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想见他是要花重金的,我们不能太引人注目啊!”杜慕玄瞥了一眼岂寒,劝阻地说道。
“我知道。不过,我不是说过出门叫我纪籽言吗?”司马谨有些无语地看着杜慕玄。
“对不起,忘了。纪籽言,籽言为谨,司马为纪。好名字。”杜慕玄身为翰林学士的文人风又被勾了出来。
司马谨受不了杜慕玄的无聊,喝了口茶。岂寒不爱说话,冰寒的眼神让人看不透。玄色衣衫的他显得更加的与这个尘世决然,领口处的莲花形态自然,栩栩如生。栗色的长发与衣襟相称,俊逸异常。
视线撇向楼下,各种达官贵人尽收眼底,司马谨显得很淡定。平时在朝堂上一脸忠诚的大官,在这里居然也是另一番模样,不免觉得有些讽刺。再看看那些女子,与宫中妃嫔相比,外表上并没有什么高低之分,只不过这里的女子更加真实吧!再往北楼的地方望去,一双银色的眸子吸引了注意力。
“好漂亮的眼睛。”司马谨直勾勾地看着楼下拥有银色眸子的少年。如琥珀般的质感,月光般澄澈的银色,脸上是倔强的表情。不似他人的矫揉做作,直率地将内心的不满显露于形,怎么会有这么干净的人?司马谨看的痴迷。
虞岂寒似乎注意到了司马谨的变化,他放下茶杯,顺着司马谨的视线望去。虽然他也看到了银色眸子的少年,但虞岂寒更关注的是少年身边的皇亲国戚——宁王府的小王爷司马烈。而此时,司马烈眼神中透着不悦,看来事情有些不妙。
“咣!”桌子被掀翻的声音。
“糟了!”
月光浮上树梢,一片清亮。漠尘坐在桌边,闲来无事喝着小酒。没有客人的日子里,他总是喜欢一个人这样,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公子!”们被强力推开,莲儿惊慌地叫着。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漠尘淡淡地说着,一双琉璃般的眼睛依旧盯着碧色的酒杯,唇边是一抹柔柔的笑意。
“聂双公子又出事了!”
“哦?二老板又不在?”如玉的十指端起酒杯,漠尘微眯双眼,樱色的薄唇上扬,一抹勾人的笑意,“该让他常常苦头,我不会去的。”很难相信这温柔的语气会说出如此的话。
“可是,这次惹火的人不是一般人。”莲儿焦急地说着。
“哦?是谁呢?”
“宁王府的小王爷司马烈!”
“什么?”酒醒七分,事态严重了。
司马烈是当今宁王之子,从小骄横跋扈,是人命如草芥。仗着自身有权有势,经常陷害忠良。加上自身武艺高强,出手狠毒,被他击一掌,可以说是性命难保。如今,聂双惹到了他,若他出手的话,聂双必定有性命之忧。
“先出去看看。”漠尘随莲儿来到门外栏杆处。
“你个下贱的东西,本王让你喝酒,你居然不喝,还摆张臭脸,你以为你是什么玩意啊!”司马烈掀掉桌子,指着被他扔到地上聂双破口大骂,云烟楼内的人都不敢与宁王府作对,只能干看着。
偏偏聂双性格倔强,一双银色的眼睛充满了愤恨。上次被打的伤还没有完全好,被这么一折腾,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还敢看?本王今天打死你。”司马烈直接一脚踹在聂双的身上。聂双紧咬着牙关,死活不叫出声,因为疼痛,脸上早已开始泛白。司马烈仍旧不肯罢休,一下一下地用力踢,还加上不堪入耳的骂声。聂双嘴角渗出血,眉头紧皱,拼命地忍着,绝对不会求饶和屈服。
“住手!”
“倚阑?”漠尘有些惊讶地看着对面,青衣白衫,儒雅不凡的脸上是难以遏制的怒气。周倚阑走下楼,来到司马烈的面前,将倒在地上的聂双扶了起来,不客气地说道:“原来宁王府的小王爷居然是这样的人!”
倚阑……
楼上的杜慕玄紧张地握紧双拳,心里焦急。
“不愧是周倚阑啊,长得真不错。但你要拦我的话,本王连你一起打,本王让你这张脸永远不能见人。”司马烈嚣张地指着周倚阑的鼻子骂着。
“小王爷,这里是云烟楼,不是你的王府,你要嚣张麻烦你滚回去,云烟楼不接你这种客人。”周倚阑语气强硬,使司马烈火冒三丈。
“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们!”说着,司马烈抡起拳头,向着周倚阑挥去。杜慕玄站起身,欲冲下楼,却被一把轻巧的折扇拦住,司马谨眼神示意,不准他插手。杜慕玄愤恨地坐下,眉宇间一片担忧。
“呃!”闪过一片白影,倚阑大叫着:“漠尘!”
漠尘受了重重的一拳,应声跌下,他勉强撑住,白色的长袖轻轻拭去嘴边的血渍,抓着倚阑的手臂努力地站起,漠尘扯出笑容对着小王爷说道:“小王爷,桌子也掀了,人也打过了,该消气了吧!”
看着黎漠尘白白受了自己一拳,还是有些心虚,他装腔作势地说道:“算了算了!我也不想追究了,走了走了!”说完,甩袖而去。
看着小王爷走远,漠尘转过身,“啪!”给了聂双狠狠一巴掌。
“你以为你是谁?”
“漠尘……”周倚阑轻声唤着。
“下次,你真的会死的。”说完,漠尘拂袖而去,左手不由自主地捂着心脏。
看着周倚阑没事,杜慕玄这才松了口气。而这时,虞岂寒站了起来,直接往对面的二楼奔去,司马谨根本来不及去拦。杜慕玄神情复杂,看来虞岂寒是真的动了情了。
“哇!公子刚刚好厉害啊!好帅气。”莲儿还沉浸在刚刚的事件里。
漠尘一句话都没说。莲儿随着漠尘回到房间,正准备大说特说的时候,漠尘开始拼命地咳嗽,鲜红色血液随着嘴角流淌,每咳一次血都不停地流出,瞬间,纯白色的衣襟被鲜血染红。脸色白的像纸。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莲儿急的直跳脚,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咣!”门被用力推开,一身玄衣的虞岂寒出现在门口。漠尘恍惚中望向门口,熟悉的容貌印入眼帘,嘴里喃喃着:“虞丞……”随即,意识全无,双眼紧闭,正欲倒去,虞岂寒冲上前,漠尘顺势倒在他的怀里。
“醒醒!”虞岂寒唤着,没有丝毫的反应。
虞岂寒紧张地立刻从腰间拿出玉瓶,将其中的药倒出并塞进漠尘的嘴中。但漠尘早已失去意识,根本吞不下药。
“没办法了。”虞岂寒将药放入嘴中嚼烂,托起漠尘的头,唇齿相对。虞岂寒用舌头撬开漠尘的牙关,将药一点点地送过去,直到让他全部咽下去为止。如花瓣般柔软的唇瓣上一片嫣红,岂寒抬起头,用袖子擦去嘴上的血渍,转身对莲儿叫道:“想要你家公子活命的话,赶快带我去后门。”
“哦!是!”已经被吓得不知所措的莲儿立刻跑出去,带虞岂寒去后门。虞岂寒将漠尘打横抱起,往后门走去,尽量越少人发现越好。来到后门,正好遇到要去为聂双买药的周倚阑。
“丞相大人,这是?”周倚阑不解地望着抱着漠尘的虞岂寒。
“性命攸关,周公子下次再说。”说完,虞岂寒直接抱着漠尘出去,消失在视线中。虞岂寒紧紧抱着漠尘,心里感到害怕,似乎很害怕这个人在自己的怀里失去呼吸,失去生命。
“你绝对不能死!绝对不可以,我不允许。”
看到虞岂寒抱着脸色惨白的漠尘,倚阑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为漠尘担心,一方面又是因为虞岂寒……而自己又疑惑漠尘怎么会突然变成那样?而真不巧,他上楼时听到了正在二楼的杜慕玄和司马谨的谈话。
“刚刚岂寒怎么了?”杜慕玄不解地问着。
“你外行看不出来。小王爷司马烈武功了得,你认为心脏被他打一拳,还能活下去吗?”司马谨折扇轻摇,表情严肃。
“居然会这样?”
“杜慕玄,你是翰林学士,是文官自然看不出。而岂寒是丞相,文武兼备,自然分得清。”
杜慕玄?那个人是杜慕玄?倚阑不敢置信地在远处看着这个和自己相处多次的男子,他居然就是杜慕玄。而漠尘为自己受的那一拳,更是让人吃惊。
“你刚刚为什么不拦他?”
“若这里出了人命,你觉得朝廷还能安稳吗?与其使朝廷动荡,倒不如将这件事当作没发生,我还不想产生什么家庭问题。而岂寒,他心里自然明白。”司马谨条条分析着。
真的是这样吗?如果岂寒是出于冲动的话,就不仅仅是朝堂上的问题了。萱儿是萱儿,漠尘是漠尘,虞岂寒你眼里的到底是谁?感情若是纠葛不清的话,受伤的不会仅有一人。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走吧!”说完,司马谨收起折扇,头也不回地离开。只是,脑海中留下了一双银色的眼镜和一个倔强的表情。而杜慕玄整个人显得有些失神,对虞岂寒的担心,对倚阑的挂念……
倚在一边的倚阑用手轻抚着额头,自己没想到的事情居然有这么多?而漠尘是他最不想感到愧疚的人,现在看来,虞岂寒是必须放弃的人了……
第二十二章:银针
“来人!准备热水和!”虞岂寒一回到丞相府立刻将漠尘放到床上。他抓过漠尘的左手,闭上眼探着脉。完了,居然伤到心脉,司马烈下手到底是多狠。
“哥,好冷……冷……”漠尘双瞳紧闭,嘴里呢喃着。
虞岂寒伸手摸了摸漠尘的额头,好烫!再不治的话,真的会丧命的。
“大人,东西拿来了!”侍女将热水和银针放在桌上。
“你们出去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不容反抗的命令。
“是!”
等门全部关上后,虞岂寒将漠尘从床上扶起,让他面对着自己坐立。
“哥……冷……真的好冷……”漠尘嘴里还在喃喃着。
哥?岂寒眉头皱起,他还有亲人吗?
虞岂寒伸手解开漠尘漠尘的衣衫,顿时,丝质的衣服滑落,细腻滑嫩的肌肤显露于眼前,如玉凝脂。岂寒手执银针,在漠尘身上相应的穴道刺进,每一针,都小心谨慎,额头上是细密的汗珠。而漠尘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如此柔弱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司马烈的一拳,真是胡闹!
施针完毕,虞岂寒让漠尘躺下,命令下人为他换好衣服。看着漠尘现在熟睡的脸,虞岂寒心里还是担心,接下来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自己了。
可做完了这一切,虞岂寒自己都没有发现心里那过分的担心和挂念。为什么会这么急着要去救他?为什么会直接将他带回丞相府?他都没有想过,只是那一瞬间他只记得一件事:这个人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劳累了一个晚上,岂寒心力交瘁,吩咐过下人一旦有什么情况就来叫他,随即自己和衣而睡。在温暖的床上,陷入梦中。一个很久似乎没有做过的梦……
梦境中的自己依旧是在丞相府,夏日荷塘,紫衣少女柔情温婉。
“萱儿。”虞岂寒惊讶地唤着。
少女回过头,语笑嫣然,纯澈的笑容很是可爱。
虞岂寒心头一紧,自然而然地往前走去,想要触及。
但是,当他伸出手时,少女却不断地后退着。
笑容还是那么美,却不停地离自己而去,无论如何都到不了。
“萱儿!萱儿!”声声的呼唤,得不到半点的回应。
一阵风吹过,再次抬起头时,一切都消失不见。没有丞相府,没有荷塘,周围是一片黑暗。
“萱儿,你在哪里?为什么不见我?”
空荡荡的黑暗中只有这询问在一遍遍的回荡。
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和萱儿一模一样的脸,可那是,那是漠尘……
漠尘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笑容,琥珀般的眸子像一汪清泉,流着一缕悲伤。岂寒失了声,什么都不想说,也不敢说。白影停留了片刻,随即颜色开始慢慢变淡,变浅,直至消失。而那双清泉般悲伤的眼睛却深深刺痛了心,成了挥之不去的映象。
这到底是什么梦啊?
萱儿,漠尘。
“大人!大人!”耳边传来聒噪的吵声。
虞岂寒睁开双眼,出现在眼前的是府里的任伯。揉了揉双眼,岂寒坐起身问道:“怎么了?”
“大人,杜大人一直在来了,一直在厅里侯着呢!”
杜慕玄?他一般来丞相府不是如入无人之境吗?今天是怎么了。
“我知道了,那位公子怎么样了?”虞岂寒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虽然睡了会儿还是感觉很劳累。
“那位公子一直在睡着,都没醒过。”
“嗯。你下去吧!”虞岂寒套起外衣直接往厅内走去。
“岂寒!”刚一进了厅内,杜慕玄就迎了上来。
虞岂寒漠然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喝着茶,没有立刻回应,他知道杜慕玄想要问什么。
“黎漠尘还好吗?你没事吧!”杜慕玄一脸的焦急。
这时,岂寒放下茶杯,幽蓝色的眸子里是出奇的冷静:“伤已经稳定下来了,能不能活下去还不知道。皇上有说什么吗?”
“皇上他什么都猜到了,上朝时说了你身体抱恙的话,准了你7天假。不过,上官那边起了疑心。要是被他们发现云烟楼第一美人在这里的话,你的处境就危险了。”杜慕玄很是担心。如今的岂寒已经成为上官沂廷的眼中钉,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他。
“我知道,他伤好了我自然会送他走。7天,足够了。”冷若冰霜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不舍与留恋,就好像漠尘只是他的一个病人,毫无特殊可言。
“不过,你的医术还是没有退步啊!”杜慕玄扯了扯嘴角。
虞岂寒没有接杜慕玄的话,径自喝着杯中的茶,只是眼睛里闪过一丝哀痛。医术再高怎么样?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救不了。医术出类拔萃又如何,最终还是为了复仇要去杀人。本该想着如何救人的人,现在想着的却是如何害人。有些事情,自己早已丧失了资格。
“我很累了,想去休息,你自便。”语气毫无波澜,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岂寒放下茶杯径自往房间走去。
看着岂寒的离开,杜慕玄微微叹了口气,自己又说了岂寒最忌讳的话。杜慕玄站起身往大门走去,路过院子里的荷塘时,不禁眉头皱起。秋天到了,荷塘里一片衰败,枯萎的荷叶七零八落地勉强撑在水中,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立刻折断,脆弱的不堪一击……
“荷花谢了,人呢?”
岂寒踱步到漠尘的房门口,眉头深皱。杜慕玄的话让自己又陷入了回忆中,那个痛苦的过去提醒着自己这辈子都不可以爱上除萱儿以外的人。因为没有资格,因为没有多余的时间,漠尘,他不是萱儿。
伸出双手,轻轻推开门,房间里是熟悉的檀香味。
走向床帷,白色的门帘下是漠尘的憔悴的脸。乌黑的发丝有些凌乱地洒在脸上,眉头深皱,如雪似玉的肌肤依旧没有任何的血色。花瓣般的薄唇上也是一片苍白,看着这样的漠尘,居然会感到心疼。
岂寒伸出手想要为漠尘撩开些微凌乱的青丝,但就在将要触及的时候,他怔住了。这从未料想到的动作和一闪而过的担心太过危险。五指收紧,放下,最终没有办法触碰。幽蓝色的眸子过了一层害怕。为漠尘掖了掖被角,随即悄然离开房间。合上房门的那一刻,他觉得脚下变得尤为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