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猴子他们商量是不是也下线去照应一下的时候,却见面前白光一闪——老大回来了,带着一脸深深的、深深的挫败感和无力感:“空号。她给我的是个空号。”
事已至此,情况已经很分明了,叶冰冰的确是骗婚,不但骗了装备,还骗了老大的感情。办大事的关键时刻,卷了“毒尾”和“雾幻云袍”跑路——而到了这个时候,颜小渊很是怀疑,那把“慈悲金针”是不是真的像叶冰冰说的那样被爆了。
见老大颓废的模样,大伙儿都不忍心多说,一时间大厅内又陷入沉寂之中。直到猴子实在忍不住,一把掀了桌子,掼碎了一桌子的杯杯盏盏:“妈的!别让我碰到这个女人!再让我看见她,见一次杀一次!杀得她永远不敢踏入江湖!”
“杀你妹啊!”重财重装备的剑苍穹不禁鄙视猴子,“现在想想怎么找回损失吧!那女人顺走的都是极品,难道真由着她骗财?怎么着也得把‘毒尾’和‘雾幻云袍’给抢回来!”
“财财财财你妹啊!你脑子里除了装备还有什么?”猴子一掌推向剑苍穹,怒道,“你掉钱眼里去了是不是?我呸!”
眼看这两个人推推搡搡吵起来了,颜小渊和雷云赶紧上去拉架:“你们冷静下行不行?我知道你们都是憋了一肚子的气,但是这时候闹什么内讧啊!也顾忌下老大的感受好不好!”
这句话成功地让猴子和剑苍穹安静下来,四个人一齐望向桌边,却是空无一人。就在两个人吵架的时候,弈天怒已经默默下线了。
雷云也想下线跟去照看着,却被颜小渊伸手拦住:“算了吧,让他一个人静静。”
火冒三丈的猴子盘腿往地上一坐:“妈的!我就守在这里!我他妈还就不相信那个女人不上线了!”
的确,既然叶冰冰是为骗装备而来,必定要上线将这些东西转手掉。猴子的说法也不无道理,只要守株待兔,总有一天能抓到叶冰冰。雷云微一思忖:“要不这样,我们几个轮班,始终保持有一个人在这儿盯着,她总要上来的。”
颜小渊瞥他一眼:“那上课的时候怎么办?”
猴子一愣,竟有些哀求的意味:“师兄,都碰上这事儿了,我们还怎么上课?”
“怎么也得上课,”颜小渊淡淡道,“都别操心了。这事儿我早有准备,三天前我就在论坛上发布了消息,重金收购附毒的医师武器。昨天就有人联系我,说这几日就到货。你们该干嘛干嘛,等到对方要求交易了,咱们再顺藤摸瓜,找回毒尾和叶冰冰。”
三个人都没了言语,只是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瞪着颜小渊。
好半晌,猴子才惊道:“什么?你早有准备?你早知道叶冰冰要骗婚?你你你……那你怎么不早说?搞成这样,老大的面子丢尽了!”
颜小渊无奈道:“我哪里知道会有这么多人来?我也是今儿个才知道原来你们的面子这么大啊!其实,我今天一进门就后悔了……”
这也难怪,颜小渊一点江湖局势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猜得到原来弈天怒这婚礼排场这么大,也不是故意要削老大面子。猴子只有长叹一声,又问:“你是怎么看出来叶冰冰不是个好东西的?”
颜小渊道:“我第一次见她之时,就发现这姑娘不对劲儿。你们有没有注意过她拿针的手势?她不是拿针,而是夹针,把针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那是拿烟的手势。”
雷云恍然道:“难怪你那次问老大介不介意抽烟,其实那时候你就发现,叶冰冰是个烟枪!”
颜小渊点头道:“抽烟是个人行为,当然不能表示她品质有问题。但是一个女孩子年纪轻轻,却是个老烟枪,这至少表明,她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单纯。后来,这姑娘在发现悬赏任务并没有‘冰心诀’的奖励后,对你们老大不假辞色,我就觉得她不是真心喜欢你们老大。”
“忙了半天一场空欢喜,换做是谁都会不高兴。”雷云道。他并不是在帮叶冰冰说话,而是就事论事地分析。
颜小渊微微一笑,淡淡道:“没错,女孩子任性一点也是难免。但是她并不是对老大一个人生气,而是当着我们的面对老大不理不睬、摆脸色。如果一个女孩子不愿意在朋友面前,给男孩留点面子,那表明,她不是真的喜欢他。”
剑苍穹目瞪口呆:“看不出来,颜师兄你还是个情圣!”
“不敢当,”颜小渊囧了一下,接着道,“那次肃州城外抢BOSS,我怀疑也是叶冰冰通风报信。我猜,当时你们应该是想找她这个大医师来帮忙,我只是顺带收到了消息吧?以那时候我们的关系,加上我只是个低等菜鸟,要你们向我求助,是不太可能的。”
雷云点头道:“没错,当时我是想找她帮忙,但是她好半天都没有回我。过了很久才问我们在干吗?我告诉了她,肃州城外有BOSS。”
颜小渊道:“那就对了。否则抢怪怎么会抢得这么及时,还是一整个团队来抢。叶冰冰肯定和这个幕后帮派有勾结,而当我抢走毒尾之后,她便故意被对方杀了一级,并谎称爆了‘慈悲金针’——但我有一点始终想不明白,那天在复活点埋伏我的人,显然也是事先布置好的。可是这波人的素质,和抢怪的那群高手相比,实在是差太多,不像是一个团队……”
雷云微一思忖,道:“会不会的确是两波人马?叶冰冰将BOSS的消息告诉了两波人,一波在我们杀怪时扮成魑魅魍魉和‘幽冥鬼府’的高手前来抢怪,另一波人则伏击在复活点,等着杀人越货。”
这下轮到颜小渊咂舌了:“这姑娘究竟是什么来路啊?一个消息卖两遍,可够黑的。”
“岂止是黑,”猴子“呸”地一声,“简直是最毒妇人心!”
见他义愤填膺的模样,颜小渊苦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好了好了,今天就这么着吧,你们也累了,赶紧下去休息,陪陪老大。我这边一有毒尾的消息,就通知你们。到时候还得麻烦你们陪我过去找人麻烦呢。”
三人点头,与墨老板交代过之后,相继下了线。临走的时候,雷云望了望颜小渊,一时无言:他原以为老大这闹心事爆出来,颜小渊会趁着这倒霉事儿借题发挥,啰里啰嗦地教育他们“网恋不可靠”之类。他万万没想到,颜小渊一句废话都没说,半句唠叨都没有,并且还早就做好了准备,帮忙一起解决问题。雷云张了张口,千言万语,只化为两个字:“谢谢。”
颜小渊不在意地挥挥手,淡淡笑道:“客气什么。”
雷云冲他微一点头,化为白光,消逝于这个血雨腥风的江湖世界。
下了线,猴子就逮着老大将颜小渊的计划说了一遍,说明他们几个准备把毒尾和雾幻云袍给拿回来。谁料弈天怒一脸疲惫地摆了摆手:“算了,别折腾了,丢了就丢了吧。”
“什么?就这么便宜那女骗子?”猴子登时大呼小叫起来。旁边的雷云一把捂住猴子的嘴,连拖带拽——这可不是《江湖二》,不用遵循游戏里的力学规则,所以道士雷云也没费多少劲儿就把战士猴子给拖走了。只留下老大一个人坐在书桌旁默默地发呆,那模样儿,好似是中了传说中的“黯然销魂掌”。
这一晚,猴子他们三个都没睡好,都憋了一肚子的气,偏偏碍着老大的面子,又不好多说些什么,只有干瞪着眼儿着急。第二天一下课,这三人就冲回游戏里,等着颜小渊的消息。而老大这次却是脱离了组织,他可不急不慢,下了课也不着急回宿舍,不知道转到哪儿散心去了。所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说的大概就是这种状况。
猴子他们是急得直转圈,干什么都没心思。打怪的,打宝的,今儿个都停了进度,只随手接几个普通任务来清一清,一边消磨时间,一边支楞着耳朵等待颜小渊上线。可那颜小渊还是老规矩,直到下了班、黄昏时分才上线。猴子忙发消息过去问:
——怎么样怎么样?那个卖家有没有动静?
颜小渊的回信也相当迅速:
——正打算找你们。对方有回音了。你们速来扬州城复活点。
猴子一听有回音,立马喜上眉梢。他迅速检视了一下身上的装备,把新买的盾背好,提着刀就往驿站赶——干架去!
当他杀气腾腾地赶到扬州城复活点,谁料到,颜小渊一见他来就开始脱衣服,三下两下就把全身装备扒光了,还包了一个大包袱,递给他:“喏,帮我拿下。”
猴子愣愣地看着颜小渊,有点回不过神——这家伙脱得只剩下一件长袍、一条裤子,那是系统给予每个玩家蔽体用的。换而言之,颜小渊现在已经是“脱无可脱”的状态了。这家伙是神经毛病了?突然当街裸奔啊!
只见这个菜鸟医师向前踏出一步,冲着猴子的刀,沉声道:“来,砍死我三次。”
“什么?!”猴子傻眼了,只能发出茫然的质疑声。
“砍死我啊,”颜小渊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像是在说笑话,而是很冷静地陈述,“来,砍掉我三级。前两天做悬赏任务,奖励升级了。”
刹那间,猴子以为颜小渊也给这次事件刺激疯了,要么就是烧糊涂了。幸好雷云随即赶来,看见这幅景象,不由笑道:“师兄,你又想玩‘非暴力不合作’了?”
颜小渊淡淡一笑:“保命而已。与其在行动中被那些强盗杀回来,索性痛快些,咱们自己来。”
雷云大笑出声:“穿鞋的怕赤脚的,赤脚的怕光腚的,光腚的怕不要命的。你这是真正的不要命啊。”
颜小渊扬起唇角,轻轻笑道:“他们横,我能比他们更横。你若不狠,这道理又要往何处去讲呢?”
这个理论,猴子是第一次听说。到了这时候,他倒也明白过来:颜小渊是想重施故技,重现上次被围攻的那一幕。一旦他将到10级之下,就受到系统大神的庇佑,天王老子也没能耐动他啊!
想到这里,猴子倒也干脆,手起刀落,孤鹜刀一横,兵不血刃,一刀秒杀,瞬间就将颜小渊送回了复活点。
颜小渊拍拍身上的灰尘,又利落地走了出来。猴子偏头瞧了瞧雷云,咧嘴道:“你也试试?可爽了!”
向来文质彬彬的雷云,竟然也不含糊,笑着一抬手。一道惊雷从天而降,正劈在颜小渊头顶上,再次将他劈回了老家。
当颜小渊苦笑着走出复活点,猴子刚想再出手,远远地,竟然听到一声长啸:“刀——下——留——人——”
只见闻讯赶来的剑苍穹,正御剑飞行,直冲三人而来!飞到颜小渊面前,剑苍穹一个紧急刹车,急切地从长剑上跳了下来:“我说,你们真不厚道!这么难得的机会,你们倒是也给我留一次啊!”
颜小渊哭笑不得:“喂喂,你们这是公报私仇啊?”
“嗳,此言差矣,”剑苍穹皮笑肉不笑,“师兄,你说我们感情多好,哪里有什么仇啊,对不?”
话音刚落,剑苍穹那招“落花十二式”已出手!只见剑光点点,银光闪闪,快得瞧不见剑路,而颜小渊的身上已经多出了十二个血窟窿。
当颜小渊第三次从复活点里走出来,他伸手接过猴子递来的包袱,一边将那身门派赠予的医师青衫穿好,一边道:“我说,你们对辅导员的怨念很大嘛。不就逮过你们几次翘课打游戏,有那么严重的深仇大恨吗?”
“那哪儿能啊,”剑苍穹“嘿嘿”一笑,“我们这不是谨遵你的指导,执行公务嘛。”
颜小渊瞥他一眼,笑道:“好吧。那这样,剑苍穹,你随我来,咱俩交易去。”
猴子一听不乐意了,忙拦住颜小渊:“为什么我和雷云不能去?”
颜小渊笑道:“你个性冲动,一言不合就要吵架,容易坏事。至于阿云,最近掉级厉害,等级损失大。你俩去练练级吧。”
剑苍穹哭丧着脸道:“我损失也很严重啊。”
“是,没错,”颜小渊笑得极是灿烂,“你损失严重,连紫金剑也折了。反正已经惨到不能再惨了,就和我走一趟刀山火海吧。”
剑苍穹捂住胸口,倒退三步半:“师兄你简直泯灭人性!这是赤裸裸的公报私仇。”
颜小渊淡淡一笑,笑得像极了狐狸:“好说好说,彼此彼此。”
如此这般,颜小渊拖着剑苍穹上了路。交易的地点被安排在了襄阳城的逍遥茶楼。这是一家由玩家开设并经营的茶楼,地势极佳,宾客满座,还有好事者在茶座里说书,讲得是唾沫星子乱飞。颜小渊他们来得迟,靠窗的雅座早就满了,两人只得在靠门的位置坐下——这里人来人往,四通八达,倒也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功效。
颜小渊一边喝茶,一边注意观察来往行人,却也没瞧见什么可疑人士。就在这时,那说书人话锋一转,高声道:“各位江湖好汉,可知昨日江湖上发生一件大事?”
茶客们皆称不知,催促说书的继续说下去。那说书人摇扇一笑,故意压低了声音:“就在昨日,杭州城内发生一件惊天巨案!那天下第二神射手弈天怒,本是大喜之日,在喜洋洋摆下千人筵席,迎娶新娘。谁料到,横生惊变!”
他“啪”地一合扇子,脸色一凝。见他那副凝重模样,围观群众中有人惊道:“难道是有人抢婚?”——群众的思维永远是那么浪漫而狗血。
“错!”说书人故作神秘状,甩开折扇,笑道,“新娘子跑了!”
说着,那人讲弈天怒婚宴之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讲到他是如何拿出极品装备“雾幻云袍”赠予佳人,佳人又是怎样拿了东西就下线,还有那诸多名门帮派又是如何反应。听他这么一说,茶楼中又是一阵议论纷纷,叹“可怜”的有之,骂“傻逼”的有之,总之怎么评价的都有。颜小渊和剑苍穹面面相觑,前者不由苦笑:幸好猴子没来,否则不气得把人茶楼砸了才怪。
就在这当口,忽然,一名店小二向两人走来,点头哈腰道:“请问两位客官,是否是来买东西的?”
颜小渊与剑苍穹交换了一个眼神。剑苍穹一手摸上剑柄,已是戒备。而颜小渊则笑道:“正是。不知小二哥有何指教?”
“有人让我将这个盒子交给您。”那小二掏出一个黑漆漆的盒子,正是蝎子王掉落的那一个。只听他接着又道:“那位公子说了,你们已经讲好了价。三万两银票给我就成,由我转交给公子。”
剑苍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转而望向颜小渊:“不是吧?你花了三万两买这个?”
颜小渊淡淡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来,道:“麻烦小二哥打开,给我们亮亮眼。若无问题,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客官真是痛快人。”那小二赔笑道,一手打开了黑盒:静静躺在盒中的,正是“毒尾”。颜小渊探手一摸,确认数值上并无差池,便把银票交予小二。小二数了数,道了声谢,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