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王瑶阴阳怪气的声音让苏白一下喷笑出声，也不再去纠结那些是是非非，想到之前王瑶进门时，和那个陌生男生之间的诡异气氛，苏白摸了摸下巴，“你和那屋那个，有JQ吧。”

王瑶翻了个白眼，“JQ你妹！”

送苏白上火车的时候，王瑶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是再有什么情况，你就立马跑路到这边吧，不管怎么说，都有姐在呢。”

苏白笑，“你还真把自己当我姐了啊！”

“没办法，谁让家里孩子这么二呢。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让人欺负了吧。”

苏白抽了一下，“……爷还没弱到那种程度。”

两人又巴拉巴拉了一堆，之后王瑶挥了挥爪子，潇洒地闪人了。

苏白把充好电的手机开机，铺天盖地的信息和未接电话顿时把手机挤得差点爆掉。

大致看了一下，几乎都是来自苏淮安和林柯的，还有莫司言和江宁苏家座机的，自家娘亲那边也有几条让他注意身体的短信。把娘亲的回复过去，苏白拨通了江宁的电话。

江宁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苏白离家出走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倒是没有怎么责备苏白，只说了些人没事就好什么的，让苏白快点回家，学校的事情也不用担心，苏家已经给他请了病假，这让苏白松了口气——他其实有些担心会留级= =。苏白没理会江宁的嘱咐，直接跟他说想让他帮忙弄一下A高的住宿手续，他这次回去之后打算住校。江宁在那边劝了一会儿，看苏白的态度坚决，说如果住不了学校的话，就打算另想办法，只好答应了下来。苏白跟他道了谢，挂断电话后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休息。

他觉得很累，从逃离帝都那一刻起，他心里的不安就不曾消散。之前有王瑶在，他觉得自己暂时是安全的，也总是全天二十四小时让自己没有空闲的时间，免得总去胡思乱想，现在有时间了，却是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

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吓得苏白心跳失衡了一会儿。皱着眉头看了眼屏幕，来电显示是林柯。苏白想都没想，直接按了关机键，然后把手机塞到包里，闭着眼睛开始养精蓄锐。

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他不知道帝都有什么在等着他，但总不能坐以待毙。

这次回去，或许就是死呢。

苏白想着，闭着眼睛的安静面容上渐渐染上一层淡淡的悲哀。

只是与其这么心惊肉跳地总在担心是不是哪一天末日就会降临，还不如让他死得明白。

而且，过了这么多天，他总是在想，或许苏淮安不会真的把苏白的身体弄死。

他在赌，赌今后人生的自由。

赢了自然好，大不了大家今后形同陌路。

而如果输了，也，没什么所谓了……

part 50

苏白到帝都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乘地铁两个小时来到A高，学校里早已经空荡荡的了。

苏白给江宁打了个电话，得知他还在办公室，就拎着包上去了。

教研室里这个时间只剩下江宁一个人，苏白进去的时候，江宁正在批改作业。见苏白到了，江宁放下手中的笔，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苏白，之后才站起身，拉着苏白在椅子上坐下，“怎么忽然瘦了这么多。”

江宁身上有一种很温暖安稳的气质，虽然他看上去也只有二十几岁的样子，但那种被人关照的感觉还是让苏白心里暖了一下，乖乖坐在江宁身旁，扯出个笑容，“江老师，给您添麻烦了。家里的事情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让您担心了……”

江宁微笑了一下，“我这边倒是没什么，只是你父亲和林校医很担心你。”见苏白皱了下眉，明显不想多说的样子，江宁适时地转移了话题，“莫司言也问过你的情况。”

苏白“啊”了一声，这才想起从那次乌龙后就跟自己诡异地貌似关系不错了的莫司言，点了点头，“我会跟他联系的。”

之后江宁又跟苏白交待了些关于这学期旷课太多的问题，A高的A班本来就是个游离于规则之外的班级，也因为有苏淮安帮忙打理，所以只要苏白过几天能按时参加期末考试，那么顺利升到高三基本没什么问题。

江宁娓娓道来的声音平和宁静，苏白仔细听着，精神难得放松了起来，一时间眼皮有些沉，困倦的样子让江宁无奈地笑了笑。

“住宿问题已经帮你办好了，不过因为这件事情必须经过家长同意，所以之前已经通知过你父亲……”江宁说这番话的时候，一直看着苏白，见苏白没什么反抗情绪，便拉着苏白起身，“你也累了吧，我带你去宿舍，今天好好休息吧，之后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呢。”

江宁最后的话让苏白有点在意，他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草木皆兵了。他这次离家出走的真正原因，应该只有苏淮安知道。苏白那天走之前，虽然完全没有流露出什么已经知道真相的迹象，但以苏淮安的智商，不用仔细想都能猜得到苏白已经知道了一切。

A高的设施向来一流，所以苏白在看到单人间的宿舍时，也没表现出太多惊讶。

房间里很整洁，确切地说很空荡，都是经过精装修的。床上被子和枕头都是学校帮忙配置的，其他东西倒是需要苏白以后再去自己买。苏白之前有跟江宁强调过，住宿的费用全部由自己来拿，一定不能让别人帮忙支付。因为工作人员都已经下班了，所以江宁告诉苏白，第二天再去缴费就可以。

送走江宁，苏白也没什么精力吃饭。把门窗都反锁之后，倒在床上一觉就睡到第二天。

早上被手机闹铃叫醒，苏白收拾收拾东西，去食堂吃了早餐，然后晃晃悠悠的就去上课了。A高给每个学生都配备了备品箱，平时所有东西都放进去就行，所以苏白上课倒也不会出现没有书的问题。

苏白来得不算早，这个时间班里的人已经来了七七八八。见到苏白回来了，基本没什么反应。倒是快上课时才来的莫司言，进门后第一眼就看到了苏白，目光灼灼地让苏白觉得自己随时有变身成烤肉的危机，只能对着那娃挥了挥爪子，示意有事下课再说。

早自习结束的时候，苏白就被莫司言拖出去了。苏白对莫司言的感觉，一直都是这娃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喜怒不定，多少还有点鬼畜的特质，不过对于莫司言的亲近倒也不反感。任由莫司言连刺带讽夹枪带棒拐弯抹角地狠狠“关心”了他一番，苏白乐了，伸手在莫司言脑袋上扑棱扑棱，真诚表示了一下感谢，然后无比神奇地，在那个脸皮向来比城墙还厚的娃脸上，见到了浅浅的红晕。

因为莫司言的关系，上午的第一节课，两人理所当然地旷掉了。

还是没从苏白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话，只知道苏白似乎是跟苏淮安闹别扭了，莫家少年小手一挥，豪气万千地告诉苏白，以后如果苏白再跟家里闹翻了，直接去找他就行，他保证让苏淮安这辈子都找不到苏白。苏白望着那个少年，六月的阳光里，忽然就笑眯了眼。浅浅应了一声，不管莫司言这番话里有多少真实，能对他说得出这番话，就值得他感谢。

中午吃完午饭的时候，苏白正和莫司言一起往教学楼走。结果中途杀出个林柯，挑了挑眉毛，就把苏白拖走了。冲莫司言扔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苏白任由林柯拖着他来到校医室，反正从他决定回来的时候，就知道肯定要面对这些人，早点晚点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林柯的反应让苏白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如果林柯知道他离家出走了，那么不管是因为什么，肯定都会被他狠狠念上一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扔个苏白一杯水后，一脸严肃地坐在苏白对面发呆。

如果林柯的反应与以往一样，那么苏白还可以心安理得地认为林柯什么都不知道，然后理直气壮地反驳回去，只是现在，林柯的沉默让苏白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起来。他甚至在猜测，苏淮安会不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林柯了，这个可能让他有些不安。虽然他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但如果林柯真的知道自己一直关心的竟然是个西贝货，苏白确定，自己完全不想从他嘴里听到任何的讽刺和质疑。

“你……难道都知道了？”手指在被子边缘摩挲着，苏白低着头，看着杯子里的水艰涩地问道。

“啊，”林柯应了一声，紧接着像是被苏白触动了开关一样，面色复杂地看了会儿苏白，忽然拍了拍苏白的肩膀，“也难怪你会跑掉，这要是换了我，没准也跑了。”

“……”苏白忽然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林柯，“……你这个反应真让我意外。”

林柯靠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瞥了苏白一眼，“我和苏淮安这阵子找你都找疯了，你知道么？”

苏白抿了下唇，低头喝水，保持沉默是金的美好品质。

林柯看他这样子，开始磨牙，“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不是这次你离家出走了，你和苏淮安还要瞒我多久？”

苏白苦笑了一下，“我也不想啊，但是我能有什么办法，你总不能让我在那等死吧。”

脑袋被林柯敲了个栗子，苏白捂着脑袋，林柯似乎气极反笑了，“什么等死，有苏淮安在谁敢动你？”

苏白嗤笑一声，没接话。

林柯看他这态度，倒是有点不乐意了，竖起眉毛看苏白，“我告诉你苏白，别在那不知好歹，苏淮安对你够意思了，这事要不是他给你善后，你以为你能自己解决？”

林柯的话，听在苏白的耳朵里，不啻于莫大的讽刺。心底一直压抑着的愤怒忽然就开始蠢蠢欲动，他看着林柯，忽然笑起来，眼底的冰冷却几乎令温度冻结，“照你这么说，他想弄死我我就活该受着？林柯，我虽然只是个小人物，在你们眼中或许什么都不是，但我也有尊严！我还没那么贱，被人卖了还对人贩子千恩万谢！”

苏白的一番话，似乎成功把林柯噎到了。他看着林柯瞠目结舌的样子，忽然觉得从心底涌出一股报复的快感。撇给林柯一个不屑的眼神，苏白起身，准备离开。

“你给我站住！”没走几步，林柯的吼声就在身后响起。

苏白转头，平静地看着林柯，坦荡的样子让林柯忽然捂着脑袋呻吟了一声。

“擦，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们苏家的，明明是你们父子的事情，我成天跟着瞎掺和什么。还有，什么人贩子？苏淮安什么时候还改行当人贩子了？”

苏白冷眼看着林柯在那自言自语，看了看时间，“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站住！”三两步挡在苏白面前，林柯看着苏白，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你个小狼崽子，难不成向暖肚子里的孩子还能是苏淮安逼着你去造出来的？！”

苏白愣了。

这种状态，足足持续了有一分钟之久。

浑身激灵了一下，苏白猛地拽住林柯的衣领，声音几乎有些颤抖，“这么说，你刚才一直说的都是这件事情……？”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苏白用力甩了甩脑袋，这个消息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震惊级别几乎超过他那天偶然得知事情真相后那种天崩地裂的程度！

双手拽住林柯的衣领死命摇拼命晃，“这不可能啊根本不肯能！！谁告诉你的你给我说清楚了说清楚啊！！特么我才走了几天就给我弄出个孩子来，你们当我是傻子吗？！！向暖不是出国了吗？！！不对，问题关键是我跟她根本就不熟啊！！怎么可能忽然蹦出来个孩子？！！劳资才十七岁啊十七岁，你丫十七岁给我弄出个孩子来我看看！！！”

“你给我松手！！！”死命把苏白的爪子从衣领上拽下来，林柯看着已经崩掉几颗扣子的衬衫也跟着吼回去，“要不然我和苏淮安这么火急火燎地找你干嘛？！向暖去年你出车祸之前就怀孕了！你小子倒好，妈的来个失忆一问三不知，还得苏淮安一直帮你照看着隐瞒着，要不然就你和向暖两个孩子指不定现在都怎么样了！！玛丽隔壁的这么点岁数就弄出个孩子来，等你再大点还不得把天都给掀翻了！！！”

“那不是我干的！！！”苏白下意识地反驳。

“妈的不是你干的还能是我干的？！你敢说向暖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你敢吗你？！”

苏白刚想说“我怎么不敢，我凭什么不敢”，圣诞节那个在自己怀里哭泣的女孩忽然就直直撞进脑海里，一时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的憋屈感油然而生。

苏白知道，向暖的孩子一定不是自己的，却一定是“苏白”的，不然林柯不可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质问他。只是这种事他怎么可能跟立刻解释得明白，从他忽然发现自己之前和林柯说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件事情开始，他就知道，苏淮安并没有把他不是原来的苏白这件事告诉林柯。颓然坐在沙发上，苏白忽然捧住脑袋，玛丽隔壁的，不带这么玩人的……

孩子……

苏白忽然觉得烦躁得都快长毛了，那玩意儿能是随便弄出来的吗？

孩子是什么？他苏白还是个孩子呢，怎么去照顾另外一个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的小玩意儿？再说他还在上学，他还未婚，弄出来那么个小孩让他以后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柯见他一副快把头发都拽掉的样子，没好气地吭哧了两声，不过还算有点良心，出声安慰了苏白一下，“没事啊，这不还有苏淮安呢么。”

苏白猛地抬起头，看着林柯眼睛一眨不眨，然后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浑身软倒在沙发上，“也对啊……不是还有他呢么……”

苏白闭上眼睛，脸上是淡淡的讽刺。你说他跟着操什么心呢？那孩子，本来也不是他的。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苏淮安也是知道的啊，因为向暖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是原来的苏白的，跟现在的他丝毫没有关系。

而且……

苏白忽然觉得很疲惫。

想来，苏淮安也是不放心让他去接触那孩子的吧。要不然，为什么去年就开始的事情，到现在他才知道。苏白的车祸是在去年暑假，到现在的话，算来也差不多十个月了。

苏白忽然坐起来，看向林柯，“向暖现在怎么样？”

林柯哼笑一声，“她现在在医院待产，产期就是最近了。”

“哦。”苏白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忽然不知道再说什么。

女人生孩子，向来是一件无比凶险的事情。即使现代大多数人都开始选择剖腹产，危险早已经没那么大了，但是苏白记得自家娘亲曾经说过，剖腹产对女人的身体负担很大，很伤元气。

苏白无法把记忆中那个不太熟悉却让自己印象深刻的女孩，和挺着大肚子的准妈妈联系在一起。他不知道向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准备把那个孩子生下来。

该不会……是苏淮安强迫向暖必须生下那个孩子的吧……

苏白忽然咬紧牙，虽然理智上不想让自己那么想，但这个念头却总是早脑海里盘旋不去。会不会……是苏淮安想要把原来的苏白弄回来，而一旦失败了，导致现在的他也死掉的话，起码还有苏白的血脉延续下来……？

苏白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很糟糕，但他实在想不出任何其他一种可能。向暖才十七岁，苏白不知道，如果向暖是自己决定要把孩子生下来，那么她有没有考虑过，这对她今后的人生会有什么样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