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明低头的时候，脸上的冰碴都化成了水，韩东旭半躺在他身上，眼睛紧闭着，睫毛微微颤抖，手指将衣服下摆攥地死死的，指节都有些泛白。韩东明将哥哥搂在怀里，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轻柔地拂开挡在他眼前的碎发，一只手握住哥哥的手指，他从来没有见过哥哥这样脆弱的时候，脆弱的让他心慌。

“哥，别怕，没事的。”

“哥，以后不会这样了，相信我。”

“哥，等你好了狠狠地揍我一顿吧，我心里难受。”

“哥，你千万不要有事，明明做错事情的是我，为什么受罪的会是你？”

韩东旭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并没有搭话。

车子一路开到市医院，韩东明抱着已经失去了意识地哥哥就踹门闯了进去，后面跟进来的丁成和张鹏连连道歉。

手术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丁成和张鹏坐了一会儿就被韩东明打发回去了。

韩东明详细地问了医生注意事项，心里一一记下，当医生嘱咐他几天之内不能吃东西，只能喝点汤水时，韩东明攥紧了手指漠然点头。

回到病房，韩东旭还在昏睡着，韩东明就蹲在床前握着他的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他。韩东旭真的瘦了很多，皮肤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发梢也有些枯黄了，韩东明握着他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了吻，一直沉默着坐在床前。天黑的时候，韩东明怕影响到哥哥休息，就关了灯，握住哥哥的手指坐在黑暗里。

韩东旭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手指刚一动，韩东明就抬起了头，原本没有表情的脸立刻就生动了起来，嘴角扬得很高。

“哥，你醒了？”韩东明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哥哥的额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对着他傻笑。

韩东旭只是看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其实昨天关灯的时候他就睁开了眼，说他没出息也好，不坚定也罢，那个时候知道韩东明在他身边，他心里满满的只有高兴，或者说是辛酸的幸福，那种偷偷的，不敢多要的幸福。关灯的时候韩东旭也在想，是不是自己的感情就是传说中的见光死呢？

“哥，你觉得怎么样？”韩东明凑过来问。

韩东旭没有说话，偏头看向窗外，手指在被窝里攥紧了床单，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心里只要一想到韩东明跟夏莹莹抱在一起拥吻的画面，就疼得要命。

韩东明在床边坐下来，用手轻轻掰过哥哥的肩膀，低声道，“哥，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其实跟夏莹莹没有任何关系，那天你看到的，也不是真的。”

明显感到哥哥身子瞬间僵硬起来，韩东明接着道，“哥哥总也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总是把自己的感情深深地压在心底不敢说出来，所以我才找夏莹莹帮忙，故意刺激你的。哥，不要再逃避了，不要再互相折磨了，好不好？”

韩东旭脑子已经完全不能思考了，被巨大的喜悦冲击着，愣愣地看着韩东明，说不出话来。

韩东明叹了一口气，微微俯身，薄唇贴着哥哥的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双手捧住他的下巴，指腹在他脸上轻轻摩擦。

当额头上的吻落下来的时候，韩东旭才猛然惊醒，脸上瞬间红得像成熟的番茄一般，急急忙忙地伸手去推，“别胡闹了！”

韩东明不放手，一手抓住哥哥的手腕子，一手将他半搂在怀里，很满意地看着哥哥越来越红的脸，笑眯眯地道，“哥。”

韩东旭也没有再挣扎，身子软慢慢的使不出什么力气，只闭着眼不理他，过了一会儿才忽然开口道，“可是那天我明明听见你们……”话说不下去了，胃里的酸水“咕噜咕噜”的冒起泡来。

韩东明敏感的察觉出哥哥语气的变化，不禁低声笑起来，额头抵着额头看他，忽然一伸手捂住哥哥的嘴，韩东旭一惊，挣扎起来，“放手……唔唔，你……唔……”

突然，韩东旭不动了，抬眼看韩东明，韩东明笑的风情万种，“哥，你明白了吗？”

韩东旭没有说话，瞪了韩东明一眼，只是他红着脸瞅人的样子在韩东明看来别有一番风味，喜欢地不得了，韩东旭索性不理他，翻了个身子背对着他，但心里的大石头已经被愚公的子子孙孙挖完了！

“哥，你先等等。”

韩东明说完急匆匆地出了病房，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条干净的毛巾，用温水打湿，轻轻拧了拧，转身走到床前。双手从韩东旭的腋下穿过，将他往上轻轻抱了抱，靠在枕头上。韩东旭的脸贴在韩东明的胸膛上，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温热的肌肤，不禁微微红了脸。

韩东明用毛巾给哥哥细致地擦脸，韩东旭一怔，身子不自在地偏了偏，伸手想要去接，却被韩东明按住手，笑着道，“哥，我来。”

韩东旭没有再动，红晕漫延到了耳朵尖。韩东明的目光扫过，心头微微一堵，哥哥这次很快就原谅他了，可是他并没有感到高兴。哥哥总是这样就轻易地原谅自己了么，自己之所以能够一次次伤害了这个人只是因为这个人对自己总是敞开了胸膛的包容罢了，自己却一直都不懂得珍惜，他比起陈嘉辉，真的差了很多。

“哥，要不要喝点水？”

韩东旭点点头，他其实是饿了。

看出哥哥的心思，韩东明心里也不好受，哥哥这些天瘦了很多，现在还不能好好吃东西补补，不知道过两天要瘦成什么样子呢？

“哥，慢点喝，热。”韩东明倒了一杯水递过去，解释道，“医生说刚做完手术暂时还不能进食，你忍一忍，我陪你。”

“胡闹！”韩东旭有些激动，带动伤口抽了一口气，韩东明赶紧稳住他身子轻轻拍了拍。

“阿明，我没事了，你一会儿回去吧，还要上课。”

韩东明放下杯子看他，韩东旭被他看得不自在。

“哥，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能安心去上课，不过你放心，我保证不会落下功课的。”

韩东明说得信誓旦旦，就差指天发誓了，韩东旭其实也很舍不得这个相处的机会，看着韩东明也明显瘦削下来的脸颊抬手摸了摸，“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

“哥。”韩东明轻轻抱住他，将头靠在自己肩上，“不要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弟弟，不对你好对谁好？”韩东旭摸着靠在自己身上的脑袋，心里也是一片满足。

可是正当兄弟俩忘情的时候，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两人都吓了一跳，进来的护士更是吓了一跳。眨眨眼，似乎是不明白自己刚刚看见的情形是真的还是幻觉，可是看到韩东明的时候就呆了，细长的桃花眼，挺鼻薄唇，精致的五官，即使不笑的时候也是似乎带着一种魅惑，一时间有些看痴了。

“小张，怎么了？”

“呃，没事。”

不等几人尴尬，后面的人就喊了起来，那姓张的年轻护士一窘，连忙转身将门彻底打开。被送进来的是另一个病人，韩东明的脸色不大好看，本来还想趁着这两天和哥哥增进增进感情的，可是却来了一个几千瓦的大灯泡，还是昼夜不灭的长明灯。

姓张的护士忙活完了，回头看见韩东明冒寒气的脸心里一跳，尴尬道，“这个女孩叫唐果，也是急性阑尾炎，刚刚动的手术，就安排过来了，要是你们不希望有人打扰的话那我给调一下病房？”

韩东明一笑还没等点头的就听哥哥道，“不用了，彼此还有个照应，刚动完手术就不要动来动去的了。”

哥哥既然都这么说了，韩东明自然也没法拒绝，只是一张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瞪着对面床上的女孩眼光就有些不善。

那个女孩胖胖的，眼睛都被挤成了一条缝，不过皮肤倒是很白，脸型也圆圆的很好看，看上去很可爱。当然，这只是别人眼中的样子，在韩东明眼里怎么看怎么碍眼，暗地里咬牙切齿。

只可惜这个唐果的神经和她的身材一样粗大，丝毫没有察觉韩东明的寒意。

陪着唐果的是另一个女学生，拜托了护士多多照顾一下，就急着回去上课了。

等姓张的护士出去了，对面的那个唐果女孩忽然道，“你为什么老是盯着我看？”

韩东明一怔，侧脸看了看哥哥，韩东旭笑眯眯地也在看他，似乎在等他解释，韩东明瞪了那个女孩一眼，随口道，“没，在看你的胸花。”

女孩低头看了看，其实是自己挂在脖子上的长链子，末端的一朵小花正巧贴在心口窝的位置，于是得意的扬了扬下巴，指着问，“好看吗？”

韩东明淡淡地道，“去掉更好看。”

女孩笑，“哦？你是说我的胸好看吗？”

韩东明顿时嘴角一抽，脸色乌黑，头顶乌鸦嘎嘎飞过，韩东旭“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棋逢对手啊，没想到还有人比你更牙尖嘴利。”

本来还挺郁闷的韩东明看见哥哥开心的笑脸忽然就暖了起来，气也消了一大半，好像这个女孩也不是那么讨厌了，哥哥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了呢！

见韩东明一直盯着自己看，韩东旭眨眨眼，愣愣地问，“你在看什么？”

韩东明笑，“在看你啊。”

谁知这个时候有人再次破坏气氛地尖叫了起来，“啊啊，你们感情看上去很好的样子啊，不会是那啥那啥吧，苍天啊，我终于找到革命队伍了！告诉你们啊，我就是一只活脱脱的耽美狼啊！”

韩东明扭头，只见那个疯疯癫癫的胖女孩立即打了鸡血一样的掏出手机，满眼放着绿光，对着电话那边就吼，“XX啊，下午记得把我笔记本带过来，我终于挖掘到小说的灵感了！”

韩东明和韩东旭黑线满头，哗啦啦的流下来，刚刚是谁说那个女孩不讨厌来着？你丫的去死！

30.拿唐果“试毒”

韩东明从此过上了斗智斗勇，鸡犬不宁的生活，那个女孩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把他们的事情传出去，也不会当着别人的面露出蛛丝马迹，对此，韩东明一张脸上的黑气越冒越盛。

韩东旭也一再地解释自己跟韩东明是亲兄弟，但最终妥协在那个胖女孩愈发暧昧不明的笑眼里。

下午的时候那个女孩的同学果然将笔记本给她带来了，然后还拜托韩东明帮忙照顾一下，韩东旭替韩东明答应了，韩东明笑着切齿磨牙。

那个女孩打开电脑，一边玩着一边还不停地抱怨着，“靠，这鼠标也太灵敏了，不好使！”

韩东明一边给哥哥揉捏肩膀，一边头也不抬地凉凉地说，“那我给你换个麻木点的？”

女孩笑得一脸灿烂，猛地点头，“好啊好啊！”

韩东明气得咬牙，不再搭理她，那个女孩有些无趣，对着电脑就是噼里啪啦的一阵乱敲，韩东明黑着脸走过去视察，女孩抬头笑的一脸无辜，“我在写论文，真的，不信你看！写小说什么的，其实我就是随便说说的，你借我双手，我也没有那个文采啊！”

韩东明看了看她果然只是在写论文，“啪”的一下子合上笔记本，没收。

理由是受她朋友之托要好好照顾她，病人自然还是要安心休养的好，论文什么的太耽误痊愈的进程了。

唐果气结，让她同学扶着出去晒太阳了。

韩东明回头的时候韩东旭正在看着他笑，韩东明走过去低头凑到他耳边说，“这一局我胜！”

韩东旭无奈地摇头，“你跟个孩子争什么呢？”

韩东明蓦地凑上去，一本正经地道，“哥，你不会吃醋了吧？”

看着韩东明忽然放大的脸，韩东旭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他的话脸上又是一红，低声斥道，“又要胡说！”说着便要起身。

韩东明赶紧按住他，“哥，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韩东旭没有看他，“我只是……”

“只是什么？”害怕哥哥哪里又不舒服了，韩东明急着问道。

韩东旭脸上尴尬，低头不语，韩东明了然，一把掀开被子将韩东旭打横抱了起来，低头笑道，“想去厕所了？我带你去。”

“别。”韩东旭伸手去推他，“我自己能去。”

“病没有好之前不准下地！”韩东明理所当然地下了命令。

“再说，我想抱你去。”这个才是真正目的。

韩东旭也不再反驳，任韩东明抱着去厕所，自己一个大男人窝在弟弟怀里是很尴尬，但下意识却贪恋着他有力的臂膀不愿离开，鼻息间都是熟悉的味道。

其实这几天已经渐渐习惯了韩东明对自己的亲昵举动，那个女孩的到来让自己明白了很多，连那个女孩都可以轻易接受的事，为什么自己却一直在排斥？

渐渐地觉得韩东明也许真的是喜欢自己的吧，就算不是，他也舍不得这个怀抱了。生病中的人似乎特别的脆弱，容易对人生出依赖感，此时能够得到自己喜欢的人的照顾，韩东旭觉得自己已经很幸福了。

韩东明见哥哥不再挣扎，心里也是一阵激动，小心翼翼地抱着他出去，像是抱着一件绝世的珍宝，此生都不想再放手了。

过了两天，医生说恢复的已经差不多了，可以进食了，韩东明特意为哥哥炖了一锅鸡汤。

唐果闻到肉味的时候，简直是口若悬川了，眼巴巴地看着韩东明手里装鸡汤的保温桶，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韩东明装作没有看见，自顾自地打开盖子，用勺子盛了一碗，香味顿时像被关了几百年禁闭的小恶鬼一样争先恐后地往外扑，整个房间瞬间被香味占领。韩东明斜着眼看唐果，后者的眼睛似乎都要伸出个小巴掌来夺了。

“想吃？”韩东明问她。

唐果眨眨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韩东明端着碗向她走来。

“喏，这碗给你吧。”

唐果简直是受宠若惊啊，去接碗的时候顺便还摸了一下他的手指揩揩油，韩东旭在后面轻咳一声，韩东明连忙转身端茶倒水，唐果一边吃着鸡肉末一边眼睛飘来飘去地侦查“情”报。

韩东明给韩东旭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后者不接，拿眼睛瞄了瞄鸡汤，神情颇为不解。本来嘛，韩东明盛的第一碗鸡汤没有给自己，自己就已经很不爽了，现在还不肯给，难道不是给自己做的么？

“哥，先喝点水，一会儿再吃。”

话刚说完，就听见对面的唐果捂着肚子惨叫起来，吓得韩东旭手指一哆嗦，碗“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好几片，碎片还微微晃动了几下。韩东明倒是还算镇定，快步走出去找来了护士，唐果被推着重新走进了手术室。

韩东旭端起桌子上的碗，用筷子夹了一小块鸡肉就要吃，吓得韩东明连忙跑过去制止，“哥！”

韩东旭抬眼看韩东明，眼光有些冷，“你是故意让她吃的？”

韩东明脸色白了白，抿着嘴没有说话。

他原本以为唐果跟哥哥差不多同时动的手术，哥哥可以吃了，那唐果也应该没有问题才是，不过让唐果先吃，的确是怀了试探的目的。

韩东旭冷哼一声撇过头不去看他，他从来就知道韩东明骨子里就是一只小恶魔，只是没想到真的心狠到这个地步，让自己一阵心寒。

“哥。”韩东明看他，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我只是不想让你冒险，相信我，我不是有意针对她的。”

韩东旭没说话，虽然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但这并不能作为不生气的理由，他不想自己的弟弟背上打着一个“坏人”的印记，更不想他让那么多人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