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尘推开门，就看见满室凌乱，一地的碎屑瓷片，那个外表优雅，内心恶毒的女人瘫坐在沙发上，两眼失神。

你也有今天！染尘哧鼻。

听见门口有声响，王娴淑抬起头来，看见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靠在门口。

换做平时，看见长相如此俊美的男人，王娴淑是很客气的，但今天实在心情很差，说话的语气里火气弥漫。

“你是谁？”

“一个专门来看你笑话的人。”

被染尘的话气的脸色都变了。“你怎么进来的？”王娴淑抓起身旁的电话，狠狠的压着按键。

“我要找保安哄你出去。”

“不用打了。”染尘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整栋大楼里除了你，就剩我了。”

铃声响了好久，都没有人应答，王娴淑这才死心的挂了电话。

“你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我就是来看看你的笑话。”

“哼！”王娴淑哼了一声。用手拨开挡住视线的头发。

“你别想落井下石，我也征战商场多年，什么风浪没有见过，这不过是一时的背运，等我明天东山再起，我会让你好看。”

“你说的是自然淘汰法则，如果是人为的呢？你想策划已久的人还会给你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句话听得王娴淑心惊胆战。“你——，是你对不对？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搞的鬼。”

毕竟脑袋不笨，立马就转过弯子的王娴淑怒目相向。

“不错，是我。”想到燃烧的大火和母亲烧焦的尸体，染尘浑身都结了寒冰。

看见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黑眸，王娴淑心里产生了畏惧，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我不记得跟你有什么冤仇，你是不是弄错了？”

“弄错？一条命的冤仇我能弄错？”染尘冷笑出声。“该不会你手下的冤孽太多，记不清了吧。”

“你肯定弄错了，我虽然吞并过几家公司，但没有弄出过人命啊！再说了，优胜劣汰本来就是生存的法则，我不吞并，别人也会下手的。”

十五年前，雇的人回复说干净利索，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和任何疑点，王娴淑早就忘了自己买凶杀人的一幕，只是回想起近几年在商场上的一些事情。

第8章：复仇（下）

“呵呵，你是贵人多忘事啊！”染尘出言讥讽着。“十五年前的事情，你当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十五年前？王娴淑的心抽了一下，自己这一辈子做大的亏心事就是十五年前买凶杀人的事，她记的当时人家回复说做的干净利索，没有任何活口的，眼前这个青年怎么会提起？

王娴淑镇定了情绪，打算抵死不认账。

“你的话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不明白？”染尘的声音更冷了。“是手里人命太多，记不清了，还是一个贫女和稚儿的分量太轻，上不了您的法眼？”

看染尘说的这么清楚，王娴淑的嘴唇哆嗦了起来。“你，你怎么会知道？你到底是谁？”

“我？呵呵，看在你死到临头的份上，让你死个明白。我就是那个你想除之而后快的孩子。”

“怎么可能？”王娴淑惊叫起来。“他们明明说你身中两枪，又被烧成焦炭了。”

“哼！”染尘浑身寒气的慢慢踱向王娴淑。“很可惜，阴差阳错的，我和一个流浪儿换了衣服，对调了身份，他们打死的，只是一个无辜的流浪儿。”

“你，你想怎么样？”王娴淑颤抖的双腿已经站立不住，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置我于死地，是害怕我会分享罗家的财产吧？”染尘的目光里充满了厌恶。“对于罗家的财产，我根本就不稀罕，到如今，我仍然欺辱敝履，不过可惜啊！只要是你在乎的东西，不惜一切我都要毁去。”

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满眼仇恨，王娴淑仿佛看见面前站着一尊玉面罗刹。不是没有见过对自己满怀怨恨的人，那些被她并购的从天上掉到地下的总裁们，哪个不都是对他咬牙切齿，唯独面前的男人，让她心生寒意，从皮肤透到骨头里的严寒。

满意的看见王娴淑眼里的恐惧，染尘走到落地窗边，看着下面如蝼蚁般流动的人群。

“我已断了你所有的退路，你——已经不可能东山再起了。从今天起，你不再是高高在上，俯视众人的总裁，你将会和底下的人一样，为了生存而奔波。”晃了晃手指，染尘摇了摇头。“不对，应该说，你会比底下的人活得还艰辛，起码，他们没有背负近一亿的债务。”

“你……你是个魔鬼——。”自小家境就很优越的王娴淑，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魔鬼？”染尘揉了揉下巴，“呵呵，你以为就是这些？那你太低估我这十五年对你的恨了。这仅仅是一部分而已。”

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扔在王娴淑的面前。

翩然而落的照片里，是一个笑的犹如阿波罗般光芒的男孩。

王娴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你要干什么？”

“这是你的宝贝儿子吧？”乌黑噌亮的皮鞋踏在了灿烂的笑脸上。

“对于每一个母亲而言，自己的孩子都很宝贝吧。他已经很幸运了，在母爱里畅游了二十年，可是比我多了足足十五年呢。”

“这十五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

听眼前的罗刹突然黯淡的话语，王娴淑一抬头，对上了正蹲下来的男子的双眼，里面充满了苦涩和嘲讽。

“你不会知道，从身到心都卖给别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仿佛被被眼前的黑暗给吸引了进去一样，王娴淑感觉自己的心没来由的破裂，掉落。

知道自己如果不拉下脸面求饶的话，自己的另一个希望——小渲极有可能会面临不测，王娴淑一把拉住了染尘的衣摆。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对小渲出手，是我的错，我十五年前鬼迷心窍，害死了你妈妈，不管你如何报复，我都没有怨言。公司破产是我活该，如果你觉得这还不够，你告诉我，告诉我怎么做你才能满意，给你当仆人，出门当乞丐都行，或者……或者你想要我的命也可以，小渲是无辜的，十五年前他只有五岁，他什么都不知道，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他吧，放过他吧！”

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女人，染尘的心一丝都没有波动。

对害死母亲的恨意已经深入内心，而且，这几年在龙逸晏身边做事，护心的城墙早已经练就了铜墙铁壁。

拉开王娴淑的手，染尘站直身体，用手随意的整理了一下被抓皱的衣角。

“忘了告诉你了，你的负担虽然很重，但不会让你背负一生的。如果三天内还不出钱来，魅都的人会去你家接收你的宝贝。”

染尘已经走到了门口，回头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虽然年纪是大了点，不过以你儿子的外在条件，再加以调。教，还是有可能当上头牌的，情势好的话，七八年就能还清债务了，前提是——他如果一直是头牌的话。”

最后一个尾音落在了门合处。

染尘已经离去，只剩下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女人瘫在屋里。

第9章：王娴淑的一生

高耸的楼顶，一个纤细的身影站在了顶端，随风摇曳。

看着地下的小如蚂蚁的人流，王娴淑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自己的娘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个中等富豪。照理说，生在这种家庭，应该会很幸福，但自己却没有感觉到。

长辈们重男轻女，认为女孩子就是规规矩矩的长大，然后听从他们的安排嫁人，做个商场联姻的牺牲品。

自己是一个不服输的性格，不甘心被长辈如此看待，所以非常努力的学习，不管是企业管理，还是人际关系，她都游刃有余，可即使如此，爷爷和爸爸还是寄希望于不成器的哥哥，而吝于对自己露出赞赏的眼光，可她就是不认输。

不久后，她终于遇到了她的伯乐。

在和罗氏企业的合作中，企划室的企划案都没有让罗老爷子满意，眼看着合作项目即将落空的时候，王娴淑大胆的将自己做的企划案以个人名义放在了罗老面前。

虽然企划案仍有不足之处，但罗老却由衷的欣赏她的胆识和才华，并将她列为准儿媳妇的人选。

然而罗老的儿子罗皓天除了有一副好皮囊之外，根本没有一点让她喜欢，性格懦弱、一事无成，要不是有个有钱的老爸，早上街要饭去了，还能这么悠闲的在家里画一些根本没有一点艺术含量和金钱价值的破画。

即使在家里备受挤压，她也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婚姻去交换自己的抱负。可一向视女子为无为的长辈们，一听见罗氏企业的总裁很中意自家的女孩时，竟然迫不及待，没有征求她的意见直接登门拜访，罗老当然乐见其成，谈话的功夫就定下了她的终生大事。

父亲的责骂早已不见成效，母亲的眼泪却动摇了她的心，她嫁给了那个她根本不愿意多看一眼的男人，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甚至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好在儿子的性格不像他爸爸，让她略感欣慰，熬了这么久，罗老在过世的时候，如愿的把公司交给了她管理。

当上罗氏总裁的第一件事，王娴淑就把自己的娘家——王氏企业给兼并了，看着父亲和哥哥们错愕和愤恨的眼神，那一刻，真是太爽快了，自己压抑了多年的委屈和不满全都爆发了出来，那是这一生中，最畅快的一件事情，让她给自己悲哀的婚姻一些补偿。

过了大半生，自己都是站在山尖俯视众人，俗话说的好：从奢容易，从简难。即将到来的落魄潦倒，自己不知道能不能忍受，更何况，还牵扯到自己唯一的儿子——小渲。

对于自己做过的事，她从来不曾后悔，包括买凶谋杀的事，唯一的遗憾就是当初挑的人下手不干净，留下了祸口，才造成了今天的结果。

只要自己活着，那个人就不可能放过她，现在，只有赌一把，赌那个男人会不会在自己死后心软，放过小渲，如果赢了，所有的仇恨就随自己一起长埋地底，如果输了……。

王娴淑的眼角滚过一滴泪珠，小渲，请原谅妈妈的自私，如果那个男人执意报仇，妈妈实在没有勇气看着你代替妈妈去承受后果，我只能用死来逃避。

没有了我的牵绊，你不用顾及那么多，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吧。

王娴淑闭上眼睛，决绝而坚定的向前迈了一步，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如树叶一般飘落下去。

毕业后准备大展宏图时的年轻而倔强的脸庞、屈服于母亲的眼泪而出嫁时的不甘……，一幕一幕，在眼前闪过，最后停留在了小渲灿烂的笑脸上。儿子啊！你是我的骄傲，也是我的希望，妈妈——对不起你！

＊＊＊＊＊＊

由于身后的不适，染尘的行动极慢，尽管这样，从罗氏大楼出来，还是出了一身的汗。

有些烦躁的拉扯着脖子上的领带，染尘的慢慢的走着。

刚过了马路，就听见身后传来巨大的物体落地的声音。

“啊！有人跳楼了！”身边的人像炸了锅一样的尖叫着。

好事又胆大的人围在身边指指点点，胆小的已经开始头晕目眩。

染尘回身看着白色脑浆和红色的鲜血混杂一片的地上那具血肉模糊，一半头颅凹进去的女性尸体，讥讽的咧了咧嘴角。

妈妈，我终于为你报仇了，她死的样子，比你还难看呢！

王娴淑，你想用你的死来结束我对你的报复吗？很可惜，我只要一想到自己必须用嘴去满足别人的欲。望的时候，我的心就会更加憎恨，我不会放弃我的计划。

罗亦渲，你的宝贝儿子，我会让他染的比我还黑，我要让你的灵魂即使去了另一个世界，也一样得不到安宁。

第10章：黯淡的结束

有些郁闷，为什么一个大章里的文文总是分散着就发表出来了，是哪里不对吗？

白色的奠堂，黑色的衣装，整个房间气氛低迷，罗亦渲一脸哀伤，房里唯一的温暖就是墙上的黑白照片里王娴淑的笑容。

整整一天，门庭冷落，让罗亦渲深刻印证了一个道理——树倒猢狲散。

想当初，妈妈每年的生日宴会，大厅里总是人头攒动，而如今，在妈妈去世的时候，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

那些在妈妈生前信誓旦旦的说愿效犬马之劳的人，如今连马蹄子都不见一只，世态炎凉啊！

一夕之间，风云巨变。

早上他带刚刚参加完毕业典礼，准备出去旅游一趟回来后，就去妈妈的公司见习帮忙，下午就听闻公司倒闭，妈妈跳楼身亡的噩耗。原本慈眉善目的叔叔伯伯们现在躲得一干二净，自己虽已成年，却对于红白喜事缺乏经验，还是依靠着管家李伯才操持了妈妈的丧事。

原本堂口要摆三天的，但看这个情况，是不会有人来缅怀故人，送妈妈最后一程了，与其这样，又何必摆着呢？不如明天直接撤去吧。

“少爷，已经很晚了，你去休息吧，我看替你守着。”

看着一天米水未尽的罗亦渲，李伯有些心疼了，毕竟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不了，李伯，我准备明天就把妈妈送走，今天，是我陪她的最后一晚了，就让我守着吧。”

看着罗亦渲憔悴的脸和哀伤的眼，李伯动了动嘴唇，叹了口气。

“那你起码吃点东西吧，我给你端点饭菜过来。”

端了饭菜，罗亦渲席地而坐，吃了起来。

“李伯，等明天送走妈妈，公司的财务会来清算欠款，这个房子估计也会拿去抵债，我和爸爸都要搬出去住，李伯，如果你不嫌弃，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看着两鬓斑白的李伯，罗亦渲犹豫了一下，还是张了口。李伯十六岁进了罗家，为罗家劳心劳力，一直未娶，如今五十有余，还是孤身一人。

“少爷！”李伯的眼睛湿润了。他虽然不懂得经商之道，但跟在罗老爷身边多年，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的。今天落到夫人跳楼，罗家大宅不保的局面，肯定负债很多，在这种情况下，少爷还想着自己孤苦无依，想带着他这么大岁数，没有文化，又是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老人，还要把他揽在身边，真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啊！

“不了，少爷，我的大半生都在罗家度过，现在岁数大了，时日也无多，虽然没有老婆孩子，但老家还有一个妹妹和侄女侄儿，我想回去跟他们一起生活，享受一下家庭的温暖。”

看李伯嘴角含笑，罗亦渲也不再勉强，毕竟跟自己的亲人在一起生活，是最好的。

“好吧，李伯，等明天送走我妈，我们一起吃个饭，就当为你践行。”

“好，好。”

＊＊＊＊＊＊

这一天，进行的都很顺利，看着妈妈的遗体慢慢的推进火炉的时候，他回想起妈妈在世时候的情景。

含着金勺出世的他，是罗家唯一的血脉，一出生就富贵围绕，从小到大，爷爷和妈妈都是什么最好给买什么，然而，人生总是有不足，他不缺衣食，却得不到完整的爱。

爷爷和妈妈的爱是溺爱，他们只是一味的宠溺着他，给他最好的生活，却不知道他其实很寂寞，他更希望的是能和别的孩子一样，周末跟着父母一起去游乐园做摩天轮、过山车。

爸爸的爱很理智却很疏远，他的心沉迷于绘画，对待他就像对待客人一样有着距离。

所幸的是，尽管长辈们如此宠溺，他并没有沾染上一般富家子弟的恶习，或许骨子里还是继承了父亲淡薄、随行的秉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