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一小来到城西旧货买卖的那条街，街上人还不少，街道两边摆放着各式旧货，从半新的锅碗瓢盆到有些老旧的衣橱、拉车，还有些做工粗糙却看上去年代久远的饰品。也有不少人在摊子上挑挑拣拣，云芝有些兴奋地拉着张蒙在各个摊子前穿梭，偶尔拿起些感兴趣的小东西看看，到最后两人满足地从街尾穿出，没买什么东西，却觉得无比过瘾。

张蒙感觉肚子有些饿了，看到小包子也配合地摸了摸肚子，当即决定带他去觅食。还没走出几步，却看到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二皇子带着一个人迎面走来。这年头也流行微服私访？不然一个堂堂皇子跑旧货街来干嘛？还没等张蒙理出个头绪，来人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真巧啊，没想到能遇到你？”还是那副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样子。

“是啊，还真巧，二皇子怎么到这来了？”张蒙也装模作样地和他寒暄起来。

“说过私下里不需要这么见外的。这次堂弟没有和你一起？”祁连宸没有回答张蒙，只是看了眼跟在张蒙身边的小孩。

“他今天和颜老爷出门了。而且我也不是非跟着他才能出门。”张蒙略显不满地撇撇嘴。

云芝从祁连宸两人出现后就一直安静地站在张蒙身侧，忽然他的小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顿时满脸涨得通红地躲到了张蒙身后。

“看来你的小朋友饿了，我正准备去用餐，你们也一起吧。”

张蒙还没把害羞的云小包子从身后拉出来，就接到了祁连宸的邀请。他可没兴趣陪这皇子吃饭，可还没等他拒绝，祁连宸便自顾自向前走去，压根没有询问他的意思。

自大霸道的家伙！张蒙在心中骂道，却又不得不拉着小包子赶了上去，谁让人家是皇子呢，比官二代更难伺候的主啊！

跟着祁连宸，两人又来到了上次的那家五彩楼，一个有些眼熟的伙计把几人迎了进去，还是二楼的一个隔间。

张蒙和云芝有些拘束地并排坐着，祁连宸坐在两人对面，而他的那个手下站在了门口。伙计在点好餐后也退了下去。云芝在桌下的手轻轻拉了拉张蒙的衣角，张蒙趁着对面那位大神低头喝茶的间隙向他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菜上来时，两人默契地低头狂吃，想着早吃完早走人。

祁连宸装模作样地喝着茶，假装没看到对面那一大一小的小动作。上菜的伙计在布完菜后像他微微地点了个头后又退了出去。

张蒙一顿猛塞后悲剧地噎住了，一把拿起手边的杯子就灌了下去，结果还没全咽下去就给喷了出来，竟然是酒！张蒙的酒量在前世虽不是一杯倒，却也只限于啤酒，重生到这里后更是还滴酒未沾，上次来五彩楼时虽然他很想试试这里的招牌酒，但颜堇瞳没准。这次一个不慎就灌了一小杯下去，辣得他舌头都发麻了，噎住的食物是下去了却连带咳个不停，连小云芝都看不下去，轻轻地给他拍着背。这次丢人丢大发了！

一杯茶从对面递了过来，张蒙别扭地接过喝了下去才感觉好些。看着所剩不多却被他污染了的菜，张蒙尴尬地不知道要说什么。

“没想到你不喝酒，这倒是我的不是了。好在也吃得差不多了。”

“这个，真是不好意思了……那个，很谢谢你请我们吃饭，我们吃好了，就不打扰了。”张蒙红着脸向祁连宸道了谢，结结巴巴地向他告辞拉着小包子出了隔间。

两人出去后，原本站在门外的那人向仍然坐在桌边的祁连宸点头示意后跟了出去。

张蒙带着云芝走进五彩楼边的一个小巷后才松了口气，没有颜堇瞳在，和那个二皇子相处让他各种压力啊，以后还是绕着他走好了。忽然觉得拉着云芝的手被扯了扯，低头才发现小包子竟然开始揉着眼睛犯困了。想着是他的嗜睡症又犯了，还没等张蒙说什么云芝便向他倒了过来，吓得张蒙一把接住他才松了口气，这毛病还真是够突然的，让人防不慎防。没等张蒙把云芝抱起来，连他都有些犯困了。这毛病还带传染？！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三十二章

张蒙再次恢复意识时觉得自己的脑子还是像浆糊一样，睁开眼睛半天都没搞清楚是个什么情况。头顶是披着帐子的红木床架，身下似乎垫着厚厚的被子，一点都不咯人。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呢？明明是和小包子在一起的。对了，小包子呢？云芝！

张蒙一下子回过神来，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又是一阵头晕。等眼前不再星星点点时，张蒙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所在。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除了一张床外就只有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连张字画都没有，让张蒙完全分辨不出这是什么地方。而很显然，云芝并不在这个房间里。

张蒙有些着急了，他们该不会是碰上人贩子了吧？！他这么大个人了倒是没事，可小云芝才八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张蒙就从床上蹦了起来，顾不上还有些发软的双脚跑到门口，果然是上了锁的，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打不开，只能大力拍打起来，至少他得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把他们带到了这里。

张蒙大声呼喊拍打了一阵，门外边终于传来了动静。他悄悄拎起一把椅子藏在一边，门一开便一把砸了上去，却被另一人轻易地抓住夺了过去。拖力将张蒙也拉到了那人面前，使他看清了来人，竟然是之前才见过的二皇子！怎么会是他？！

“张蒙，没想到你恢复得这么快，连砸人的力气都有了。”祁连宸像是没看到他眼中的震惊似的，顾自走进房中坐在了唯一还健全的椅子上，之前那把已经被他砸在了一边散了架。

“怎么会是你？是你把我们带来的？云芝呢？你带我们来到底想干什么？”最初的惊讶过后是深深地不解，祁连宸是恒尧的皇子，自然不会是人贩子，可他抓他们两个无足轻重的人来干嘛？

对于张蒙一连串的问题，祁连宸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张蒙被他盯得发悚，这人是怎么回事，又不是没见过，干嘛用这种眼神看他？

“喂，你到底在看什么？！云芝在哪里？！”张蒙终于被看得炸了毛，这个时候哪里还管他是什么皇子啊。

“你用不着担心，他很好，就在另一个房间里。”祁连宸终于收回紧紧盯着张蒙的视线，无视了他的急切，缓缓说道。

“你到底抓我们来做什么？”知道云芝没事，张蒙稍稍放了心。

“其实，我们见过面的。”祁连宸像是没听到他的问话似的自顾自说道，“明明那时候是蓝色的，怎么会没有了呢？”

“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蓝色？”张蒙彻底被搞糊涂了，他都要开始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疯了。

忽然，祁连宸站了起来，一把拽住张蒙的手将他拉到自己面前。突如其来的拉力让张蒙一个踉跄，扶着桌子才没有摔倒。

“你的眼睛，明明该是蓝色的！”祁连宸有些疯魔地看着他。

张蒙有些被眼前的人吓到了，明明之前还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忽然间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他说到眼睛，莫非他见过曾经还是蓝眼睛时的自己？！忽然想到颜堇瞳说过的小时候的事情，张蒙开始后悔了，他应该听颜堇瞳的话乖乖待在家的。

“你一定是记错了，我们前几天不是才第一次见面吗，我的眼睛哪里会是什么蓝色的，”张蒙也不全是在瞎说，至少他不记得他们之前有见过，而且他的眼睛现在也确实是黑色的。

祁连宸没有理睬他，安静却又专注地看了他会后忽然松开了手，不发一言地出去了。

“喂，你还没告诉我云芝在哪里？喂！”

门再次被锁上，张蒙贴着门叫唤着却再无人回应他。感觉到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张蒙背靠着门滑坐到了地上，重生到这里后张蒙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助，原来离了颜堇瞳他竟然是这么无能为力。

还没等张蒙自怨自艾，又听到了开锁的声音，他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门打开，进来的竟然是一直不见踪影的云小包子。顾不上再次关上的门，张蒙激动地拉过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后才松了一口气。

“张蒙哥哥。”直到看到张蒙，云芝才红了眼睛扑进他怀里。

“没事，别怕，有哥哥在。”张蒙轻轻扶着他的背安慰着他。

其实张蒙也很无助，不知道那个神经兮兮的二皇子想做什么，他对蓝色眼睛的偏执简直有些疯狂了。要张蒙来看，他就是一没见过世面的，蓝眼睛算什么，就是红毛绿眼的都有呢，如果借助道具，还不是想要什么颜色都行。

本来因为害怕而躲进张蒙怀里的云芝见他忽然发起呆来，不满地拉了拉他的衣服。张蒙回过神来，看到小包子因不满而微微嘟起的小嘴，急忙连哄带骗地安抚他。

“哥哥，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啊？”小孩子就是单纯，张蒙的三言两语就让他按下心来。

“这个，是之前请我们吃饭的哥哥又请我们来做客了。”张蒙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不告诉小包子真相了，他不想再吓到他。可显然，小包子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骗人，明明是他们把我们关起来的，都锁门了。之前云芝想出去，看门的叔叔也不让。”云小包子毫不客气地反驳。

“……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张蒙好想哭啊，自己连个小孩都搞不定，要怎么搞定那个二皇子啊？！

小堇……张蒙默默地在心里呼唤着颜堇瞳，只希望他能早点找到他们，因为他的时间不多了。从早上出空间开始，他只能在外界待十二个时辰，现在已经过去一半了，如果之后他没能及时回空间，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第三十三章

确定逃不出去后张蒙和云芝也只能等着别人进来了，他们总不能抓了人不管饭吧，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该吃晚饭了，到时再想办法出去。这个点还没回去，云半夏应该发现他们不见了吧，说不定已经去找小堇了，说不定马上就来救他们了。这么想着，张蒙忽然又没那么沮丧了。

两人并排坐在床上，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为了打发时间，张蒙只能搜罗着脑子里记忆零散的故事讲给云芝听，虽然讲得乱七八糟倒也能忽悠住小孩，逗得云小包子笑个不停。

忽然小包子不笑了，揉了揉眼睛后傻傻地看着张蒙。

“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张蒙用手抹了抹脸，却没擦下什么来。

“刚刚，我看到哥哥的眼睛变成蓝色的了，和颜哥哥的一样。可是，现在又不见了。”小包子扣着指头说道。

“真的。”像是怕张蒙不相信似的，云芝又加了一句。

张蒙却被他的话吓到了，可房间里没有镜子，他根本看不到自己的样子。

“云芝，告诉哥哥，现在哥哥的眼睛是黑色的吗？”张蒙有些激动，把小包子也吓得一愣一愣的，傻傻地点头。

还好。张蒙呼出一口气，至少现在眼睛的颜色还能保持黑色，看来离开空间太久还会有变回原形的可能。想到祁连宸先前有些疯狂的样子，张蒙就有些后怕。绝对，绝对不能让他看到。发现身边的小包子被自己的激烈情绪感染到了，张蒙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

“云芝，你能答应哥哥不把蓝色眼睛的事和别人说吗？尤其是那个抓我们来的人？”

“恩。”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既然张蒙哥哥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就不说。

“乖，如果等会哥哥的眼睛又变成蓝色的了，你一定要马上告诉我，知道吗？”张蒙仔细地叮嘱着，见到云芝点头才稍稍放下了心。

如果，如果之后眼睛真的变回了蓝色，他该怎么办？如果到时候小堇还没有来，该怎么办？没有小堇在身边，自己根本就回不去空间啊！颜堇瞳就像是空间和现实世界之间的媒介，离开了他，自己竟然连寸步都难行了。忽然强烈的不安让张蒙显得越发无助，一边的云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不由地握住了他的手，想要安慰他。

随着时间的推移，房间里变得暗起来，两人躺在床上，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大一小两只手紧紧握着。当再次有人打开门时，只能透过外面的光看到个人影。来人走进屋来点燃了桌上的烛台，房里瞬间变得明亮。睡在里侧面朝外的张蒙还没能看清进来的是谁，就感觉到云芝重重地握了一下他的手，心里猛地一颤，反射性地闭上了眼。果然，还是变回来了吗？

“起来吃饭吧。”来人竟然是祁连宸，这个认知让张蒙更加绝望了。只能紧紧闭着双眼假装睡着了。

房间里忽然变得很安静，他们没有应答，祁连宸也没有再说话。久得张蒙都要以为他离开了，忽然感觉到有人站在了床边，心顿时拎了起来。

“为什么要装睡？”床上这一大一小明显醒着，似乎还很紧张，连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他们究竟在害怕什么？自己吗？之前明明还很镇定的。祁连宸看着在床上装睡的那两人，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我命令你起来！睁开眼睛！”

神经！听到祁连宸命令一般的语气，张蒙忍不住在心里骂道，眼睛闭得更紧了。

忽然，身边的云芝发出一阵惊呼，被从张蒙手中拽了出去。张蒙一惊便睁开了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祁连宸略显得意的脸以及被他拽在手中不停挣扎的云芝。

“你干什么？！放手！”张蒙这时也顾不上要闭眼睛了，急得从床上蹦了起来想去拉云芝。可还没等他碰到云芝，便被祁连宸抓住了肩膀，而云芝被他随意地甩在了地上，张蒙看着心疼却又挣不开束缚，只能用手死命地捶打他的手臂。

“放手！你这个疯子！”

“刚刚，确实是蓝色的，为什么又变成黑色了呢？”祁连宸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张蒙的挣扎似的，自言自语道。

张蒙现在已经完全顾不上自己的眼睛是什么颜色了，他只想知道小包子有没有事。这个疯子，竟然对一个孩子下手！可即使他在祁连宸的手上划出了一条条血痕，紧紧抓住他肩膀的手也没有放松。

忽然，他看到云芝从地上爬了起来，虽然小脸有些惨白，倒没什么伤痕，似乎是被吓到了。

“张蒙哥哥？”云芝似乎有些吓糊涂了，不解地看着张蒙和紧紧禁锢着他的祁连宸。慢慢地像是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事，颤颤悠悠地向两人靠近。

“别过来！”张蒙怕祁连宸会再次伤到云芝，焦急地向他吼道。

可云芝还是扑了上来拉扯着禁锢张蒙的手臂，甚至一口咬了上去。祁连宸像是被云芝闹得心烦了，又想抬手将他甩出去。张蒙一时心急，一把拉扯住了祁连宸的衣襟，却扯下了他脖子里挂着的东西，一颗通体晶莹的珠子随着断裂的绳线掉落在了地上。

在张蒙短暂的惊愕后，是祁连宸的暴怒。他一把将张蒙甩了出去，又狠狠拽下挂在手臂上的云芝，捡起掉在地上的珠子就冲了出去。

张蒙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刚刚被甩出去时后背撞到了桌子的棱角上，现在还阵阵抽痛，等到疼痛不再那么剧烈了，他向云芝移去。这次小包子倒是没被甩出去，只是手臂上被狠狠抓出了一排指印，在小孩白嫩的肌肤上青得发紫，看着甚是可怖。

张蒙忍着痛将小包子抱进怀里，安慰似的轻抚着他的背，心里却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刚才，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从祁连宸身上掉出来的那颗蓝色珠子，和他前世带着的那颗一模一样，只是这一颗被从中间穿透了一个洞，挂在了绳子上。看得出来，祁连宸很宝贝它。

第三十四章

天完全黑了下来，只剩下那一点烛光将房间照亮。张蒙拉着云芝靠坐在床上，渐渐地，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异样了。撞击过的后背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甚至连手里握着的触感都变得不太真实。虽然云芝没有说什么，但是张蒙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担忧。究竟自己变成了什么样才会让一个八岁的小孩都为他担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