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么在乎你，远远超过我自己的预想。

但生命的潮汐，却从来不会给人翻身的机会。

49.风里来，浪里去。

夏继南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快餐店的，整个下午似乎都在走神，送错了好几次东西。恍忽间他又想起萧青则曾经说过的话：“他兄妹俩其实挺配的。”或者换成另一个和他平起平坐的人也是一样，反正不会是自己。那些夜里的拥抱仍旧是那样的温暖，温暖到不敢仔细地去回想。

一直到快七点时才下班，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时，林森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他开门进来时，林森抬起头跟他打招呼：“阿南，吃饭了没？”

夏继南摇摇头说：“还没……”呆在原是站了一会，还是觉得心里某种情绪不能平复，接着又说：“木头，陪我喝酒吧。”

林森这才转过头认真地打量他几眼，明显地看的出来，他此时脸色很差。随后林森大大咧咧地站起来，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成啊，阿南你想醉我就陪你。”说着就去冰箱里把所有的酒都取出来，一瓶白的，若干瓶啤的，全都是林森陆续带回来的存货。

两个人一起走到阳台上，夏继南找了个靠墙的位置随意坐下来。外面天色朦胧，华灯初上，让人不由地生出几分幻灭感。

林森打开瓶啤酒递给夏继南，然后自己仰起头喝了一口说：“是不是和他吵架了？”

夏继南没说话，只是一劲儿往肚子里灌。不多会，身边横七竖八地全是空瓶子了。

林森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把挥过去夺走他手里的啤酒，嘴里丝毫不客气地骂骂咧咧地吼：“操！你那潇洒劲呢？！啊？”

夏继南直接屏蔽，又寻摸过一瓶来，继续喝。真希望酒精能麻痹体内的某种情绪，真想大醉一场了事。

林森盯着他冷笑，仰头咕咚一下喝下去半瓶，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根烟点上，之后问身边的人：“要不要抽？”

夏继南点点头，从他手里接过烟来。此时的他面色潮红，抽烟的动作更是魅惑，多了几分狂野的味道。弄的林森口甘舌躁，不敢再看他。

过了一会儿，林森移坐到他身边，肩膀靠着肩膀，因为太热，林森把背心脱了，此时上身是裸着的，紧致有力的胸膛，充满青春的活力。

空气里全是啤酒的气息，由于灌的太猛，林森脑袋稍有些晕眩，头偏了一下，倚在夏继南肩膀上悠悠道：“你们不合适的，离开他吧，不然会伤的更重，他做什么我虽然不大明白，但他不简单的。”

夏继南仰头喝了口酒，反应慢了半拍：“是么？”像在问身边的人，又像在问自己。

林森哂笑一下说：“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别告诉我你相信童话灰姑娘一类的扯蛋东西……”

夏继南听了愣愣，然后自嘲地说：“白搭，我多少年不信那个了，不过是个人，有什么眷恋的。”

林森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盯着他看了几眼说：“不如考虑我一下？包吃包住，各项服务周到，会讲笑话，又爷们儿……”

夏继南噗哧笑出声来，只当他开玩笑，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把他支到一边：“更白搭，做兄弟陪我喝喝酒倒挺不错的……”

林森一时无言以对，又往旁边摸索酒，可抓手里的都是空的，于是目光搜寻着那瓶白酒的位置，琐定好位置后一把抓到手里。

夏继南斜睨了一眼说：“被拒绝了不爽？”说着夺过他手里刚开盖子的白酒，对着瓶口，就灌了下去。顿时五内俱焚，心肝脾胃肾火烧火燎。但却有说不出的畅快，原来自己真的欠虐。

林森半点不客气地夺过来：“小心喝多了一会出事。”

夏继南没再吱声，任他从自己手里把白酒夺走。

雷宇有急事找林森，可打了N次电话，对方一直处在关机状态。无奈之下，只好亲自走一趟，遇到大事的时候，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别人出卖你的理由从来都是简单的有些可怖。

楼道狭窄，有的地方墙皮脱落的厉害，他好不容易才摸到夏继南家的门口，刚要敲门时却发现门根本就没有关。雷宇直接推门进去，房间里黑洞洞的，越往里走酒气越刺鼻的厉害。

还好从阳台上透过的光，没让他被障碍物绊倒。房间不大，没几步就走到了阳台上，最后停在门口看着地上半醉的两个人。

林森听到脚步声，抬头看看了看他，表情极其平静地问：“要不要也来一杯？”

雷宇看着满地的瓶子皱紧了眉头说：“后天晚上就到日子，难得你啊心情还挺轻松的……”

这时夏继南也抬头瞟了他一眼，可能喝的稍微多点了，张口就说：“我记得我还欠你钱呢，到底怎么还？我可不喜欢欠别人东西。”

雷宇要的就是这句话，目的达到，嘴角便勾了一抹邪魅的笑道：“不急，两个都有份。”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印章塞到林森手里说：“拿好，那天有用。”临走之前又丢了一句：“啧啧……喝这么多，千万别出点什么事。”

等雷宇走了之后，林森才问夏继南：“你从他那里拿钱了？看来，这人是捏紧咱俩不放手了。”

夏继南冷笑了一下，答非所问：“钱可真是好东西……”

这场醉酒一直持续到半夜，中间的时候叶籽给夏继南发来短信跟他说，白天那事不要放心上。大概借着酒劲，人总能多上几分勇敢，夏继南回他说：“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根本就不适合？”

发过去之后良久都没有回复，就在他刚想把手机丢到一边时，短信却来了。

“你在闹情绪么？还是你觉得做那样的工作丢人了，被我看不起了？我只是要你这个人，和别的没关第，乖，不要多想。”

夏继南看完嗤笑了一下，眼眶不争气的又有些发酸，然后把手机远远地丢到一边。手里的白酒已经到了底，身边的男人早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夏继南起身走到窗前，趴在窗口吹了吹风，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打在皮肤上，凉凉的。有时总会忍不住要有一种很泄劲的念头，把什么事都往最坏的方面想。想去无限地靠近温暖，拥有温暖，又害怕那样的付出太过坦然而被辜负。

过了一会儿雨下的大了起来，夏继南把窗子稍微关上了一点，之后又随意地坐到地上。短衬的扣子已经解开了好几颗，露出玉石一般的胸膛，介于成熟与懵懂之间的魅力让人无法拒绝。

思绪一直纷乱，如深夜的雨一般，幽远缠绵。手机屏幕在角落里闪着光，短信提示音显得格外突兀。后来干脆换成来电提示音，断断绪地响着，让睡着的男人皱着眉头移了移身子。夏继南敏感地察觉到这一切，为才拿过来按了接听键。

耳旁的男人低声说着话，夹杂着窗外的雨音敲进纠结至极的心里。心跟着泛起湿润的涟漪，后来男人见没有回应，声音便越发急促起来，似乎连男人自己都不习惯这样的转变，语气里有几分不自然。多年来养成的温和习惯，今天才知道，在他面前完全抵不上一点事。

最后见所有都白费，男人用出最后的多杀手锏，那句话便伴着哗然的雨声传进心里：“我在你家楼下。”

似乎雨在此刻又大了起来，夏继南起身把窗户大开，雨随着风洒在脸上，只一会儿衬衫便湿了大半。视线被水气模糊的不成样子，可是依旧能远远地看到那个直立的身影。于是就这样地隔着千重水帘，视线在空间中交汇，他身上总有一种掌控全局的力量，而自己同他比起来，更像一个混天度日的走失少年。

想到这里，夏继南更加地烦躁起来，脚不耐烦地乱踢了满地的啤酒瓶，手重重地捶打在墙上，沉闷的响声，被窗外欲大的雨势给覆盖的所剩无几。

“操！”

转身拿了伞，打开门踩着楼梯噔噔下楼去了。三步并两步地走到男人面前，把伞往他怀里一塞，就要转身回去。不料却被叶籽迅速地扯住了手腕，坚定的目光直看的他心里发麻。

这究竟是怎样的诱惑！他妈的，他是成心的！

夏继南猛甩了几下，没有挣脱开，烦躁地破口大骂：“操！都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你，你什么地方都做的很好，唯一不好的就是自以为是地喜欢上了一个不合适的人！”

“真的！你他妈看到了吗我比你痛苦，我他妈比你痛苦！凭什么，你总是这样完美的姿态！去他娘的见鬼了，哈，没见过人骂过这么多脏话吧，厌恶吧，滚吧！”

叶籽丝毫不为所动，等他喘气的空当，一把上去扣住人的脖颈，便啃吻起来。酒气成了催情的良药，叶籽也不管什么轻重了，只是一心想把他撕巴烂，把他捆在自己的身边，活到这么大，第一次有了这种欲罢不能的情绪。

不知是谁的舌尖见了血，口齿里面全是浓烈的血腥味，毁灭性地掠夺着彼此的一切，丝毫没注意到十几米之外站着的女生。

叶含手里的伞已经滑落在地上，她是半夜上厕所的时候无意见到叶籽出去的，因为是做梦醒来的，所以再无睡意了。她只是想无聊的恶作剧一下，看他半夜到底去哪，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她看见哥哥正搂着一个男人在深吻，一瞬间灭顶，哥哥……竟然喜欢男人！！她还以为……他不同女生接触是明白自己的心意，就算不说，两个人相伴终老也是件很好的事情，可这一刻，当一切事实摆在她面前时，她惊呆了、错愕了、不知如何是好了……

“你为什么总不明白……”叶籽趴在他的肩膀上，尽量压抑着心里的痛苦，从开始他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不是外物的阻挠，而是彼此无法逾越的距离。

夏继南早就发现了站在几米开外的女生，眼神更加迷乱起来，下意识地推开了身边的男人，想转身离去。

叶籽作势要拉住他，似乎感觉出了他眼神的变化，然后慢慢转身朝背后看去。

50.命运的潮汐

女生的衣服被雨水打湿了，分不清是在哭还是在惊讶。叶籽看了几眼自己的妹妹，并没有说话，而是转过身又拉夏继南的手。

叶含曾经以为自己是个极其坚强的人，整天风风火火的，内心强大到同龄女生难以比拟。可这一刻她突然发现，原来，掉泪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本来就不是合理存在的关系，这让她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嘴张了好几张，才委屈地叫出声来：“哥……你怎么……”

叶籽看都没看她，可是依然掩饰不住语气里的关心，尽管已经被雨水淋的如此狼狈，声音仍然温柔的不像话：“你先回去吧，小心着凉……”眼睛却一直在盯着夏继南看，仿佛要看到他内心的最深处，仿佛笃定了对方爱自己。

可是他却猜错了一点，夏继南是那种就算是爱也不会表达的人，他宁愿自己压抑辛苦，也不会向谁服输。当年对秦汉如此，现在对叶籽依然如此。既然走下去不会有好的下场，那干脆就不走了吧？至少还能给自己留个念想。

思及此，夏继南挣脱开叶籽的手，黑漆漆地眼睛盯着他，良久才说：“回去吧，她要着凉了。小叶子……”接下来的内容欲言又止，话被分成两段来说更能表明心意：“我喜欢你，谢谢这段时间你给我的快乐，真的很开心……可是，有的时候确实很累，我现在挺懒的，不想再去挖心挖肺地了解一个人了，希望你能明白。”这些话说的滴水不露，就连叶籽也找不到破绽所在，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身离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外。

雨依旧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似乎今夜每个人的精神头都很好，林森边抽着烟边看着下面所发生的一切，直到看见夏继南回来，他才离开阳台，去洗手间拿干躁的毛巾给他擦水。

叶籽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一点移动的打算。难道这就完了？难道这就放他走了？这绝不可能！！！叶籽扬起唇角冷笑了一下，刚才一个不经意恰好瞥到他家窗前零星的烟火。

见夏继南走了，叶含才敢向前，那个男生他并不陌生，曾经见到过一次，又想到那天早晨，大概是一起过夜了吧？她还是接受不了自己从小一直崇拜的哥哥是同性恋，更何况，还不明不白地喜欢了这么多年？

“哥……我们走吧。”她的手扶上叶籽的胳膊，从未有过的委屈的声音。

叶籽并没有反应，久久才问：“你怎么来了？大半夜的一个女生不安全。”

“我……”叶含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一些话呼之欲出，但却被叶籽的疏离客气挥到九霄云外。他从来都是以兄长的身份关心自己的，当然，只是关心。不拒绝，不代表纵容。

“走吧，回家。”心里纵然已经天翻地覆，可外表却仍是一派平和。

叶含只能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此时的自己就像个羞怯的小女生，风风火火不复所在，留下的只是心底更深几分的心事。不能光明正大说出口的喜欢。

多年后跟自己的好友说起来，她只是笑的云淡风轻，与他隔着大西洋，再也不见最好。管你是兄长，管你有三头六臂。

躺在床上时已快天明，外面的雨小了，淅淅沥沥的，却停不下来。夏继南翻了个身，拿过手机来习惯性地编辑短信：“破小子，我分手了，喂，帮忙数数，这是第几次。”输进去熟悉的号码，按了发送，不一会儿信息就被返回：“您的信息发送失败。”

夏继南苦笑了一下，把手机丢在一边。睡不几个小时了，明日一早还要去做事，哪来那么多时间去思考别的事。

叶籽又何尝不是，回到家冲了个热水澡，到房间继续做事。准备了这么长时间，成败全看明天晚上了。可是却是那样的疲惫，说也说不出，扎根在心底，枝枝蔓蔓，就是不想让人痛快。

又是一宿没睡，早晨吃过早餐跟叶含一起去学校，女生就是聪明，对昨天的事绝口不提，叶籽也只当没发生过。

两个人并排坐在车后面的位置，叶含仍然是平日里的咋咋呼呼：“哥，这周末要不要陪我去XX买东西，秋款刚上市。”

叶籽摇摇头说：“公司有事要忙，学校有事要做，多少钱，让他们划给你。”说着从手里掏出手机编辑短信：“姑姑，什么时候才能把叶含送出去留学？”

“哦，那我看着不错的就帮你买了……”女生自言自语，可心里怎么着也不自在。

“嗯。”叶籽看向车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闪过，等再确认时，却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

回到学校里，破天荒的第一次，叶含主动找上萧青则，男生吊儿郎当地看她，被她一脚踹身上，这才老实巴交地坐下。手指朝女生摆了个鄙视的手势：“凶八婆，小心嫁不出去。”

叶含懒得理他，不在意地挥挥手说：“你少来啦……死色情狂。”

“哟，今天真奇怪，你不缠着你哥，来找我干什么？”萧青则装作不耐烦地眼睛到处乱瞟，其实并不讨厌叶含，她当朋友还不错。

叶含一点都不跟他客气，直接开门见山问：“我哥喜欢男生？”到现在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虽然现在同性恋多，可是发生在自己哥哥身上还真觉得不可思议。

“是啊……怎么了？”萧青则倒是很坦然，其实他正在心里暗笑，才发现么，好像晚了。

叶含继续追问：“什么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