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活在传说中的人物，真的就这样被他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给折腾得掉入忘川了么？

之前，他听赤暗皇说的那些话，意思是自己的命和他的命是系在一起的。

所以，他才想到了将赤暗皇推入忘川的这一招。

毕竟，在忘川里的那些恶灵们，可都不是些死物。

就算赤暗皇被那些人吞噬，只要他的心没被嚼烂，只要他还留着一丝血肉，那么，他都是活着的。

多么诡异的河流……

“呃……东绫，我看你似乎能吸收恶灵……现在第十殿的恶灵之气，你可以将他们吸收么？”景鸣霄开口对“东绫”说道。

“鸣霄，他不是东绫！”冥曜蹙眉。

“我知道……但是，那是东绫的身体没错。既然我们不清楚究竟该叫他什么，就这样称呼，应该也没有关系。”景鸣霄挣脱了冥曜的怀抱，独自起身。

“哼！随便你们怎么叫。”恶东绫一挥手，整个第十殿的恶灵瞬间消失。

“你是将他们吸了么？”冥曜还没有摸清这家伙的底细，自是想要多问一些。

“怎么可能？！”恶东绫“呸呸”了两声，“这里的恶灵难吃死了，之前要不是得仰仗他们的力量助我恢复人形，我才不要这种恶心的东西嘞！”

“这么说，你实质上不过是个失去记忆的东绫了？”想到恶东绫之前做的那些事儿，景鸣霄很难把他跟东绫帝君联系起来。

“你想这么认为也无所谓！”东绫摊了摊手。

其实，在景鸣霄的印象里，从来都是有曜冥而无东绫的。

曜冥是他的儿子，这是铁板钉钉的事。

而东绫，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神祗。

无论东绫之前是怎么样的，跟他都无关……如果东绫失去了属于曜冥的记忆，他之于景鸣霄，就只是一个陌生人。

第四十五回：东绫还是曜冥

有“东绫”在，第十殿飘散出的恶灵便被驱散得差不多了。

赤暗皇深陷忘川河中无法自拔，只能眼看着自己的力量被那些恶灵吞噬。

将景鸣霄、薛千秋、繁鳞和浮央送到第九殿之后，冥曜、“东绫”二人则前往忘川源头，一路上，有“东绫”护驾，那些恶灵只有退散的份。

等到二人到了源头，“东绫”和冥曜一同出力，堵住了源源不断往魔界流泻的忘川之水。之前冥曜来此地是为了让忘川停留，但没想到破坏源头的结果竟然是逆流。

也不知道浮央那个家伙到底知不知道此事……

冥曜心中暗叹，再一想，又大喜。

如今，十位阎王都受了重伤，地府百废待兴，有一阵子好折腾了。

在地府，“东绫”的力量本就比冥曜要厉害许多，更别提这恶东绫吸收了诸多恶灵之气，实力自然是更上一层楼了。

不一会儿工夫，他就修复了源头，忘川水恢复了流动，恶灵也被压制。

地府之危，算是暂时解决了。

魔界那边，也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吧？

“其实一直很想问你……”往回的路上，冥曜还是没有忍住，“你到底是谁？”

“想来你也能感觉到，这个身体是东绫的。”恶东绫诚实道。

“这么说，不管怎样，你终归是东绫了？”冥曜的声音骤然变冷。

“没错吧……虽然我不像他那么威严。也许，记忆太过于混乱，连我都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谁。”恶东绫恍惚道：“有些时候，会有一个叫‘曜冥’的人的记忆混入其中，不过……那应该也是属于东绫的记忆吧？不过，呵……景鸣霄想要的，就是那一份，是么？”

别看恶东绫表现像个恶霸，内心可清楚得很。

“说得不错。”冥曜哈哈大笑，“说白了你就是东绫嘛！还硬生生地把自己弄得跟半妖一样！”

冥曜所说的半妖和魔界的混血一般，皆不是血统纯正的产物。

不过，要说起来，四方神帝能在原型和人形之间转换，也算是半妖的一种吧。

当然，冥曜可没这么多的概念，他只知道，眼前这个东绫似乎是吸食了恶灵才恢复人形的，性子有些恶劣，跟之前那个一板一眼的东绫完全是两个样子。

不过，比起来，他更喜欢这个，哈哈！

对于冥曜的言论，东绫只是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谁。”

随着曜冥和东绫的记忆在他脑中越积越多，他发现自己的性格在发生变化。

体内像是有三派小人一般，一派属于曜冥，希望他继承曜冥的记忆。

一派属于东绫，希望他能做回那个严肃沉稳的东绫帝君。

还有一派，便是他自己，那个有着东绫之名的未知体。

等到两人回到第九殿，清醒的几人中，繁鳞和景鸣霄松了口气。

十殿阎王和三位神帝倒是有些失望。

因为，这可是干掉魔王冥曜的最好时机啊！

尽管眼前这个东绫帝君也有些邪乎，可魔王冥曜才是他们真正忌惮之人。

“要我说啊！”自打听东绫难以分辨自己的身份后一直沉默的冥曜在此时忽然开口，“你不如跟景鸣霄回玄琊大陆去一阵子。毕竟，那里可是有你失去的记忆啊！”

“你的意思是，让我成为曜冥？”东绫眉头一皱。

他不希望被任何人摆布……

如果要他成为曜冥的话，这不就是在扼杀现在这个他么？

“倒不是让你成为曜冥，只是觉得那一份记忆对你来说很重要。”冥曜看向景鸣霄，眼神温柔“对他，也很重要……”

“哼！我凭什么要为了他去找那份记忆？”东绫不悦。

“因为在你内心深处，最渴求的，应该是那份记忆吧？”冥曜像是知道什么似的，轻笑了一下，“为了那份记忆，你可是求过我啊……”

东绫帝君和冥曜是天地间有名的宿敌，没想到，东绫竟求过冥曜？

这真是有些惊悚了。

可南思知道，那时候的曜冥，是做得出来的。

他贪恋着景鸣霄的温暖，贪恋到了卑微的地步。

“听你这么说来，好像是挺重要的。”东绫脸色微变，“不如，我就去看看好了。”

三位神帝本想劝说，却又想起了什么，终究还是一叹了之。

“赤暗皇在鸣霄身上下了禁制，不知各位有没有办法解？”冥曜回过头，看向三位神帝和十殿阎罗。

“赤暗皇？唉！终归还是他！”秦广王蒋长叹一声，“这么说，酆都大帝他？”

“泡在黄泉之水里呢！”冥曜说得很轻巧。

十殿阎罗脸色骤变，毕竟酆都大帝可算是地府实际上的掌门人，平日里对他们也是多加照顾，不过，对于现在这个情况，他们也没有办法为酆都大帝报仇。

严格来说，冥曜这次可是为地府解了围的。

以怨报德，这不是地府之人能做出的事情。

但让他们感谢一个一直压迫他们的种族的首领，他们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于是，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先给景鸣霄看看吧……”南思最先出口道。

经南思神帝这么一说，十殿阎罗才回过神来，纷纷上前查探景鸣霄的身体。

三位神帝也依次为景鸣霄把了脉。

最终，诸人都只是摇头。

“到底怎么办，你们快说啊！”身为当事人的景鸣霄没急，冥曜反而焦虑了起来。

“魔王陛下有所不知，这是赤暗皇的单方禁制，也就是说，景鸣霄死了，赤暗皇不会死。可若是赤暗皇死了，景鸣霄就必定要给他陪葬。”秦广王蒋说道。

“可那家伙现在浸在黄泉之水里！死不掉的！”冥曜立刻回道。

“但这禁制若是一月之内不解除……景鸣霄也死路难逃啊……”卞城王毕沉声道。

“真是好毒的禁制啊！”薛千秋愤愤。

“那现在怎么办？把他捞出来么？”冥曜问。

“自然是不可的！”宋帝王余赶紧摇头。

“难道就让景鸣霄这样死去？”

诸人有的沉痛地点头，有的只能沉默。

冥曜怒道：“你们这帮无能之辈！走！去魔界！我带你去找莱利尔他们！”

“恕我直言……”北川被东绫所击，受了重伤，此时虽还清醒，却实在谈不上状态良好。只见他艰难地对冥曜说：“地府的禁制，只有地府才有办法解除。现在……还是让景鸣霄先回玄琊大陆去，借着时差之故，让他多拖些时日吧……”

“这是什么话？！”冥曜火气上头，说话便开始冲了起来“拖些时日？你们是想，就让景鸣霄这样死了算了，是吧？反正死了之后还是要经过你们地府的！到时候，给他安排个好胎，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我并未做此想法……”北川一字一顿道。

东绫看到北川这个样子，脑中不知又有那块记忆复苏了，只见他蹲下身去，运起法力，双手贴上了北川的背部。

刚开始，南思和西苍担心这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东绫记忆的家伙再次发难，可北川最对他们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经过东绫的治疗后，北川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说话也清晰了一些：“给景鸣霄安排好胎，那是最糟糕的办法……如今，我们也不知道这禁制究竟该如何解，几界中，人间的时间流动是最慢的。我们这些人会在仙界、地府中找寻解开禁制的方法，魔王陛下若是不放心，也可以派人在魔界找人试试。等到过一段时间，我们一起去玄琊大陆救治景鸣霄，这不比让他在这里速死要来得好么？”

不得不说，北川的办法，的确是妙。

很少有人能够这么快就想到时差问题的。

冥曜想通后，也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有点不放心。

想了想，冥曜对东绫说道：“东绫，你不是要去玄琊大陆么？正好顺便保护景鸣霄好了。这家伙现在中了禁制，之前身体就不咋的，现在更是一吹就倒了。”

景鸣霄听了这话，无奈地笑了笑……

其实……他真没那么弱……

只是不能跟这些非人类比罢了。

本以为东绫会说“你凭什么指使我？”一类的话，谁知他竟然干脆地点点头，二话不说地将这任务承接下来了！

景鸣霄惊讶地看着东绫，想要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

莫非……曜冥的记忆……

这个东绫身上还有曜冥的记忆么？！

第四十六回：返回玄琊大陆

“这样也好。”南思思考后道：“在那里，也许，你就可以找回所有记忆了。”

“你也这么认为吗？”西苍不赞同，“东绫在那只待了十七年，在仙界可是住了千年啊！这也太扯了吧？”

“有些时候，时间的长短并不一定决定记忆的亲切程度……”北川在南思的搀扶下站起身。

“多说无益，我先带曜冥去玄琊大陆吧。”景鸣霄迫不及待地想要为东绫恢复记忆。

无人阻止。

本来，冥曜也很想跟着他们一起去，奈何魔界还等着他回去主持大局呢，这次的事件有些严重，也不知道魔界的损失到底有多大。自己还是回去看看吧。

而景鸣霄则和东绫从地府一层层往玄琊大陆行去，有东绫的帮忙，比景鸣霄自己走要快了许多。

两人从极北之渊出来，由于火山喷发之故，附近还是那般荒芜的样子。

“这就是玄琊大陆？”东绫扫了周围一眼，问道。

“是的。”景鸣霄不知东绫到底有没有记起什么，只能认真回答道。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西棠皇宫。”

“西棠？”东绫蹙了蹙眉，他的记忆里有这个词，似乎还很熟悉。

极北之渊与北渊接壤，离西棠皇城渺桑城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东绫直接问了景鸣霄华都所在，便使了法直奔皇城。

不过是眨眼功夫，他们就到了华都门口。

“这里有很强的结界。”东绫看向城内。

“当然！”景鸣霄笑道：“你的身体里现在有恶灵的气息，自从上次长秋的事情后，渺桑城乃至华都的结界布置就更强了一些。若你还是纯仙之体，这结界倒是于你无碍。”

东绫听后，不以为然，他直接冲着那平常人看不到的结界走过去。

“东绫！小心啊！这个结界可没那么容易……”景鸣霄担忧道。

然而东绫仍然沉稳地往前走着，一瞬间，东绫的身体触碰到结界，虚空中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在触及结界的刹那、轰然的响声中，东绫被结界中放出的光芒击中。

糟了！

这个结界是风以涵走之前留下的，青若虚和青夕寻来玄琊大陆上的几个巫力鼎盛之人，汇聚于华都，将整个华都罩在结界之内，结界眼位于渺桑城里，这个结界作为保护华都的重要屏障，它所具有的力量是异常强大的。

如今，东绫强闯结界，后果自然是……

呃？

景鸣霄看着光芒中继续往前走的东绫，一愣。

再看看周围的人……

貌似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看到那阵白光，也没有人听到刚才那声巨响……

这是怎么回事？

景鸣霄不知所谓，只得跟上。

虽说方才受了相当凌厉的一击，但东绫似乎毫发无损。

“带路。”对于刚跟上来的景鸣霄，东绫只说了这么两个字。

景鸣霄有些幽怨地看着东绫……想当初，这孩子怎么可能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真是不可爱！

不过……这东绫也真的挺奇怪的，之前在地府的时候一股恶霸样，现在来玄琊大陆了怎么反而走冷酷风了？

关于这点，东绫自己也很无奈。

因为他发现越靠近渺桑城，就越焦虑。

这座城给他的不仅仅只有熟悉感，还有一种压迫感。

笑话！凭他的力量，就算这整座城都压在他身上，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吃力。

但现在，他却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快。

景鸣霄说那个曜冥几乎是在这座城里长大的，可他心中对渺桑城却有一种强烈的逃离意愿。

记忆已经远去，但那种拼命想要带着一个人离开渺桑城的念头，跨越了磨难，深深地烙在这个身体……不，是灵魂里。

“爸……我们……一起……逃出去。”

忽然，一个语气坚定却并不响亮的声音从他脑中响起。

那声音有些模糊……

东绫脚步一顿，想要再听清楚一点。

“怎么了？”景鸣霄见东绫停了，他也自然停了下来，“是不舒服么？”

习惯性的，尽管知道现在这个东绫和曜冥不同，可景鸣霄还是忍不住会将他看作弱势。

“没事，走吧。”东绫摇了摇头，迈开步子，往前走。

一路行去，华都的街道繁华如昔。这些小贩都是有眼力的人，一看景鸣霄和东绫就知道这两位一定都是有钱的主，一个两个都凑上来推销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