亢龙有悔(出书版)BY 天使J
  发于:2012年10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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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纾顿时无语。

「怎么了,凤大掌柜?」

「没事。」他暗忖一般人恐怕不知这疋绢的用途,只好另寻销售管道了。

一个时辰后,龙二跨入绸布庄,视线自然地搜寻打从心底在意的人。

凤纾一瞧见他,浑身忽地紧绷,怎又回来了。

像逃难似的躲入掌柜房内,整个人贴着门——惶惶不安,彷佛无路可逃,他不想回老宅,娘却强迫;他希望龙二暂且离他远一些,可是龙二紧迫盯人……

半敛眼眸,思绪渐转移,想到一个可暂且放松的法子。

掌柜房外,龙二迳自问着小伙计一些布料名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了解小子涉及的布疋有哪些,择日买几块好料子带回去孝敬娘和送给已嫁人的大姐。

打烊前,认分的家仆驾驶一辆马车来到。

小伙计不禁咕哝:「真烦哪,二少爷都几岁了,那还需要让人专程送回老宅。」

龙二听出一丝蹊跷,问:「小鬼,那名家仆不是小子差遣来的?」

「当然不是。」小伙计招招手,示意他低下头来,「我跟你说哦……夫人很专制哪,以前规定凤大掌柜一定要准时回到家……不许交朋友……」

龙二愕然,「不许交朋友?」

「嗯。」他听春生师父说的。

嗟,龙二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和小子认识那段时间,压根儿就没听他提起过。

那位娘亲大人八成是告诫小子不能和他这种人深交。呿!她若知情小子和他在床上「深交」,那脸色不知会有多好看!

一瞬火大……摆明监视他和小子。龙二跨出绸布庄外,走到马车旁,二话不说,一把将人给拽下车。怒瞪一脸惊愕的家仆,同时怒问:「你很闲?」

一屁股跌坐在地的人很无辜,「呃……龙爷,我来接二少爷……」

「嗯。」他坐上马车驾驶座,双手环胸,双腿也伸得长,霸占。「马车留下,你可以滚了。」

啊?家仆凸瞪着眼。

「怀疑?」龙二挑眉,啧啧两声。

「这……」

「还不滚?」他抡紧拳头,关节格格作响。

家仆慌张地挪退数步,一瞬爬起。口齿不清地说明:「小的……若滚……就无法交差……」

龙二冷嗤:「去跟你的主子说,帐算我头上了!」

「是……小的走。」很倒霉的,他究竟招谁惹谁……大少爷捅这劳啥娄子,将一尊流氓给引进门……

片刻后,凤纾不甚情愿地从掌柜房走了出来,不禁愕然柜台边一大一小的两人正聊得起劲儿。

「小鬼,咱们有空再说。我得带小子回老宅了。」

「好,我会关门打烊,你们慢走哦。」

凤纾呆了。

龙二一把揪着他的手臂,半推半就地把人塞进马车内,同时道:「小子,我暂且充当马车夫来侍候你,绝对比你娘的家仆还要准时送你回宅。」

哼,老大不爽地坐上驾驶座,回门之后,还有热腾腾的美食等着他们俩享用。

马车疾驶在街道,一路摇晃得厉害,吓得凤纾差点儿晕车。

沐浴后,凤纾坐在苑中的石桌旁,拖延时间回房。

折了一截秋枫枝叶,状似无聊地把玩,儿提时代的记忆令他深锁眉头,「爹……」他喃喃道:「会不会怪我……」

泛红了眼眶,朝着爹生前所居的别院方向凝望,娘不再轻易让他跨入,记忆停留在那意外发生后的连续几日,娘像疯了似的拖着他毒打……尖锐的叫骂混杂着他凄厉的求饶,从此打断母子之间的情分,不许他跨越那一道藩篱,将他越推越远,终至视而不见。

——你最好记住这一点,你积欠的债永远都还不完!

兄长的那一声苛责已伤不了他,视线逐渐清明,他别开脸庞,下一瞬映入另一道人影,何时坐在身旁?

「发什么呆?」龙二只手托腮,观察他好一会儿了。

凤纾神色一僵,倏地低头,不想理他。

小子刻意疏离……龙二不确定是否错觉,「该回房睡了。」他自然地拉了他的手。

凤纾登时缩回,脱离他的掌控。「你先睡,我还想坐一会儿。」

龙二眯起眼,心下确定不是错觉。莫非他怕被家人知情,哼,「小子,别让我等太久。」抛下话,他迳自回房。

凤纾忍不住回头捕捉那道高壮的身影,喃喃道:「别再把我当成男妓……」

不远处,雪娘伫立在回廊下,隐约可见西苑中的情景,翦水幽瞳映入盘据于心的人影消失,她神色黯然地回头,步履维艰地踱回东苑厢房。

第七章

厨房内,只为龙爷掌膳的老厨子比任何人都还要早起。

他为人严谨,面容也十分严肃,一手包办了选材、挑拣、洗涤、刀工处理等等细活。待老宅内的仆佣、丫鬟们各司其职地忙碌,老厨子已备妥了早膳,香喷喷、热腾腾,无不令人多瞧两眼,想尝一口。

金儿负责端茶送水侍候二少爷,转眼之间,大伙儿无不羡慕她所干的活儿最轻松,老厨子的脾气古怪,谁也不愿搭理,却一迳地吩咐小丫头需跟前跟后,宛如老鹰护小鸡,不允他人欺负呢。

她依然慌张,口吃的唤:「二少……爷或龙……爷,能不能……开门让我……进去?」

不一会儿,龙二起身开了门,接过托盘的同时也命令:「以后将早膳端到饭厅,我和你的二少爷会自行过去,省得你端来端去。」

「好。」她怯懦地说。

「没你的事了。」龙二关上门,将他人的视线阻隔在外。早膳搁上桌,他走往花格屏风后,上床侵扰那兀自沉睡的人。

「该起床了,小子。」大掌摸着他的腰,撩起衣衫往胸前的突起捻揉。

凤纾眨了眨眼,仍迷糊,感受到有人在身上摸,浑身渐渐僵硬,自然地伸手抓开龙二的大掌,怕极了他又要糟蹋。

龙二眯起眼,盯着他的侧面,尽收那慌然的神情,「怎么,你连碰都不让我碰了?」

凤纾噤口,下意识伸长手往床角捞,赫然想起傀儡偶在另一侧角落。

「小子?」

「我饿了,想起床。」

「我就是叫你起床。」龙二轻哼,翻身下床,暗恼他未免表现得太过明显,偏又掩饰得很别脚。

从盥洗架上抄来水盆,他迈步离开厢房去打一盆水,欲回房之际,忽地有人招呼:

「龙爷,睡在西苑可安稳?」回廊下,凤绪似笑非笑地问。

「怎么,凤大少爷关心起我的房事来了。令弟肯让我睡在他的床,挺勉强的。」他实说,不知对方是否能听懂。

凤绪暗笑,娘牵制纾弟得回老宅过夜,无巧不巧龙爷也选择西苑作为卧处,两人同挤一张床……呵呵,纾弟八成很无奈吧。

「得了,叫他多搬一张床到房里去,就无须勉强。」

这会儿,龙二似笑非笑地说:「不劳你费心,也无须费事多搬一张床搁在房内碍眼又占空间。反正我睡在他床上睡得可舒服了,无论他高不高兴,还是得看我的脸色,毕竟这宅子是我的。」

「龙爷一早就拐着弯训人,请饶过,就当作没瞧见我。」说罢,凤绪立刻前往饭厅。

龙二敛去笑意,暗忖这败家子和小子的感情不太好,有嫌隙么?

端了一盆水回房,斜睨小子已起床,这会儿自动地贴近,在他眼下漱洗,果真习惯让人侍候。

凤纾偷觑仍杵在一旁的龙二,怎不走开?

「小子,明儿起,咱们到饭厅用膳。」

他愕然,「为什么?」

龙二取来他手中的巾帕,拧了拧,挂在梨木盥洗架上。「我遣走你的小丫头,省得她有事没事就来西苑。」

「……」凤纾无言。

龙二瞄着小子去用膳,很好,一切仍在掌控范围。

他坐在小子对面,暗自欣赏那吃相,聊着:「以后无论你上哪儿,我会接送你出门。」

吓!凤纾倒抽了一口气。

「不愿意?」瞧他见鬼似的表情,龙二挑眉轻哼:「我为你也牺牲不少时间。」死缠烂打黏上他的身——这句话没说,以免小子食不下咽,自己也没得瞧了。

「我没有不愿意。」凤纾低敛眉眼,边喝粥,边说:「今日,我要找寻各大画斋、画坊,有你接送我出门也好。」

「哦。有认识的么?」

「没有。」

「做什么?」

「你问太多了。」

「对于我这个接送的人,你不能事先说?」语气略显不佳。

「我要托人画图罢了。」

「哦,没问题。」

两人一阵沉默,各怀心思——

出门在外……他无须担心龙二碰他。凤纾渐渐放松身心,都快要不堪负荷了。

龙二思忖:小子要上画斋买画……不错的点子,倒是给了他一些可行的想法。

用完早膳,龙二问:「你何时要去找画斋?」

「我得先上绸布庄一趟,搬些布疋。」

「嗯。」时辰尚早,龙二迳自到房外走走,感觉挺冷清的,也难怪小子不常回来。

拾阶步上回廊,他仅在庭院处兜绕,依地契判断凤家的老宅占地不算小,但不符合他理想中的宅子;无须气派,不大不小,容得下一家子人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就够了。

前方,来了一名少妇和丫鬟,龙二不动声色,当下认出是凤大少爷的媳妇儿。

她状似羞怯地点了头,与丫鬟一道匆匆而过。

龙二暗自庆幸,大姐嫁作人妇并非当少奶奶,与姐夫两人过得恩爱且平凡,若嫁给凤大少爷这类型的公子哥儿,八成会变成深闺怨妇。

也幸亏小子有难言的隐疾,没娶一房媳妇儿,否则凤家又多了一位深闺怨妇……他算算,小子没爹,凤夫人守寡,啧啧……这家子怎回事,女人都挺不幸的。

转身回房,他想让小子「性福」,不知人可会领情?

凤纾察觉他回房,越来越近,压迫感顿时袭身,须仰起脸才看得见龙二冷酷的表情。

倾身的他,扣住桌缘将小子禁锢在怀。「这几日,我没碰你。」小子懂意思了?

凤纾的眼底掠过一丝慌,轻推着他的胸膛,「可不可以借过一下?」

「想去哪?」

随便找了藉口:「我要解手。」

「哦,我也很想解放。但我不想等,先前你该趁我出去的时候,解决你的问题。」

「……」他真过分!凤纾很不满。

龙二环住他的腰,顺势托他起身的同时,道:「快去。」

彷佛得到赦令,凤纾疾走出房外。抬眸,望天……长叹:龙二的精力旺盛,是太闲没事做,怎么办……

静候在屋内的人等待良久,不禁摇头,房外的小子后悔了……神色一瞬阴郁,火大……

牌楼口,满街花市,位于市河西岸。

龙二停车于茶肆,与小子步行浏览,过了石桥,左折入巷便是画斋、画坊以及画堂集散地。

「龙二,你对此地很熟?」

「嗯,东门街多食肆;有熟羊店、卖白油鸡鸭、小八珍等等酸咸诸名品,每隔一段时日,我会过来。」

「哦。」凤纾纳闷:龙二嗜吃……就连请回老宅的厨子也掌得一手好厨艺,那么所需花费的银两从何而来?「龙二,能说么,究竟以什么维生?」

他答非所问,「去买画吧,小子。我在外面等你。」

「好。」凤纾从他手上取来一疋料子,旋即进入画斋。

墙面上悬挂着不少幅字画,山林水鸟、骏马图等,尺寸、大小不一,画工非常精致。门口处的角落,搁置了一缸金鱼,水面芙蓉漂,红、绿、黄、黑相间,彩绘了无声的世界。

瞧见来客,画斋的席老板上前询问:「客官要买画,还是请人另行绘制?」

凤纾道:「另行绘制。请问价钱怎么算?」

「呵,这要看画师的行情,以及绘制的尺寸大小,客官可参考画斋内所悬挂或摆置的成品,若中意,再谈价钱也不迟。」

「岁寒三友,总共三幅。」

「那是小犬所绘,尚无名气,只算绘工的酬庸即可。」

「好。」凤纾捧着一块绢,直接向画斋的老板明说:「请令郎用这块布裁制五尺长、三尺宽的面积,图绘制完成后,以楠木的材质裱框。可以么?」

「可以。」席老板伸手接过客官递来的料子,细凝级匀净厚密,「请问客官,这块料子的名称?」

「密机绢。」

「哦。」席老板连听都没听过。「这是作画用的?」

凤纾浅笑:「是的。待图裱框完成,劳您差人送至锦荣绸布庄。」

「敢问您是?」

「凤大掌柜。」

席老板惊讶不已,是听过锦荣绸布庄,但不知凤大掌柜竟如此年轻。

「我先预付订金,请问绘制三幅画的酬劳多少?」

「您稍等,我算算。裱框材料费、颜料饼……绘图酬庸……十两价就成了。」

「好,我先付五两,剩下的,等画送来,咱们银货两讫。」

「是,您再等等,我给您开立收据。」

不一会儿,双方交易完成,席老板恭敬地将人送出大门外。

连续走访几家画斋、画堂,凤纾分别请人绘制不同尺寸的画,其中不乏蔬菜瓜果、花鸟虫鱼或佛像、美人图。终于,将所带来的密机绢都消耗光,他心情愉悦地与龙二漫步在东门街坊,时光彷佛回到当初。

龙二问:「小子,你利用买画的名义,实际上却推销旗下的布料。对么?」

「嗯。那些料子搁着有半年了,当初从魏塘密家进的数量就不多,探了下市场性也乏人问津。只好另辟蹊径试试,若不成功,也没多少损失。我不愁没地方挂那些图,将来可装饰铺子,也能当赠礼送人。」

「你想得周到。」

他淡淡一哂。略仰起脸,打从心底仍是喜欢和龙二一起轻轻松松地闲聊,如果他们之间能维系这么单纯的关系不知有多好。蓦然,他想牵龙二的手。

小子又安静了,像个小媳妇似的伴在身侧,令他感到踏实。

两人一起走上一座桥,龙二带他前往停放马车的茶肆,放眼望去客朋满座,凤纾不禁愕然,伙计为他们俩预留了位置。

两组白瓷茶具端上桌,伙计陆续捧来酥烧饼、水晶糕花、春卷,还有一道相当著名的肴肉。尔后,他笑说:「客官慢用。」

「龙二,你点了什么茶?」

「毛尖。」

「让你煮茶。」凤纾不懂煮茶的讲究,挪开一组白瓷茶具,将茶点放来眼前,只要负责吃喝就好。

小子慌了手脚的模样挺可爱的,龙二暗自发笑。

「咱们喝的是散叶茶,只消用沸水冲泡即可。」

「不用碾碎?」他一怔。

「那是团饼状的茶块才需要。」龙二不禁摇头,小子做生意挺拿手,对其他事一窍不通。

「……」他就像呆子似的穷紧张。

龙二泡了茶,递给他一碗。「你饿了吧,还发呆?」

他略显不好意思捧来茶碗,说声:「谢谢。」

龙二时不时盯着他脸上的表情,馀兴节目开始——下腹一热,很想把小子给逮来身下欺负一顿。真他妈想得要命,都快喷火了!

凤纾毫不知情坐在对面的男人实在危险,兀自吃着春卷,皮薄馅多,手指头沾了些花生粉和肉末,放入口中吮了吮,一点儿也不浪费。

尚未满足口腹之欲,他朝一盘肴肉开动,边吃边问:「龙二,这盘肉非常清脆爽口,略带咸味,切得薄薄一片,老宅的厨子会做么?」

「会。把猪肉煮熟,泡在盐水里,几天就好了。」

「嗯……你怎不吃?」他抬头问。

眼神噬人,只容得下对面的小子,「我是饿了,等你有空,我就会填饱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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