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照河山(穿越)上——淮上
淮上  发于:2013年1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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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看着——!”

黑泽惶然转头,只见叶真仿佛一只大鸟,这一扑足足扑了五六丈的距离,瞬间落到了第一排山地老太太的面前!

他动作实在太快,别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甚至连山地老太太都只来得及把身体往后一耸,紧接着就跟叶真来了个眼对眼。

“杀……杀了他!”

山地老夫人话音卡在喉咙里,噗呲一声,血光暴起。

那些保镖根本来不及掏家伙,叶真反握匕首闪电一挥,刹那间斩下了山地老夫人的一颗人头!

咕咚一声人头落地,还骨碌碌滚了几下,留下一线鲜红的血迹。

“……”没有头的尸体还在座位上僵立了一会儿,才轰隆一声,颓然倒地!

“啊啊啊啊——!!”仿佛在人群里点燃了一颗炸弹,当时所有人都疯狂的站起来拼命后退!

叶真回头盯着黑泽川,横过血淋淋的匕首,微微扬起了头。

他的目光仿佛裹挟着滔天的仇恨,冷酷慑人,怨恨入骨,且毫不动摇。

20.一天八包奶

黑泽的第一个念头是难以置信。

他不相信有人真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在这么多保镖的虎狼环伺之中,干净利落一刀斩头,了断了山地老夫人的性命。

“黑泽川,”叶真轻声道,“论比武,我不及你。论杀人,你不及我。”

他猛的长身跃起,却不是往前进,而是飞速的退后。日本保镖骇破了胆,尖叫着拼命往出口跑,整整一座观众席最后便是山地仁!

山地仁脸色铁青,豁然起身,顺手从地上捡了把武士刀!

那刀是叶真撞飞武器架的时候,顺着地面滑过半场,一直滑到观众席上来的。山地仁看都不看,直接拔刀扔开刀鞘,“叮!”一声亮响,刀刃和叶真的匕首在半空中狠狠撞了一下!

刃和刃之间的撞击,接触点不过是比针尖还小的一个点而已。然而就在那千万分之一秒的瞬间里,叶真借着两人刀刃相交的爆发力,在空中整整轮过了半圈!

少年清瘦柔韧的身体以后腰为旋转轴心,头向下而脚朝上,顺时针三百六十度凌空一翻,借助旋转的力量一脚蹬上山地仁的后肩胛,刹那间把他踹得往前飞去!

哗啦啦成片巨响,山地仁撞翻了整整一排连在一起的观众席位,还把飞奔而来的黑泽川阻了一阻。

叶真怎么会浪费这个万里无一的机会?落地同时箭步上前,把匕首往山地仁后腰的位置狠狠一刺!

黑泽却像是能预测到他的动作一样,狠狠把山地仁往边上一推,险险避过了这致命的一刀。叶真没法收势,往前一个踉跄,啪的一声被黑泽抓住了拿刀的右手腕。

如果他左手能用,黑泽是不敢冒这个险的。叶真毕竟不是一般人,他是跟黑泽平分秋色的点穴高手,只要他有一根手指空闲,便能发挥出常人难以想象的破坏力。

黑泽毕竟眼睛毒,几下交手他就看出这个少年的特点——轻灵敏捷,出其不意,招式狠辣,是很典型的古代武术。在这个竞技武术大行其道的时代,传统格斗技是相当少见的。

为了保证他轻灵敏锐的优势,他必须保持比一般人更加削瘦的体型。一般走这个套路的习武者,就算到了三四十岁,身形腰板也如少年一般柔韧。

——等他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应该比我今天更强吧,黑泽心里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但是没有以后了。

在被抓住手腕的同时,叶真知道大事不好,拼着左手再度受伤的危险一掌向黑泽脖颈切去!但是这时山地仁已经从地上爬起,挥手一刀便砍向他右腕。

黑泽用日文厉声道:“你干什么!”

叶真瞳孔紧缩,飞起一脚把山地仁脸踢歪到一边,同时因为扭曲角度过大,黑泽又把他手腕往相反方向捏,只听咯的一声闷响,闪电般的疼痛顺着手腕爬遍全身!

他手腕脱臼了!

叶真条件反射弓起身体,正巧山地仁狠狠一脚,把他当胸踹到了几米之外!

轰隆一声巨响,叶真这次真是当头倒地,连意识都模糊了。

左手五指全废,右手脱臼,胸前主要穴道被制,加上山地仁那重逾百斤的一脚,彻底踢断了他的胸腔肋骨。

叶真仰躺在地面上,视线迷迷糊糊,隐约看见头顶天花板上的强光。

耳边仿佛很喧杂,但是他听不清发生了什么。喧嚣的背景仿佛潮水一般渐渐退去,整个世界一片静寂。

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从强到弱,一点一点随风飘走。

这种感觉其实很好,没有爱憎,没有仇恨。百年的天堑不复存在,他再也不用被时光遗弃,永远驻留在不属于他的时代。

叶真缓缓的闭上眼睛。

山地仁上前一步,被黑泽反手狠狠一推,疾步上前抱起叶真的头。

少年的呼吸在慢慢减弱,嘴角溢出血沫,意识恍惚,目光没有焦距。

山地仁僵立在那里:“……他死了?!”

黑泽当然不知道山地仁问出这话的时候心情多么复杂,他猛的转头用日文喝道:“谁允许你随便插手的?!你想惹出多大的麻烦?!”

山地仁勉强道:“就算没有我事情也是一样的……”

“咳咳咳咳!咳咳咳!……”叶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呛入气管又不断涌出,黑泽立刻把他翻过来,就着背重压几下。

叶真不咳了,胸腔里发出类似于风箱那样悠长尖锐的喘息声。大概是剧痛唤醒了他的意识,他微微睁眼看见黑泽,被血糊住的眼睫颤抖了几下,猛的反手一肘撞到地面。

这么一撞的声音太响,连黑泽都感觉到疼,叶真却勉强往后蜷缩了一下。

黑泽一个箭步上前,揪着衣领把少年从地上拎起来。

他本来是想做急救措施的,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子弹擦过黑泽的头发,瞬间打入了地下室的水泥墙壁!

“住手!举起手来,不准动!”

地下室里的所有人同时身体一僵,纷纷举起手来。黑泽偏头一看,目光顿时一沉。

——龙纪威举着枪,脸色冰寒骇人,枪口还冒着微微的轻烟。

黑泽缓缓放下叶真,站起身把手放到后脑。还没等他完全站起来,突然一阵难以想象的剧痛横向切过他的身体,刹那间他还以为自己被刀砍了!

黑泽猛的踉跄,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非常眼熟的黑衣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大厅,正就站在他身后几米远的地方。

那熟悉的可怕的杀意让他顿时认了出来,是叶真的养父!

那天他送叶真回家,路上碰见自称叶真养父的那个男人!

黑泽痛得简直不能站立——从他成年之后,就再也没有亲身体会过这种简直能把人活活痛死的恐怖!他甚至低头确认了一下自己真的没有被刀拦腰斩断!

玄鳞对他微微笑了一下,眼神非常淡薄。

那目光跟看一具尸体也没什么两样了。

“楚慈,你下来了?”玄鳞视线越过黑泽,往他身后的方向微微示意:“——来帮哥看看儿子。”

楚慈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梯,大步流星穿过比武场,半跪下来小心试了试叶真的鼻息,又按住侧颈好几秒,“——还活着,需要急救。”

玄鳞微微点头,“你们抬他上去交给韩越,这里交给我。”

楚慈问:“你行吗?”

“哥控制得住。”

龙纪威举着枪走过来,跟玄鳞对视了一眼,弯腰和楚慈一起尽量平稳的抬起叶真,很快退出了地下比武场的大门。

很快这里只剩下玄鳞一个人,但是没有哪个日本保镖敢轻举妄动——他们早就已经倒在地上,不知道被何处而来的剧痛所席卷,有的甚至在玄鳞出现的时候就昏了过去。

山地仁摇摇晃晃走了两步,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嘶哑的含恨道:“你是……‘样本’……”

玄鳞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孙子,你还是老实跪着吧。你们家花费二十年功夫研究出的零级体,也不过是老子我的饭后点心而已。你还能干什么?废物都不如。”

山地仁喘不过气,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喘息声。

玄鳞往前走了两步,漫不经心提起黑泽的衣领,轻轻一脚把他踹翻到擂台下,砰的一声撞翻了台阶。

在如此暴烈的高能粒子流对冲之下,黑泽的五脏六腑没当场烧熟就已经不错了,哪还能反抗?玄鳞走过去当胸一脚,微笑着缓缓加重力道,直到听见骨骼咔嚓的碎裂声。

“我不杀人,不是因为可怜你们,而是因为不想给龙纪威惹麻烦。”玄鳞顿了顿,冷冷道:“一帮杂种,赶紧给我收拾收拾滚老家去!再敢多留一天,老子连全尸都不给你们留下!”

他一脚把黑泽踹翻几米远,才施施然跨过满地昏迷的日本保镖,头也不回走出了武馆大门。

楚慈和龙纪威把叶真抬出去,外边有辆医护车等着,直接开到私人医院去。

韩越带着人守在外边,一边对手机嗯嗯着,一边走过去看了眼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的叶真。这孩子醒来的时候杀气腾腾,昏过去倒是突然显得小了,完全是个孩子。韩越本来对他一肚子意见,但是也不至于跟未成年人较真,只得耸耸肩,翻了个白眼,就算把楚慈的那笔帐揭过了。

叶真的情况说糟糕不算糟糕,说没事又不是真的没事。指甲撕裂其实没什么,好好包扎好好保养,一两个月就完全恢复原样了;那些跌打损伤敷上药,卧床休息一段时间,也可以痊愈。

主要是山地仁那一脚把他胸前肋骨踹裂了,为了防止畸形愈合,叶真不得不戴固定,看上去颇为滑稽。

玄鳞左手拿着肋骨带,右手拿着女士内衣,微笑问:“乖儿,你选哪个?”

“……”叶真有气无力看了一眼,往左边勉强指指。

“真可惜啊,女士紧身内衣也可以帮助固定肋骨骨折哟,而且换洗多方便啊,还有粉红色浅蓝色雪青色和草绿色混合选择哟。如果是龙纪威的话……”

龙纪威重重的咳了一声。

玄鳞立刻换了嘴脸,严肃道:“龙纪威怎么可能受伤呢,当老子我是死的么?!”

叶真面无表情看爸爸一眼,闭上眼睛不动了。

病房非常宽敞,玄鳞满屋子乱窜搞怪,一会吃个水果,一会玩个飞镖——他把苹果放在床头柜上,从各个角度扔水果刀。这种高危娱乐的主要目的是引起别人注意,就像不断大哭大闹企图被父母重视的小孩一样。可惜龙纪威忙着打电话,楚慈在走廊上听医嘱,谁都没空理他。

医生谆谆教诲:“一定要躺在床上,不能随便移动。肋骨带要绑紧,有的青少年不愿意整天卧床,抽空就溜出来,这样对恢复是很不利的……”

楚慈就像被小学老师拎去教训的家长一样,听一句答一个是,听完了再三感谢,还不忘记欠着身开门把医生送走。

龙纪威打完电话,奇道:“你没事吧楚工程师?”

楚慈关上病房门,正色道:“医生是很值得尊重的,像你这种活了几十年都没去过医院的人怎么能懂?”

“……”龙纪威说:“可是我从没看见你尊重任家远。”

“说到这个我也很奇怪,感觉每次他看到我的时候都很害怕,上次我下班正巧遇见他,想顺路捎他一程他都不干,还骗我说他跟人约了饭局……算了,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

“韩越。他已经到北京了。叶十三的事情有点严重,九处付出了很多代价才勉强把消息压下去。”

“山地家族答应走人了吗?”

“不走还等着被灭门?”

楚慈不说话了,靠在门框上默默的看着叶十三。

叶真躺在病床上,越发显得清瘦单薄,被子几乎就是平的。他眼睛紧紧闭着,看不出是睡是醒,甚至连呼吸都轻不可闻。

这样看的话,他完全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天真单纯,完全不被世事沾染,没人想到这稚弱的身躯上承担着怎样沉重的仇恨。

楚慈有点伤感的叹了口气。

“老于问我要他。”龙纪威淡淡的道。

楚慈不怎么跟九处的人打交道,不明所以的问:“干什么?”

“为九处工作。从他第一次对人下杀手——不管那个人是什么国籍,什么家族,跟他又有什么恩怨——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注定了要成为九处的一员。他杀了人,但是出于一些特殊的原因,法律不会审判他,也不需要他坐牢,甚至没有人会多说什么。他只是注定了要跟国家绑在同一条大船上。”

龙纪威顿了顿,又道:“人必须为自己做出的事情负责,没有人例外。”

楚慈垂下眼睫,半晌才微笑着说:“是啊,当时我第一次,嗯,找到侯宏昌的时候……后来也经常睡不着,整天疑神疑鬼,感觉自己也死过一次了。”

“别这么消沉,连高良庆他弟弟两刀都没捅死你,说明你命不该绝。”

楚慈温和的笑了笑,不置可否。

韩越工作压力极大,在大连呆了几天就急匆匆回北京去了。龙纪威虽然人在东北,却一直是九处的实际领袖,每天都必须遥控九处的日常工作,当然也不会很闲。

看护叶十三的重任就落到了一年只上三个月班的楚工程师,以及基本上没什么事能烦到他的玄鳞同志身上。

楚慈其实是对付叶十三小同学的最佳人选——在叶十三小同学心里,龙纪威虽然享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但是毕竟整天忙碌,不可能方方面面都监管到;玄鳞虽然心细敏锐并且有大把时间,但是毕竟为人比较吊儿郎当,也没有什么当爹的权威,经常跟叶十三小同学打嘴仗。

只有楚慈,貌似温和却外柔内刚,文质彬彬而性格铁血;安静的时候几个小时都未必说一句话,教训人的时候却能滔滔不绝说上俩小时。

楚慈还有点专制统治的天赋,令行禁止并且说一不二,在他面前不管耍赖撒娇还是打滚撒泼都是没用的。

叶真看到楚慈的时候还心虚了一下,不敢问他脖子还疼不疼,甚至不大敢看楚慈的脸。那几天楚慈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乖得跟兔子一样,灰溜溜夹着尾巴做人。

后来他卧床久了百无聊赖,便开始找茬生事。一会不要吃病号餐,一会不要喝牛奶,一会仰躺久了想翻身,一会嫌病房闷了想出去透气……大多数时候楚慈只要一个波澜不惊的眼神,再加上鼻腔里含义不明的一声“嗯?”,就能让叶十三小同学从头到尾彻底冻住。

终于有一天叶真爆发了,他把高钙牛奶包狠狠摔到桌子上,崩溃道:“已经半个月了啊——!天天八包奶是怎么回事啊——!小爷看到牛奶都想吐了好吗,求求你们给点白开水吧——!”

楚慈看他一眼,淡定问:“嗯?”

“嗯神马啊楚叔叔!正常人一天要喝这么多牛奶吗!就算全身骨头碎裂也不用这么补钙吧?这哪里是补钙,分明是把猪喂饱了好杀啊!”

“……”楚慈沉默半晌,出去到了一大茶缸水,回来搬张椅子坐到病床前,说:“叶十三小同学,我们需要谈谈。”

这一谈就谈了两个半小时——楚慈“谈”,叶真低头听他的谈。

我们伟大的楚工程师,从牛奶在营养结构上的重要意义谈到奶牛养殖繁育的辛苦和不易,从骨折的严重后果谈到现在青少年教育改革的急迫和刻不容缓,从医疗费用节节攀升谈到现代社会家庭结构的不合理性和不稳定性……一直到大茶缸见了底,楚工程师才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问:“你觉得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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