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修面露向往之色良久失了神,夏候宠推了推他,沈砚修才回过神来低呐道:“这样的生活,真好!虽然并不富足但却很幸福很快乐。”
夏候宠笑道:“要幸福和快乐这有何难?难道你不快乐吗?沈家的大少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沈砚修挑起一抹难解的笑意,“是啊,该知足了。”夏候宠拍了拍他肩膀,“好了,别多想,我下去给你抓一条大鱼。”说罢夏候宠扎起蓝色了下摆和裤管下了河。不一会儿就抓了一条河鱼。
沈砚修眼神微意有所指道:“你身手非常不错……”夏候宠没有听出其中的微妙不在意道:“哈哈……你说这条鱼是烤着吃还是煮着吃?”
“我想还是煮着吃,你觉得呢?”夏候宠一听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走,咱们过桥去农家小舍借一借灶。”
两人借着初上的月光踏过小木桥来到了小村庄。敲开了一间农舍前的柴扉,片刻后一个年轻的少妇从屋里走了出来打开了柴扉,当即愣住,只见眼前两位少年公子一身贵气,其中白衣少年手拈佛珠温润如玉,眉宇间淡定自若,如谪位般的风彩让人不敢直视,稍长的公子一袭蓝色的华服,举手投足间有着不容忽视的从容和高贵。
“大姐,我想借你家的灶用一用,不知可否方便,这个是酬金。”说罢夏候宠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了妇人,妇人张着嘴浑浑噩噩的请他们进了屋。
直到厨房一阵白色的浓烟滚滚直冲云宵,少妇才如梦初醒冲向厨房将这两人给赶了出来。两人面面相觑坐在了院子里的石阶上。沉默良久,夏候宠实在是忍不住才开口道:“你手里的这串佛珠可真漂亮,这可是极少的血玉打磨而成的,世间独一无二价值连城啊。”
沈砚修神色蓦然暗淡下来,挑起一抹嘴角笑道:“这串佛珠是我奶奶死前留给我的,奶奶是这个世上唯一真心爱我护我的人……”
夏候宠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生疼着,少年哪识愁滋味,为何他的神情如些的落漠,他的眼眸如此的悲痛欲绝?“对不起,让你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不,这些回忆即便想起来会很痛但也是美好的。”沈砚修收敛了刚才失落的神情恢复平常的漠然。夏候宠站起身道:“好香啊,咱们的鱼熟了,走,进去用晚膳吧。”
两人走进屋里,妇人刚好将鱼和饭菜上桌,笑道:“两位公子,请慢用。”说罢转身跟着老实的男人抱着孩子走进了厨房。
“等等,你们不和我们一起用膳么?”夏候宠纳闷的问道,男人憨厚的笑了笑,“我们这样的身份怎敢和两位公子一同用膳?这太失礼了。”
沈砚修轻轻放下筷子,淡然道:“这里没有公子,没有下人,你我皆平等,只是一介凡人。”
“爹娘,我有好久没有吃肉了,我也好想吃鱼。”孩子抬起明亮的眼眸看向他们,农夫和妇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走向了饭桌。这一餐晚膳沈砚修吃得很开心。未了,临走之即农家留他们住宿,两人想了想便留了下来,天色已暗现在回去也不太方便。原来农家要将主卧让给他们,但是他们坚持着睡在了旁边的杂物间里,小小的空间里有一张破旧的木床,农家人很是客气的拿了一条棉被给他们,说是棉被不如说是破布更贴切,两人依旧笑着接受了,这农家小舍哪有一件像样的东西呢。
夏候宠将被子全给了沈砚修,又将脱下来的外套盖在了他的身上,自己却一人卷宿在旁边安静的闭上了眼。砚修心中一震,久未温暖的心有丝暖流流过,他侧过身从身后抱过他将身上的被褥分给了他一半,带着几分慵懒的语气道:“别把我想得有多脆弱,说不定我的身体比你们还要强健。”夏候宠的心猛然疯跳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紧张,兴奋,还有期待,可是在紧张什么期待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而夏候宠也把他的话当作是安慰,其实不然,沈砚修习武多年此话绝对是事实。
农家起得早,夏候宠带着浅浅的微笑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但身边的那人早已不在。夏候宠心情莫明的很好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刚走出房间便见那抹白色的身影独自坐在院子的石阶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砚修,你可起得真早……还是我起晚了?”
沈砚修回眸,淡淡的笑了笑,“没有,时间刚刚好,咱们回去吧。”夏候宠点了点头,两人与农妇一家人告别后便离开了。
在经过小木桥时,两人同时顿住了步子,只见在晨光下水中绿色的水澡随波淌漾开来,清风徐来吹拂着开在两岸五彩缤纷的小花,连同倒映在水面上那层银白斑驳的日光随风闪耀着。
沈砚修深吸了口气,看向净蓝的天空,笑道:“夏候宠,我为你吹奏一曲吧。我怕错过了这次以为再也没有机会为你吹奏了。”
“我很高兴你能为我吹奏一曲,可是你这话我不爱听。”
沈砚修并不再意,抽出腰间的玉萧,行云流水的曲子从灵动出骨感的十指间逸出,这一刻夏候宠眼里只剩下了他如谪仙的模样,也是从这一刻起夏候宠暗自发誓,此生此世只愿守护此人甘愿为他赴汤蹈火也再所不惜。
然,造化弄人,沈砚修一语成戢,从今尔后夏候宠再未听过沈砚修吹奏过这玉萧。
第九章
回到缤桃苑,沈砚修进门的一瞬间就感觉到有其他人的气息,立时全身充满了戒备,直到看清坐在桌前等他的来人才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师父,你何时来的?等我很久了吗?”
“来了一阵子了,看你不在就在你房间等你回来。昨晚你去哪了?”谢均随意的问道,沈砚修顿了顿失笑,“只是结交了一个朋友……”
“朋友?”谢均有些诧异,“为师真替你感到高兴,能够让你接受的人一定不是一般人。那人是?”
“夏候宠……”沈砚修话音刚落谢均蹙起了眉头,“是他?砚修……你能听为师的一句劝吗?”
沈砚修不动声色,只是平淡如水的笑了,“师父但说无妨。”
谢均冗长的叹了口气,“人的羁绊多了弱点就多了……人啊,欠下的总归是要还的。为了你好,别再跟夏候宠有任何纠缠。”沈砚修点了点头,“我知道,以后我会离这个人远一点。师父……你来找我,是将那个人介绍给我的时候了吧。”
谢均三思过后又摇了摇头,“为师总觉得……有欠妥当。我总在想是不是该把你拉进这趟混水里来,一旦踏出这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的路了。”
沈砚修淡淡的笑了笑,坐在了谢均的对面,左手漫不经心的拨弄着那串火红色的佛珠,良久才道:“师父,你自己也说,欠下的债总归是要还的,这辈子我欠您的自然也要还,还是也好,还清了这辈子,下辈子……不,砚修不想要下辈子了……”
谢均一脸沉痛,“孩子,你才十二岁,还这么年轻啊!”
“可是……我的心已经老得快走不动了,我才十二岁,可是我该经历过的都经历过了……我累了。”
“不对,你还不懂什么是爱情,人一辈子总要爱一次,无悔的爱一次才不枉此生。砚修,老天爷让你还可以活到现在就一定会有他的安排的。”谢均心痛的拍了拍他消瘦的肩说道。
“爱情?到底什么是爱情?”沈砚修扒在了桌上陷入了沉思,“我能够拥有它吗?师父……你也相信天相信命运吗?”
“经历了这么多,有时候真的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砚修……你可以去试着相信爱,相信她,好好的活下去。”
“好,我听师父的。”沈砚修露出一抹浅笑,“是该引荐我给他认识了,我知道师父不忍心,但是这是我必须要去面对的,不经过这些我怎么能让我自己变得更加坚不可摧。即然我活下来了,我就要让自己变得更强。”
“好,就在今天晚上,我在月栖楼等你。那么我就先走了。”
送走谢均后莹思端着一盅汤走了进来。“大少爷,你昨晚去哪了?你知不知道夫人很担心你?你看,一听说大少爷回来了就煲了汤让我来送给大少爷。”
“思姨……”沈砚修微蹙眉,欲言又止道:“我知道了,你放在这里吧,等下我会给娘亲去请安的。”
“大少爷……夫人她,其实是很关心你的。”
“思姨!别说了。”沈砚修站起身不愿再面对她,“我想独自呆一会儿,你先出去吧。”莹思叹了口气,“大少爷,你和夫人必竟是母子……”
沈砚修突然变了脸色,眼中一片哀伤,“母子?”他凄然的笑了,“思姨,有些事不说,并不代表它没有发生过,有的人看似还在其实心早已远走天涯。”
“我……我听不懂大少爷你在讲什么……”莹思眼神有些躲藏的不知所措。
沈砚修语气平淡得就像在复述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道:“为什么他还活在这个世上?我恨他,我恨这个杂种,我只想让他死……夫人,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你怎么可能下毒害自己的骨肉?……我最大的错误就是让他来到这个世上……”
莹思一瞬间崩溃,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依旧平静无波的少年,“你……你早就知道……可是……可是为什么?……”
“思姨,其实你不知道你做的饭菜我一尝就知道,每次你做的新衣服说是我娘亲给我做的,其实你的针线我早已熟悉,思姨……师父说我有一颗与常人不同的七巧玲珑心,正是这七巧玲珑心让我失去了很多快乐的东西,了解到那些同龄人无法理解的一切。”
“不!啊——!”莹思像是见鬼般踉跄的夺门而出,沈砚修失落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上前轻轻的关上了门。然后像一只困兽将自己藏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慢慢的抚平鲜血淋漓的伤口。
夜,刚降临,沈砚修如约来到了月栖楼一间偏僻的雅间,当看到沈砚修的到来谢均笑道:“你来了?快过来坐下吧。”
因谢均的这一句话,背对着盘膝而坐的青年猛然回头,两道同样犀利的视线在空中相撞,沉默片刻,两人相视一笑,沈砚修自若的走过去,在谢均的身边坐了下来。
谢均温和的说道:“梵儿,这个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砚修。我相信以后有他做你的军师定能够为你分忧解难。你们就好好的谈谈吧,我老人家就先走了。”
两人送走了谢均,坐定,彼此都沉默良久,谁也没有先打破沉寂的意思。沈砚修拨弄着手中血红色的佛珠淡定自若,不动声色饮茶,而萧梵终是有些按奈不住终于开口门道:“你看上去……不过十三岁……”
言下之意沈砚修当然理解,他抬眸注视着萧梵,“历来贤君皆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年龄不过是个数字,能够代表什么呢?”说罢沈砚修替他已空的杯里斟了杯茶。
萧梵挑起嘴角,无所顾虑的笑了,“外公选的人,绝对不会错的。请容我再自我介绍一下自己,我是当朝三皇子,萧梵。”
沈砚修没有答话而是径自问道:“鸟择良木而栖,人择明君而臣,敢问三皇子,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
萧梵轻啜了口香茗笑道:“天下,天下,何谓天下,当然是天下人的天下,怎么算也不是我们萧家的所属物。我的军师,你说呢?”
沈砚修沉默一会儿道:“权力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权力?哈哈哈……”萧梵笑得十分不屑,“天下,权势,君临天下从来不是我想要的,我要的只想让那个人的一个回眸,一个真诚的微笑,即便今生我得不到他,但曾经他将我放在了心底,足矣。”
沈砚修面无表情,但内心的激动无法自抑,他低呐着,“爱情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让你们趋之若竭?”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萧梵意味深长的笑了……
第十章
进入初夏的时节,还不是很炎热,夜风从支起的檀木窗吹了进来,风中裹着春泥和野花的清香,沈砚修吸了口气突然间心情很好,他起身驻立在窗前,抬头看那一轮十五的圆月,带着抹淡笑,道:“三皇子,即然我决定帮你,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我都会尽全力的完成你的夙愿。”
萧梵举杯将茶水一饮而尽,“你如何帮我?兵权,政权我都没有,我只是一个不受宠的三皇子,若真有你说的如此简单就好了。”
沈砚修转过头看向他,清风扬起他的青丝,眼中那深不可测的睿智让萧梵莫明的想要去信服去追寻。
“三皇子,你还是不信我。”沈砚修淡淡的说道:“兵权,政权,只是时间的问题,只要想要,就总会拥有的,其实现在你不受宠并非是一件坏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朝上朝下至北国百姓现在的目光都凝聚在了太子和二皇子身上,他们锋芒毕露,迟早要树大招风,而我们可以韬光养晦,暗中增强自己的势力又不会被人太过于在意,三皇子,您说呢?”
“那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什么?”
“我们现在要做的便是什么也不做,以静制动,坐观其变,才是上上之策,二帮人马,实力相当,互相迁制,但这只是暂时的,平衡的现状总有一天会被不断发展的形势破坏,等到那时候我们再出手……”
萧梵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太子和二皇子我们择其一而立?”
沈砚修笑得深不可测,“三皇子,只要你相信我,按我的想法去做,我承诺你四年之内我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萧梵蹙眉,一脸的怀疑,沈砚修并不在意,“这是我欠别人的……我发过誓,这辈子欠别人的我要还得干干净净,如果有下辈子,才不会被这债捆绑活得生不如死……”
萧梵不会明白沈砚修的心思,但此刻他却能够听出他话里的沉痛和沧桑。他本想说几句话来安慰一下这个少年,却发现在下一刻少年的脸上只剩下温润如玉的笑颜哪见一丝悲凉?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两人的话并不多,随意的聊了几句后便各自回去了。回去的时候街道仍旧还很热闹,小贩们还在扯着嗓门的吆喝着,沈砚修看着那些人脸上洋溢着简单的笑容,总感觉都与他隔隔不入,毫不相关。
刚踏入缤桃苑便感觉有些不对劲,虽说不晚但也不早了,下人们却一个也没有闲着,三五成群的扎着堆激动的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沈砚修看了一眼不在意的越过拱桥,直到房间的走廊处迎面撞到莹思,莹思看到他时脸上有些不自在,沈砚修却是若无其事的像平常一样亲切的叫了她一声。
两人走了一段距离时莹思突然叫住了他,“大少爷。最近你还是少出去为妙,现在天下不太稳定,昨个儿司徒家的峥少爷回来还好好的今午时突然止不住的吐血,听说都吐了一大盆止也止不住,现在城里的老御医都赶去了,却一个个束手无策。现在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