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 下——周而复始
周而复始  发于:2012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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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眨小扇般的眼睫,言家小六转身依靠着架在窗边硕大玩意儿,继续看向风华楼外风景,道:“我们这些塞北乡下人,被人当成嗜杀的凶徒几十年,难得挽回一点点声誉,可不想在京城这种地界出头。这么个功劳,该给谁,你们商量商量,那个主要吧。”

“……”随着这句话音一落,原本配合默契的官差衙役探子等等,当即派系分明,对视了一眼,如狼似虎得对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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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离深巷,萧泓借了马,跃起飞奔,随行人等一路小跑紧随其后,萧泓并没有去京城征兵点查询,而是返回了兵部。

之所以回转兵部,是萧泓突然想起,此次朝廷征兵的主事正是薛将军,而眼前,他有现成的好理由,正好借此去求见平日里毫无理由接触的薛将军去。

兵部前,萧泓把缰绳给迎前的小校,萧将军不整的衣摆下的血污,小校原本讨好的神色立马收敛了,心里讶异不已。目送萧将军进了去,回头再看萧将军的随从,看得出,尽管已经整理过仪容,依旧遮掩不了衣衫下斑斑溅血,触目惊心,连忙敛神,给同僚递了个眼神,招呼着他们往旁门暂且候着。

就算是混迹江湖,只要是热血男儿,那个不怀光耀门楣耀祖想头,对朝廷兵部看,做梦也没想到过看上一眼,如今,他们居然不但进了兵部的门,还能在旁门里候着,个个如梦游境似地,都觉得……这样也不错。一起瞄向萧将军消失的方向,眼底里的光彩都热烈起来。很快,先前去给萧泓传话的小吏也气喘吁吁得到了,没等喘过气来,立即去找他的上官去了。

瞄着穿行在堂院中的萧泓衣衫上的血污,好几位大人都一脸震惊,“怎么!那江暮连你也下手……”

“多谢大人关心,”萧泓扫了一眼衣摆上的血污,摆手解释道:“正好有点事情,还没能去禁卫营。”

没去禁卫营“劝架”,萧泓衣衫上怎地染上了血污?!今日京城不同往日,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人们眯着眼睛,砖转起心思来。

萧泓也不解释,转而向大人们打听起薛将军所在了。听到萧泓询问薛将军所在,被询问的大人们均一脸了然,似笑非笑,指点了所在。薛将军为人清冷,多年未有战事,官职不低,实则受得闲置,所在之处,免不得偏僻些。

还好,经过长廊,萧泓就看到了长廊下,薛将军正听着随从禀告什么,抬眼见到萧泓迈步过来,眼底里精光闪动了一下,旋即半阖了。

也不去猜测薛将军见着他时,眼色变化的原因,萧泓一步上前,把礼数做尽,也不奉承多话,直接向薛将军表达此行的来意。

薛将军听了萧泓禀告有人投军却被拘拿一事,当即皱着眉峰。朝廷对江湖帮派大家清剿,在各地如火如荼,他是知晓的。江湖人为了避祸,转入军中,一向是朝廷安抚江湖人的策略,毕竟,若是一味重压,后患尽藏,极易出事,也算是须堵不如疏。进了军营,由兵部训管,就算要缉拿,也得确定由兵部下文待查。小小的征兵小衙居然敢肆意拿人貌似自行主意?还是有人插手?

薛将军当即找来属下去严查,余光瞄到萧泓衣摆上的血污,眉头一扬,挑眼看向萧泓。

顺着薛将军的视线,萧泓扫了一眼自己的衣摆上的血污,道:“今日出门的时候,遇上一股认错人的歹人,沾染了些血污,不妨事。”

青天白日,萧泓遇上认错人的歹人?这算什么解释?也不追问,薛将军只是看着萧泓,静静等着。

“萧泓再有能耐,也实在动用不起守城弩这样的利器对付。”萧泓轻轻低语,只过薛将军一人耳目。

听到“守城弩”三个字,步伐不改,面色不变的薛将军双手已然握紧成拳。随着薛将军步伐同行向前,萧泓缓缓道:“此事已经有些眉目,监察司全面接手,将军不用担忧。”

“你母亲,萧夫人携带了一只小虎,一早就亲往我薛府,你知晓还是不知晓。”薛将军侧头,突然询问。

“知道。”萧泓坦然道:“今日,家母有意借言宅的小虎看,送去永固王府讨小郡主欢喜,是萧泓对母亲言说,薛老夫人喜爱猫儿,还是不要打搅永固王妃清静,转道往薛将军府上,请薛老夫人玩赏。”

“……”看着萧泓良久,薛将军面无表情。回视薛将军,萧泓神情宁静平和。就这么对视着,气氛很像是在互不相让的对峙。

静寂冷清中,忽然,长廊一角的林间传来一声鸟鸣,清晰自然,幽趣横生,别有一番意境。

转移了心境,看了一眼长廊边的松竹,薛将军道:“看来,你是非要与言三结成连理了?”

“是。”毫无犹豫,道:“万事俱备,只缺一位媒人,言家是认定了永固王爷,萧泓倒是企盼大人能帮忙。”

“我凭什么要帮你!”陡然,薛将军声音提高,言辞冷森,引得长廊尽头过往属员,张望了过来。

看着神情凌厉的薛将军,萧泓平静如旧,“事到如今,这桩婚事,想来不会再有人指手画脚,此时援手,只是锦上添花,并不是雪中送炭,薛将军又何乐不为呢。”

看着萧泓,薛将军沉默一下,转身跨步而去。

追随着薛将军背影,萧泓微微而笑,永固王妃性情耿直,对朝廷素来看不通透,可不代表胞兄薛将军当真如传闻的清冷,当知晓,变局已定,想要跳脱出清冷格局,他萧泓的婚事,无疑是薛将军重归繁华的契机,互惠互利,可喜可贺……

第一百零六章

京城很大,单靠瞿浩然一人,想要把近百份柬帖全部传递出去,到了天黑,也未必能送全,瞿浩然不是不知变通之辈,挑出给儒生的数十份柬帖,就近先到了京中官学的山门前。

受前日风华楼一案连累,官学山门暂时被封了,只开了个小门,进出的,都是办差取证的官吏。不等检封住门馆的官差问话,瞿浩然就把给官学儒生的柬帖交了过去,转身就离开了。

莫名其妙捧着一叠子柬帖,顺手翻看了手中柬帖中行文,当差的有些疑惑,有些莫名,很快,恍悟过来,再想要推辞,那送来柬帖的年轻人已经远去不见了。低头再看手中捧着的柬帖,相互对视,守门的几个官差欲哭无泪,虽然算不上祸从天降,也是无风自动了。这些送进去?还是不送进去?

“……要是不送进去,赖着我们头上怎么办?”

“……还是送进去……”能在皇城里立足,无不侵染了圆滑,既然不想承担责任,当即齐齐撇开眼睛,一脸不曾见过似的,敲了门,把手中柬帖递给门子去了。

翻阅着这些见贴上的行文,连续多日面壁思过的儒生们满脸无奈,重启辩学……可能吗?

一直依附礼教道学做文章的道学家们心底里非常清楚,子曰经云的体面不过是皇家给的。况且,朝廷历来就有连坐株连的习气,前日风华楼惹出的事端,牵连那京中偌多衙门,若是想要从中做文章,招招皆可绝户,谁个敢不上心。

去?还是不去?个个头疼。

看着柬帖,被家长厉声呵斥,禁足在府,公子们小日子过得一直很憋屈,现在,尤甚。

言三重启辩学的小心思,不用猜,就能知晓。自尊心驱使,使得连续无辜被卷入麻烦的公子们很想很想把这柬帖放在脚板底下踩上几脚,可,问题是,自以为无辜的他们想从困难中脱身,好像,要么就这么等着朝廷博弈后结果,要么,就是再次参与进来……

捏着柬帖,看了又看,想了又想,脑袋都疼了。果然,世人皆知笑人,笑人不妨,笑到是处便男,到可以笑人时则更难。这些日子,想要看萧泓,言三笑话的他们,凭着心性喧闹不断,现在想来,也不知道,究竟谁在看谁的笑话呢。

想到这里,愈发郁闷。已经被牵连了进来,此时再想避讳,似乎已经晚了。

不敢子传,一边让府内管事将这张柬帖送给大家长去,能在朝廷上站着,哪个不是练就出铜皮铁骨百毒不侵的本事,家长们应该会有抉择。另外,公子们也没闲着,派出伶俐的家仆,飞奔出府,穿梭在朱门府邸的边门,串联打听,言三少就近派发出了多少这样的柬帖。

相比禁足在府内,烦恼不断的公子们,深藏在内阁的小姐们,日子过得则异常滋润。

秋日丽天,朱门大户深闺森严,按门第亲缘,通家之好,自成结社,今年尤甚。

历经风华楼义卖之后,闺阁中,留下“上善若水”美名的言三少,已然成了闺阁中热议的话题,当知晓得萧大公子恋慕之人就是言三少之后,更是在闺阁深处,掀起了风潮。

为了严三得了相思病,萧将军用情至深,众目皆见。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回应萧将军,严三千里来京,风华楼上冷烟缭绕,太医内如哭如诉,这些流传甚广的种种传闻,无不让怀春少女遐想连连。

初开始,还只是悄然议论,以解闺中闲闷,可是,当关起小园,屏蔽了父兄,哪里还装得了矜持含蓄,议起萧大公子冷峻逼人,言三少清俊温厚,怎么想,怎么觉得双颊绯红。

于是,长期以来,萧泓一直是京中名门所觊觎的“东床佳婿”人选,内城朱门竞争激烈,现在可好,自己吃不到,别人也得不到,交与言三少,正正好。

今日,闺阁,们聚会的借口,是赏早菊。陆续聚集一堂的闺秀们心里凌乱,引起她们心烦意乱的,是丫鬟们从前院听来的一件消息,适才,一品夫人带了一只小老虎去了将军府……

这个消息,立即在深闺中掀起了一阵涟漪。

为了避讳永固王,薛将军府常年阖着高门,在京中内城,是出了名的清冷。薛将军府也有好几位小姐,除了通家之好,少于别家闺秀往来,如今也到了婚嫁年纪……

萧夫人去学将军府何为,此刻,在闺秀们心里,远不如萧夫人所携带的那只小虎来得吸引她们的心思。

小虎……传闻中在风华楼窜着的那只毛茸茸的小虎……?

绞着手中的丝帕,小姐们心底里涟漪难平。虎儿再小,那也是虎,错过了,往后想要见得真虎,可就难了……

当即,有精明的,联合闺秀们,齐齐装作娇憨,拎着衣裙,前往正厅,准备去央求聚集在一起的母亲们通融。

出乎小姐们意料,未等开口,相聚在厅堂中的夫人们已经派发出了帖子,安排好了轿乘,正扶着发间饰物,准备前往薛将军府去。

时事变幻,这些日子以来,心思缜密的大人都很烦恼,烦恼薛将军府中门扉闭得太严实,薛将军的脸色太清寒,居然丝毫寻不出交结的托词。这种烦恼,自然在枕边与结发夫人说道一二。

于君分忧,各府的夫人都密切关注薛将军府最近会有什么人情往来,等了数日,终于等来了契机,一品萧夫人能前往拜会,她们也就不用守着矜持了。

很快,环佩叮咛,掀起了一阵香风,刮向清冷了二十年的薛将军府去。

京城,时时是非,刻刻烦恼,今日尤甚。

各衙门,大人们笼着袖子,盯着案上一张府里送来的柬帖,面色沉静如水。

偷目看着上官,来去穿梭的小吏们都踮起脚尖,蹑手蹑脚,极尽小心。

府衙的小吏,们眼色不错,时下,家有子侄的大人们都陷入烦恼中。盯着摆放在案上的重启辩学的邀帖,紧抿着唇,实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决定才好。

第一百零七章

重启辩学?再拖一帮人下浑水?

那位具儒雅温厚之态,有“上善若水”美誉的扬州言三,使得多少贵胄在一夕之间沦为低贱,以至于,现在,在京城,朱门均达成了默契,那就是,将那言三化作为禁忌。

只是,问题在于,他们一般确定扬州言三是个祸害,一边,他们又默许子侄搀和,毕竟,在遍地权贵,势力横行的京城,言家小三至今还没有吃到半点亏,趋众搀和一下,浑水摸鱼,如今,到了这份上,难道还能当成没看见?不予理睬?

能吗?

陷入艰难的抉择中,心情好生郁结,大人们迟迟难以做出抉择。慢慢合上柬帖,决定还是随大溜,等一等风向再说。

就在纠结当口,一阵风刮,专门关注京中一应动向的亲随们纷纷把最新的消息传递了回来。

“出事了!风华楼又出事了!”

大人们君挺直了后背,细细听来。

“有人在风华楼里行凶,风华楼被查封得严严实实,里面的人都被隔离了,不过……”报信的亲随旋即一脸疑惑,低声道:“非常奇怪动的是,很奇怪的是,大人,监察司和禁卫营都聚集在风华楼,看样子像是在对峙,而且,京兆府的衙役们也居然围着不回避,现在,这三个衙门口的上官都被惊动了,正关着风华楼的门,在里面谈判呢。”

?!

监察司,禁卫营,京兆府三个衙门对峙?这算怎么回事?这三个衙门不但品阶有别,所辖属,更是八竿子也打不着,这三个府衙上官还关起门来谈判?大人们扬起眉,诧异莫名,满心不相信,皱眉询问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好像去打听消息的,也都看呆了。”亲随一脸茫然,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道:“不过,有个传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是言三少的么弟对着三个衙门的人说了一句什么话,当即就引了三个衙门对峙,还几乎差点打了起来。”

怎么猜也猜不出究竟言三少么弟说了什么,现在,“走过路过”的无不对能撩起在往日里,绝对不可能凑在一起的几大衙门势力的言三少么弟佩服得五体投地呢。

大人们轻轻抚额,听到言三,头疼,听到言家小六,头更疼。

“这是传言?还是真的?”

“……是传言,不过,言三少的么弟现在就在风华楼嘴上面的阁楼上看热闹,倒是真的。”风华楼被封锁得严实,高高的阁楼上的窗子则开着,远远仰首,就瞧着那高阁上的白衣小公子被好些随从簇拥着站在窗前,居高临下,瞧着热闹呢,那闲情逸致,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被“禁锢”了的样子。

千年繁华,不管是谁家为天子至尊,盘踞在皇城中,上至朱门,下至寒窑,天性中都对朝政有些不比寻的好奇心。

京中百姓尚且如此,京中府衙里,耳目神更是无所不在,京中稍有动静,再隐晦的隐私,也绝少能隐瞒得不露蛛丝马迹,只是,今日与往日大有不同,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明里暗下,好几个衙门的人不远不近得混杂在一起,不知是相互监视?还是相互督促?对悄然暗试,均把嘴巴闭得异常严实,来去匆忙。这如此一来,直至过了晌午,各方耳报神也没能打听出确切消息,这个异样,使得各个府衙的大人们无不疑虑难定,守着衙门,静静待着。

到了下午,依旧没有确切消息传来,唯一确定京中肯定出了大事的破绽,就是从午前开始,守卫皇城的京卫戍,陡然增加了大量人马,把进出京城的四方城门严严掌控,对进出京城的,严加盘查。

疑虑难定,静观其变的会儿,没等来想要的消息,倒是传来了件趣事,那就是,一向清寒的薛将军府门前的道路,被各式香车堵塞了严严实实,若多朱门贵妇携带着深闺小姐们聚集在将军府内宅,缘由嘛,据说是为了一只小虎……。

小……虎?京城中,豪门云集,豢养猛兽,算不得稀罕事,但多半只会养在京城郊外的别院,现成让贵妇小姐们蜂拥而至的,在京中,好像就只有一个玩意儿,那就是进京的塞北江氏所携带的那只半大不小的幼虎了。

塞北江氏带来的小虎出现在学将军府?谁带过去的?打听不到风华楼的事情,大人们对这个传闻侵入了好奇心,一起瞄着传来消息的小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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