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冰水开始录制《海归》主题曲《看着我》，韩音想在参加电影节前再回趟家，自从那次回家之后，韩音就越来越想家，像个离不开妈妈的孩子。跟颜心琪提了一次，被舒文轩羞了好几天，韩音觉得丢人死了，再不敢说回家的事了。

让韩音跟郑烨去参加电影节，颜心琪一万个不放心，多亏了还有李悦方，但还是别扭了好几天。韩音哄着颜心琪说郑总已经转移目标了，放心吧。颜心琪就问他又想祸害谁了，韩音哑然，他一点不敢说自己不小心在家里撞到郑烨的事情。

颜心琪仔细想了想，最后说：“让我哥陪你去，正好他可以去调查下市场。”

韩音要疯了：“不不不，你饶了我吧！”

“你有事瞒着我。”颜心琪静静的注视着韩音。

韩音被逼急了，终于把郑烨相中了颜心远的事情抖了出来，颜心琪一听炸毛了：“我去他大爷的！今天我不废了他！”

韩音一把拖住要往外走的颜心琪，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心琪，你别添乱了，听我说，不会有事的，哥有分寸。”

韩音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终于拦下了要去找郑烨麻烦的颜心琪，这是颜心琪第二次发飙，上一次是高考后出国那回，每次都把韩音折腾个够，实在是怕了他了：“你上辈子肯定做了很多对不起郑烨的事情，所以他这辈子才跟你过不去。”

颜心琪没好气的说：“没心情跟你吵，你离他远点，那货简直是欲求不满，他要是骚扰你就抽他，把我哥的一块抽回来，老子不怕他。”

韩音笑了：“不会的，郑……总还是挺有风度的，行了你赶紧回剧组吧。”

颜心琪恹恹的离开了。

春晚的节目单最终确定了，冰水的《一梦十年》在十点左右上，结果出来时三人兴奋的抱在一起滚做一团。韩音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终于像周佩那样，可以站在春晚的舞台上放歌了。他突然就想到了韩子衿，当年的父亲每一次表演都是站在代表着戏剧高度的舞台上，那又是怎样的一种骄傲？

没有哪一次，韩音像现在这样渴望见一见父亲，见一见照片里哪个文雅秀美的男人，哪怕他只是静静在坐在旁边看着自己，他的眼睛里也一定是带着鼓励的光芒吧？他会以自己骄傲，会对自己微笑，会像颜心远呵护颜心琪那样呵护自己。

韩音想得出了神，不由得呆了，灵魂像是飞越了万水千山，站在了那个人面前，因他清淡的微笑而痴醉。

“在想什么？”

韩音回过神，搭在肩膀上的是舒文轩的手，他失落的坐在沙发里：“没想什么，这一年就这样结束了，有点舍不得。”

舒文轩无奈地笑起来：“这还不知足吗？韩小呆，你敏感的走火入魔了。”

韩音也笑了：“舒哥过奖了。”

“什么时候出国？”

“这次晚会彩排了再走。”韩音觉得上春晚比去角逐国际影帝对他的吸引力更大，他相信如果把这话说出来大家一定说他疯了，上一世跟周佩的过节让他想忘都忘不掉，“上次春晚，我都觉得我圆满了，真的，不管以后混得怎样，我都不会觉得遗憾。”

“你终于长大了。”舒文轩去揉韩音的头发。

这个动作让韩音感慨颇深，他们见面的机会真的是越来越少了：“真怀念咱们在心琪家每天吃桶面的日子，我其实是老了吧？”

舒文轩笑了：“那我高中毕业就老了，从那时候起一直怀念到现在了，没有颜心琪招惹我，心里总是痒痒的。”

“哈哈哈……舒哥你是M体质。”韩音笑的在沙发上捂着肚子打滚。

《韩子衿》在Y国电影节上播出后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外国人对中国的戏曲文化非常震惊，而对韩音的表演更是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说这样的演绎太震撼了。戏妆的韩音在外国人眼里更是惊为天人，从此韩音的长相成了外国人衡量东方人美不美的标准，他们一致认为韩音是带着中国的民族艺术走向世界的第一人。甚至有记者几次三番的问韩音，他到底是戏曲艺术家还是表演艺术家，他们不相信一个演员可以通过一段时间的培训，就能站在戏台上变成一个举手投足意韵雅致的花旦。

最佳男主角的角逐更是对韩音数据化的肯定，遥遥领先排在第二位的那位国际影帝四票之多，甚至在最佳女主角的投票中还有三个评委毫不犹疑的投给了韩音，这让他哭笑不得。《韩子衿》在角逐最佳影片时也与世界票房第一的美语科幻片《黑洞》并驾齐驱，这部极具中国地域特色的影片俨然成了电影节上最大的热门。

评委组在吵了一个下午之后依然没有讨论出结果，因为他们觉得把最佳影片和最佳男主角同时给了《韩子衿》，会让许多其他国家入围的电影不满，极有可能会闹出很多麻烦。但是李悦方当晚还是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因为蒋振宇特意找了他，并邀请了韩音和郑烨一起吃了晚饭。

蒋振宇看起来还很年轻，单眼皮，鼻梁很挺嘴唇很薄，五官组合在一起非常有味道。他的身材非常好，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身体偏薄肩很宽，更像个T台上下来的模特。韩音一直静静的观察他，看着他薄薄的嘴唇，想他在片场骂人时一定很凶还不给人解释的机会，噼里啪啦把人一口气骂到哭的那种，跟他合作过的演员肯定都很怕他。

“一见钟情？”郑烨用筷子的末端敲敲韩音的手背，戏谑的说。

韩音回过神，紧张的结巴起来：“不不，对不起，我，我失态了。”

蒋振宇笑了笑，只嘴角微微勾了下，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感觉，笑得韩音莫名的心悸了下，便听他说：“没关系，新人？你的表演很细腻，我很喜欢。”

“谢谢。”韩音急忙说。

蒋振宇告诉他们，影帝是一定不会有问题的，但是最佳影片很有可能会被拿下，评委组已经吵了一下午了，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李悦方也看开了，毕竟在国内被无情毙掉之后，这柳暗花明的一步已经让他很知足了。

蒋振宇便又转向韩音：“小韩有没有出国发展的计划？我正准备筹拍一部中国特色浓郁一点的电影，如果可以我很高兴和你一起探讨下，现在还没开始选择剧本，正好可以有个方向。”

韩音没想到事情发展的这么顺利，至少他明白了这位国际大导演真的对自己青眼有加，脸上的愉悦都掩饰不住：“谢谢蒋导，很高兴你能给我这样一个机会，但是我节后需要做个手术，最快也只能在明年夏天才能接戏了。”

蒋振宇和李悦方都愣了下，一起看向韩音，李悦方诧异的问：“做手术？你身体出状况了？”

韩音踟躇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郑烨已经第一时间帮他解了围：“不，没有的事，就是身上多出来个零件，你们完全可以想象成切个阑尾之类的，只不过休息时间要长一些，我保证明天夏天站在蒋导面前的，一定还是这个欢蹦乱跳的韩小音。”

四个人都笑了起来，蒋振宇也没有多问，便提议和郑烨先沟通几次，选个剧本打造个人物出来，于是电影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韩音回了住处根本睡不着，给颜心琪发短信唧唧歪歪说了半天，几乎把饭桌上每个人的话都复制粘贴了一遍。颜心琪恭喜他终于卖上好价钱了，感觉比他还激动，两人有的没的聊了半宿，天快亮的时候韩音才想起来，颜心琪那边还是白天。

韩音毫无悬念的拿下了影帝，正如蒋振宇预想的，《韩子衿》却落选了。跟韩音走红地毯的是蒋振宇的御用女主角文璇，也是电影《黑洞》的女主演，一个长得很妩媚的女人，韩音叫她文姐。

韩音站在影视艺术最巅峰的舞台上，用字正腔圆的汉语发表感言：“谢谢！我没有办法用贴切的语言来表达此刻的心情，如果说得很不好，那一定是太激动了，相信大家不会介意的。”

许多人脸上浮起了淡淡的微笑，掌声恰到好处的响起来。

“韩先生，你不会讲英语吗？”一位美国口音的记者打断人们的掌声。

韩音轻轻的抿抿唇，笑道：“我哥哥是Y籍华裔，他的口音比你好听许多，对不起。讲母语是每一个人潜意识的习惯，否则在场的十几位翻译岂不是要失业了？”人们脸上的笑容更甚，韩音继续说，“我的父亲是一位优秀的戏曲艺术家，他为了戏曲文化的传承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今天能站在这个位置，在天上看着我的父亲一定会感到欣慰，他的儿子替他圆了让中国的戏曲文化走向世界的梦。我感谢在场每一个讲着不同语言的人，谢谢你用包容的目光看了这部《韩子衿》并给予了肯定，我为我能出演这部影片深感荣幸，为能陪着它站在这里托起这枚奖杯，由衷的感谢大家！”

后来，不论是参加什么样的典礼，不论是在哪个国家，韩音发表感言的时候都只讲汉语。所有人都跟他说：“太酷了！”

韩音笑着自嘲：“我的外语太烂了，当着那么多人讲，一定是词不达意，会被笑死。”

72.

电影节结束后韩音到新洲看了一趟程君缘，回国就遭遇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当晚到了很多人，合作过的演员、导演、作曲等，还有东隅的一众明星，熟悉的不熟悉的都来了。韩音第一次被灌醉了，喝得头痛欲裂，吐得一塌糊涂，直到宴会结束，他觉得自己跟从刑讯室出来差不多，是被颜心琪和舒文轩抬回家的，颜心琪心疼得什么似的。

韩音终于没有找到回趟家的时间，只能再次打电话给韩雪莲报平安：“妈，我回来了。”

韩雪莲的声音在手机里传出来，平平淡淡的，听不出喜忧：“妈在电视上看到你了，小音，妈不知道怎么说……你长大了。”韩音愣了愣，不知道这些话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了，就听到韩雪莲沉默了会儿又说，“妈看了你演的电影，演得很好。”

韩音明白了，顿时五雷轰顶。

“妈，电影上的东西，有真有假。我……妈，我爸……”

韩雪莲打破韩音不知所措的沉默，轻声说：“小音，妈想过了，妈没有权利说你爸什么，也从来不知道关于你爸的事情，一直觉得对不起你。小音，你和心琪……不不，妈没有这个意思……小音，饭好了，妈先挂电话了，你们注意身体，你又瘦了。”

“嗯，妈妈再见。”韩音甚至看得到韩雪莲仓皇的挂掉电话的样子。

韩音挂了电话，知道韩雪莲一定怀疑什么，毕竟这种冲击太大了，但是又不敢或者不知道怎么问他。他突然非常想见颜心琪，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过，上一世韩雪莲临终前一脸不甘的叹息，这么多年来又一次出现在他脑海里。

韩音坐在沙发里翻面前的宣传册，哗啦哗啦响，从前翻到后，又从后翻到前，心里烦躁得很，终于起身抓了羽绒服走出去。颜心远在书房里抬起头，看韩音要出门便随口问道：“下雪了，你去公司吗？有车来接你？”

韩音走到阳台前，看外面雾蒙蒙的天气，雪花纷纷扬扬的，地上已经铺了一层薄薄的白纱，他一边穿衣服一边走回来说：“不去公司，我去看看心琪，如果可以就叫他一起回来吃个饭。哥，晚上我买菜，吃火锅吧？一会儿把老大也喊过来，要不要叫程大哥？郑总也来？”

颜心远笑了起来：“别出去了，直接给心琪打电话让他回来，叫文轩买菜上来就行。”

“哦！对！”韩音脱了羽绒服，坐在客厅里开始打电话。

颜心远对他彻底无语了。

韩音小心的跟颜心琪透露了叫着郑烨一起来吃饭的意思，周佩在外地开演唱会，他肯定是一个人在家里。自从那次跟颜心远谈了之后，韩音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这么轻松的结束了自己的第二春，反正再没在家里见过郑烨，也没听他打过电话，好像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程君缘已经回了Y国，程预一个人很少出门，朋友更是少得可怜，只偶尔来这边坐坐。所以韩音觉得他毕竟是自己的哥哥，还是愿意有空的时候找他玩的，而且他懂得很多，和他聊天总是很开心。颜心远虽然说过狠话，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也真的忘记了。总的来说，韩音觉得颜心远交朋友跟找情人一样彪悍，不管跟谁都不会闹出麻烦，让人很放心。

颜心琪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韩音就当他默认了，偷偷的叮嘱舒文轩，一定要买辣汤。

最先到的是程预，他进屋时镜片上糊着一层白霜，很滑稽。韩音接过他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忍不住笑弯了腰：“哈哈哈……你直接来吃就可以了，老大会买菜的，啊，哈哈哈……程大哥你快把眼镜摘了吧，太搞笑了。”

程预摘下眼镜，从茶几上抽出两片纸巾去擦，韩音把菜拎进厨房，就听到外面颜心远气急败坏的声音：“我靠你妹的！滚出去，老子忙着呢！”韩音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程预总是能温文尔雅的把颜心远撩拨到炸毛，他俩估计天生的八字相克。

颜心琪回来时已经很晚了，大家都在等着他，所有的菜都准备好了，全部摆在桌子上，光是看着就很有食欲。韩音学着赵雯雯的样子，接过颜心琪的衣服放好，把棉拖鞋踢到他面前：“快去洗手，就等你了，再不回来我就饿死在这食物的汪洋里了。”

郑烨在一边看着直打趣：“韩小音真贤慧。”

韩音笑笑不做声，六人围成一桌开始吃火锅，对于韩音坚决维护的香辣锅底，郑烨只是象征性的提醒了句就再没说过，连程预都喜欢吃辣，这一圈人没一个对辣有抵御力的。六人吃得满头大汗，爽的不行，韩音三人直喊太痛快了，当和尚的日子简直没法活。

“吃！”韩音夹个肉丸子送到颜心琪面前，提醒他在火锅面前还走神，太不给面子了。

颜心琪收回目光，开始和肉丸子作斗争，什么也没说。

“？”韩音抬起头，终于知道颜心琪在关注什么了，颜心远一边是程预，另一边是郑烨，这边给他夹片牛肉，那边给他舀个香菇，画面说不出的诡异。

韩音看着程预文雅带笑的脸，觉得自己找不到北了，他脑子搭错弦了？这两人不是半点合不来吗？程预用筷子还有些艰难，夹丸子的动作就显得特别雅致，好像整个世界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他眼前的丸子是活物。郑烨白衬衣的袖口挽起来，露出一截修展的胳膊，筷子一伸把程预好容易夹起来的丸子拐走了，殷勤的送到颜心远面前。

颜心远：“……”

程预换用漏勺，稳稳当当的把丸子舀出来，挑衅似的对郑烨扬扬眉。郑烨一笑，筷子往漏勺里一伸，又夹走了，送到颜心远面前。

颜心远“！！！”

韩音觉得颜心远要掀桌了，急忙打岔：“咳咳……程大哥，晚上要住下来么？外面路不好走，你住的太远了。”

程预儒雅一笑：“谢谢，明天早上我会为你们做西餐，你一定喜欢。”

郑烨目光凌厉的射向韩音，韩音觉得瞬间乌云罩顶，自己真是笨死了：“那么，郑总，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和程大哥一起住客房，要是真的没办法回去的话。”

你有办法的，一定有的！

郑烨满意了，嘴角一勾：“嗯，我不介意。”

颜心琪扫一眼韩音：你真是够了！

韩音哭丧了脸，好好的一顿聚餐，怎么会弄成这样！谁知道程预突然转性了！谁知道郑烨独守空闺又寂寞了！这都什么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