“我父亲叫顾遥年。”顾墨颜的表情那样认真骄傲,仿佛“父亲”两个字,就代表着他所有的人生一样。

本是漫不经心的顾遥年,脸上笑容一僵,细细看向年幼的孩子,眼神微冷:“是谁教你这样说的?”他顿了下,神色稍缓,“你父亲现在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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