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那可真讽刺，一个是鲛族祭祀，一个是海族神灵，竟都如此厌恶大海，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不然让那些海族们知道，他们会哭的。”李跃然没有阻止他的亲近，只是嘴里吐出的话却将沉闷略带忧伤的气氛破坏殆尽。
“好，不告诉。”还没开始伤感就被逗乐的瑞查德无奈地捏了捏他的耳朵，似乎和他在一起就很容易笑。
早年的小渔村早已变了模样，过去的茅草房变成了一栋栋二层小楼，停靠在码头上的船只也更多更大了。似乎正碰上几条船捕鱼归来，甲板上银亮亮的一片耀花了人眼，汽笛声海浪声吆喝声充斥双耳。岸边地面虽然浇了水泥，却又湿又滑，瑞查德攥紧了李跃然的手，就怕他一个不察摔倒在地。
沿着岸边走了许久，拥挤不再，周围景色开始荒凉，李跃然拍了拍身上蹭到的水渍，居然摸到了一片鱼鳞……叹了口气，算了回家洗个澡就没事儿了。
“我觉得现在回去，厨娘家的猫咪一定会很欢迎我。”同样摸到几片鱼鳞的瑞查德嗅了嗅身上的味道，一脸苦笑。
“这个笑话不好笑。”李跃然停住脚步，观察了一下脚边的几块儿石头，“应该是这里，这块儿石头上的猪头还是我母亲发现我有术法天赋时教我刻的呢。”
“为什么是猪？”瑞查德蹲下身拂去石头上的沙砾。
“我喜欢不行啊！”这人老是这么不抓重点的吗，李跃然冒火，“当年的小屋已经不在了，估计是拆了或塌了，这里的台风很厉害，屋子又年久失修……”
“要不要去你父亲离开的地点去看看？”瑞查德拥住略带失望的李跃然，为他挡住强劲的海风。
“不用了，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出的事儿，在这边也是一样的。”李跃然拉开他的手，席地而坐。
“地上凉。”瑞查德看了皱了皱眉，脱下外套铺在沙地上，将他拉坐到外套上。
李跃然不置可否地歪了歪脑袋，并没有拒绝。
“我……听到有人在叫我？”就像李跃然所言，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这些年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当年的记忆早已模糊得不成样子。说是拜祭，最终却是将保全人员赶得远远的，两人坐在沙滩上看太阳……
“是风语，走，看看去。”瑞查德动了动耳朵，起身拉起李跃然。
“风语？”李跃然只手拍了拍衣服，并未挣开他。
“一种初级的传音法术，借助风来传话，很简单的，下次教你。”瑞查德牵着李跃然的手，很满意地在前面带路。
“前辈？”循着声音在一处浅湾找到声源，却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珠蚌。
“哪里又敢称什么前辈，不过是虚长几岁罢了。”珠蚌开合间，内里的光芒外泄，很明显比上次更加夺目，“敢问尊驾是？”珠蚌活了几百岁，虽不是争强好胜之辈，实力摆在那里，也是颇受海族敬重的。只是如今眼看着李跃然额上已呈金色的鯎薏纹饰，身上威势隐隐，终于勾起了脑海深处关于鲛族的一些传闻，再不敢托大。他身后那人更是不简单，不说不动，周身威压已使她心神不稳。
“他是……”看了眼瑞查德，见他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也不再犹豫，“他是龙神后裔，这次是来陪我看望父母的。倒是前辈，怎么还逗留于此？这里水浅人多，只怕不安全。”
“我也是这两日才来的，想看看海澜，没成想竟察觉到你的气息，这才唤你过来。”珠蚌见李跃然没有说明两人的关系，也没有多问。
“是晚辈不孝，这许久才想到来探望父母，却是累得前辈时时挂念。”李跃然一听人大老远过来探望母亲，再一次感觉到惭愧。
“你自有你的难处，又何必自责？”珠蚌声音微顿，发现两人相握的双手，“如今你有人照顾，我也放心了，海澜和你父亲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是。”李跃然听着有点变扭，总觉得她这话意有所指，又不好询问，“晚辈还有一事相托，不知前辈……”
“你说便是，能帮的我自尽力。”珠蚌却是爽快。
“前辈在海族中声望颇高，不知可否借您之力为我寻访族人？”李跃然当然不知道这位前辈在海中威望关系如何，不过是虚夸几句，却不想竟是被他蒙对了。
“鲛族早于上古时便消声灭迹，能遇到你母亲已是难得……”珠蚌对这事儿却是没底，不过看到李跃然失望的神色，收到瑞查德扫来的眼神，拒绝的话到底没能说出，“我试试吧！”
“如此便多谢了！”李跃然欢喜地躬身。
“哎呀！”两人回到岸上，因为避水珠的缘故，身上衣物干爽如初，这边将避水珠扔回赤嫘中的李跃然忽然拍了拍脑袋，懊恼地低呼一声。
“怎么了？”整理着微皱领口的瑞查德闻声，抬首询问。
“我怎么忘了让她帮着找找我父亲和你父母的骸骨？”来回踱了几步，李跃然是真的怀疑自己得了健忘症。
“算了吧，说了也不一定有用，我派了那么多海族寻找，一样至今没有音讯。”瑞查德却是看得开，“许是时机未到，等吧，你父亲那边我也会吩咐下去。”
“好吧……”李跃然耷拉着脑袋，“回去吧。”
“好，回家。”看了眼头顶的太阳，瑞查德弯身为他系好安全带，“中午想吃什么？”
第61章
“明天，我就要走了。”被瑞查德拉着手绕了半天的县城，李跃然无聊地就差没打哈欠，猛然间听到这句，面上未动，精神却是一振，可算是要走了！
“我送你？”李跃然客气了一句。
“好。”瑞查德听了欢喜，握紧了他的手，低头间发现了他眉间的倦意，掏出手机吩咐了一声。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他觉得李跃然的转变似乎并非有什么后招，几次试探，依旧会生气会跳脚会炸毛，只是再不会故意和他唱反调，更不会没事儿找茬儿，乖巧温顺地让他颇有点不习惯。不过不管他妥协的理由是对他有了感情还仅仅只是认命，只要他不再全然的排斥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接受自己的！所以，纵然有些不舍，但对于李跃然的转变，瑞查德还是很乐见其成的。
“怎么？”客气被当真，李跃然也不过是低头撇了撇嘴，反正都要走了，不跟他计较。
“让他们找个地方休息，逛了一下午你也该累了。”微俯下身，为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瑞查德答得温柔。
“不要闹得太过……”自得知两人几次外出明里暗里都有近百保全人员跟随，李跃然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听到要找地方休息就怕他像那些狗血呕像剧一样吃个饭还要将整个餐厅包下。
“放心吧，不会的。”清楚李跃然万事低调的性子，瑞查德下令的时候自然特意交代过，虽说这样会增加安保难度，但为了搏心上人一笑，这点小困难又算得了什么？
休息的地点是一家新开的咖啡馆，视野好，位置佳，人员流动合理，店内的各项应急措施很到位，咳，当然，装潢和气氛也很好。李跃然和瑞查德的位置偏里，一路看来，店中客人不少，这才满意地落座。
说是咖啡馆，但李跃然不喜欢咖啡，瑞查德又看不上这里的刷锅水，都只点了杯红茶。
Q县很小，却是李跃然长大的地方，因此瑞查德对它很感兴趣，他表示想去看看李家的老宅，李跃然读过的小学和现在的中学，可惜他家宝贝儿不愿意。只好退而其次，跟着李跃然去了海边看了码头逛了集市今天又跑了趟县城。现在喝着茶还不忘问问这地方的历史或传说，我勒个去，就这么个成型不过百年，靠填海填出大半面积的冲击平原，能有啥历史，连传说都匮乏得屈指可数。更何况，神话故事？跟个神裔讲仙人，搞笑呢吧。
这个没什么聊的那就换话题吧，家里最近忙不忙啊？正当瑞查德奸计得逞，开始探问起李跃然家事的时候，耳机中传来了询问声。
“你姐姐在这附近，可能会进这家店，要不要让他们进来？”瑞查德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问向了李跃然。
“嗯？”正咬着松饼的李跃然抬头，皱眉道，“不是让你别太夸张吗？”
“许出不许进已经是最大的限度了。”瑞查德无奈地摊手。
“让他们进来吧。”李跃然低头没再说话。
李欣然进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王雪莹和施玉枫。原来是那两人受不住心理压力，又遇不上李跃然，只好跑来跟李欣然摊牌并试图让她从中斡旋。商量这种私密的事情自然是挑角落坐，于是，他们发现了李跃然和瑞查德……
“跃跃？”李欣然对于在这里看到李跃然，颇有些惊讶，不过上前几步，见到了背对自己的瑞查德，便不再惊奇，“陪阿德哥出来玩儿？”
“姐。”对于和李欣然遇到，李跃然没有丝毫意外，统共就这么大个地方，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为什么瑞查德没告诉他然然不是一个人来的？
“小然。”瑞查德微笑着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向面露疑色的李跃然回了个怎么了的表情，“几天不见又漂亮了，这两位是？”
“王雪莹，我姐，施玉枫，我同学。”李欣然侧身介绍身后两位，见周围几桌都有人了，“不介意我们坐这边吧？”
“当然。”瑞查德答得痛快，李欣然坐得痛快，但身后两人的表情却有些僵硬。不说他们对李跃然有点毛，这外国人他们也不认识啊。
“莹莹和施玉枫是找你有事，你坐这边他们怎么好意思开口？”李跃然瞧着动作迟疑的两人，小小声地说了旁边的李欣然一句。
“他们俩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儿，你要管你管，我可懒得插手。”李欣然接过侍者端来的卡布奇诺，抿了一口，笑眯眯地回到。
“你可真是……”真是白操心了，还想着这丫头怎么弄出这种岔子，合着是躲事儿呢。
“伯母最近还好吗？”瑞查德见桌上恢复了平静，继续方才的问题，只是这次是向李欣然发的问。
“忙，忙得不行。自从她那儿几个新来的高管递交了一份什么计划书给她，她的事业心忽然就膨胀了，忙得不可开交。”李欣然咬了口面前的蛋糕，很不快地抱怨。
“这样啊？”瑞查德有点担心了，拉起李跃然的手，不放心道，“既然伯母这么忙，跃跃和我回国吧，你一人在这边只怕没人照顾。”
“我……”李跃然正喝着茶呢，被他这一句给吓得差点没呛死，看到李欣然抬头望天花板的模样，更是窘得不行，抽回自己的手，声音微冷，“我这边还有一堆的事情呢，没空陪你玩。”
“我只是不放心你，你这段时间的健康状况很明显在退步！”瑞查德松开他的手，语气却强硬了起来。不大的声音却让李欣然的小心肝抖了两下，暗叹这人帅则帅矣，却真不是一般人消受得起的，想着偷偷看了眼旁边的弟弟，却发现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不由又叹了口气，她家弟弟果然非同凡响……
“名不正言不顺。”李跃然依旧一脸淡漠，对于对方老拿他的体检结果做文章很是不满。他最近情绪有点低落，前几天又为了公司的事情熬夜，饮食和睡眠上有点问题，又不是得了绝症，至于这么夸张吗！
“我可以……哦！”瑞查德正想说将婚礼提前，却是被李跃然恨恨踩了一脚，没看见还有外人呢吗，丫的你想干嘛！
“我告诉你多少回了，他根本不爱你，他爱的是我！除了张证你还有什么？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这么死乞白赖的不撒手，要不要脸啊你！”正当李跃然想着要怎么跟另外两个孩子解释方才的情况时，身后忽然一声爆喝。李欣然立时拉着李跃然透过隔板上的盆景看去，只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正张牙舞爪地尖叫。那尖锐刺耳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店中的安静，客人纷纷停下动作往这边看了过来。
“我爸我妈是正经夫妻，你算什么？还敢说别人不要脸！”一道清脆的声音毫不示弱，听着耳熟不已，这下连李跃然也挑眉仔细看了过去，难怪熟悉呢，同学啊。
李跃然都认出来了，王雪莹三人自然没道理不认识，立即将方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专心听起了壁脚。
“这年头三儿都这么嚣张？”李欣然挑眉一脸的不可置信，声音并没有压低。
“你个小贱人懂什么！他爱我，和你一点感情都没有！”那女人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李欣然的话，骂了小女孩一句，继续跟那位“正室”叫嚣。
“都说男不读水浒女不读琼瑶，这女人明显琼瑶剧看多了，瞧这脑残样，哈，真爱！”被一个个爱雷得气血翻腾的李跃然终于忍不住吐糟了起来。
“真爱……”王雪莹重复了一句，面部有点扭曲。
“你还真信她有真爱啊，要是没钱你看她还说不说？这种女人，就是有一天她冲个乞丐喊真爱，也是因为人家是丐帮帮主！”李欣然想到父母的分手，对那种女人是一点好感也无，虽然老爸才是元凶，但出于护短，她会不由自主地将更多的错误转嫁到别人身上，不过品行没问题的女人，是怎么引诱也不会当人家三儿的，所以她的迁怒虽然不对，但骂得却是一点都没错，“什么真爱，不过是说着好听，其实她们最缺的就是那玩意儿，喊得那么勤，缺啥补啥呗。”
“你说谁呢！”这次李欣然声音故意扬高了点儿，那女人就是想装听不见都不行，因为店中客人都已经笑得不成样子。
“谁发火生气就是说谁呗。”李欣然起身抱肩答得散漫，“你不要对号入座嘛，大妈。”
“你个小贱人！你说谁是大妈！”得，这女人又开始冲着李欣然开炮。
“跃跃咱把她赶出去吧，这种渣滓会污染周围空气的。”李欣然却是没再搭理她，只是摇着李跃然的胳膊，眨巴着眼睛要求。
“和他说。”李跃然侧首向瑞查德怒了努嘴。
“没问题。”瑞查德抚了抚李跃然的脑袋，微笑颔首。
“什么事儿嘛，出门吃个饭都能碰上这种东西。”李欣然抱怨了一句，拉着王雪莹施玉枫跑对面安慰人家母女去了。
“婚期可以提前。”瑞查德看店中终于恢复了平静，开口继续方才的话题。
“我不想这么早。”李跃然自是不肯。
“好，我不勉强你。”瑞查德见这孩子是真的不高兴了，忙软下了声音，从对面挪坐到李欣然方才的位置上，捧起李跃然的手，细细啄吻，满眼深情，“我只是担心你。”
“没遇到你之前我过得也挺好。”你不用把自己想得这么重要，后一句如果是一个月前，李跃然肯定就直说了，可是现在，李跃然懒得跟他闹。想到这里毕竟不是自己家，太过亲密别人看见不好，一把抽回了手。
“是，跃跃最厉害。”瑞查德不以为意，叉了块儿蛋糕想要送到他的嘴边，但忽然想到他不喜甜食，只好又放回了盘中，“那我把紫苏留下，你有什么不舒服随时可以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