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我想家了。

确切地说是我想李默了。当天下午，我趁小色魔出门买东西的空当，用他的手机给李默打了个电话。

李默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喂，找哪位？”

我抖擞了一下翅膀，兴冲冲地答道：“是我是我！！！”

话筒里忽地没了声音，就连李默那微不可闻的呼吸声都不见了。我抖擞着浑身的鸟毛，奋力甩了甩小色魔的手机，又握着手机在客厅的茶几上磕了磕（李默手机信号不好的时候就会这么干）。

却听另一头，李默囧问：“你在干什么？你究竟在什么地方？”

将话筒凑回嘴边，我老老实实地答道：“我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我和董玉林私奔了！”

“今天回家？”话筒另一头安静了许久，李默才问。

我很想说是，可是背后那兴奋得乱抖擞的翅膀告诉我，这个时候还是不要随便见李默的好。我可以对李默抱有最大程度的完美幻想，却不知他见到我这副模样的真正反应——或许，他会直接操起暖瓶把我的鸟头砸烂？？？

“唔，我会回家的……”我含糊着说道，“不过现在不行。那个啥，我就是打电话给你报个平安。”

“嗯。”李默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要我挂电话吗？”

“嗯。”

“那我……”

就在我准备挂掉通话的时候，话筒中的“背景音”突然多了个男人的声音。我听见那人用熟稔的语气问李默“谁的电话”。

我愤怒地扑棱着翅膀，在屋子里制造了一股破坏力极强的小旋风。我对着话筒怒问：“谁在我们家？！为毛是个男人？”

话筒另一头的李默愣了一下，然后低笑着……挂掉了电话。

我靠靠靠靠靠！伍运风那厮前脚才走，李默居然就趁我不在偷偷给我勾搭了个“后爸”！我怒气冲冲地又一次拨通李默电话。听着话筒另一头李默慵懒的一声“喂”，我浑身的鸟毛都气愤地立了起来。

“那家伙是谁？！”

李默低笑，然后电话似乎被递给了另一个人，紧接着，一个音调平板毫无起伏的冷傲声音响起：“你好。我是摩阿纳西里。”

我悄悄松了口气。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激动情绪，我委屈地抽了抽鼻子，哀戚状对着摩阿纳西里哭诉：“阿摩~~~~~~”

“怎么？”

“你肯定猜不到我怎么了。”

“嗯。”

“我我我我……我被人撒种子了。”

蛋腚如摩阿纳西里，居然也明显地愣了许久才接住我的话茬：“你……和别的蛋……做了？”

“没做。”没有相互放电，也没有互相交换毒液，“他破开我的蛋核保护层把种子撒进去了！！！”我悲愤地说道，“你肯定以为我在胡说。那家伙的实力简直深不可测，我只是和他说了句话而已……”

摩阿纳西里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他激动得带着颤音问：“他是个黑发黑眸的亚洲人？”

“你知道？”

“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这正是我所郁闷的，我和苗唯总共说了不到五句话，除了扯皮的客套话，他什么实质性的东西都没对我说，“没有。”

“OK，”我听到摩阿纳西里的指骨关节发出一声爆响，他咬着牙问我：“你仔细体会一下，他的那颗‘种子’是不是纯黑、看起来像是煤渣的不规则扁圆形？”

“嗷！完全正确！！！”

摩阿纳西里冷然命令道：“待在那里别动，千万别试图去找那家伙；不管你在什么地方，从现在开始，每隔3秒朝外全方位发送‘求救’信号。我去找你。”说完，摩阿纳西里就挂断了通话。

我愣了片刻，才想到朝外发送了一次求救信号——以蛋族特有的方式。摩阿纳西里是战斗系蛋族，他的身体强度十分可怕。在地球大气层中，摩阿纳西里全力爆发的话，速度可以达到12万公里每秒。这是个了不起的数字，即便是在蛋族本土，能达到这种程度的蛋族战士也不多见。只可惜，在地球大气层内，摩阿纳西里永远不可能使用全速奔跑——因为那样的话，他跑起来带动的气流破坏力大概可以粉碎一切能见物。

我曾经给摩阿纳西里讲过一个冷笑话，内容是这样的：比风更快的东西是什么？是灰机。比灰机还快的东西是什么？是宇宙飞船。比宇宙飞船还快的是什么？是咸蛋超人。比咸蛋超人还快的呢？是阿摩。

这个笑话讲完以后，摩阿纳西里直接拎起我，抱着我在5米长的室内做了个报复性的加速跑。结果……我一连好几天走路都跟喝醉了酒似的……

好吧，这话扯远了。此刻我抖擞着鸟毛蹲坐在床沿上，一边每隔3秒左右发一次求救信号，一边猜测摩阿纳西里大约需要多久能跑到我身边。

第二个“三秒”过去了，我突然接收到一个强烈的信号——有人问我【你在做什么？】

我能感觉到，那信号离我很近！！！近得就好像离我只有一步之遥！我浑身僵硬，掉转“鸟头”——苗唯！苗唯！！苗唯！！！那个叫苗唯的家伙正一脸好奇地看着我！！！

四目相对，他又问了一遍：“你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却不停地发布求救信号。你在玩什么？”

“你你你！！！”我怒火攻心，一指头几乎戳到他鼻梁骨上去，“你究竟是谁？！”为毛头一次见面就在老子身上播撒种子？！！！！

苗唯不进不退，奇道：“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我以为我留给你的印象已经够深刻了。我叫苗唯，我们昨天才见过面。”

我一口气憋在喉管里险些没喘上来。

我靠！老子我当然知道你叫苗唯！“我是问你皮子里装的是谁！”

苗唯无辜状答曰：“苗唯啊。连上昨天那次，我已经跟你说了两遍了。”

我郁闷得几欲吐血。

恰在此时，摩阿纳西里破窗而入……

第 48 章

恰在此时，摩阿纳西里破窗而入。飞溅的玻璃碎片中，苗唯敏捷地从床上抽出一条被子抖在我身前挡住了所有杀伤性巨大的碎片。

摩阿纳西里盯着苗唯，杀气值不断攀升，眸色渐红。

屋子里的磁场极其紊乱，到处游荡着可怕的电火花——这是蛋族发动攻击的先兆。为了董小色魔价值不菲的别墅着想，我不动声色地挪到苗唯与摩阿纳西里中间。“那个……阿摩。有话好说，别在这里打架。”

因为危险来临（玻璃碎片飞溅）的时候苗唯保护了我（用被子挡碎片），所以我对他的印象稍微有点改观：觉得他也不是那么差劲的蛋，至少还懂得在危险来临的时候保护弱小蛋族（我）。大概，苗唯勉强可以算是一颗绅士蛋吧。

摩阿纳西里双眸充血，透过我死死地盯着苗唯，目光中闪动着仇恨的火花。他咬牙切齿地对我说道：“让开！”

阿摩跟我说过，他流落到地球上的原因是被一颗变异蛋陷害。那颗变异蛋毁了他的前程，毁了他的蛋生，令他变成了一个不得不四处流亡逃命的通缉犯。阿摩说，他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复仇，为他当年死去的伙伴、还有他自己。

我突然有了个不太好的联想：苗唯该不会恰好就是摩阿纳西里的“仇人”吧。我犹豫着，朝旁边挪了一大步，将身后的苗唯暴露在摩阿纳西里的视线之中。

苗唯倒是淡定。他将摩阿纳西里仔细打量了一通之后，才慢悠悠地问：“敢问这位同胞，在下得罪过你吗？为何你要对在下如此敌视？”

摩阿纳西里冷着脸：“蛋星明波174年，堪莫拉星系，第七舰队火羽号战舰特别行动组7名，包括战舰从属士兵，共四十八位我族同仁：蛋核萎缩，能量全失，连休眠重生的机会都没有。不知阁下有没有想到什么？”

苗唯装模作样地摸着下巴做沉思状，尔后轻飘飘地抛出一个重磅炸弹：“不好意思。吾这辈子吃的东西太多，不可能将所有的食物特征都记在心里。不过，听你这么说，你这是要来寻仇么？”

在苗唯这种不咸不淡的挑逗下，摩阿纳西里的杀气更重了：“我可以将你这种态度，当做是默认么？”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削了我一根命羽逃走的小家伙，怪不得你的蛋核波动与我如此相像。”苗唯似笑非笑地看着摩阿纳西里道，“看来你把我的命羽融解吸收掉了。”紧接着，苗唯又神神叨叨地将手掌覆上我的背——鸟形纹身所在之处。他自言自语，却又像是专门说给我听：“吾此生只少过一片命羽，那一片被人融解吸收了；那么，这是什么？”

后心纹身所在处被苗唯摸得又痒又痛，皮肉中有什么东西缓缓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活过来。我强忍着恐惧，问：“是什么？”

“是啊，这是什么呢？”苗唯在我背上摸了又摸，神情满足得像是在摸情人的大腿。他悠然开口道：“这是命羽，是一枚即将融化的命羽；而且，是从我身上自然脱落、完美形态的命羽。”

苗唯捏着我背后的翅膀，忽然问我：“我很爱惜自己的羽毛，从来不会让任何一片落在他人手中，更遑论那些被我视作生命般珍贵的命羽。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如何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得到这片命羽的？”

我忽然注意到，摩阿纳西里维持着杀气腾腾的表情纹丝不动已经很久了。屋子里到处乱窜的电火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消失，风吹动窗帘、吹动我的鸟毛，吹过摩阿纳西里的时候居然连他的衣角都吹不动——好像他所在的时空完全凝结了一般。

刹那间，我想起了一个别蛋给我讲过无数次的蛋族传说：传闻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天生便长了两颗蛋核的蛋族先贤意外去世，留下了两颗蛋核结晶。那两颗结晶中的一颗可控制时间流逝，另一颗则可以无视空间距离的限制、令使用者瞬间到达任何地方。

脑子里的线索被完整地串联起来，连成了一条清晰的线。

首先是从来没有假期的我突然得到了为期四十多个地球日的长假，我父亲的伴生蛋兼我的抚养人提供给我一条横穿太阳系、必然会路过地球的星际新航线让我开辟；然后是出发之前特地嘱咐我，旅途中遇到疑似蛋核结晶的东西全都收集起来——他知道地球，他知道地球附近那层奇特的膜，他知道地球附近那层奇特的膜能够使所有的宇宙飞船都抛锚！！！换句话说，他计划让我降落在地球上，那样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地以寻找我为名出动他的直系舰队开往太阳系——寻找传说中能够将时间与空间玩弄于鼓掌之中的蛋核结晶。

我的抚养人，我的第一任一眼至亲，我父亲的伴生蛋——他大概早就知道，那两枚传说中无比神奇的蛋核结晶至少有一枚在地球上。

我一拍大腿，对苗唯惊呼：“我靠！你有控制时间的蛋核结晶！！！”

苗唯挑眉，哼道：“小家伙居然知道这么多。话说回来，我大概忘了问，你是谁？你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我是李九一。我父亲是……李默。”

“那你认识昆斯德求切诺（蛋族名：飞舞的尘埃之意）吗？他是个很有名的将军。”

我将我认识的所有蛋族将军的名字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十分肯定地摇头：“不认识！”我认识的将军里没有一个叫昆斯德求切诺的。等等等等……蛋族所有的将军我都认识，唯一不知其本名的将军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抚养人的名字！

噢，战神在上，昆斯德求切诺该不会是他的名字吧？！

我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怎么说呢？我的抚养人有一副十分魁梧健壮的鸟形身材，和昆斯德求切诺这么“诗意”的名字太不搭调了。或许，这就是他从不将名字告诉我的原因？

“我想我知道了，你说的大概是我的抚养人。”

苗唯眸光微寒，“你是他的孩子？”

“不。他是我爸的伴生蛋。我是我老爸和另外一只蛋生的，那只蛋和我老爸一起死在战场上了。他说，他只是我的‘抚养人’。”

苗唯出神地摸了摸我的翅膀，心不在焉地问我：“你多大了？”

我撅起屁股，睡裤边上猥琐地露着两根长长的命羽，银光闪闪，像两把修长的柳叶刀片。

苗唯哦了一声，不客气地评价道：“细小。”

你瞧，这就是我不愿意透露我真实年龄的原因。在蛋族中，我的年龄显得太小了，以至于随便出来个大叔都可以随随便便地说我“细小”。

第 49 章

黑暗之中，偶尔闪动的指示灯会在刹那之间照亮指挥舱的某个角落。偶尔有外界一闪而过的星光射入透明视窗，才能令人看清指挥舱的全貌——这是一个处处闪着灰蓝色金属光泽的空室，地面是扭结在一起的粗壮金属枝杈，天花板与墙壁是连接在一起的椭圆形投影壁。整个指挥舱，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只搁置在金属蛋壳之中的金属鸟巢，柔情、却反射着金属特有的那种冷硬光泽。

那鸟巢一般的金属枝杈上，伫立着一只钢铁般的巨鸟。收拢翅膀的站立高度达到3.5米左右，以地球标准而言，的确是“巨型”鸟类。说它是“钢铁般”的巨鸟，是因为它每一片羽毛都锋利得像是地球男人的剃须刀，羽毛所呈现的那种银蓝色调令他几乎与那些冷冰冰的金属融为一体。

他脚下的“鸟巢”中，隐藏着一只灿金色，只有地球人拳头大小的小肥鸟。那只团子一样的小肥鸟颤巍巍地站在对它而言太过巨大的“鸟巢枝桠”上，哆嗦着朝那只巨鸟汇报【将军大人，我们找到银鸟殿下的信号了。】

【嗯。】

【他的状况似乎很不好。两分钟之前，我们收到了银鸟殿下的求救信号，前后共四次。我们试图反向联系银鸟殿下，可惜，他周围似乎有个异常强大的……干扰源。我们的远距离信号还未到达殿下的蛋核便已经严重失真。】小胖鸟晃了晃，左右挪动了好几步才包吃住平衡。一般鸟类都是依靠爪子的抓附力，紧紧地将鸟爪扣在细枝条上保持平衡。鸟类之中，除了陆行鸟意外，极少有鸟能够在“平地”上长时间地保持平衡。

巨鸟低下头去，一双漆黑的鸟眼注视着脚下正呼扇着翅膀努力保持平衡的小胖鸟（指挥舱的金属巢穴是按照他的体型制造的，其内部枝桠全都是粗壮的金属枝）神思恍惚间，他想到了一只与灿金色小鸟一样圆滚滚的银毛团子——那只小家伙总是抱怨指挥舱里没地方站，尔后肆无忌惮地钻进他翅膀里取暖——总是抓痛他的翅膀，拱乱他的鸟毛。

那只小家伙发送了求救信号？？？巨鸟不自觉地搓了搓翅膀，往常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总会有一只银毛团子从翅膀夹缝中掉出来，可是此刻，他翅膀中只有微凉的空气流动。

小东西是那人与外族结合产下的卵，天生便是一只变异蛋族。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小家伙迟早有一天会觉醒那种可怕的能力，成为蛋族的天敌。或者说，小家伙根本就不是蛋族：他其中一位父亲，是外形乃至身体结构都酷似蛋族的冥族——冥族是蛋星上濒临灭绝的一个种族，他们以蛋族蛋核中的能量为食，为了维持生命，冥族成长的过程会自发地吸收其周围蛋族蛋核中的生命力——养育他的蛋族越强，他成长得就越迅速。