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亲手写着诏书,盖了章,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林子遥因为陷害魏祁然被充长南山当奴隶,司城容发现自己的手在抖,真的是克制不住地颤抖。
“陛下?”一旁的黑玄拿过桌子上的诏书,有些奇怪。
至于黑玄什么时候离开的,司城容也不清楚,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是在御花园边上的湖边,身后只跟了两个护卫:“朕……”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回头刚要问,却看到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司城容皱起眉头,将要说的话噎住,回头看着一片平静的湖面,心中有些冷意,说不上的冷,林家早晚要除掉的,这个林子遥也不能长久带着,对于他们这种上位者来说,这不过是提前铲除异己罢了。
纵然那人对自己也是无害的,但是斩草要除根,林家留不得一人,纵然是嫁出去了的林二小姐也是,必然要派人……
司城容原本有些迷茫的心突然变得坚定起来,没错,他的决定没有错,可是自己又为何会有慌张不安的感觉,那种仿佛自己会沉到湖底,周围都是冰水的感觉。
“皇上、皇上?”当魏祁然又喊了两遍,司城容这才回过神来,魏祁然现在是自己朝中很为重要的官员,魏丞相已经高老还乡,支撑着他后面的就只有魏家这个人,还有白刑以及司城烈,对于他来说,这些人是必不可缺的。
所以,就算魏祁然是装出来的,他也会顺着他的意,要林子遥充奴就充奴,要他死就得死,这样的利益是明摆着的,自己到底在彷徨些什么呢?
“你好好歇着吧。”司城容顺了顺魏祁然的头发,不难发现这人双颊上的红晕,魏祁然被称为崬国都城内的第一美男子也不是浪得虚名,这样的神态就连他看得都有些恍惚,可是总觉得不对劲,无论是手上的触感,以及那张脸。
突然一张总是低着头,有些发红的耳朵映入脑海,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低低喊着:“容王爷。”的人,竟然会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皇上,怎么了?”魏祁然有些担忧地起身,原本微红的双颊也退了下去,司城容回过神来,看了他,摇摇头说道:“没什么,朕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嗯。”
不知道是怎么出了这里的,司城容在街上走着,突然路过城西一处小院子,这座院子是以前他还是王爷的时候,自己的父亲赐给他的,一直废弃在这个地方,竟然还没有忘记,司城容推门进去,可是一走进去,虽然这里经常有人整理,但是总觉得这里的布局不是这样的。
好像,这里应该是有颗树?树下有个石桌子跟凳子,旁边中的不是花花草草,好像是蔬菜水果,有橘树,还有桃树,门口应该站着一个长发的人,肤白如玉的人……
是谁呢?司城容推门进去,进了屋子,感觉熟悉无比,但是自己应该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的吧,怎么会觉得这里很熟悉呢?
“陛下,天色不早了,该回宫了。”黑玄在大门口,朝里提醒着,那声音让司城容回过神来,有些莫名地看了眼这个地方,然后跟黑玄说道:“这里,种一颗杏树,那边要有橘树、桃树,杏树下摆上石桌跟凳子,嗯,桌上还要放一盘棋子。”
黑玄听得有些奇怪,但是也不说,将司城容说的话,一一记住。
司城容说完感觉满意后,这才抬脚往外走去,在门关上前,突然说道:“里面内侧弄出一个射箭的地方。”
“是。”难道是要将这个小院作为自己休息的地方?看着司城容有些轻快的步伐,黑玄跟在后面,这几日主子怪异的举动虽然有些奇怪,但是作为下属的,只能做不能说,更别说问了,所以就算再奇怪,自己照办就好了,不过看到主子有些高兴,自己也算是松了口气。
司城容一回到宫中,就觉得自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布置刚刚那个小院,等他起身的时候,司城烈却突然来访,原本有些愉悦的心情顿时有种被惊醒的感觉,自己刚才竟然对一个院子的布置而感到高兴?
“皇上,这是凌国派来的书信。”
“凌国?”司城容拿过书信,心中异样的不适感涌入心头,拿过书信看了眼后,坐在一旁,“你怎么看?”
“虽然有三年之约,但是按照凌宸天的手段,三年后必定会攻打我崬国。”司城烈很肯定地说道,凌宸天登基后就开始劳民伤财,大肆开拓疆土,所到之处几乎都是屠杀,名声狼藉,却使得天下百姓都人人自危起来。
“没错。”这人三年后一定会来的,但是他等的就是这三年后。
与司城烈谈了许久,天色已晚,虽然开口让司城烈留下,但是对方却还是老样子,不咸不淡地回绝了,司城容心里虽然有些失落,却感觉好像没以前那般失落了。
屋外传来一个声音,是司城容派去魏祁然那边的人。
“他去天牢做什么?”司城容看了眼下面的人,魏祁然竟然去天牢?
“属下不知。”
司城容起身,准备一探究竟,说是天牢,但是天牢是在宫墙外一处偏僻的地方,这里守备森严,很少有人能够进得出,除非有特别的令牌,司城容很容易就进去了,但是没有让这些人惊动里面的人。
刚进去,就听到了魏祁然中气十足的威胁声,司城容皱起眉头,到底是在跟谁说话呢?挥退了周遭的人后,司城容靠在暗处,魏祁然功夫不深,所以还不至于会发现他,是只身一人来的?
就在司城容好奇的时候,一个清亮的声音让他浑身一怔。
“我不信!”林子遥竟然大声地喊着,司城容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如此坚定的声音,平日里都是唯唯诺诺的模样,就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但是在这里,对着魏祁然,竟然说的这么坚定有力?
魏祁然的威胁让司城容有些奇怪,魏祁然这种地位的人,应该不需要威胁其他人的吧?司城容侧耳倾听,可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魏祁然对他的感觉,自己早就明白了,甚至自己跟他玩着暧昧,就为了拉拢这个人。
以他的身份,根本就无需威胁林子遥这样的人吧?还是说,林子遥发现了他什么把柄?可是言语间似乎也不是如此。
就好像是,他喜欢的是林子遥,而魏祁感觉到了威胁一样,所以在这里给林子遥难看?可是林子遥都被他充奴了,何须这样?
直到魏祁然离开,司城容还是有些想不通,牢里莎莎的声音让司城容回过神,从角落看向里面,林子遥不知道什么时候缩在角落,低泣的声音让自己的胸口猛然疼痛起来。
这个人要被自己充奴了?
司城容捂住自己的胸口,走上前,林子遥大概是睡了,他脚步又轻,根本就不会吵醒他,看着不明的烛光下,林子遥脸上的泪痕,司城容皱紧眉头后就甩袖离开。
自己没有错!
一晃眼,司城容坐在大殿上,庆贺着他的生辰,下面都是文武百官,但是司城容总觉得很奇怪,哐当一声,手中的被子掉在地上,裂开,心中的不安更甚。
下面热闹非凡,没有人注意到上位者的异样,司城容不在意身旁跪下,抖得跟不成样的宫女,起身离开,刚回到书房,就找来了黑玄。
“他怎么样了?”
“他?”黑玄有些奇怪的看向司城容,“陛下指的是?”
“林子遥。”
黑玄一顿,抬起头:“陛下,林子遥多年前死于长南山了。”
因为毕竟是林家最后的独苗,所以黑玄也派了人监视他一举一动,虽然觉得那样的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果不其然,在那不过三年就已经熬不住了。
司城容跌坐在椅子上,那种以前体会到的疼痛似乎在扩散开来,心口仿佛被什么揪住一样,司城容脸色发白,黑玄急忙叫来太医,可是回到书房的时候,却不见了人影。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到西城这个小院中来,司城容差点跌下马,跌跌撞撞地冲入里面,杏树,还有旁边种的果树,这里的一切都照着他说的布置了,只是为何觉得空荡荡的。
门口那个在微风下,闭着眼,勾起唇角的人呢?司城容的记忆仿佛错乱了一样,他慌张地里里外外找寻那个身影,可是哪儿都没有找到。
对了,他被自己充奴了,死了,黑玄说他死了……
“啊!——”
黑玄赶到的时候,却看到自己主子跪在地上嘶喊,那种撕心裂肺的声音让他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
“呼!”
司城容猛然坐起,捂住自己不平静的胸口,转头,看到身旁跪着不少人,黑玄也在其中。
“皇上您魔怔了。”
“林子遥呢!”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司城容猛然掀起被子下床,吼道:“林子遥呢!”
“陛下,林子遥在西城的小院中……”
“备马!”司城容起身,“快点。”
“可是早朝……”
闻言,司城容又坐回床榻上,捂着额头,最后摆摆手,是梦啊,原来是梦。
还好,还好这只是梦……
“皇上……”宫女惊恐地望着他,司城容回神,触碰了下自己的脸,感觉到手上的湿热,顿时一震,黑玄跪在原地,不禁也怔住了。
66.小院、思念、天明
林子遥几乎足不出户,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好,除了每天进宫当差,很少回去逛逛街这样的,只要一回来,就在院子里坐着,发发呆,跟花莲说说话,几乎每天都这样,而访客也是很少,也就只有林峰会来看看他,亦或是白刑过来坐坐。
今天倒是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林子遥虽然跟他见过几面,不过倒是还记得这人,灵敏。
“不介意我跟你讨杯茶喝吧。”灵敏倒也不是很客气,坐在林子遥的对面问道,看到林子遥点头,自己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其实两人住的地方也很近,几步路就到了,灵敏今天正巧外出有事,所以路过此处,看到院子名字挺有意思,干脆进来坐坐。
他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把白刑那种人给迷得放不了手,虽然在红楼见过几次,不过对林子遥的印象倒是有一些,安静,话不多,看着就觉得挺温暖的人,怪不得白刑总是瞅着对方不放手了,不过他是不会给那人这种机会的。
“你有过喜欢的人么?”灵敏突然抬头问道,垂着眼,虽然他知道林子遥跟凌宸天的事情,但还是问了出来。
“嗯,很喜欢。”林子遥倒也不否认,“不过他现在不在这里,以后有机会再介绍也你认识,虽然人长得很凶,不过是个很温柔的人,唔,至少对我来说是。”
也就只有你会将人人口中的暴君说成是温柔的人吧,灵敏心中想着,突然抬眼问道:“那怎么让一个原本不喜欢你的人,喜欢你呢?”
“这个……”林子遥倒是被问倒了,因为他跟凌宸天算是两情相悦?好像没有愁过一开始的喜欢不喜欢的问题,那会儿自己还非常气凌宸天总是逗他,“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慢慢地就会喜欢了吧?”
“哦,这样啊。”灵敏也不指望自己能从林子遥的口中知道,所以也只是哦了声。
两人顿时无话了,但是气氛倒也挺好,本来两个人都是话不多的,加上一个终日就不怎么开口的天明,林子遥就继续发呆,灵敏也一口一口喝着茶,也不知道想些什么,直到回过神的时候,这才发现灵敏已经不在,于是侧头问道:“灵敏呢?”
“刚离开。”天明叹了口气,这林子遥发呆的功力是越来越高明了,瞧着时间也不早了,天明说道,“饿了么?我让下人去煮点粥?”
“哦,好。”林子遥点点头,看着他笑道,“我有些想他了。”
天明一愣,林子遥这么直接了当地说出来,他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题,看了眼天边的彩霞,微微叹口气,自己虽然没有主子的消息,不过以主子的能力,应该也快了吧。
林子遥歪着头,继续发呆,天明进去安排唯一的一个佣人煮饭,院里就跟往日一样冷清,林子遥对着花莲的坟开始说着话,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天色开始凉了,天明拿着披风出来盖在他身上:“天凉了,进屋吧。”
“我想再待会儿。”林子遥不想这么早就进去,天明也无可奈何,只好陪着他等在这里,林子遥突然想起灵敏的问题,于是问道,“天明,你有喜欢的人么?”
对于林子遥这么直接的问题,天明有些反应不过来,侧头看着他:“什么?”
“我说,你有喜欢的人么?见你一直跟在宸天身边,似乎都不怎么说话,也好些没有跟什么人接触。”林子遥想来想去就没有合适“人选”。
“有的。”天明倒也不否认,林子遥顿时睁大了眼睛,有些意外,扬起了笑,然后问道:“是谁,是谁?我认识的么?”
天明摇摇头,不说了,林子遥见他进屋,更加好奇了,到底是谁呢?想了很久,知道天明让他进屋吃饭,他都没有想到天明喜欢的是谁,因为天明除了跟着凌宸天之外,在自己身边的时间上是最长的,也没见他接触过什么人。
“别猜了,我不说,没人会知道的。”天明将碗筷放到桌子上,见林子遥在一旁的水盆里洗手后,这才将碗摆放好,“赶紧吃吧,明天你是早班吧?”
“唔,也是。”林子遥一想到明天要早起,就坐下开始吃饭,他的胃伤过,只能吃得清淡些,林子遥以前跟凌宸天还开过玩笑,说他很好养活,一碗粥,一根腌黄瓜就能喂饱他了,请他吃山珍海味估计也是吃不下的。
凌宸天当时也只是笑笑,结果晚上的晚饭虽然不是山珍海味,但是也相去不远了,粥是眼窝粥,桌上一道道精致的小菜看着清淡可口,但是都是价值不菲,林子遥边吃边瞄着正在吃饭的人,凌宸天干脆放下筷子问道:“怎么了?”
“是你想吃这些的吧?”林子遥眨巴着眼,那小样儿让凌宸天笑了起来,拉过他,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点点他的额头说道,“是,是我想吃这些的,不过我也吃不完,你就帮我解决了吧,不然浪费不是?”
“嗯。”林子遥咧嘴笑着,天明抬头看着他,就知道对方估计又想起了什么,勾起的唇,略弯的眼角,天明顿了下,继续低头吃饭,就让林子遥继续自己的回想中。
一顿饭吃了很久,林子遥属于细嚼慢咽型,胃不好,自己也得注意一些,他可是答应凌宸天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的,所以对于日常琐事是很上心的,早早就睡下,为了明早的早班,林子遥刚躺下,天明就吹灭了烛火,看了床后,出去,到一边的小屋里休息。
林子遥谁在床上,可这个时候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渐渐的眼泪已经湿了枕头,他真的想凌宸天了,低声呜咽着,这还是凌宸天离开后,第一次因为想念他而哭,若是还在,就一定会从后面搂住他。
林子遥单手捂着自己的肩膀,就感觉好像对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样,哭着哭着倒也睡着了,这会儿天明又进来了,他听到林子遥的哭声,虽然很轻,但是他耳力很好,很容易就听到了对方的声音,有些不放心地过来看看他。
手里拿着烛灯,林子遥的面容映入他眼帘,已经睡着了么?看着林子遥脸上的泪痕,天明叹了口气,抬手刚想将他脸色的泪擦去,但是手却顿住了,天明转身回头,离开了林子遥的房间,回到隔壁的屋子后,坐在凳子上,竟然也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