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李跃然不快地扔下手中叉子,抬手接过,扫了眼躬身准备离开的燕敬,“对了,以后没我的允许,我不希望在我的私人空间看到你燕管家,比如卧室,比如这个阳台,比如书房,明白吗?”
“是。”燕敬动作微顿,又深鞠了一躬,“请原谅我的失礼,以后我会注意。”
“什么事?”李跃然没再理会燕敬,接通了电话。
“听说你心情不好,发生了什么事?”瑞查德挑了挑眉,这么不耐烦,看来火气不小啊。
“你听谁说我心情不好了,那人眼睛被老鼠屎糊了吧。”其实小楼的人会随时注意他的情况并报告给瑞查德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很可惜,他今天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对,对向来睁只眼闭只眼的事儿今天也没一件看得顺眼,简单点说,就是迁怒。
“是是是,那人眼神不好,看错了,宝贝儿你心情很好,很有活力。”瑞查德惊诧了一下,本能地答应,心里却是一动,觉得这可能是个机会。
原来李跃然自那次想通后整整两年都没跟他发过一次火,一直温顺得和小绵羊一样。瑞查德虽然明白他这么硬拧着自己性子肯定不是因为屈服,但想着他乖一点自己才有办法接近他软化他也就没在意。没成想两年下来,这孩子竟是越来越没热乎气了,看得见摸得到舔得着但距离却似乎越来越远,真正是抓得住人抓不住心,这才开始紧张。尤其自那次意外后,有了疑问的瑞查德细细观察分析之下,发现他家宝贝儿现在从里到外都裹了龟壳,滑不留手坚不可摧,一点下手的余地都没有,又急又气却又束手无策。他这么乖乖巧巧说往东绝不往西让赶狗绝不撵鸡,你发火他听着,你动手……这么秀致的人谁舍得动手?时间久了反而显得他瑞查德在无理取闹一样,人可是连眉毛都不动一下,他从没这么无力过。可以说这一局,李跃然绝对完胜。可是今天,他居然在他面前生气了?这是个好现象啊!
“你!”李跃然还想再发泄几句呢,没成想这人承认得这么痛快,被噎了一下,心中火气更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心情很好很有活力了!你眼睛毛病也不小!”
“是是是,我眼睛也有毛病。”瑞查德答得很欢快。
“你这人真的有病吧!”李跃然气得从凉椅上坐了起来,绕着几案转了两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是是,我有病,我神经病。”瑞查德帮他把话接了过去。
“怎么有你这种人啊!”李跃然冲着电话吼了一声,气愤地将电话扔了出去。
“是是是,没有我这种人。”正答着呢,忽然听到一坠地声,瑞查德有点担心,“喂,喂?喂!”却始终听不到对方回应,只好又打去燕敬那里,问问是怎么回事儿。
一肚子火憋得都内伤了,天气又闷,就在李跃然差点坐化的时候,忽闻“轰隆”几声闷响,远处滚滚乌云铺天盖地袭来,天色骤然黑下,闪电劈落,炸雷声起,响彻天际。自早上开始的低气压消失无形,饱含水汽的凉风扑面而来。风越来越大,远处的树被吹得摇头晃脑,哗哗作响,倾盆的暴雨唰地倒了下来。
纵是反应再快,也被拍进来的雨水淋湿了肩膀,等终于关好窗户,已经被淋得如落汤鸡一般。看着阳台打湿的地面,李跃然开门吩咐女佣把那里收拾了,自己进衣帽间换了件衬衫。可女佣一见他那造型,哪里还顾得及打扫,先下楼去搬了救兵,被淋成这样,生病了可怎么办。因此李跃然刚出来一会儿,紫苏就已经捧着姜汤进来了,被逼着喝下那味道诡异的东西,刚被雨水浇下的火气又有点复燃的苗头。
李跃然就是再不痛快也不可能把缘由老老实实说出来,就这么自己憋着,闷闷不乐了几天,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对瑞查德的电话也又恢复了往日的公式化应对,没再冒出什么多余情绪,把好容易看见希望的瑞查德急得不行。
自那场暴雨开始,Q县一个礼拜都没出太阳,天阴沉沉的,还时不时地来场雨。训练的时候教官都会让学生们回去避雨,可最后一天比赛,因为临近结束,雨也不大,便让学生们冒雨进行了,也算是一种锻炼。可惜的是,这种锻炼并非所有人都消受得起,比如李跃然。
当天夜里要不是李欣然起夜习后惯性地过来帮李跃然盖被子,真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大半夜的王家灯火通明,金荷带着李跃然去小楼,好在紫苏那里设施完备药品充足,最重要的是人家医术好,天亮前总算是把体温降了下来。可三四天后按说早该痊愈了,李跃然却依旧病怏怏的,浑身无力,时时昏睡,低烧不退。
看着日渐消瘦的孩子,金荷惊心不已,李欣然哭了好几回,瑞查德更是推掉工作连夜赶了过来夜夜守着不敢离开。紫苏说他这是心病,但这次却是连李欣然都不知道他的心病到底是什么,更不用说瑞查德。不是没想过用非常手段,比如催眠,可是他现在这副样子,谁敢轻动?
对于自己的现状,李跃然也是无奈,郁结于胸……那是神马玩意?他没想过要死,真的,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半个月,李跃然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李建设也得到消息从B市赶了回来。由于灵力都用来维持生命,幻术早已解除,金荷三人终于看到了自家儿子的真容,只是再大的震撼也抵不过对儿子性命的担忧。
“今天好些了吗?”瑞查德见李跃然睁开了眼睛,小心地将他扶起,端起女佣送来的瓷碗,“来,先吃点东西。”
虽然没什么胃口,但作为最配合的病人,李跃然并没有拒绝。四肢无力,只能任他喂着,就着汤匙咽了一口,微微皱起了眉。
“你现在胃不好,还是吃白粥好,等你好了,想吃什么都随你。”说着又舀了一匙米油,小心地喂了过去。
明白他说的有理,李跃然只好咬牙进了半碗,再多却是吃不下了。
“跃跃。”瑞查德将碗放下,待房间中的人都出去了,小心地握住他的手,俯身吻了吻他的唇角,李跃然此时已经没有力气躲,只能任他为所欲为,虽然无力却依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只是这副容貌,又是这种情况,哪里有丝毫气势,看着倒更像娇嗔,“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恩?”李跃然有些困顿,有些疲倦,连说话都有点嫌累。
“你的心结是什么?”瑞查德合衣躺到李跃然旁边,埋首在他的颈窝里。
“不想和你结婚,你……”李跃然没力气躲开他的亲近,半真半假地抱怨,却在看清他泛着血丝的金色眼睛和面上未来得及刮的胡渣时咽了下去,心中有些讪讪。
“我宁可用鲛魂戒指为你招魂,也不会放手,这个你就死心吧。”瑞查德抚了抚他消瘦的面颊,毫不退让。
“招魂的话,是需要代价的吧?”李跃然疲惫地闭上眼睛,嘴角不愉地撇了撇。
“你可以稍微笨一点,跃跃。”瑞查德搂紧了他,闭眼叹息,“凭我现在的能力,只能靠解除我们之间的契约,放出鲛魂中的那一魂,来寻找你还未转世的魂魄,再用秘法困于躯壳。”
“行尸走肉……”李跃然怕冷般地将自己蜷成一团,“没有了契约,龙鲛之血还有意义了吗?”
“没有。”瑞查德苦笑着扯了扯嘴角,“魂魄之力,龙鲛之血,鯎薏之媒,都是以那个契约为前提的。怎么,你很高兴?”
“既然这样,还不如放了我,等我哪辈子投胎成女人再嫁给你们烛家,不是皆大欢喜?”李跃然的声音有点无力,他困了。
“不一样。”瑞查德骤然收紧的双臂将李跃然的腰弄得生疼,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悲戚,“那时候的你已不再是你,而烛家的家主也不再是我,怎么能一样!是我要和你在一起,李跃然,不,海烨珠,你弄清楚,是烛瑞德要和海烨珠在一起!”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我还有个名字叫海烨珠呢……”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李跃然念着这个几乎没有用过的名字,声音渐渐模糊。
“我不知道你想着的是谁,不知道你们曾经有着怎样的过去,可是现在在你面前的人,是我。海烨珠,看清楚了,是我在陪着你,一直陪着你。”瑞查德看着他似睡非睡的样子,眼中光芒一闪而过,薄唇轻启,细如蚊蝇的字句却如惊雷般在李跃然的耳边炸响。
“你知道……”李跃然心中震动,想睁眼询问,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却苦于这几日身体损耗过大,若非有瑞查德的灵力帮助,只凭他自己的灵力早已没了性命,现在倦极了,却是力不从心。
“我只是猜测,你在找一个人,你不接受我也是因为她,可是,转世因缘终究是场笑话,轮回一次,即便是同一枚灵魂,也已经是另一个人……我们相遇,就是我们的缘分……不如……眼前……人……”
同一枚灵魂,却不是同一个人。所以不论他怎么努力,也无法再成为那个时空的李跃然,最多,不过是海烨珠扮演的一个角色,一个这个时空根本不存在的角色。
除了这个名字和那个幻化出来的样貌,他到底和前世还有什么牵连?他迟迟不愿承认,只是为了等笑笑,可是15年,他等了15年,也没有等到她,该,放手了吧?
或许,真如他所说,他们的缘分仅止于一世。
眼前人,呵,个大男人念这么哀怨的句子,也太雷人了……
耳边声音渐远,李跃然沉沉睡去,只是陷入黑甜梦乡前,心中一角却渐渐塌陷。
第70章
清晨,太阳方才跳出地平线,红彤彤的还裹着金边,投向大地的光线并不强烈。清脆的鸟鸣在林间回响,多了分悠扬婉转,树叶上草地上荷叶间白露未曦。几只水鸟偷偷溜出窝棚,急急冲向荷塘,眼看着几条锦鲤就要进它们的嘴了,河中采莲的几人忙拿起手边的莲蓬远远扔了过去,一阵扑腾,鱼儿逃得一命,那几人却被淋了个透,面面相觑,嬉笑不止。
睡饱了的李跃然缓缓睁开眼,朦胧的视线中是一双金色的眼,伸手想要碰碰,纤细手指却被一双温热的大手裹住。抽了抽,没能撼动对方分毫,只好扁了扁嘴,一口咬了下去……
刚刚睡醒,正是无力的时候,说是咬,其实并未用力。淡色的唇瓣,细白的贝齿,若隐若现的粉色的小舌,手上的酥麻……狠狠地刺激着瑞查德的神经。看着依旧无所觉的某人,瑞查德懊恼地低吟一声,咬牙用正精神十足的某处蹭了蹭李跃然,警告他不要再闹。结果却是,被硌到的李跃然很不乐意地伸出那只自由的手想要将之拿开。
“宝贝儿,既然你这么热情,我可就不客气了。”低喘了几声,瑞查德放开李跃然的手,小心地覆到他身上,作势要解他的衣扣。
被这么一压,李跃然可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一看正趴在他身上欲行不轨的瑞查德,感觉到顶在腿间的某物,冷汗立时就下来了。
奋力推了几下,见他犹自巍然不动,手上动作依旧,李跃然眨了眨眼,摆出伤心欲绝样,泫然欲泣道:“你口口声声说会尊重我的意愿,这就是你的尊重?”
闻言,瑞查德低头看向他家宝贝儿,只见那巴掌大的小脸已经委屈地皱成了一团,阗黑的眼水汽盈盈,浓密如扇的睫毛沾着几粒细碎珠子,点点珠光在金色阳光下绚丽非凡,然后,本就没有认真的某人立马心疼了,忙不迭地下来帮人家扣好衣服,又抱着哄到他松眉为止。
莫名其妙地大病,莫名其妙地好转,期间瑞查德一直借口照顾李跃然同床共枕,怎么赶都没有用。一个半月,金荷李建设李欣然从最初的愕然到现在的习以为常,而向来固执的李跃然也渐渐习惯了这么个人型自暖抱枕的存在。
可自一周前李跃然心结解开身体开始康复,眼看着精神一天好过一天,心情渐好的瑞查德也开始不安分了。像今早这种擦枪走火的事情,一周来日日上演,李跃然以退为进的悲情质问脸谱也是每日一现。
翻了个身,偷偷翻了个白眼,李跃然再一次开始考虑如何争取自己的独睡权,他其实对变脸一点兴趣也无,真的!
“喂。”研究了一会儿枕头上的刺绣,发现竟然是想当经典的鸳鸯戏水图,李跃然不由冒出满头黑线,思索着这般俗艳的花色,为何会出现在他的床上!
“王后有何吩咐?”听闻召唤,瑞查德立马扑了回来,伸手圈住枕边人,脑袋一个劲儿地往他颈窝里钻。
“你……!”本想跟他谈正事儿的李跃然感觉到顶在腰间的物体,吓得一时忘了词儿,挪了挪位置,压力不减,无语良久,不得不硬着头皮道,“你要不要先去解决一下?”
“很有必要。”瑞查德低笑着应下,炙热的呼吸喷在李跃然的耳后颈边,让他很不自在。
“那就快去吧……啊!”李跃然推了推他,却不想竟被他抓住了手,往那里按了下去,瞬间呆住,待反应过来,已被那大手带着掳动了好几个来回,顿时惊呼一声,羞愤得满面通红,耳鳍也一个劲儿地微颤。
“帮我。”瑞查德紧紧圈住他,拦住李跃然的退路,捏住那欲离开的手,再按下时,已彻底没了阻隔。
“不!”李跃然试图挣扎,却被圈得更紧,双手被动地裹住那物,因为难堪,面上的红色渐渐褪去。
瑞查德看出了他的不愿,可理智在触及那份滑嫩时就彻底沦陷,他不想停手,所以他选择了无视……
折腾得手腕发酸,终于告一段落,瑞查德一脸意犹未尽,李跃然粘了一手污物,恨恨地下床洗手去了。听着震耳欲聋的关门声,瑞查德回味着方才的滋味,笑得见牙不见眼。
等了十分钟,李跃然还不出来,里面又砰啪声不止,知道这小家伙准是在里面生气呢,只好起身披了件睡袍,准备好好去哄一哄。
“亲爱的,你是在洗澡吗?一起洗啊。”话音方落,里面噪音渐止,抱臂等了片刻,李跃然终于一脸不爽地从里面走了出来,看也不看瑞查德,径直往衣帽间走去,瑞查德一看不对,这气恐怕不小啊,连忙伸臂抱住李跃然,低头认错,“珠儿别生气,我错了。”
李跃然却是不理,这次他是真的火了!前几天才说给他时间,不逼他的,今天就来这么一出,这回要是纵容了,那下次不是直接……想及此,脸色愈发不善,高声喊他放手,见他越抱越紧,更是拼了劲儿地挣扎。
“乖,别闹,再闹又要走火了。”瑞查德又怎么会这么就放开他,病中之人本就脆弱,他又费尽心思半猜半蒙破了珠儿的龟壳,要是不趁此良机,软硬兼施给他打上自己的烙印,再想寻此良机可是不易。
“你个禽兽!”感觉到身后变化,李跃然纵是满肚子火气也不敢再动。毕竟病了小两个月,一早上又吵又闹,又发火又生气的,激动时尚不觉得,一安静下来就有些扛不住了。无奈地倚在他臂膀上,想起这段日子向来悉心的瑞查德今天居然如此不顾他的意愿,顿时委屈地不行。
“我也只是对你禽兽罢了。”语毕却没见怀中的小家伙炸毛,不由低头看去,却见那方才还因为生气睁得溜圆的猫儿眼此时眼帘半掩,眼眶红红的。见他看了过来,匆忙转头,不想摇摇欲坠的泪水瞬时滑落,两粒珠子落在厚重的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