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情侣的散场,往往不是一个人的错,或多或少那一个最无辜的人也需要负上该负的责任。如果不是你的纵容或者说是眼拙,如何能让自己走进那绝望的泥沼。在爱情里,没有谁是清白的。
我们都在犯错。
“走吧。”何桓对司机说。
车窗外是出院的汤文浩在郎臣的扶持下上了他该上的车,何桓从来都不觉得汤文浩是个脆弱的人。他的一举一动,都算计着想要得到的。
只是这一次,何桓不想再顺着他来。汤文浩永远不知道他在听说他在闹自杀之后,就那一刻他的心有多冷,也永远不知道在那一刻他有天塌下来的感觉。
何桓不想问汤文浩还记不记得他曾经给他说过的话,他最怕的是离别。要是记得,又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让他寒心。
如果他曾经的纵容跟维护换来的是汤文浩如此在他心上捅着刀子,何桓也知道自己只能受着。
谁让这是自己造的因果,怨不得别人。
何桓放在膝盖上的手突然感觉到了一滴冰凉,然后是一滴跟着一滴。
在前面开车的司机在车内后视镜里看见无声流泪的何桓嘴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跟何桓之间从来都只有去哪,谢谢的台词。
回过神来的何桓看了看自己这一手的透明液体,也只是自嘲的笑了笑,安静的拿出纸巾擦掉。
在车子达到盛凯大门前的时候,何桓眼角的微红已经深藏。
“何总监。”旁边有人叫。
何桓只是微微点头,然后进了电梯。他笑不出来,怕被人说笑得太假,假到自己都觉得那是在哭。
看文件看到一半的时候,苟丽娜打了内线进来说汤文浩到了公司,现在正在会客室。
何桓搁了电话头有些疼,疼到有些难受只好自己起身去于慎的休息室的药箱里找了一颗止疼药吃。
就那么坐着休息了半小时,何桓才起身去了会客室。
“你瘦了。”这是汤文浩跟何桓说的第一句话。
何桓扯着嘴角笑,笑得艰难,想说点好听点的话来才觉得喉咙有些疼。汤文浩也瘦了,脸色苍白,一看就是久病刚愈的状态。
苟丽娜给何桓端了一杯牛奶进来,连茶都不能喝了。
汤文浩看见何桓面前的牛奶笑,“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你还喜欢这玩意儿。”
“有事?”何桓张嘴问,声音暗哑。
“我不是故意的。”汤文浩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偏过了头,“我一听郎臣说你要跟我绝交我就控制不了自己。你可以不爱我,可你不能不管我。”
何桓想知道汤文浩到底是有几岁,只是不管几岁他还是得拿出算得上是和善的语气说,“我不是不想管你,是管不了你。郎臣他比我更了解你,也比我对你更好。就算你不爱他,他在你身边也不用担心其他的。”
何桓是真的不想跟他说,就算他把文德和一些他的个人资产全拿过去给郎臣也是为了他好。他伤于慎那一刀,不管真相是如何,何桓都偏向着他做的这个决定。要是于慎是真的算计汤文浩,他跟汤文浩绝交是最好的办法。他为了汤文浩在无声的求于慎,让于慎别再算计汤文浩。若于慎算计汤文浩为的不是他,他现在也没办法再站在汤文浩那一边。他欠于慎的比汤文浩的更多,这些年何桓自认为他还得已经够多。连自己的爱恨都赔进去了,还能让他还什么。
“你别真的离开我。”汤文浩可怜兮兮的看着何桓。
就这么一下何桓就心软得不行,招手让汤文浩走到了自己的面前蹲下把人抱在了怀里。
“阿浩,”何桓抱着怀里的人叹息,任由汤文浩搂住了他的腰,“你知不知道我恨你?可我那时候没说,不是不爱你,是想着你选择跟他们在一起从他们身上得到的东西是我没有的。就算那时候我恨不得把你撕成碎片了才解气,想着你能从他们身上得到我所不能给予的,我也只能忍着,谁让我爱你。”
汤文浩感觉到了脖子上有带着温度的水一滴一滴的烫着他的肌肤,自己却浑身都僵硬着不能动弹。恍惚里,汤文浩觉得他感受到了火沾在皮肤上的感觉,又疼又烫得连味道都闻不到。
“你别拿死来吓唬我,我经不得吓的。”何桓把汤文浩的头死死的抱着,恨不得就这样把人憋死在自己怀里,好这样自己就解脱了。
“你知不知道我会心疼,疼得夜夜都睡不了好觉。在你跟那些人在一起的时候,我每天晚上一躺上床就开始失眠,要靠着吃好两片安眠药才能把自己弄睡过去。到了现在,你怎么忍心还来吓唬我?你怎么忍心?”何桓抓着汤文浩的头让他看清楚自己的脸。
这是一张绝望至极的脸,带着厚重的万念俱灰和眼泪,生无可望。
“你知不知道,你说一次我不爱你,我就绝望一次。我不知道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所以让你觉得我不爱你了。我反反复复的想,想来想去,还是想不通我到底哪里对你不好了。这些你知不知道?”何桓绝望的吼着,只是脸上的眼泪过于汹涌,让人看了有些觉得狰狞。
何桓没想过要汤文浩的回答,他重新把人抱在自己的怀里,“你别逼我了,我都快疯了。到现在这个境地,我还怎么敢爱你。你拿死来威胁我,我还敢什么来爱你?是你一步一步的把我往外面推。”
何桓的语气悲凉而怆然,“阿浩,试着去爱郎臣好不好,不要觉得郎臣这辈子都会为了你着想就理所当然享受着他的好。一个方向的感情不可能维系得了一辈子的,你不给回报总有一天会淡下来,就好象我对你的爱一样,总会淡的。我不想你到时候连郎臣都失去,你明白不明白?”
“你记不记得大二的时候,我们在一个寝室里住了一年多,我跟你还是不熟。可那时候公安局的警察来找我的时候,你义无反顾的站在我面前,说所有事情都是你做的。我到现在还觉得那件事好像昨天才发生一样,我那时候觉得你多管闲事,可心里却很高兴。那些年,只有你一个人会那样无缘无故的对我好,也不管我做的事是好是坏。那时候我们选了同一门选修课,我在寝室里玩游戏,选修课教授按人数点名,你为了给我签到让自己旷课了好几次,然后在下学期只能重新选一门选修。我往楼下泼水,泼到了人家在楼下等人的女朋友,来找麻烦是你跟那个男生打了一架……”
何桓一直在说,比这几年跟汤文浩说的总和还要多。只是汤文浩还是感觉到了异常,他闻到了厚重的血腥味和脖子上那股黏泞感。
汤文浩挣扎出何桓的环抱,就那么看着何桓脸上的眼泪跟鼻血不要钱似得往下淌着。
在那一瞬间,汤文浩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没有了,只能往茶几上拿纸巾去擦何桓的鼻子,甚至于声音里也带了哭腔,“何桓,别说了。你快把头仰着,仰着,你别吓我。”
“我求你,你别吓我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汤文浩这一下子终于恐慌了起来,堵着了何桓的鼻子又怕他出不了气,“你把嘴张开,用嘴呼吸,我们去医院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乱来了,我们去医院。”
汤文浩在这一刻无法在让自己冷静着去算计自己在何桓面前装可怜能得到点什么,何桓这些年的身体好得很,流鼻血像这种流法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也只有在这一刻,汤文浩是真的怕了。他不怕自己寻死真死了,而是怕何桓的鼻血就这么流下去会死。
人死了什么都会消失,这一点汤文浩比谁都清楚。
要是何桓死了,汤文浩连这个想法都不敢有。
汤文浩顾不得自己身上的血迹,抱着何桓就往外走。那一路的飞车被罚了多少张罚款单他都不在乎,他脑子里只有何桓那堵住了鼻子却又从嘴里冒出来的血。
把人送进医院大门前那几步,抱着何桓的汤文浩甚至连步子都踩错,一下子扑倒在了地上。可被压在下面的还是何桓,汤文浩终于觉得自己是一无用处不由得哭了出来。一边哭着一边重新爬起来把人抱在怀里往里面走。
在好不容易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的时候,汤文浩一边哭着抱着人噗通一声跪在了人面前,“求求你了,医生,救救我爱人,求求你了。”
本来只是下来走两圈活动活动筋骨的医生被面前这跪着的人给吓住了,不管是那带血的胸前还是一直在吐血的怀里人以及那个哭得恨不得给他磕头的人。
第六十一章
汤文浩跪在地上全身瘫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已经耗光,周围来来去去的护士跟医生频繁的打量也都没让他在意。
他被吓到了,被何桓从嘴里吐出来的血。在这一刻,他都不相信那是真的,只是自己胸前这还没干结的血散发出的味道不停的刺激着他的神经,不停的用事实告诉他那是真的。
汤文浩感觉到了一阵又一阵的冰凉,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似乎只要这样,他就能逃避得了这个现实。
他不知道他居然把何桓逼到这一步,他也不知道何桓的身体居然差到这一步。他只想着他不能让何桓真的离开自己,就真的像自己表面上的哪般任性胡闹过了头。
于慎赶到的时候手术室的灯还亮着,看着跪在地上缩成一团的汤文浩,一双眼通红。
就算是自己手术才动完一个月,于慎打人的力气还是回来了,何况在盛怒之下。就算是听见了汤文浩骨裂的声音,于慎还是没有住手,一直到他被旁边的两个人死死的抱住无法动弹之后才对着蜷缩在地上的汤文浩说了一个字,“滚——”
跟着于慎过来的是苟丽娜,见着开始慢慢弯下腰的于慎也顾不得管汤文浩怎么样了,忙着叫抱着于慎的两个男护士松手,“我老板动手术没好几天,你们别把他伤口扯开了。”
运动过激导致了伤口被牵扯的于慎也被送进了另一间手术室,过道上又剩下了汤文浩一个人缩在那里。
有人看不下去了,想把汤文浩弄去看医生,只是不管谁想带走他都会被他把手给甩开。在这时候他眼睛只盯着面前那亮着的灯,看得瞳孔外一片血红。
最后不知道是谁认出了汤文浩,辗转着通知到了郎臣。
郎臣丢下开到最关键时候的会议,让司机带着自己到了医院,进入眼帘的就是蜷缩成一堆的汤文浩。
“出什么事了?”郎臣半跪在汤文浩面前,小心翼翼的问。
汤文浩听见郎臣的声音才转过眼睛看向郎臣,那眼白上密密麻麻的细微血管让郎臣一下子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何桓吐血了,流鼻血,堵住了又从嘴里出来,吐了好多好多。”汤文浩死死的抓住郎臣的手腕,郎臣白皙的手腕上立即起了青印。
“我不知道他身体不好,真的不知道。他以前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情,你知道他连生病都很少有。”汤文浩喃喃道。
郎臣看着这样的汤文浩,实在是不想说他跟何桓那些年都少生病不是身体够好,是因为怕病了就没人照顾得了他所以一直都不敢让自己有什么病。
“我们先去看你的伤口,等伤看完了说不定何桓就刚好出来。”郎臣哄着汤文浩说。郎臣知道汤文浩被人打了,有人在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事儿给说了。在他这里,何桓吐再多血也不及汤文浩这一身的伤。谁让他栽在这个人手里了,一栽就是这么多年。
汤文浩摇头,“我等他出来。”
郎臣无可奈何只能扶着汤文浩起身,想让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只是这么一扶才发现汤文浩的右腿好像受了伤,连走路都走不了。
汤文浩的脸上还有泪痕,可看着他那只有些拉着的腿,郎臣都差点哭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爱上了这么个人,这么多年石头都该焐热了可他还是不爱自己。他为了那个决心要跟他一刀两断的人闹自杀,闹到现在这副境地,他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感受。他爱他,不可能抱着跟哥们一样的态度来看他对别人的深情。偏偏这人,深情也没深情对地方,除了只会把事往坏的方向带就没别的能耐了。
郎臣把人扶在旁边坐着自己倒是想乐了,他也想哭,可真哭不出来。他当年到底是怎么瞎了眼,就盯上了这么一个人。可他也不得不承认何桓说的话,他们把这个人都宠成不是个人样了。都跟恃宠而骄的畜生似得,咬着了好处不肯放却又舍不得给予。
汤文浩的手机响了,郎臣替他接了过来吩咐了几句。才放下手自己的手机又响了,郎臣抓了抓头发,也只能接,跟人在电话里说把会议延迟到明天。
何桓被送出来的时候已经不再吐血,只是人还昏睡着。
汤文浩拖着腿去问出来的医生何桓的情况,结果被医生问了一句,“你是他亲属?”
汤文浩刚想点头就看见何桓的女秘书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滴答滴答的跑过来说,“医生,病人的情况怎么样?他大哥在手术室缝合伤口,我是他的秘书。”
医生看了看苟丽娜点头说,“你先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汤文浩只能跟着何桓去了病房,只是才到门口就被拦着了,这是隔离病房他进不去。
郎臣这才在旁边跟汤文浩说,“现在他没事了,你该去看看医生了,等会把身上的衣服换了,消了毒再来看?”
汤文浩就那么趴在玻璃上往里面看,看着何桓带着呼吸器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到最后大抵是全身疼得太过于厉害也只能点头跟着郎臣先去看自己这一身的伤。
等汤文浩处理完自己那一身伤,杵着拐杖走到何桓的病房外的时候才发现窗子已经被窗帘给遮住了。
“怎么把窗帘拉住了?”汤文浩揪着一个过路的护士问。
那护士看样子才从学校里出来的,看着一脸恶相的汤文浩除了摇头就只会使劲把自己的手臂给扯出来。
郎臣就那么跟在汤文浩的身后,看着汤文浩手足无措扯着一个问一个。汤文浩就是这样子困住他跟何桓的,在最关键的时候一狗血的表现比得上他伤他们百倍。
连于慎都从医院消失的时候,就算在慌张汤文浩也明白了为什么他见不到何桓。在趁着他检查身体,处理伤口的时候就有人已经把他们转院了,只是具体转到了哪一家医院却不得而知。
“是你故意的对不对?”汤文浩盯着一直跟着自己的郎臣问。
郎臣连笑都懒得笑了,在何桓心口上捅完刀子又开始捅他来了,他当初到底是犯的什么贱要看上这么一个人?
郎臣管不了汤文浩了,到如今也算得上是心灰意冷到了极致。他这一刻到是真的明白以及体会到何桓那一腔悲愤与郁悴,也明白了何桓明明看着还爱却死活不肯再回头的原因。
说来说去,都如何桓所说,这些事情怪不得别人,尽是自己选的。
看着汤文浩,郎臣也只能打电话给自己的人,“马上去查盛凯的于慎跟何桓住在哪一家医院。”
挂了电话的郎臣再看汤文浩,才发现他看自己那眼神里对自己好看了那么一点。
郎臣摸着汤文浩的脸,感叹着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只是语气里比以往更加淡然,“以后我就只是你的兄弟了,就如你一直所希望的。一辈子的兄弟,为兄弟出生入死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郎臣轻轻吻了吻汤文浩的嘴角转身就走了,甚至还难得的不顾形象吹起了口哨。吹出来的曲子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民谣,轻快愉悦无比,然后在电梯门闭上的那一瞬间周围一片静寂。
汤文浩靠在墙上,仰着头想在盛凯里何桓跟他说的话。何桓说让他爱郎臣一点,不然总有一天郎臣也会离开。现在郎臣离开了,汤文浩突然有些感觉到了孤单。
郎臣还是在知道于慎跟何桓住在哪一家医院之后给汤文浩打了电话,说完地址没有再多说一句就挂了电话。
文德郎臣还是会管,但他不想去爱汤文浩了。他甚至于十分乐意的把汤文浩在文德的股份据为己有,不再把它当成汤文浩的事业来做而是当成自己的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