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夏如烟 上——年小初
年小初  发于:2013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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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景玉姚雪和周云飞都是非常擅长察言观色的细心人,对于林微云这点儿不同寻常的小动作,早就已经有所察觉,眼观铭心了。不过庄景玉和周云飞毕竟不是林家事务的局内人,对此缘故并不熟悉了解,当然也更不好出口询问。可是姚雪,却是非常明白其中原因的。于是就当林微云仅在区区五分钟的短暂时间里,便已然低头抬腕看了第三次手表的那一刻,姚雪终是再也受不了心疼地忽然往前伸出手去,轻轻覆上了林微云那一张略带不安的颤抖手背,凑近她的耳边小声安慰说道:“微微,你别着急,别担心,他会来的,一定会来的。”鼓舞士气的信心和给予力量的勇气,全部都在这一层,彼此接触的薄薄空间里。穿透皮肉肌肤,渗入骨血魂心。

就在双方接触挨碰到的那一刹那,林微云不禁身子一震,神色骤凛。然而手背刚刚那样不由自主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却是在对方那种女性所独有的温暖体温和温柔细腻的侵蚀攻占之下,渐渐地放缓松弛,最后停滞消失了。偏过头淡淡地看了看正写满一脸担心忧虑的爱人一眼,林微云莞尔浅浅一笑,不似林烟那般倾城绝色惊心动魄,而是稍显拒人以外,疏离淡漠的清雅五官,此时此刻,却因了这一抹惊采惊艳一笑,半分如许深情,而自有了其一番难以言说的光艳照人,光芒四射。如果说林烟恰好比是一幅挥毫泼墨的盛放烟花的话,那么林微云就一幅寥寥数笔的山抹微云。烟花绽开的瞬间的确是夺人眼球绚烂至极,然而绽放之后,不过余温灰烬,徒留寂寞满地;而微云尽管素来被人遗忘清浅寡淡,可是每逢日出日暮,谁能否认,那一片云蒸霞蔚,连绵万里的浩大和璀璨。

或许人的性格便正跟他们的名字一样。有的人就是追求余音绕梁细水长流,瞬间无法,也不能代替永恒;可还有的人却宁愿春风烈火倾尽一生,瞬间片刻,也是永恒。

至少,有它自己的永恒。

林微云一个反手覆握住姚雪细密白皙的纤软掌心,叹了口气无奈道:“这林烟果然跟他妈妈一样,既美貌又任性,性子乖觉诡异而且极端骄傲,尤其,还那么难搞。”

姚雪对此评价点头笑笑,表示非常同意。沉默了片刻,她忽然轻声道:“老实说微微……你老实跟我讲,你这次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定要把林烟给请过来?别再跟我说你是真的为了偿还你妈妈生前对林炎欠下的债免得因果报应——”说着摇摇头,“这种理由,我不相信。”

她不相信,她真的不相信。她的微微,她所认识了解,深爱深知的那个微微,明明从来都是一个强悍独立只信自己,并且,也只依靠自己的强者,而绝不是个软弱无能求天问地,臣服命运的弱者。

林微云当然看出来了姚雪脸上那一片满心满眼的狐疑不信,不禁一时失笑扬手捏了捏她形状漂亮莹润饱满的指尖骨节,眉眼含笑,极尽温柔道:“好了别猜了雪雪,你就算不相信这个理由,但你好歹也应该相信我啊。我怎么可能连对你,都不讲真话呢。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个原因,的确是真的,”说到这里,林微云不禁低眸垂下浓睫,轻轻叹了口气。女人的声音绵延而悠长,低回深邃,余韵寥寥。陷入回忆如梦似幻的缓慢语气里,有一种成长蜕变,再也做不成纯真孩童的自嘲怜悯,和一份成熟溃烂,永远回不去青涩时光的无端感伤,“没错,我以前的确是不相信,甚至是还很鄙视,这些所谓的天意命运,因果循环之类的东西的,总觉得它们都是无稽之谈,荒谬至极。可是现在渐渐地,不止这些东西,其实还有别的很多很多,曾经我都不肯相信的东西,如今却都,一件一件地相信了。”

恍惚失神的那一刻,姚雪忽觉左手手掌的一指指尖猛然向她袭来了一阵,微妙难言的刺痛感,那感觉从她的皮肤,到她的血管,从她的肉隙,到她的骨缝,在她的身体里,一圈一圈地流散荡远,扩展蔓延,最终一举涌上了当她面对林微云时,那一片最不设防的柔软心间。而下一秒她便看到,眼前的爱人正目光如水地温柔凝视着她,里边有那么那么多绵绵似雪千重如山的巨大深情,如今都缓缓流了进她现在,盈泪凝霜的朦胧眼睛。

也许她们之间还存在着一纸之隔的千言万语未曾得说,然而那些东西此时此刻,却也都无须再讲,无需再提。两个女人之间的感情,没有欲望,也无关欲望,只有一颗最柔软,但同时,也最坚韧的心。那是唯有女人,才独有的韧性。

“……你明白了吗,雪雪?”半晌,林微云放开姚雪的指尖如此轻声一问,余光又不露痕迹地斜视瞟了眼正躁动难耐地窝在庄景玉的怀里,左顾右盼心焦火燎地等着他的“水水”的小不点儿子,随即美人一笑,自问自答,语气轻浅得近乎叹息,但却异常笃定,“——你明白的,雪雪。”

是的,她明白的。她明白了。

姚雪再没有傻到去追问林微云,究竟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改变的原因。因为话已至此,原因已经很明显,再明显不过了,不是吗?当一个女人需要维持一个家,一个被她所视若珍宝,珍贵珍惜的,独一无二的家,那么所为之付出的任何努力,再多,也不会嫌多,而可能会威胁到它的丝毫不安,丝毫,都已经太多太多。

因为从来只是细水,所以唯愿,一生长流。

庄景玉怀里的小玉哲忽然不知为何大幅度地动了动身子,而与之随起的,则是从前方大门处一路传来的,人群们渐渐拔高接近鼎沸的喧哗与骚动声。林玉哲的大半个身子都几乎要爬到庄景玉的胳膊肘外去,整个人已经往下掉出去了一半儿,那势头庄景玉简直拉都拉不住。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这是?一圈子几个大人皆是无比好奇地往小玉哲和人群们关注围拢的那个方向遥遥望去。

于是那个光芒万丈艳彩四射,美得几乎令人屏住呼吸忘记心跳的熟悉身影,就这么清晰无误,闯进了众人的眼睛。

小玉哲明显是已经给看傻了,声音呆呆的:“好、好漂亮的哥哥啊……哲哲、哲哲喜欢他。”

能在宴会上造成这种万众瞩目举世无双的轰动效应,能让天真无知的小孩子只凭外表相貌就近乎失魂入魔般地喜欢着迷——来的人是,当然也只有是,那个传说中的,林烟而已。

林微云看到林烟来了终于长长舒了口气,而后一把揪住自己儿子的耳朵将他扭正身体,开始为这小东西的未来教育而深刻担忧起来:“果然是个小色胚子。”

不过……这到底是遗传了谁啊!明明她和庄景玉都那么正派传统啊!

(二十六)

今夜的林烟相当出人意料,但反倒更加夺人眼球地,穿的是一身纯雪白色的手工定制西服。因为林烟平时穿的一般都是那种非常随意简单,主要是以他自己觉得舒服为主的休闲衣服,所以圈子里所有见过林烟的人,渐当看得次数多了时间久了,便也都各个先入为主地错误以为,以林烟的身份气场,根本,就不适合穿西装。毕竟,西装到底是太过于严肃正经,严谨正式了,穿在人身上,总给人一种死气沉沉,冷冷清清的禁欲感觉。而那种感觉……禁欲?呵,谁都心知肚明,谁都闻之失笑,根本,就不是林烟的气质风貌。可与其说林烟是不适合穿西装,倒不如说林烟是何其有幸,抑或,也是他不幸地,长了这样一张倾国倾城的无双容貌,所以无论他穿什么衣服,其实都是衣靠人装,无人在乎。甚至有许多他的铁杆儿粉丝迷恋者们还都特别坚贞不移,信心满满地相信,哪怕你就是只扔给了林烟一件丑陋不堪的破烂袈裟,但他也都能够惊世骇俗地穿出来,让众位女妖精们懒得再多看唐僧一眼的轰动效果。

林烟本是一副极明丽浮华,精致妖娆,早已经不仅仅只是相对于男人,甚至哪怕就只是单单相对于女人来讲,也都已稍稍显得过于浓墨重彩,惊艳绝伦了些的五官长相,但如今,却因为这一身洁白如雪的清爽衣裳,而恰到好处地隐去了他那两分勾魂夺魄惊心,氤氲缭绕不散的眉间数点艳色,而更平添了三分众人极少见过,油然扑面袭来的青涩少年气息——正好,适合像今晚这样,正式而庄重,奢华并高端的豪门夜宴,名流聚集。

一路走来,林烟总是能毫无例外,其实是轻而易举地吸引到一大群人朝着他靠拢上去,将着他包围簇拥,前后夹击,对着他嘘寒问暖,讨好逢迎。而林烟本人似乎也十分习惯并且极其享受这种众星捧月,备受瞩目的着迷感觉。于是依稀间只见他眉眼弯弯笑靥如花,一颦一动皆是神采飞扬,顾盼凝眸尤显横波嫣然。眯着眼睛噙着浅笑,乌发雪肤遥衬一袭白衣,粉嫩双唇轻咬贝齿莹莹,那神情真是既骄傲又得意,既有着孩子似的惹人心动的青嫩稚气,天真烂漫,也有着妖精一般欲人疯狂的旖旎缠绵,狂狷绮丽,远远看去,好一个卓尔不凡,姿态绰约的翩翩美少年。就好像精灵现世天使下凡那样,毫无征兆地突然降临在了一群普普通通,平庸至极的凡夫俗子当中,全身溢彩流光饱满欲滴,仿佛下一秒就要张狂到长出触角,浓郁得破画而出,染尽原本清淡无趣的万里晴空,一碧如洗。人头攒动黑云压城,人来人往翻滚层涌的波涛,摩肩接踵拥挤不迭的浪潮——宴会上有着那么那么多精心打扮,珠光宝气的明星贵妇,也有着那么那么多光华璀璨,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可是没有办法,无论是谁,但是都遮盖不了林烟纤细瘦削的雪白身影,无论什么珍奇,但也都淹没不了,林烟与生俱来的天赐光晕。

那种美是徐徐如林不动如山,不管周遭风云如何更迭变幻,但唯有我自独尊,我自岿然;那种美也是侵略如火疾动如风,霸道浓烈气贯长虹,一遇见,便是万夫莫当,无人能敌。当林烟只是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就好像那个地方渐渐无可自拔地陷入了另一个如梦似幻的遥远世界,发着光,光彩熠熠,光芒四射;而当林烟微微面带笑意,有如桃花春雨,无限风情地翩然走过,那一路被他所侵染踏去的月色,也不由自惭形秽地碎成了一条,璀璨无边,繁星闪烁的银河。

一地的流光,流华如洗,光芒万丈。林烟就是这么不容忽视,但偏又绚烂夺目得,让人简直有些无法直视的耀眼存在。这世上有一种人,身带异彩,天生光环。

林微云他们一众数人,不经商量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许久许久,一直安安静静未发一言,远远,看着林烟。看着前方那个美丽绝伦不似凡尘俗身,从一进大门起,一路走来,便都在无意识不自觉地卖弄风情招蜂引蝶的明艳少年,仅在宴会上的短短数步间里,就已然吸引了无数道流连忘返的痴迷目光,又究竟惊掉了多少双,从未见过大世面,和真绝色的无知眼睛。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直到林烟终于缓缓迈进了大厅,而后停在厅内那好几张摆满了食物的桃木长形餐桌其中之一的一角旁,一边喝着酒吃东西,一边和走到他身畔的凌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时,众人之中的魏嘉才忽然最先回过了神来,表情呆滞而僵硬,颤巍巍地往前伸出手指,遥遥指向远处正拿着盘子左顾右盼,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的林烟,一脸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不、不会吧!还真是妖精啊!都分别五六年了,可是他为什么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小啊?”

姚雪在今天此刻以前,并没有见过林烟。因此刚刚,她也是在他们这几个人里面,被林烟的惊世美貌给冲击震撼得最大的那一个。不过其余的四个大人却都是非常明白,魏嘉的这一番话里的意思的。

魏嘉已经是他们这几人之中(当然小玉哲除外),年纪最小,而且长得也是最为水嫩可爱的一个成年人了。这主要是因为魏嘉后来基因突变,天赋异禀地长了一张超~~~级……乖巧水灵,卖萌无敌的显嫩娃娃脸的缘故,所以哪怕是当大学明明都已经进行到了像大三这种,快要接近滚蛋毕业的老学长老油条的大龄学子的时候,偶尔魏嘉背个书包走在路上,都居然还会有人“有眼无珠”(魏嘉语)地,将他给误认为是一名阳光健气,青春飞扬的纯情高中生。这种说不出丝毫违和的融洽感觉,尤其是当魏嘉正与一群货真价实的高中男生们擦肩而过走在一起的时候,就尤为显得特别特别的浓烈和明显,几乎能够以假乱真。如果不是真的认识魏嘉的人的话,那恐怕还实在很难辨别和区分。可是大学毕业距今,也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少说也快将近七年之痒年的漫长光景,当把生活和社会上的种种磨难一一经历下来,煎熬过去,如今,就算长相再怎么“娃娃“,但是魏嘉这整个人,却毕竟因为经历了当年那一些曲曲折折许许多多,一个男人若是真的想要长大成熟,那就必须要依靠自己,并且也只能依靠自己,才能够挨过和挺过的苦涩阵痛,因而从上到下,由内至外,所自然而然焕发四散出来的,那种专属于“大男人”的精神气质,气场内涵,也都早就已经不能与当初那些,仍旧涉世未深,青涩稚嫩的单纯高中生们,相提并论,同日而语了。

是的。魏嘉的确是一只智商不高,而情商,也好像还有待提高,很有上升空间的傻小白没错,可是如今却连他这一只,实在永远都不想长大面对,也永远都不想承受太多的傻乎乎脆弱小白,无论外表还是内心,也无论愿意抑或是不愿,但都到底还是敌不过这世间最为冷酷无情的残忍的时间,终究免不了地长大强大,成长成熟了。然而林烟的容颜和时光,所有和一切,从他们这些旁观者的角度看起来,却似乎是永远不老,也永远不死地温柔停留在了他生命里,最美最好的那一年。而后漫漫余生,从此以往,都长久地处于在一个永恒睥睨的巅峰状态,美貌依旧,傲气依旧,高不可攀,高高在上。

当魏嘉唐汉周云飞他们,在大学时代第一次见到林烟的时候,林烟就仍然是一副,仿佛上一秒才刚刚从日本唯美系少女漫画里,活脱脱穿越走出来的纤细高中生模样;而如今流年似水光阴荏苒,岁月白驹过隙辗转约五六载,可林烟却仿佛只需要眉梢轻轻一动,眼角微微上扬,便仍然还是当初那一个雾气妖娆笑容绝艳,宛如情动初开,而又情意绵绵的精致少年。

犹如少年。犹是少年。

到底是时间都败倒在他的脚下,还是年华,都拜倒在他的美貌下。到底是命运一时忘记了对他动手,还是苍天始终,舍不得对他下手。

周云飞一手紧紧搂住怀里的可爱爱人,一手抬起稳稳扶了下架在鼻梁间的金丝镜架,声音淡淡,朝着身旁自从林烟一出现起,表情就变得臭不可言,极其难看的好友唐汉,意味深长地感叹了句:“呵,还真是时过境迁啊。我记得几年前在你老婆的生日宴会上,林烟因为对景玉动手而被我们狠狠教训了以后,虽然当场是有很多客人都因为林烟的绝世美貌而觉得有些不忍于心的,可当时到底是迫于黎唯哲和你岳父的强大势力,根本没有人敢站出来为他出头。不过你再瞧瞧现在,呵,还敢……还能,再试试吗?”说着又意味不明地垂眸笑了笑,埋头低眼的瞬间,镜片里霎时精光一闪,掩去了其中许多难言不明的神色情绪,“呵,短短几年时间就能做到这样,还真是了不得的功力。”

唐汉是几人中最为讲究兄弟义气,好友情谊的硬汉纯爷们儿一枚,始终对林烟当年对庄景玉不善的事情耿耿于怀铭记于心,因此听了周云飞这一番意有所指的行话以后,不禁紧紧皱起了眉头,掏着耳朵斜睨瞄了眼儿林微云,随即冷笑一声“哼,所以说啊,这他妈的,才是真真笑得跟个青楼卖笑的似的吧。咱们可爱宝贝儿的小玉哲哪儿比得了啊,我看拿来跟这种比,可别侮辱了自己才是最正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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