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倾眯起眼睛露出两颗小虎牙，声如风过竹林，“姐姐，我想请问一下，云莱是不是在这一层工作啊？”

那女秘书终于反应过来，洋溢着热情的微笑，说到：“对啊，你是他的朋友吗？”

穆倾答非所问：“我们昨天晚上住在一起。”

女秘书心中长吸一口气，提醒自己镇定镇定再镇定，待脸上大幅度上提的肌肉终于降下来后，她笑道：“他应该一会就来，你先坐在那等一下好了。”

穆倾礼貌颔首：“嗯，谢谢姐姐。”转身往那个云莱第一次来时坐的椅子走过去。

那个秘书拿起手机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然后做到位子上对着电脑猛敲，还不时发出桀桀笑声。

封瑾上班有一个习惯，在大班椅上坐下来后，要浏览半个小时的企业网页。今天，他刚点开网页，就看到一个被置顶的帖子，底下留言无数。帖子名字很恶俗：月之神的美丽。底下楼主已经贴出三张照片，名字一个比一个雷人，一个比一个狗血。

第一张叫《天海无声的寂寞》，一个少年临窗而坐，干净的白衬衫，蓝色的牛仔裤，头转向窗外，眼神放空，神情略带忧郁，细碎的刘海被风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第二张叫《星星的泪光》，这次少年低着头，手上捧着一个透明的玻璃杯，氤氤氲氲的雾气上升，让少年那如黑曜石般深邃漂亮的眼睛如蒙了一层轻纱，天真纯洁而又温柔无边。

第三张叫《轮回千年》，少年双手捧杯置于膝上，抬头看着一个方向，脸上的笑容温柔醉人而又幸福满足，阳光在地上拉出一条漂亮的剪影，而少年精致的脸颊在阳光下有着玉石般润泽柔和的光芒。

然后第四张贴出来了，名字叫《天若有情》，少年在阳关里拥抱着另一个青年，眼睛闭着，长长地睫毛如蝴蝶的羽翼一般轻盈，脸上的神情在那一霎那如钻石般璀璨，而被他抱着的那个青年只露出一点侧脸，身材修长瘦削，莹白如玉的皮肤上带着羞涩的红色。有眼力好的人已经认出来了，那就是这次在PARADISE游戏当中立下奇功并成功晋身为总监助理的云莱。

最后一张，叫《这一次，请你……》，人已经走了，只剩下那孤寂的椅子与窗外遥远的看不清的风景，在阳关下无限凄凉。

这一大早逛公司论坛的可不止封瑾一个，这个公司不少人都有这习惯，所以他们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现场直播，然后那个口水横飞啊，啧啧，反正一会的功夫底下就有无数留言灌水，更有些手快的已经将这个帖子立即转载到各大论坛，并迅速被置顶，尤其是最后一张，那艺术式的留白，勘称神来之笔，甚至有人评论那位摄影师应该被授予大师级的荣誉。

而照片中的少年，却出奇的没有被挖掘出来，就算有好事者登出了那位少年的姓名背景，也是迅速被删除，这在没有隐私的网络文化上勘称一个奇迹，而这个奇迹，就是因为最后一幅照片。唯一透露出来的，就是这些照片拍摄在月牙网络的办公楼内，由此PARADISE又掀起了一个新的高潮，达到一个网络游戏从未有过的高度。

实际上呢，这最后一幅照片呢，应该归结到封瑾的身上，他在看完前面四张后，就跑到楼下，阻止那位女秘书将更多的照片放上去，而是拿出自己的手机拍了这么一张让她放了上去，女秘书也不是笨人，立即理解了总经理的良苦用心，并狗腿地问他讨了那么个名字。封瑾看看坐在那儿一个气急败坏一个没皮没脸的的两个人，嗤笑了出来，随口说了这么个名字，然后就留下个高深莫测的背影，扬长而去。

第二十章：心怀不诡？

穆倾和云莱压根就不知道他们已经被放到网上并迅速走红，嗯，或许穆倾有那么一点感觉到了，却并没有阻止。一年之后他就得离开这儿去另外一个地方了，所以在这之前，总得给那些时刻关注着他的那些人一点好玩的经得起琢磨的东西，那样他们放在别的地方的注意力也会少一点，所以这整个过程当中最无辜的就属云莱了，但后来年终分红的时候，他拿的红包是整个公司最多的，别忘了，他到了那个公司只有短短的三个多月，而且还在念着书，上班时间要比别人少的多，所以，这也算是一个安慰了。

话说当天，当云莱一踏进办公室就看到笑的一脸乖巧的穆倾时，他就有落荒而逃的冲动。但理智告诉他，走上前去。云莱是个很会跟自己较真的人，他要做到的事情从来不需要人压迫，就不会存在耐心与毅力的问题，然后，在下一秒，被抱住了。原谅这纯洁的娃吧，这样的拥抱，他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以前也有要好的兄弟，但彼此间的接触也不过就是搂搂肩或是碰拳击掌，他觉着这是表达兄弟间铁杆的最好方式，好吧，这也是脱胎于香港电影。

但现在，这叫什么，他知道拥抱是一个基本的礼貌，但到现在为止他们只见过四次面，昨天晚上的两次有一次他还醉的一塌糊涂，还有一次，确实是亲密了点，但也就这样了。他可以感觉到这个少年抱他抱的很紧，很亲密，所以他呆住了，任他抱住。

然后，有暖暖的气流在耳边拂过：“你们总监对你心怀不轨。”

云莱震惊了，脸红了，血色从脖子一直漫到耳尖，刚要挣扎，穆倾松开他，后退一步，两人面对着面，穆倾眨眨眼，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我敢打赌，他现在一定在偷看我们。”

云莱心里一惊，抬头往前看过去，只是一瞬，他似乎看到了一双眼睛，然后百叶窗的横条轻轻震了一下，又什么也看不到了。但他肯定，刚刚总监确实是在那，以一个窥探者的角色。

云莱心里一团乱麻，为什么？他是总监啊，完全有权利驱逐穆倾这个入侵者，但为什么他不这么做，而是充当那样一个阴暗的角色，还是真如穆倾所说，他对自己有所图谋。在集团会议上力排众议采取自己的方案，不顾全公司的目光破格录取他，并一路高升，直至走上那样高的一个位子，每一次的高层会议以各种借口带他出席，每一次挖掘新的人脉关系都把自己推到台前，还有那一间公寓。他直觉感觉穆倾不会骗他，那就是真的是总监在其中谋划这一切，为他铺路，扶他上位，全面改变他的命运，这么多的事情，绝对不是一个上司对一个出色的年轻人的欣赏这么简单。

云莱不想再呆在这个地方，转身就往外走，手被拉住，转头对上一双温暖的眸子，穆倾正色说道：“我有事找你。”然后主动变被动，一路就手牵着手大摇大摆地在整个公司员工的目光下走了出去。

走出大门，穆倾抬手就在他头上凿了个板栗，“笨啊你，上班时间还想出逃，居功欺主啊，工作不想要了？”

云莱无所谓地笑笑，迈着步子往前走：“逃都逃出来了，难不成现在让我退回去，给咱那总监大人斟茶倒水敬礼赔罪。”

穆倾斜睥他，“后来不是我拉着你出来的吗？主动出逃与被动出逃那罪责可大大地不一样，放心，他不敢惹我的。”

“谁担心你，你背景多深啊，惹到你那还不赶紧把自个埋了好过一点。”云莱心不在焉地答着，埋着头走在前面

穆倾背着双手优哉游哉跑他前面，转过身对着他倒行，“啧啧，是不是现在对我重新评估，我比你那总监强吧，怎么样，考虑考虑改投我怀抱得了。”

云莱一把把他推旁边去，“就你那碗饭，我吃着得折一半的寿。”

穆倾又攀上他肩膀，“放心，哥哥就算让你折了寿了，也一定替你把丢的福分补回来。”

云莱立定不动了，转过头，用俯视的眼神看他，脸上扬着大哥哥的标准笑容：“嗯，小穆真乖，回头给你买糖吃哦，想吃大白兔还是金丝猴呢？”

穆倾被雷到了，在他身后猛翻白眼，也就比我高那么两三厘米，你那眼皮子得上翻多少度才能用向下45度的视线俯视我啊？

两人找到一间餐厅进去的时候才十一点，估计等他们吃完那高峰期才到呢。所以他们也不急，点了几个比较费功夫的菜就坐那胡侃。

“喏，这还你昨天的酒钱和住宿钱。”穆倾推了张支票到他面前。

云莱接过来看了一下，凑的是整数，多了好几千呢，不过他也没推辞，直接揣兜里了，说道：“别指望今天这顿饭我掏钱。”

穆倾又想翻白眼了，想了想，这是公共场合，就表情很是温和地在他面前慢慢地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又慢慢地又倒了过来，柔声说到：“中国的葛朗台，亚洲的泼留希金，世界的阿巴贡，您老真有型，连吝啬都透着一股名人风范啊！”

云莱乐晕到了，趴在桌子上哈哈大笑，“你当初就是这么比给徐长魏看的吧，难怪你走了之后人家忍不住笑了出来。”

穆倾抽了张面纸盖他脸上，仍是一脸的柔和平静，只是手上的关节已经用力到没有了血色，面纸下的那个人嗷唔一声，就立即不笑了，拿下面纸很是文雅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一脸真诚道：“小穆，你的语文学得真好，你老师是谁，以后我儿子就托付给他好了。”

穆倾轻笑，下颚收进20度，眼皮上翻25度，盯着面前那个人，一个字一个字地沉着声音说道：“会有机会的。”眼神幽深的没有一丝光亮。

云莱愣在那，一脸惊吓的表情，然后，他凑过来，问道：“喂，你刚刚那个表情好吓人，我要不认识你，肯定腿得软掉。”

穆倾拍开他的脸，一脸兴味地说道：“有段时间突然对人的表情感兴趣，就去翻了好多经典的电影和资料，然后再一个人对着镜子练习，现在我可以在世界划分详细的三十八种表情中自由转换，无需过渡，怎么样，很牛叉吧，你要求我我可以教你哦。”

云莱坐回椅子上小声嘀咕道：“很古怪的兴趣，我还是做个普通人好了。”

穆倾鄙夷地切了一声，“一般人求我我还不教呢，也就你小子不知福。”

云莱失笑，“那什么样的人求你你就教了呢？”

穆倾不说话了，好半天才感叹一声：“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啊！”然后又趴桌子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云莱，你以后可千万别掏心掏肺地对人好，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云莱揉揉他的头发：“你丫的电视剧看多了吧！”

穆倾捂住眼睛痴痴地笑：“唉，人啊，怎么非得等到痛入骨髓才能长记性呢！”

云莱不理他，把头转向窗外，专心看风景了。

而穆倾，却是咬紧了牙关忍着一波一波袭上心脏的疼痛努力不嘶叫出来。

一会而，菜送来了，两人专心开吃，吃相狼狈，还时有口角打斗发生。

吃完饭，穆倾去洗手间打了个电话，云莱也没管他，等再回来时，穆倾说已经帮他请了下午的假了。云莱问他要干嘛，穆倾歪着头很天真地问他：“难道小云哥准备接受你们总监的心意吗？”

“当然不。”

“那你还好意思住在人家为你铸的金屋里当一个伪娇。”穆倾鄙夷。

云莱被他那个比喻给恶心到了，立即决定：搬。

因为要去公司底下的停车场拿车，所以两人又往回走，到了门口，穆倾让他在这等着，云莱也就没跟着去。一会公司中午吃饭的人都出来了，无论熟还是不熟的，每一个人看到他都很热情地打了个招呼，云莱心里觉得奇怪，也就没多想。然后一辆拉风至极的跑车停在了他的身边，里面的人出来给他拉开车门，极其绅士地弯腰请他进去，云莱给他个回去算帐的眼神，乖乖坐了进去。车子开走了，原本定在门口的人也都活过来了，各个面面相觑，乖乖，兰博基尼啊，哪个男人不喜欢，哪个女人不希望能有王子开着这辆车载着她们呢。而稍微有些资历的人，就算看不起那车，上面挂的两牛逼哄哄的牌照也不敢看不起啊。于是，嫉妒的羡慕的敬畏的恐惧的情绪在这个有点奇妙的下午一直笼罩在月牙公司里。

下午的时候，穆倾陪着云莱去找了房子，最后穆倾敲定一间有些历史偏离市中心的小公寓，两室一厅一卫，加阳台的小厨房，六十个平米，月租一千二。之所以要找个两室的，是因为某个无赖非要人家预留一间客房，还以事先付了住宿费为缘由，云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所以，他很果断地，妥协了。

第二天，某个无赖又腆着脸过来了，理由就是：“你今天算是拒绝了你们总监的心意哎，万一他恼羞成怒了，你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是打得过他还是骂得过他，他要整你，一根手指头就够了，所以我这个奸夫当然要全程陪同拉，哎，那包子是我的，还我还我……”

还你？要不是你哪来这么多破事？云莱狠狠地咬着包子，估计他更想咬的是身边那个呱噪的人，所以，穆倾乖儿子，你还是别和他要了。

今天穆倾的出场还是蛮横至死，黑色奔驰S系，挂广州军区的牌照，吓死一大群看到他们一骑绝尘的身影的普通百姓。

护送着人到了十七楼，就被云莱给意料之中地踢出去了。穆倾倒也任他施为，保持着满含委屈的乖巧样子盯着电梯门看了半小时。

而从他身边来来回回的男男女女在这短短的半个小时里几乎覆盖了整个公司的人，连在顶楼的封瑾都跑下来从他身边逛了两圈，他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的，委屈地让那些个母性泛滥的女人心尖儿都抽痛了。于是，大家也就忘了早上他那华丽至极的登场，刚想走上前安慰几句，人被下来逛第三圈的总经理请走了。

在VIP会客室，封瑾笑得极其和蔼地问道：“需要喝些什么吗？”

穆倾突地跳起来，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然后又慢慢反应过来，又乖巧地坐回凳子上，问封瑾：“不用了，谢谢叔叔。这是几楼啊？我要给云莱打电话，他要找不着我会着急的。”

叔叔？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叔叔啊？我分明是年华正好的哥哥嘛！好吧，这的确是个小孩子，咱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封瑾在心里做着如上心理安慰，可是，封瑾啊，你都说他是小孩子了，你不还是叔叔么？

“这是二十楼！”回答的不是心理建设还没做好的封瑾，而是总监大人。

穆倾不装了，身子后仰摊开在沙发上，很是意味深长地地笑了笑，然后双腿交叠，双手放在扶手上，勾着唇角笑道：“不好意思啊，坏了你的好事。”那气场，那姿态，啧啧，真是轻佻无礼到了极致。

封瑾站起来，倒也没什么吃惊的样子，很是和气地说道：“Jeason说你不简单的很，果然如此啊。”

穆倾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他，慢慢开口：“生气了？想除了我？那您可得掂量着来，千万挖好陷阱。”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我昨天挂的是市委军政委的牌子吧，今天又是军区，明天你信不信我能弄来国安局的？”

“生气倒不至于，只是很好奇，你小小年纪，怎么行事嚣张没个顾忌，却又老爱是装疯卖傻呢？”封瑾淡笑着开口，“除了你？还没那个胆子。至于你开什么牌照的车子，说实话，我真不在乎，毕竟那玩意是用来耀武扬威的，你顶多用那车子把我撞死了，多大材小用啊。这样吧，你明天把国安局的牌照开来让我见识一下，长这么大，我还没看过如此通天的车牌呢。”

“好啊，我要弄来了你请我吃饭，要弄不来我请你吃饭，怎么样？”穆倾大笑着说道，心里对他的映像可是比那个冷面总监好多了。

“行，就这么说定了。”封瑾笑的和蔼可亲的不得了，语气温柔的像是在哄孩子。

穆倾也没去计较这个男人占他口头便宜，站起来很像那么回事地跟他握了一下手，说了一句挺嚣张的话：“幸好你是总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