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就在这里，我要回哪去？”十年了，如果现在才说要让我回家，当年何苦如此对我。

“少爷，我知道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没资格评判老爷当年的做法。但是我知道，老爷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不爱你，就是因为太爱你了，所以才不想你在那个家里被权势和欲望腐蚀掉。我曾经无数次地看见老爷拿着您小时候的照片痴痴地看着。他其实也很想你。”Robber回想起每次夜深人静的时候，痴痴看着小少爷照片的老爷，就觉得很心酸。

骗人的吧，恨了十年的事实，现在突然告诉他其实错了，原来自己不是人见人憎的私生子，原来那个人一直是爱你的。怎么可能呢？那自己这十年算什么？甚至还为此赔上了一一的眼睛！真是天大的一个笑话！

“你以为我会相信？”哪怕是有一点点爱他，当年也不该那么冰冷地对自己吧。就算是到了现在，梦里回想起那些冰冷的眼神，他也会半夜被惊醒。

“不管您信不信，总之您走后老爷就很少笑了。而且，最近几年身体也是越来越不好了。上个月一场突来的大病差点就没抢救回来，老爷这才让我来中国接少爷您回家。”其实他没告诉莫伊扬的是，这次自己根本就是秘密来中国接他，要是消息走漏了出去，指不定能搅起多大的风浪呢！

就算是恨着，可是在听到他生命垂危的消息时，还是没忍住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怎么样？”

“一直在医院调养着，医生不让他出院。”

“你想我怎么做？”

“少爷，老爷的意思是，想让您回家正式接手家族的企业。您放心，外边的阻碍这些年老爷都已经替您清扫干净了，他怕只怕您不愿意回家。”

“让我想想。”莫伊扬脑子里现在乱极了，过去一直认定的事实说变就变了，他还有点接受不过来。

“少爷，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说。”

“我知道您最近跟许先生走得很近。您应该知道，他的身份，是绝对不会被家族所接受的。所以……”

“所以怎样？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我也就坦白地告诉你。回不回那个家我一点也不在乎，但是让我放弃一一，绝对不可能！”

“少爷！”

“停车！”

莫伊扬拉开车门就跳了下来，原本一点点的欣喜也荡然无存。不管当年你是真心为我好还是假意待我差，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是如果你敢来阻饶我跟一一在一起，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你！

第六十一章：伦敦

早在来之前，莫伊扬就在这边租好了公寓。飞机抵达伦敦机场，行李都是寄到公寓去的，莫伊扬就拉着许唯一往医院跑。他一刻也等不了了，十年那么长的时间已经让人受够了。

跟预约好的Dr.king见面之后，莫伊扬大致将情况跟医生讲了一遍。Dr.king认真听完之后建议他们先去做一个脑部CT扫描，这样更能了解现在许唯一脑部病灶的变化。

看起来莫伊扬似乎比许唯一更加紧张，进CT室前他紧握住许唯一的手心都渗出了微微的汗。

“一一，别怕。我在外面等你。”他这样安慰着许唯一，或者说这样安慰着自己。

“嗯，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好好等着我出来。”许唯一轻轻地拥抱他的爱人。就算看不见，可是他却可以那么清晰地感受得到他的心情。这是不是就叫——心意相通！

医学的进步并不只是在于技术上的前进，也还包括效率的提升。扫描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就像是等待最后宣判的罪人，莫伊扬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眼睛紧紧盯着医生手里的那张X光片。

“Dr.king，检查结果怎么样？”

“从照片上看，许先生的情况其实不是很好。你看这里，瘀血经过长年的累积，已经有一些扩散了。”Dr.king指着片子上一些明显的阴影部分对莫伊扬解释。

“那你的意思是？”剩下的话他没问出口，也不敢问出口。

“嗯。我建议尽早做手术，将这些淤血块清理干净。否则，会越来越严重。”

“那会不会很危险？”莫伊扬记得许唯一曾经跟他说过，当年就是因为一些血块的位置比较特殊才一直不敢动刀子。

“每个手术都会存在一定的风险，我只能说，作为医生，我只能尽力将风险降到最低。不过你们也不必太担心，现在的医学这么发达，技术也很成熟，你们应该抱着好的信念。”

虽然Dr.king这么说，但是莫伊扬总觉得还是不怎么放心。说实话，如果有机会可以让许唯一重新看得见，不管是怎样的方法他都愿意去试一试。可是与此同时，他又如此矛盾地害怕在这个尝试的过程中冒着有可能失去许唯一的危险。他转过头来看着许唯一。

“一一，你怎么想？”

“傻瓜，我们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来伦敦的吗？既然来了当然就要做好有危险的心理准备。我不怕，伊扬！”一直沉默着的许唯一此刻却显得十分的冷静，反倒是一向在商场上冷静惯了的人，现在却有点慌了手脚的感觉。

莫伊扬没想到，许唯一已经是个这么坚强的人了。是在失去光明的这十年里练就的吗？他原本该是个单纯的没有任何困苦经历的幸福的人。看着这张平静地对着自己笑着的脸，莫伊扬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自私。明明决定好要帮他恢复光明的，可是却因为害怕有可能失去他而打了退堂鼓。他不在乎许唯一是不是真的一辈子都有可能看不见，他也不在乎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照顾看不见的许唯一。他愿意做他的眼睛，他也愿意做他的拐杖。可是，他知道许唯一肯定不想一辈子都活在黑暗里，他还那么年轻，那么有朝气，他一定很渴望再看见这个精彩纷呈的世界。

沉思了一下，他终于还是决定不可以抹杀掉许唯一的希望。

“Dr.king，那你尽快帮我们安排手术吧。”

“这个没问题。但是可能需要许先生先住院再做一下其他方面的检查。”

“可以，我等一下就去办住院手续。”

“放心吧，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将手术的风险减到最低的。要相信我们。”Dr.king安慰地拍拍莫伊扬的肩膀。

“嗯。谢谢！”

莫伊扬只能选择坚强，他必须连着许唯一的脆弱也一并承担起来，这种时候就只剩自己是许唯一的依靠了。

于是，到伦敦的第一个晚上，竟然就在医院度过了。

第六十二章：手术

许唯一的手术安排在三天后的上午十点。

一大早，莫伊扬就被他硬赶回了公寓。他该好好洗个澡收拾收拾自己了。那样爱干净的人，每天早晨都有冲凉习惯的人，可是为了照顾自己，他已经衣不解带在医院待了三天了。

手指已经可以感受得到他下巴上新长出的胡茬微微的刺痛感。许唯一甚至可以想象得到面前这个人憔悴的容颜。他很心疼，却又觉得很幸运，庆幸自己爱上的是他，是莫伊扬。

“听话，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喜欢闻你身上沐浴露的味道。”许唯一调皮地冲他笑。莫伊扬没办法拒绝这样的许唯一，尽管他一分一秒也不想离开这个人的身边。

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公寓，匆匆忙忙把自己收拾了一遍，换了身衣服就赶紧往医院跑。还有一个半小时，许唯一就要进手术室了。

风穿过拉开的窗户吹了进来，撩起坐在窗边的人额前的刘海。许唯一把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将身体缩进宽大的椅子里。别看他自己安慰莫伊扬的时候一脸冷静的表情，事实上他也是怕的。上了手术台什么都是未知，他也很怕自己再也下不来那张台子。但就像是买股票，没有风险就没有收益。他不否认自己对光明的渴望，所以就算是有危险，他也还是决定要冒险一次。

赶到医院的时间有点晚，护士已经将许唯一推到了手术室的门口，可是没有等到莫伊扬，他说什么也不肯进去。

“一一，我来了！”病房里面没有人，莫伊扬直接朝着手术室奔来。果然，隔很远就看见不肯进去的许唯一跟一群犯难了的医生护士。

“伊扬，你来啦！”循着声音伸出手，手心很快被包裹进宽大的手掌里，感受到熟悉的温度，他这才安下心来。

“我在等你。”

“嗯，我知道。放心吧，我哪里也不去一直在这里等你。我保证，你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一定会是我。”莫伊扬伏在他耳边说到。轻声的承诺在一群外国护士听来只是一堆听不懂的繁复音节，可是却也看得明他脸上留露出的温柔与爱怜。

“好，等我！”许唯一也露出笑颜。怎么可能会不明白莫伊扬现在的心情其实比他自己更紧张和害怕。所以自己也要变得坚强一点，不能再给他增加任何心理上的负担。

手术室的门终于在莫伊扬面前无声的关上，门上“手术中”的红色警示牌亮了起来。他坐回椅子里，眼睛紧盯着手术室的大门，一动也不动。墙上的时钟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他还保持着嘴开始的姿势没有变动。就在他想站起来活动一下快要麻掉的四肢的时候，手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护士慌慌张张从里面跑了出来。

“出什么事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护士的去路，脸上担忧的表情一览无遗。

“病人大出血，需要立刻输血。”

“我跟他是一样的血型，抽我的！”莫伊扬撸起袖子，手臂上的大动脉清晰可见。

“你确定你们的血型符合？”护士不确定地看着他。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跟你开玩笑。”早在来伦敦之前，他就已经在国内咨询过很多医生，许唯一的血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好，你跟我来。”护士不再犹豫，多浪费一分钟病人就多一份危险，这点她还是明白的。

莫伊扬跟着护士进了手术室里的一个小隔间。中间用一块很大的布帘拉上隔断了两个房间的联系。可是他知道，布帘的那边，他的一一正在跟死神搏斗。

“脱掉外套躺上去，卷起袖管。”带着口罩的护士面无表情的吩咐着他这一系列的动作。莫伊扬只是动作迅速地照做。纤细的枕头扎进血管里，殷红的血液沿着透明的软胶管源源不断地流向另一个人的身体。

一一，千万不可以有事啊！

第六十三章：可惜不是我

得知许唯一去伦敦的消息时，陆希刚刚从丽江回来的飞机上下来。空旷的机场大厅，他举着手机听着许唯一给他最后的留言，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拿完行李过来的夏盟以为出了什么事，扔掉箱子就冲了过来。

“怎么了，陆希，出什么事了？”

“小一，小一他走了！”陆希收回电话，噙着泪水的眼睛无措地看向夏盟。

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夏盟拼命拼命将想要爆发的冲动压下去，这才开口说话。

“我们先回家再说好吗？乖，别哭了。”夏盟温柔地替他拭去脸上滑落的泪珠。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刚才还很伤心，可是现在夏盟这么温柔地帮自己擦眼泪，陆希竟然忍不住有一丝地害羞。第二次了，上次也是这么丢人地在他面前哭了。为什么自己只有在他面前的时候才会这么毫无保留地流露出难过的情绪？指尖的温度还残留在脸上，夏盟却已经转身走开。

他的手指好像有魔力，陆希竟然真的止住了眼泪。可是为什么，是错觉吗？他总觉得夏盟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竭力压抑着什么。没时间过多的思考，夏盟已经快要走出机场大厅了，而且一点要等他的意思也没有。陆希这才擦了一把眼泪，赶上那个人的脚步。

回家路上的气氛有点诡异，直到进家门前两个人一直都没有再说话。这越发证实了陆希的猜想。他忽然有点不习惯这样子不跟他讲话的夏盟，于是在他快要进自己房间之前，陆希叫住了他。

“等等，夏盟，我有话跟你说。”

背对着他的身影有片刻的停顿，依旧没有转过身来。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我有点累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吧。”说完就要往自己房间里走。

“你怎么了？刚才在机场就觉得你不对劲。”陆希依旧不屈不饶。

“都说了我没事。”夏盟的语气里已经泄露了一丝不耐烦，声调不自觉也跟着上扬了几分。

“你这样明明就是有事！”陆希也不示弱，声音跟着大起来。

像是忍耐到了极限，夏盟猛地扔掉手里的行李箱，迅速地转身将人抵在门上。没等陆希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带着惩罚性的吻就落了下来。强势地叩开牙关，灵巧的舌头闪进来，带着霸道地侵略性质攻城略地。陆希根本已经被他突如其来的的动作给吓傻了，身体僵硬着不知道抵抗，因为惊讶而张开的嘴巴正好给夏盟的作乱提供了方便。

等到陆希断了线的逻辑重新连接上，并且意识到眼前的状况的时候，他这才后知后觉开始反抗。可惜的是，一开始就已经失去了斗争的先机，现在的反抗也不过是没用的挣扎。

夏盟终于享受够了才放开他。被他吻到快要心率失衡的人，早就已经双颊绯红，大口大口地补充着肺里的氧气。

“你他妈在干什么？”缓过气儿来的陆希终于炸毛了，一脚踹在夏盟的膝盖上，嘴里破口大骂。

闷哼了一声跪倒在地上，夏盟低着头不出声。

“夏盟我告诉你别跟我来这一套，少在我面前装可怜。”升腾的怒火早就已经烧掉了他的理智，陆希不知道现在自己正在将局面引向不可收拾的地步。

“呵，呵呵。我装？陆希，你在许唯一面前不是也在装吗？明明人家不喜欢你，却还赖着不肯走开。陆希，你没装吗？”

夏盟半跪在地上，抬起头来看着陆希，被刘海遮住的眼睛里却是浓到化不开的悲伤。

“那是我和小一之间的事，用不着一个外人来管。”明明在他抬头的瞬间就已经被他眼里悲伤的神色震惊到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陆希却还是这么残忍地说出了这些话。

“外人？呵呵，是啊，我才是外人。可是陆希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告诉自己，只要陪在你身边，总有一天你累了的时候会回过头来看见我。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原来在你心里，我自始至终都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外人而已！”果然呃，动心就会痛。爱情这种东西，是不该相信的。

夏盟站起来不再看他，径直转身回了房间。门在身后悄声关上，疲累的身体终于不堪重负跌坐在了地上。

可惜，你爱的人，不是我！

第六十四章：最幸福的悲剧

陆希乱了。他不是真的想要说那些话来伤他的。

他不是不知道许唯一爱的其实是别人，他也不是不知道一遇上许唯一的事情就变得像个傻瓜一样的自己是有多可笑。他其实也不想让自己变得这么让人嫌恶，可是他做不到，至少现在还做不到。明明已经这么难过了，为什么夏盟还要说出那么残忍的话再来提醒自己一遍，陆希，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

就是因为被他看到过最狼狈的自己，所以才会最忍受不了那些讽刺的话语从夏盟嘴里说出来。像是受伤的野兽被逼到了绝境，他也被夏盟逼到了失去理智的地步。冷静下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

“可是那个王八蛋也不能说亲就亲啊，而且亲完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当我是什么？”陆希尽量为自己的后悔找平衡的小借口。可是一想起夏盟眼里闪过的悲伤眼神，他还是忍不住一阵后悔。认识他那么久，从来没有见过他露出过那种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