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喜欢你的父皇？”赤炼冷着脸问。

“是啊。父皇是对我最好的人了！”魔夜毫无顾忌地回答。

“那我呢？”赤炼盯着他脱口而出。

那我呢？那我呢？那我呢？魔夜，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人？

你，究竟喜不喜欢我？

反正，我已经喜欢上你了，不，应该是爱上你了……

【085】 往昔之忆·一起死吧

魔夜恍然垂眸，对上赤炼迸发着火热的眸子，那种热度，几乎将他的灵魂灼伤。

“你？”他喃喃，努力在脑中搜寻着措辞，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答案。

眼前晃过的是这个红衣少年这些天的音容笑貌，飞扬跋扈中透着孩童的小可爱，但随即又回到出事之前他被罹天紧紧拥在怀中亲吻的那个晚上，在脑中徘徊挥之不去……

“你喜不喜欢我？”赤炼追问。

“我……我不知道。”魔夜避开他的眼神。

“不知道？”赤炼侧头，“如果我说，我现在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你，与我父皇让我勾引你全无关系，你还是这个回答吗？”

“可我们都是男的……”魔夜有些烦乱。

“那又怎么样？”赤炼霸道地反驳。

“我不确定，我真的不确定。现在说这些还太早，等我们长大……”魔夜还没说完便停下了话语。

赤炼红眸迷蒙，一滴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落下，砸在了他的手背上，一片湿凉。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讨厌我的……”赤炼抽噎着，表情甚是委屈，泪水也越来越多。

“喂，你别哭啊！喂！”魔夜慌了手脚，他并非讨厌赤炼，方才他也想过了，赤炼之所以脾气那么任性骄傲，完全是宠溺所致，本性也并不坏，而且有时候还蛮可爱的。只是，这喜欢……他还不太懂。

他喜欢父皇，是喜欢与父皇在一起，若照此推断，好像……他也是喜欢赤炼的。可这两种喜欢又似乎有什么地方是不同的，不同之处在哪里，他又说不出来了。

魔夜不哄还好，一哄，赤炼哭得更凶了。他胡乱用手背抹着眼泪，抽抽噎噎，模样甚是可怜。

“喂……拜托，哪有这样的？别哭了好不好？”魔夜将他拽到身边，替他擦掉眼泪，柔声道，“我没说不喜欢你啊。我只是不确定，不确定，明白吗？”

“什么是不确定？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嘛！”赤炼含糊道。

“那你喜欢我什么呢？”

“我就是喜欢你啊，什么都喜欢！”赤炼哼了一声，擦干眼泪，道，“如果你父皇问你喜不喜欢他，你怎么回答？”

“父皇是父皇，你是你，那是不一样的。”魔夜强调。

“有什么不一样的？”赤炼气鼓鼓道。

“你喜不喜欢你父王？跟喜欢我是一样的吗？”

“当然不一样了！”赤炼理直气壮地回答完才怔住——不一样，不一样，那么，当时看见罹天亲吻魔夜就是父子之间的晚安吻了，并非……

赤炼换了愁容，展颜微笑：“那就是喜欢我嘛！”他蹭到魔夜怀中，“那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魔夜无奈地张了张口，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倘若这家伙再哭，他可哄不过来了。

“喂，我亲你跟你父皇亲你，有什么不一样的？”赤炼抬眸看着魔夜，径直问道。

“父皇亲我？”魔夜愣了一下，难道那晚赤炼看到了？不，不可能……

“对啊，你受伤昏迷这段时间，他每天都是亲了你之后才离开。”赤炼口无遮拦，全盘托出。

“……”魔夜沉默，半晌，才道，“我没受伤的时候，他也会去我寝宫，吻我的眉心然后看我睡着才走。有什么问题吗？”

赤炼急忙摇头，内心却是释然。原来是这样，他们只是普通的父子关系……这样，魔夜还是他一个人的！

魔夜微微闭眼，表情透着迷茫，父皇，父皇呵……你到底是把我当做母后了，还是……

“咳咳……”寒风侵袭，魔夜忍不住地咳嗽起来。

“跟你说了这么多话，你累了吧？”赤炼扶他躺下，掏出那颗珠子递给他，“喏，这是我们赤界最好的巨蟒内丹，可以助你早日恢复元气。吃了吧！”

魔夜不疑有他，乖乖张口吞下。本想好好睡一觉，调息伤势，可体内莫名地燥热，胸口发闷，没多久，竟是疼得冷汗直流。

赤炼见他脸色大变，有点诧异：“魔夜，你怎么了？”

“唔……”魔夜捂着心口，艰难道，“你给我吃的什么？”

“……我，我不知道啊……不是疗伤的药吗？”

“啊！”魔夜表情痛苦万分，脸上是不可置信的惊讶，但马上就又转换成‘原来如此’的神色，仿佛心如死灰般地看着赤炼，他还想要说什么，但是一张口，紫黑色的血就喷了出来。

赤炼不知所措地摇着头，踉跄后退，口中低低地重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父王，父王在骗我吗？”

此刻御火的表情态度在脑中放映，赤炼大惊，真的是父王在利用他！

魔夜蜷缩着身子，不住地咳嗽，又咳出来大口大口的鲜血。他的脸上很快呈现一种死灰色。

又是这样！每次他要敞开心扉对待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输得很惨很惨。上次被大皇兄推到死神之渊如此，灵妃设计害他的时候也是如此……没想到，赤炼小小年纪，居然也是存了害他之心！

果然，只有父皇才是唯一对他好的人，不掺任何的目的，只是一心一意对他好……旁人，旁人都是要害他的！

魔夜缓缓抬头，眼中的光由悲悯转为愤恨，还隐藏一丝决绝的杀意。

赤炼仿佛吓傻了一般，他看见魔夜吐了那么多血，心痛不已，后悔不已，身子不断地颤抖着，他凄声说道：“父王骗我，父王骗我……”

“母后说的没错……你们所有的人……都是坏人……都是要……害我的……我恨……恨你们……所有的人……咳、咳、咳……”

“魔夜！”赤炼才从震惊中惊醒过来，他扑过去，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然而，却扑了个空。

魔夜勉强躲开，他勉力地站着，一手扶着一旁的桌子，一手按在心口，刚才的剧烈动作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心脏更加刺痛，血气上涌，又“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赤炼伤心地看着魔夜：“魔夜，你听我解释……我……”

说到这，赤炼再也说不下去了，他清楚地看到魔夜眼里的讽刺与疯狂的恨意，明白自己再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了。

事实摆在眼前，魔夜已经把他当成卑鄙的小人了。

“哼！你们父子……打得好算盘啊……伤我之后、父皇必定会为我疗伤……到时候……你们就可以……趁虚而入、毁我魔界了……这就是你赤界不肯、不肯与我魔界对战便俯首称臣的阴谋……我、我绝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我不会成为父皇的弱点，我要先杀了你！”话音刚落，积蓄了力量的魔夜便如离弦之箭射向赤炼，手中已经燃起了白界的圣光。

赤炼不避不闪，也不防御，就那样静静地等着那道耀眼的光芒由远及近。他的目光苍凉如死，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父王要骗他？为什么魔夜不肯听他解释？为什么他要来魔界？为什么……他要爱上魔夜……

本来的计划就是这样的不是吗？父王要让自己牵制魔夜，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方式，与勾引无关，与情爱无关，他害了他，他亲手害了他！

魔夜把那道光狠狠刺入赤炼心脏，赤炼的不避不闪让他有些诧异，但他不肯再多想什么，实际上此时他自己也没多少力气，嘴角的血还在滴落，心口的痛还在蔓延，不过，这样也好，他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不能让父皇受到任何的威胁。

这也是他唯一能为父皇做的了……

魔夜无视赤炼伤心欲绝的目光，他眼神冷酷地看着同样口吐鲜血的赤炼，艰难说道：“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迷惑我……我不会上当的……我绝不会……原谅你的……我恨你……所以，陪我一起死吧！”

说完再度用力，企图捏碎赤炼的心脏，然，他自己重伤之下，力气渐消，痛楚如蚂蚁噬咬一般侵蚀了整个身体，他再也忍受不住地萎靡倒地，失去了知觉。

赤炼也随着他的跌落慢慢倒下，嘴角一抹苦涩的笑——传言你心狠手辣，冷漠决绝，还真不是空穴来风，魔夜，你还真狠，真下得了手啊……

不过，一起死，倒也不错……

【086】 往昔之忆·失去还是得到

闻声赶来的罹天和御火都不禁愣住了。

——两个孩子倒在血泊中，脸色惨白，全无生的气息……

片刻后，罹天疯狂地跃过去，搂过魔夜，痛心地叫着他的名字：“夜儿！振作点儿！”

御火没料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也会身受重伤，他伤心地搂起了赤炼：“炼儿？炼儿！”

罹天叫了半天，魔夜竟然毫无反应，他连忙伸手按在魔夜心口，将真气输送到他体内，试图维持他微弱的心脉。

御火见他开始为魔夜疗伤，眼神一凛，放下赤炼，一步步轻轻走近他。

“你做什么？”罹天赫然出声问道。

御火吓了一跳，他平静一下心绪，冷笑道：“罹天，你没想到吧？你也会有今天！”

“是你？”罹天蓦地明白过来，定是御火让赤炼做了什么，才让夜儿受伤。夜儿又生性聪颖，联想到两界政事，肯定是怕他这个父皇因他受到旁人威胁所以拼了命想把赤炼给杀了……

夜儿……夜儿！

“不错，是我让炼儿用毒药喂给你的宝贝儿子的！良机难得，炼儿好不容易才接近了你那个冷酷的儿子，这些天细心照顾他消除了他的戒心，正好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哈哈！真是苍天助我！”御火越说越兴奋，血色的瞳孔像蛇一样阴毒寒冷。

“你想做什么？”罹天见他手中凝聚了红光，心中顿时一凛。此刻若是御火突然出手，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护全自己跟魔夜的！

“你说呢？这种良机再不下手的话，连老天都是会哭泣的呢！”御火越来越得意，因为他清晰地看到了罹天眼中的惊恐慌乱。哼，罹天，你也有这样绝望的时候吗？

“你不管你女儿【罹天尚不知道赤炼是男孩儿……】死活？她也受伤了！你不快点的话……”罹天无计可施，只好搬出赤炼来暂缓御火的攻击，自己现在正为夜儿疗伤，如何能分神？拖得一时是一时。

“哼！杀了你之后再救他也不迟！和你的宝贝儿子一起受死吧！”御火毫不留情地出手了。

罹天飞速将魔夜转到自己的背后，手掌却没有离开魔夜的身体。

他要承受所有的伤害！

绝不能再让任何人伤害夜儿了！

御火狂笑着把那道红光刺入对方体内。

然而，红光过后，他的笑声却戛然而止。

——是赤炼！

原来不知何时赤炼已经醒来，见父王要杀魔夜父子，他拼尽了全力挡在了罹天的前面。

魔夜，如果一击不够，那么我替你承受所有伤害，你，是不是会原谅我？

御火那凝聚全身灵力的一击重重落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

赤炼的胸腹全部裂开，鲜血喷涌而出。

“炼儿！”御火瞳孔瞪大，痛不欲生地吼道。

他颤抖着抽回满是鲜血的手，抱住了萎靡倒地的儿子。

“咳咳……”赤炼一时之间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一张口，血液就不断地流出。

“炼儿，你怎么这么傻？”御火感觉心都要碎了，他算尽了一切时机，独独错算了人心，错算了自己儿子的真心。他竟然沦陷得如此彻底……

赤炼艰难地转头，笑着看向没有丝毫损伤的罹天。

罹天也是神色复杂，他不知道这个赤界的公主到底怎么回事。先是害夜儿，现在又救他们……

“我真的……不是要害他……你一定要……救活他……我……我……咳咳……我希望……能得到他的……原谅……唔！”赤炼眉心紧皱，痛苦地倒在了父亲的怀中。

“炼儿！”御火更加惊恐，手臂上满是温热的血液流淌，他搂紧赤炼，痛苦道，“炼儿，都是父王不好，炼儿，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啊！父王不抢了，不争了，父王什么都不要了，父王只要你！炼儿！你不要吓我！炼儿！”御火看着在自己怀中满身血痕的赤炼，心头一阵悔恨。

就算得到了天下那又如何？就算统治了六界那又如何？没有人继承，没有人陪他享受君临天下的成功感，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渐渐老去，他所作的这一切又有何用？

“啊——！！！”御火抱着赤炼，仰头痛苦地喊出了声。

罹天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心中也是暗叹不已。

见御火一直傻愣愣地搂着赤炼，目光呆滞，什么都不做，他不禁提醒：“御火，你还不为她疗伤？只要灵珠没有损伤，还有得救啊！”

一言惊醒梦中人。

御火连忙检查赤炼的伤势，灵珠还在！他马上凝聚真气为他疗伤。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两个人都在为在意的人疗伤，他们都希望能够救活自己的心头肉……

【087】 往昔之忆·血染魔宫（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静默中，罹天忽然开口。

“我忍你已经很久了……你知不知道，你太目中无人！”御火冷哼道。

“那也不用对我的孩子下毒手啊？你应该找我……”罹天叹气，看来伊琳说的没错，自己费尽力气得来的天下，注定摇摇欲坠。赤界当年的隐忍也只是为了日后的谋反。

“找你？谁不知道你的死亡之光可以斩杀人于无形之中？我观察好久了，魔夜是你的死穴，只要让魔夜受伤，你就会不顾一切地救他。那么，到时候，我就有机可乘了！”御火恨恨道。

“那赤炼呢？为什么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自始至终，知道赤炼是男孩的就魔夜一人，当然御火除外。】罹天悲哀地反问。

“……”御火没有说话，而是神色惨然地看了赤炼一眼。他是万万没想到，赤炼如此喜欢那个魔界小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