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晚上喝了点酒的原因,李跃然头晕得厉害。若只是如此他也不会在意,可无法忍受的是他的肚子也开始隐隐作痛,胃更是难受得不行,因为晚上没有好好吃过东西,吐又吐不出什么。
从车子上下来的时候,李跃然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额上隐隐冒出了冷汗。接到电话的紫苏一早就候在了门口,一看李跃然这副摸样,吓得心脏差点停跳。
“殿下,怎么弄成这样!”紫苏和一个女官扶着李跃然进屋,神色惶急。
“晚上喝了点酒。”李跃然没力气和她多说,无力地摆了摆手,“帮我看看哪里不对,我现在浑身不舒服。”
“是!”紫苏见他这副样子,也没有扶他上楼,只在一楼就近挑了一处休息室先躺着。
“那个,阿德呢?”李跃然见自己回来这么久了,那家伙还没动静,不由有些不快。
“陛下有事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紫苏仔细地为他把着脉,话未尽,忽然止了声音,神色变得郑重,眼中狂喜一闪而过。似怕弄错,又捏着李跃然的手腕细细听了,对李跃然这段日子吃了什么用了什么问得极其详细。
李跃然本来身上就有点不舒服,又被人这么唠叨,脸色当即就有点变了。紫苏见他神色不耐,要问的也问得差不多了,便见好就收,神色欢喜道:“恭喜殿下,殿下有孕了。”
李跃然并没有听见紫苏的话,此时的他正一脸冷然地看着窗外那对热情拥吻的男女……
“殿下……”紫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是惊了一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先走了。”李跃然收回视线,神色平静地起身往门外走,眼中却满是压抑不住的火苗。
“莎拉,不要再让我看见你!”瑞查德一把推开这个忽然间吻上来的女人,一脸厌恶,“虽然答应了你爷爷照顾你,但是,如果你再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我不介意立即送你去见他。”
“为什么?”莎拉脸色变得青白,但犹不甘心地看向面前天神般的男子,神色哀戚而疯狂,“我哪里比不上那个王后!”
“你哪里都比不上。”瑞查德毫不客气地陈述,“性情比不上,能力比不上,容貌也比不上,我本来不想这样不留情面的,怪只怪你太不识趣。”
两人正争执着,瑞查德忽然看到从里面出来的李跃然,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直到李跃然走了过来,冷笑到,“这是你的新欢?很漂亮。”
“珠儿你听我说。”瑞查德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
“没必要,我不想听。印信今天忘带了,明天我会让人把彨表送来,你想要立谁为妃,自己决定就好,不用跟我商量,我没意见。”李跃然笑得一脸“贤惠”,如果忽视他眼中森森寒气的话。
“珠儿你真的误会了,我和她没什么。”瑞查德拽住李跃然,黑沉着脸,看向莎拉的眼神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
“随便,还有,放手。”见瑞查德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李跃然怒极反笑,“我再说一遍,你要是不放别怪我不客气。”
“殿下,殿下。”晚一步追出来的紫苏看到李跃然神色不对,担心他情绪太激动对胎儿不好,忙上前阻止,“陛下,陛下请小心些,殿下有孕在身,经不得碰。”
“什……么……”瑞查德闻言愣愣地看向李跃然,视线慢慢移到那片依旧平坦的小腹,喜悦一点点从眼底蔓延出来,“珠儿你,你怀孕了?多久了,有没有不舒服?不对,咱们赶紧进去,这里冷,站着也累……”
“不用了。”李跃然却一点不理会对方的殷勤,抽手远远躲开。
“珠儿,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能胡闹?”瑞查德试着上前,自是被李跃然避开。
“我没有胡闹,我只是想一个人安静安静。”李跃然扫了眼瑞查德身旁的莎拉,转身欲走。
“珠儿!”瑞查德的声音有些不稳。
“别跟来。”李跃然厉声喝道,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86章
“燕敬,备车跟上。”瑞查德不敢拉扯李跃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乘车离开。
“瑞查德……”莎拉见瑞查德居然就准备这么登车追去,满院的人也视她无物,虽惧意犹在,却依旧难掩被怠慢的愤怒。
C国王室赫跶家存世七百年,是欧洲仅次于堪达家族的古老世家,虽虑及近亲联姻对子孙不利,两家不至于世代联姻,却也往来不绝。这一代,两家早出了近亲范畴,听爷爷的意思,分明是想让自己成为安德亚里斯王后的。可是,她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这个位置却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抢去了!那本是属于她的!她的!
“如果你现在离开的话,看在你爷爷的份儿上,我不会动你。”瑞查德扶着车门,转头看向这个误会的制造者,声音冷得让所有人都心生寒意,“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不然我不保证我能控制得住自己,不杀了你……”
“不……”被瑞查德眼中毫不掩饰的狂怒骇到,莎拉喉头似被堵塞了一般,挣扎着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
瑞查德没再理会她,带着几辆车子紧追李跃然而去。
“你不能这样!不能这么对我!”终于从恐惧中挣脱出来的莎拉看着绝尘而去的车队,歇斯底里地嚎叫起来,那狰狞的面孔,疯狂的眼神,哪还有一点儿方才的甜美可爱。
“莎拉公主,送您回国的飞机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紫苏冷眼看着这个疯子似的女人,心中快意,暗道活该。
莎拉怨毒地瞪向紫苏,并不动作。
“听闻您的伯父继任了王位,真是恭喜。”紫苏似没看到她的眼神,保持着嘴角温和谦卑的笑容,“之前因为要照顾殿下,未能跟随陛下同去C国,没能到场祝贺,实在抱歉,如果公主殿下不介意的话,希望您可以将我的歉意转达给他。”言罢,接过侍女捧来的药箱,矮身上了一直等候在那边的最后一辆车子。
紫苏是安德亚里斯的高级女官,出身世代为烛家服务的紫家,因为这两年深得瑞查德李跃然信任,在家族的地位日益重要。而紫家不说在安德亚里斯,就是在别国的贵族面前,也是极有影响的。紫苏说这话,却是一点儿没有托大的意思。
莎拉闻言心中微震,面色蓦地苍白,神情竟渐渐冷静了下来。再看向紫苏离去的方向,怨毒不见,却添了惊惧难堪和不安……
是的,如今王位上坐着的是四伯父,不是爷爷,是父亲的死敌四伯父!现在的她,早已不是赫跶家最尊贵的公主,她的光芒她的宠爱早被那个又胖又丑的艾丽娅给夺走了!如果她真的惹恼了瑞查德,四伯父会像爷爷那样为她求情吗?当然不会,怎么可能会?没有了爷爷的宠爱,她,什么都不是!
难怪,难怪瑞查德不愿意娶她,以她如今境况,她以为的委身为妃其实在他的眼中,在世人眼中,只怕也是高攀吧……
自以为想通了的莎拉,再没了骄傲的资本,终于因为承受不住打击委顿于地,含泪哀泣。
李跃然此刻坐在车里,心中一片麻木,脑中空白一片。他抚着微微刺痛的腹部,眼睛茫然地看向窗外。
刚开始,他是愤怒的,看着瑞查德和那个甜美得一如天使的女孩儿亲热,他觉得一阵血气上涌。如果不是因为隔了那么远的距离足够他冷静下来的话,他一定会冲上前去扁瑞查德一顿。
他也有些伤心,当他正在为两人的关系烦恼的时候,这个混蛋却去外面拈花惹草。想到他离开这么久,他都没有来找他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女人,他只觉得心里针扎似的疼。
然后,就是恐惧,为之前的愤怒和伤心而害怕,这种愤怒这种伤心,已经不单单是所有物被指染被夺走解释得通的吧?想到自己或许已经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就觉得不安,那种丢失了壁垒,丢掉了外壳,将最柔软的部分展示在人面前的感觉本就是如此惊悚。何况,还是在这种不对的时间不对的地点。
瑞查德说,他误会了。可是这次是误会,那以后呢,以那个人的条件,就是他自己不招蜂引蝶,那些飞蛾也会前赴后继地扑火的吧。这个是误会,下一个是误会,那谁能保证下下个,再下下个还是误会呢?
现在的瑞查德整颗心都放在他身上,所有注意力都贡献给了他,可是,总会有厌烦的一天的吧,再美的事物看久了也会审美疲劳,国人总说七年之痒,就是这个道理。那些为生计奔波,被生活压榨,在他看来根本不应该有精力外遇的人都会背叛婚姻,何况瑞查德这种人?想到以后要和其他人分享那个人,甚至是彻底地失去,他只觉得胸口压抑得呼吸不畅。
他不想身处弱势,不想有一天自己的位置变得如此低,所以如果,不接受,不抱希望,是不是会好一点?
同样决定不接受瑞查德的感情,以前,是因为不屑,现在,是因为不敢……
“欣然,是我。你马上过来,是的,不,我们没有吵架,这是个误会,具体的我等下再和你说,总之你先把他稳下来,他往你们学校去了。他怀孕了,而且状况不太好,现在必须尽快回去让紫苏接手。”瑞查德不断地拨李跃然的电话,他自是不接,到了最后还直接关机了。看着车子总是不停,想到紫苏说因为孕后不注意调理孩子有些危险,瑞查德只觉得自己快要急疯了。
“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正和常青在酒店顶楼喝茶的李欣然顿时严肃了神色,挂了电话,拿起包包就往外走,“常青你先去休息吧,我有事先走。”
“一起去,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常青也跟着站了起来,匆匆结了账紧跟在李欣然身后。
“不用了。”李欣然不答应,但是常青摆明了跟到底,她这会儿还哪里有时间和他客气来客气去,就随他去了。
到了楼下,瑞查德派来的车子刚好停在门口,李欣然立马上车,让司机抄近路往U大开。虽然知道李跃然已经关了机,但依旧不死心地试着打他的电话,自是不通。
“到底什么事儿?”常青见李欣然打了好几个电话,神色越来越紧张严肃,不由出声询问,想为她分忧。
“跃跃和……”李欣然忽然想到常青并不知道李跃然的身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立马止住。
“老大?”常青闻言微微一愣,“他怎么了?走的时候还挺好啊。”
“和人吵架了,正往学校赶,听说身体很不舒服的样子。”李欣然跳过一些不能说的,大致讲了原因。
“那要不要让他同学先在校门口或宿舍门口候着?”常青闻言也是忧心忡忡,“你们学校挺大的,从门口进去也是不短的一条路啊。”
“这个倒没什么,那车子有通行证,可以进校门。不过,的确该找几个帮忙找找,估计这个时候,跃跃肯定不想见他,说不定连他的人他都不想见。哎,这时候犯倔,那可就人命关天了啊……”李欣然声音渐渐弱下,最后一句已是自言自语。
“病得这么厉害!刚刚怎么我们都没注意到!”不过,常青那狗耳朵还是听到了,顿时大惊失色。
“……”李欣然动了动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不说话,开始联系李跃然宿舍那三个还有自己的几个好友。
那边刚躺下的三个人接到李欣然的电话,让他们去李跃然宿舍门口守着的时候还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一听人家口气那么郑重急切,都没有问原因就披着衣服跑去了清河苑。
“怎么回事儿啊,大姐!”李欣然一下车,三个守门口喂了十多分钟蚊子的小伙就围了上来。
“谢谢你们了,都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儿等着就行了。大晚上把你们叫起来真是不好意思,明儿请你们吃饭。”李欣然下车见宿舍灯没亮,电话瑞查德知道李跃然刚刚进大门,不由庆幸还好自己抄了近路,虽然差点颠散了骨头,好歹能堵住自家弟弟。
“那行,我们先走了。”三个人中,许多是最会看眼色的,一见李欣然虽面上带笑,眼中的急切和紧锁的眉头都说明了她的紧张,很明显有正事儿,立马拉着两外两个舍友撤退。
李跃然远远看到站在宿舍楼下的李欣然,竟然眼中一酸。下了车,扁了扁嘴,到底没忍住,像受了大委屈的孩子见到了可靠的亲人,就这么扑了上去,抱着姐姐的腰,却只是抱着,不说不动,更不曾哭泣。
“跃跃,先进屋,不舒服是不是?紫苏立刻就到。”李欣然拍了拍他的背,想让他松手好扶他进屋,李跃然不愿意,她也不敢用力,只能任他这么抱着,却是怕极了他站久了站累了会伤身。
“姐,我想回家。”李跃然的声音闷闷地从李欣然肩上传来。
“乖,等紫苏看过了,我们就回家。”李欣然如同哄孩子般揉着他的顶发。
“我要马上回家。”李跃然收紧了李欣然的要,不为所动。
“别闹,跃跃,紫苏说了你……现在情况不好,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该为……想想啊。”她不知道弟弟这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不好为瑞查德辩护,只能将他的注意力引到孩子身上。
“姐姐……”李跃然咬了咬唇,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拐角处的发动机声给打断。李跃然不用抬头都知道,是瑞查德跟了过来。
“珠儿,那件事我可以解释,只是,我们现在先回去,不然你先进屋躺着也好。”瑞查德看着面前相拥的两人,脸色微微一变,心中不快一闪而过。
李跃然不说不动,连一丝视线都不愿给他。
“珠儿,听话,你这样会伤到孩子。”瑞查德看着车灯下,李跃然惨白如纸的脸色,心中焦急非常,小心地靠了上去。
“你别过来!”李跃然的声音冷得如冰,看向瑞查德的目光也恢复了初时的淡漠。
“珠儿!”瑞查德被他冰冷的神色刺得心头微痛,一股无名之火憋得他心里发慌,“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
“你要乖巧要听话的去找你的小公主好了。”李跃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会头脑一热冒出这么一句,言罢,自己的脸色也变得极不好看。他现在这样,和那些吃醋的女人有什么两样?
“我说过了,我和她不是你以为的那样!”瑞查德低吼了一声,看着李跃然不信任的怀疑的眼神,瑞查德听到了脑中弦断的声音,心中苦涩淡淡弥漫,声音低哑,充满无力,“李跃然,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我等了你五年,没有等到你一点点的回应……没关系,我安慰自己,我可以继续等,一直等,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可是现在,我忽然没这个自信了。你是这么吝啬你的感情!这么多年,我所有的付出甚至换不来你的一份信任,一份起码的信任……”
李跃然听着他的话,心中不甘,他想说不是的,但他开不了口。让他承认自己有一点点喜欢他,这比杀了他都难,他矜持惯了,骄傲惯了,也被宠惯了……何况,他又有了新的顾忌,他总觉得,如果真的喜欢上了,或许他就连最后的那么一点主动权都丧失了,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