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成名就 下——殇流景
殇流景  发于:2012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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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景,你出来,我们回家,我会很乖很乖,听你的话,不撒谎说不爱你,你回来……不要躲着我……”络熏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似乎根本不知道身后还有一个人。忽然,似乎是踩在了不稳的石头上,络熏脚下一滑,便沿着斜坡咕噜噜地滚下去。

“皇上小心!”夙湘看到络熏滚下去,喊已经没用,匆匆跑下去扶起络熏的时候,只发现他的手掌早已被荆棘刺得血肉模糊,与被血染的脸相反,唇瓣干枯而苍白,像枯萎的花瓣。

络熏站起来,空的眼睛茫然地睁着,只无意识地推开面前挡住他的夙湘,继续提步走去。

“扑通!”刚走一步,络熏再次重重地摔在地上,他再次挣扎着爬起来,跛着脚跌跌撞撞地走几步,却再次地倒下,看来刚刚摔下来的时候扭伤了脚。

“皇上,您脚受伤了不能再找了,先回去,属下带您回去,找个大夫看看……”夙湘想要再次去扶起络熏,却被络熏挣扎开。

“流景还没回来,我不能留他一个人在这里……流景流景……你回来,我们去种桃花,等开花了,我摘最高处最美的给你……”

络熏挣扎着一次次爬起来,却一次次地倒下。肉体和地面撞击的声音沉闷而挥之不去,空气里的悲伤压抑的让人喘不过起来。

“流景,你等我,我会带你回去,你说要功成名就做个名满天下的人,要天下所有人都认识你,你回来,我们一起站在最高处,策马纵横并行天下,我实现你的愿望……”络熏一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一边开始爬行。站不起来,便用早已血肉模糊的双手抠住地面的锋利的茅草或小石子,一步步爬过去。

“皇上,我们回去!”夙湘实在看不下去,狠声道。

“不——我不回去,求你,让我找他,他一个人在这里会寂寞,不要让我找不到他!”络熏疯狂推开夙湘,一下子滚出好远,不让夙湘靠近。

“明天,我们明天再来找他,好不好?”夙湘哄小孩一般,慢慢靠近。

“不!不要让我找不到他,让我找到他,不然,就杀了我,除非我死,我一定要找到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络熏从地上拿起一块石头放在面门,语气里尽是决绝。

夙湘蓦然止步,那样坚决深不见底的眼眸让夙湘不敢轻举妄动毫不怀疑,如果他强行要带他回去,疯狂的络熏会将那块大石拍在自己的天灵盖。

夙湘只能默默跟在络熏身后,看着他挣扎着蠕动,用沙哑的几乎发不出声音的嗓子一遍遍悲哀沉郁地吟唱着:“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执子之手,与子共着执子之手,与子同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夫复何求 ”

不知过了多久,夙湘能看清络熏爬过的地方留下一条痕迹,暗色,暗红,直至看到鲜血的猩红色,一步步爬行的动作也变了姿势,手臂一收,一条腿缩起来一蹬,一收一缩地蠕动身子,夙湘却只能看着这天底下最该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人像只虫子般在地上垂死挣扎。

在这样不吃不喝,用拼死的方式找下去,他会死的……可是,现在强行带他走,他死得更快……

夙湘只觉得自己心揪作一团,没了夜色的这样,这个人的惨况比他想象的更为严重,衣服早已被泥和血染得看不出原色,磨破的衣裳破破烂烂地随着动作拖了一路,一张脸更是接近死灰,眼神空洞而布满血丝,丝毫没有生气,眼角没有泪水,却凝着一颗血,一眨不眨地努力在地上蠕动着。

“皇上,属下给您找点水吧。”看着络熏干涸裂开的唇,夙湘轻声道,陪了他一天,他自己也没吃没喝,至少,他弄一点,劝他吃一点也好。

络熏没有答话,嘴唇像岸上的鱼一般张翕着,缓缓地吐着破碎暗哑的几乎听不见的话语:“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夙湘望了望四周,确定自己走开这段时间络熏不会爬开多远,便开始去找水和食物。

络熏的意识早已模糊,眼前只有一片茫茫的苍草,他只知道,他要寻遍草间,要将他爱的人找回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噗噗——”络熏拨开草间,惊起两只正在进餐的苍鹰,草丛间,一袭撕裂的红衣裹着一具残破的模糊的尸体。

流景!!!络熏认得眼前红衣的暗纹,这是流景的衣服!

眼前,除了这具裹着红衣的尸体,什么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络熏只是看着,只是看着,有眼泪,却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流泪,有哀号,却忘了怎么发出声音,连心痛难过的本能也失去,不会呼吸,眼前的景象也只是自动倒映在瞳孔,耳朵听不到半空中苍鹰舍不得食物的桀桀怪叫……手脚,却机械地保持着爬了一夜的动作,靠近被各种动物啃噬得血肉模糊的尸体,停下,抱在怀中。

是流景啊,妖冶绝色对着他笑得邪肆的流景,说会一直一直喜欢下去的流景,连哄带骗将定情的桃花塞进他手里的流景,站在月下一遍一遍说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流景,爱他爱到去死的流景……即便是变成一团模糊的血肉,还是他的流景。

络熏捧起尸体的头,对着空了眼珠只留下血窟窿面皮无存露出森森牙齿的头吻下去,贴着似乎是嘴巴的部位。

腥臭灌进鼻子,腥甜的血渗进咽喉。那般绝美的男子,现在变成了一团腥臭的血肉,任凭秃鹰野狼啃噬,以后,会像昨天他翻过的尸体一样,长满蛆虫,身体会化成一滩腥脓恶心的臭汁液……不要,他的流景一定会觉得很脏,他一定不想长满蛆虫被苍鹰啃噬……

夙湘回来的时候,蓦然看到一个惊悚的画面,那个曾经有着清雅风华的绝代男子北冥高高在上的帝王竟然覆在一具尸体上用力地啃噬着,早就干涸的血迹染得狰狞的面孔此时因为大口咀嚼着尸体而越发可怖,比地狱里吃人的恶鬼更让人毛骨悚然心惊胆寒。

“啊——”夙湘忍不住惊恐地尖叫出声,不是真的,他是在做梦,皇上怎么会在吃尸体呢……夙湘惊恐地摇头,可是眼前的一幕清晰无比,络熏一直不停地艰难咀嚼着。

“皇上!”夙湘大叫一声,忍住恐惧,扑过去卡住络熏的下巴,硬生生将络熏的嘴挤开,伸出手指将络熏口里的血肉掏出。

“哇——”络熏一声呕吐,蓦地吐出一滩清汁。

夙湘看着络熏吐出来的东西,确定他还没有吃下去,松了口气,一把将正欲再次扑上去的络熏拖开。心痛地想要扇络熏几个耳光。吃死尸?!!夙湘想不到他竟然这么折磨自己,若是任他今日真的吃下去,以后,他将要怎么面对吃人的自己?怎么活下去?

“络熏,你清醒一点,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夙湘啪地扇了络熏一个耳光,终于知道云扬扇他耳光给他下跪的心情。

“我要和他在一起,即使他死了,也要在一起,我不要把他让给野狼苍鹰和蛆虫,他是我的,我要和他永远在一起,将他放进我身体里面,这样,我们就永远不必分开了,就算是死了也在一起。”络熏的眼里闪着奇异的狂热光亮,似乎是那种灵魂在毁灭燃烧的火焰。

夙湘愣住,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种疯狂的爱。

看着狂热地看着那句尸体,奇异地微笑着喃喃地说着“我们一直在一起,永远在一起……”的络熏,夙湘闭上眼睛,一记手刀看在络熏颈侧,看着不成人形的帝王在他怀里昏迷,迷茫的望着地上的尸首。他不懂,爱,竟然爱到如此苍凉和悲壮。

第81章

等到络熏再次醒来,殇流景已经被安葬。云扬抱着络熏温柔又决绝地道:“你还要去死吗?我不许你这样对自己,也不许你那么对他,他会好好地下他的地狱,我们要好好地活在人间。你的命是景哥哥的命换回来的,就好好代替景哥哥活着,否则,我决不饶你,知道吗?”

络熏只睁着暗淡无光的眼眸,一声不吭。

“若你要去死,杀了我吧,我不想死,却不能眼睁睁看着景哥哥用命换回来的东西被这么浪费。络熏,如果你不是你,你不是景哥哥爱到去死的人,我会杀了你,一定会杀了你为景哥哥报仇的!我很难过你知道吗?想恨你,却连很也不可以,你不要这么残忍,我不想再安慰你,不要逼我,我也想要人安慰……”云扬狠狠地抱住络熏,似乎想要将他闷死,又像害怕他消失一般。

“带我去见他!”络熏木然地说。

坐在新筑的坟前,络熏沉默地蜷着身子躺在旁边,喝了几个时辰的酒,最后,起身倾身在墓碑上一吻,浇下所剩的酒水,转身离开。

“既然要代替你好好活着,就让我好好为你达成心愿吧。”橙黄色的暮色里,络熏的背影渐行渐远,烈酒化作泪水流了满面,在橙色的光芒里形成悲哀而肃穆的神色。

云扬一直在远处伫立,眺望着新坟与暮色里的人,久到似乎从一开始到永远,一直在远处眺望,化作一尊石像。

“回去吧!”络熏平静地道。

云扬似乎还陷在沉思里,看着平静到不可思议的络熏有些茫然。

络熏越过他,继续走去,忽然,“哇——”地一声,将喝下去的酒水呕出,眼眸被刺鼻的酒气熏红,络熏扶住树干,一声接一声地呕吐。

“络熏,你怎么了?”云扬拍着络熏的背,焦急地问道。

“没事!”直到吐无可吐,络熏才抽空回了一声,接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起身走去。

“急报——”飞役使骑马飞奔,一路高喊着,大张旗鼓地纵横而过,所有人侧目,依照律令赶紧给飞役使让路,生怕耽误了什么急报。

“云扬,念来听听。”络熏坐在大椅上,目光似乎注视着一切,又似乎空洞一片,竟有几分像殇流景那睥睨天下的神色。

“五月十一日,南陵军夜袭,皇上御封的天钦大将军、总兵马大元帅殇流景临阵弃兵,虽未成功,但我军近六千人战死,损失惨重,军心动荡。”云扬轻声念出飞役使的奏报内容,看着络熏。

殇流景一死,络熏再次恢复了无将可用的困境,不仅如此,皇上亲封的天钦将军临阵弃兵致使军心大乱,对于络熏也产生了怀疑,局势十分凶险。太上皇代祁在一旁虎视眈眈,南宁王苍洵也不是好对付的角色。络熏面临的情况,并不比京阳被围时好上多少。

“立即派人将新科状元夜景枫召回,一路严加保护,朕要封他做将军。”络熏面色似乎和并日没有什么变化,却无端端让人觉得寒气逼人,对上那双眼睛竟然不由地想要挺起腰杆撑住自己。

“皇上,夜景枫是文官……”立即有人提出异议。

“那要你去你去吗?文县令?”络熏冷冷地扫一眼站着山羊胡子的当地官员。

“封夜景枫为征夷将军,夙湘为右参将,高猛虎王大海为先锋,待夜景枫一回,便启程上路,必要一雪前耻!”络熏冷静而漠然地宣布,说完,便一挥衣袖,根本不问其他异议,便要将人赶出去。

“皇上,北域将军段枫领兵数年,兵法谋略上乘……”另一个人胖子抬手擦着冒出的冷汗,战战兢兢地道,要不是之前络熏平易近人性子实在温和,现在定然都会被他的眼神冻住,不敢言说只字片语。

“将北域将军调开,你是想要朕再被行刺一次么?”络熏斜睨着说话的官员,倨傲而冷酷。云扬看着这样的神情,总觉得有些熟悉。

“臣,臣不敢!”说话的胖官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惊慌地道。

不对,这不是络熏,云扬看着眼前和煦如风被冷漠邪恶代替的帝王,惊异不已,这样的络熏,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夜景枫虽然是文官,但是胆识过人,高振群被人劫法场时他临危不乱,心中更是才华横溢,定不会轻易着了敌军的道;夙湘年纪虽小,心智谋略和功夫不输任何一个参将,有他协助,夜景枫如虎添翼;高猛虎王大海虽是莽撞大汉,但骁勇善战,做前锋定然能给敌军重创,让敌军小兵心惊胆寒。以前的他一定会温和有理地告诉这些人,将这些人说的心服口服,而不是恐吓自己的下属。弃京阳于不顾,借口安置水患灾民迟迟不归的北域将军,现在看来,分明就是有了太上皇代祁的授意。代祁不可能不留一兵一卒来与络熏苍洵斗,大略除了实力殷厚的北域将军,代祁手上的暗卫和其他势力也不容小觑。

他没有被殇流景的死打到,他依旧是聪慧的络熏,只不过,又有什么地方不同了,他的冷漠倨傲专断邪恶都似曾相识,这一切,让云扬震惊。

虽然没有找到兵器库,但,迁都的事情刻不容缓,办妥高村寨的事情,络熏一刻不停地催马上路。

夙湘和高猛虎王大海领着高村寨的寨民们一边起程迎接夜景枫一边勤加练习,云扬带领一千士兵护送络熏继续东行。

“皇上,该用膳了。”火头军将饭菜送到络熏的帐篷,小心翼翼地唤道。他已经从伙伴那里听说温和好看的皇帝变得喜怒无常的消息,生怕打扰正在看书的皇帝,却又不得不遵照云公子的吩咐请皇上吃饭。

“放下,出去!”络熏干枯的唇微微动了一下,吐出冰冷的四个字。仅仅三天,那个浅笑盈盈若清水仙子的皇帝已经形骸枯槁,面色灰败,眼窝下陷,失去了让人怦然心动的风华。

小兵像是得了特赦令,立即逃也似地跑了。

络熏提笔,在画下来错综复杂的结构图上又添一笔右相郭仁杰的名字。

“络熏,该用膳了。”云扬撩起帐篷的一侧,带着银色面具的脸朝里望,看到络熏没动,走进来,揭下面具,露出倾城却苍白的脸。

络熏将郭仁杰等几个名字用朱笔圈起,做好了才起身,走到极矮的简易折叠桌前,坐下来开始吃饭。

一口饭一口菜,塞进去,一二三四五,嚼五下,咽下。云扬的拳头渐渐握起来,苍白的脸悲哀之色更加浓郁。

“呃——”扔下碗,络熏伏在桌子上,开始呕吐,刚吃下的一点东西一点不剩地全部呕的干净。

“不许吐!快吃,不许吐!”云扬几乎快要哭出来,自从殇流景落下悬崖,络熏便滴食未进,吃什么吐什么,几乎连水都会吐。一开始云扬为了防止他吃下再吐出来,便等他吃完就点下他的穴道,再吐的时候至少会消化一点点,可是,到现在,几乎是吃一口吐一口,食物根本下不了喉管。

络熏吐完,继续捧起饭碗,再塞下一口,咀嚼,咽下,“呃——”地再吐出来……

“不许吐!再吐……你会死的!”云扬拼命地捂住络熏的嘴,明知没有用,却还是傻傻地捂住。

拿下云扬沾满污秽的手,络熏抱歉地抹去云扬微微泛红眼角的湿意,苍白一笑,继续埋头吃饭。

“笑!笑什么?再吐,就把吐出来的给我吃下去……”云扬咬紧牙,控制住有些发颤的声音,用红红的眼睛瞪着络熏。

“呃——”云扬的话还没完,络熏便再次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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